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序，混沌与记忆的永恒（4）
第十一章 骑士与弃誓（1）
——是公理骑士团长先生，伊书亚来了。
舒尼娅毫无迟疑地理解了这一点，因为这是理所当然地会发生的。在涉及舒尼娅的事态上上，这个执拗的家伙从来不会让亚特兰蒂斯的一般人参与一分一毫。
这究竟是她对秩序世界的关爱，还是单纯觉得“这帮人帮不了任何忙”呢？舒尼娅不知道，从伊书亚那完美的无表情的脸上，她得不到任何答案。
更何况，现在比起伊书亚，还是满脸痛苦的提科里，更深地刻印在舒尼娅的数字视野之中。
就在舒尼娅想着的时候，她的心神猛然一颤——她的数字视野捕捉到了某个物体正在高速飞来，显然是伊书亚又射出了一发子弹！
来自伊书亚的武器可以破除一切奇术，舒尼娅的除法护盾完全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舒尼娅更不可能舍身做肉盾挡下这一击，那样的话在提科里被杀死之前她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舒尼娅一咬牙，挥手在面前构建了一排除法护盾，把整个地下河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同时她也快速上前，抱起了提科里。
紧接着，一个除法护盾破碎的声音响起，舒尼娅亦是趁势往旁边一闪，避开了贴着河面袭来的银芒……
“砰！砰！砰！”毫无迟疑的枪响，接二连三地在这条地下河上响起，使得舒尼娅的意识都出现了一时的错愕。
她甚至来不及构建新的除法护盾，便看到了眼前的除法护盾之壁出现了大面积的破碎。数道银芒以非常刁钻的角度掠过她的身体，迫使她一时动弹不得——
于是，舒尼娅果断地向上跳去！
下一瞬间，一颗银芒贯穿了她双腿，但如云雾般散开的双腿却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双腿的“印象”被她临时转化为了“无”，从而规避了这一击。
但是舒尼娅的表情依然紧绷。在方才，她的数学视野清楚地看到，最后一颗子弹是冲着提科里来的。
怀里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体紧绷到了极限，更是不自觉地往舒尼娅的怀里缩去，试图感受着她的温暖。
——提科里先生，一定吓坏了吧……毕竟他之前是那么地怕伊书亚。
——伊书亚只是远攻袭击，还专门针对缺乏反抗能力的混沌生灵……呵，虽然像是卑鄙小人的做法，但也确实是她能达到目的的，最快的途径。
——身为“无”的化身的我，必须要在“他人的观察之下”，才能形成新的“印象”。
——现在有提科里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才能形成混沌生灵的圣女的“印象”，得到自由活动的能力。
——但是，一旦提科里的视线消失，丧失了新的“印象”的我，便会回归“原初的印象”……那个动弹不得的，阿贝伦的魔女……
舒尼娅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那里已经开始出现了不自然的扭曲，就像信号失真的图像一样。
而在黑暗的通道里，一个不紧不慢的踩水声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伊书亚，混沌生灵的死敌即将到来。
——在伊书亚那可以豁免一切奇术的五感里，我恐怕也会失去“无”的化身的能力，变成一个饱受刑罚摧残的，毫无反抗能力的魔女吧。
——届时，我只能任凭她鱼肉！
舒尼娅不再犹豫，回头看向地下河的另一边，通往更加繁复的地下河网络的方向。
“提科里先生，提科里先生！”
“舒尼娅……别这样叫……”提科里咬着牙说道，“那一下是够痛的……不过，还能动……舒尼娅，只要你说什么，我就……”
“提科里先生，你能潜入地下河里吗？”
提科里看了眼清澈见底的河水，用力点头。
“潜入河里后，你能闭气多久？”舒尼娅一边说着，一边再闪躲腾挪着，躲开又射过来的几发子弹。躲不过的，就再度让被击中的部分化为“无”。
呼啸的子弹声让提科里再度紧张起来，但现在性命攸关，容不得他再犹豫半分了。
“托我身上的混沌的福，我有一直闭气的能力。”
“了解了，提科里先生，赶紧下河里去吧。”
舒尼娅温柔地拍了拍提科里的背，低声速念了一段祷告。
“等等，舒尼娅，那你怎么办——”
“河里是安全的，不要露头，也不要担心我！”
舒尼娅毫无迟疑地松开了怀抱，让提科里自由地落入了河中。
就在提科里落入河中的一瞬间，舒尼娅的身形亦是瞬间崩溃。
她的身形完全消失了，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冰凉的河水，唤回了提科里过度震惊的精神。
他下意识地探头，看向地下河通道里，试图捕捉舒尼娅的踪迹。但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砰！”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袋飞过。
提科里登时钻回了河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该死该死该死的煞星！为什么要这样冲我们动手！
