《青玉梦》连载：108【毒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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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见到了麒麟阁主上官珑，得知他乔装成谋士，为兴帝献上一条毒计。林子诚惊愕不已，与上官珑争执起来。
“我就是怕他们想不到。我怕他们草草撤兵回国，怕这战事拖个没完没了！我怕这破碎的河山，还要再碎上一百年！”
语毕，上官珑急火攻心，突然咳嗽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那劲头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
麒麟阁的手下忙递来药给上官珑喝。林子诚死死立在一旁，一动不动，就等着他缓过来。
过了许久，上官珑渐渐舒缓，而林子诚也仔细琢磨了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自女皇退位、天下大乱时起，至燕兴签订洛阳和约止，战事不息的局面延续了一百七十年。此次燕兴再度交战，如果仅是因为暂时打不下去而退兵言和，势必并不能维持长久的太平安定。一旦任何一方休整好了，势必会卷土重来。而此次交战至今，双方虽然各有损失，但都没有受致命伤。唯一元气大伤的杨昭惠，还始终可以凭借天险保全益州、江州，他的失利多半不会威胁到兴国的存亡。
但是上官珑一定希望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或者至少有一方身受重伤——正所谓不破不立！
若想把一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破房子收拾利索，首先得把房子里面的垃圾和污垢全部清除，然后才能加以美饰。万一这房子的墙、柱、梁都已经腐烂，那就得大动干戈，重新把整个房子重盖一遍。如果只是在原来的烂摊子上修修补补，那最终也只能得到一个新不新、旧不旧，风一吹就会塌的破房子。
扫一屋和扫天下，本质一样。
上官珑咳到无力再咳，已经躺在地上干是抽搐了……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终于平复下来，大口喘着气道：“我隐约觉得，这样的局面快要到头了。为了结束这乱世，我，我必须想办法推上一把。”
林子诚也重新坐了下来，低沉道：“可你的办法，都是阴毒害人的损招。”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趁还有日子，把罪责揽在我的头上，别让后人脏了手。我死后……咳咳，哪怕是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也无所谓了。”上官珑轻笑道。
林子诚鼻孔喘着粗气道：“不用等你死。万一陛下真的扒开了黄河大堤，那中原就会变成人间地狱。你自己跳进去得了……”
“如果杨俑真的这么做，那他也得下地狱，给那百万冤魂陪葬。毕竟，刀在他手上，杀还是不杀，都由他的本心决定。”上官珑的语气，就好像审判兴帝杨俑的判官。
“你是要……”林子诚突然侧过头来看他。
“嗯。少了他，这世上毕竟会清净许多。”上官珑不假思索道。
这句话，林子诚倒是毫无异议。他心里知道，上官珑说到底也只是个推波助澜的人，杨俑若真的做出那滔天罪行，那元凶也只能是他自己，上官珑勉强才算个帮凶。
林子诚已接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杨俑，只能静待前方的消息。他不愿再在此事上多想，转而道：“我告诉你，再要干什么事，最好把一切后果都考虑周全。现在汉中的义军逼近长安，我手上没有多少人守城，更不愿跟那些官逼民反的人厮杀。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我不是让手下告诉你了，朝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上官珑道。
林子诚道：“它让我干的事，我不愿意干！”
“不愿意干，就跑喽。”上官珑随口道。
林子诚被他气得无话可说。的确，要是想图自己逍遥，他可以不顾一切，带着杨撷湲远走高飞，也没人能有本事抓他回来。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世道就此沉沦、乱世永不终结。他害怕自己走了以后，再换一个长安府尹，会把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弃如敝履，让这一方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从本质上讲，林子诚的理想和上官珑是一样的。他当这么一个官，不是为了给这个皇帝卖命，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全天下都在打仗，长安又岂能保全？林子诚想要的一方安稳，只不过是一场虚空幻梦，不堪一击。不论世道如何，林子诚总是这样，有能力保全一人，他便想竭力保全一人；有能力保全一家，他便想保全一家。但现在，他自以为有能力保全长安及其周边的几十万百姓。
“跑个鬼！”林子诚道。
“不愿意跑，又不愿意打，那你等着长安城被乱军攻破，自己被杨俑下死罪吧。”上官珑道。
“会被降死罪？”
上官珑道：“当然。你若丢掉国都，死一万次都不够。而且你想想，那帮饥肠辘辘的起义军，得有多恨这些长安城里的肉食者？！他们如果冲进城里，必会青红不分、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你刚刚经营出来点头绪的这座城，也会变成咱们现在头顶着的长乐未央，对，一片废墟。你若不跑，就必须守好这一役，打退那些起义军。”
林子诚还未放弃和平解决此事的可能：“有没有另一种办法能平息义军？”
上官珑摇头道：“绝无可能。杨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招安之策。剑阁军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论实力，他们远远打不赢留守长安的大军。按照杨俑的脾气，一定是要痛击起义军，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以此敲山震虎。如果用钱粮平息此战，那全国的平民就都会认为自己可以揭竿而起，随随便便就可要挟朝廷。”
“那我还非得做这不可为之事了？”林子诚不信。
“对。”
“我自己想办法去。”林子诚说罢，转身便走。
他离开麒麟阁密室，回了长安城。去往长安府衙的途中，他经过了大将军李仁的府邸，见府门大开，少将军李彧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面色如铁。
“少将军？”林子诚见他神情十分呆滞，绝不似从前，于是上前探看。
“长安君……”李彧抬起头看他一眼，却未起身。
林子诚好奇道：“你怎么了？”
李彧一脸垂头丧气相：“前方战报，我父亲奉圣命奇袭邙山，用火药炸开了邙山附近的黄河大堤……”想必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执行了这等毒计，一时错愕，所以才愣成了一个木头人。
没想到，杨俑的毒手下得这样快！
林子诚心如刀绞，顿时旧疾复发，腹中一阵剧痛涌上来，恶心得不得了。他忙问李彧借用府上的茅房，冲进去一通狂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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