“噗嗤”的声音，在提科里的背后响起。提克里回头一看，有几道银芒在水里带出些通道，钻进了河床里。
所幸的是，那几发子弹离了提科里有十万八千里远。
——混账东西……地下河也不是安全的，那个煞星攻击得到，只不过精度没之前那么高。
提科里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还在冒着非人的，浅银色的血液，已经在水面积了一层。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扒着河床，迅速地向地下河深处游去。
伊书亚缓缓走来，看着地下河边与河水里留下的点点银色血迹，沉默不语。
提科里和舒尼娅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在伊书亚的感知中，可不是这样。
她听得到，地下河里回荡着的重重风声。
在此之上，她更是看到了零星的画面若有若无地闪现着——尽是阿贝伦的历史，无数圣女为人祈福的画面。
“我看到你了，舒尼娅。”伊书亚冷冷地说道，握紧了手中的枪支。
“没有第一时间击杀你的观测者的确是我的失误，不过，你们也别想逃多远。”
她飞奔着，冲向了地下河网络的深处。
舒尼娅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连自我意识也淡薄到了极点。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到自己仿佛无所不在——在岩洞的穹顶上，在河水的深处；随着蝙蝠一起飞舞，和爬虫一起蠕动，陪着休眠的生物陷入死寂……
她就差一点，就变成了完全的“无”——但她终究无法触及那个终点，也不能现在就触及那个终点。
但是，在她几乎变成“无”的同时，构建她的圣女的“印象”的一切——也就是无数阿贝伦人民的祈愿，与阿贝伦的圣女的历史——也如散花一般飞往四面八方……
所以，她得以极大幅度地扩展自己的感知范围。接近80%的地下河流域的信息，都被她得以掌握！
当然，这样的扩张也不是无限的。事实上，正有些许“印象”的内容物跟随着提科里，在地下河里游荡，让他有意无意地继续感知到她的存在……
“提科里，往这边走。”
就像这样，以神谕一般的声音，指引着提科里前行。
否则，在完全失去观测者的情况下，她就会再度被封印到那动弹不得的身体里。
她也能感受到提科里的紧张，因为在他的背后，更多的子弹正在袭来。伊书亚正在充满耐心地追杀着。
——对不起，提科里先生，让你受惊了。
——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一点……
——啊！
舒尼娅终于感知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存在。
“提科里，往这边走，不要回头！”舒尼娅指向了地下河的一个狭窄的分支，这是她最后能为提科里做的指引。
与此同时，飞散的历史碎片与祈愿，在一个人的面前短暂地汇集起来。
“舒尼娅，你现在怎么样？”
“被伊书亚小姐追杀着呢。”
“告诉我位置。”
“扎以那和以勒斯的地下河交界地带，附近是‘潜行者’驻军的营地。”
“行，我了解了。”
“不要勉强自己，骑士先生……”
汇集的历史碎片和祈愿飞散，化为无形。
乌勒看着空无一物的洞穴，握紧了手中的骑士剑。
舒尼娅感到，自己再度变得动弹不得。
不仅仅是生理意义上的，她甚至感到自己的，作为“无”的化身的意识也仿佛戴上了层层枷锁，被死死地束缚在那饱受刑罚的残躯之中，无法做出一丁点的行动。
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的观察者提科里远去了，而伊书亚的视线捕捉到了她。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但舒尼娅依然想象得到，伊书亚端起不知名的武器，冷酷地对准自己的样子。
她是一个追求效率的人，绝不会为了“对方确实地死在自己手上”的感觉而亲手割下头颅。舒尼娅最有可能的结局，大概是被无数的子弹打成碎片吧。
所以，现在的舒尼娅，只是抱紧着被钉子串在一起的双手，暗自祈祷着——
“骑士先生，请不要勉强自己。”
若有若无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伊书亚终于确实地看到了舒尼娅——一个受尽诸多创伤，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少女。
无助的她，正躺在一个宽敞的，带着深不见底的地下湖的洞穴广场的一角，毫无声息。
伊书亚看了一眼地下湖，旋即收回视线。
——让提科里逃走了吗……也不是特别重要。
她端起大口径手枪，对准了舒尼娅的脑袋。
——她才是主菜……不过，在这之前。
伊书亚抬起手枪，对准了洞穴的穹顶。
“土之精灵诺姆，请为我在阴暗湿润的地下开辟一条通路……”
轰鸣的声音，从穹顶里传来……
随后，便是如雨点一般的土石流的轰然爆发！
“请为我把敌人埋没在沉积万亿年的泥岩之下！！！”
在土石流的轰鸣之间，乌勒随之一同咆哮着，挥动骑士剑，直指伊书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