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6章：深空归来

银白色的波音797展翅直升碧空，如一只巨鹰翱翔在青天白云之间。 机舱的隔音效果极好，完全听不到涡轮风扇发动机的轰鸣。随风球舒舒服服地靠在宽大的座位里，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还很有节奏地打着拍子，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舒畅惬意。 随风球悄悄看一眼左边的9524，又看看坐在右边靠窗位置的qwer，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9524侧过脸，紧锁着一双秀眉，冷冷地问。 与qwer和随风球不同，9524的心情很差，在候机大厅里，随风球就已经被她发生矛盾了好几次。qwer对此很不满，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和9524争吵，只好保持了沉默。 听到9524发问，随风球忙收起笑脸，小心地说：“没什么，我只是在用微笑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哼，你心情很好吗？” 一直看着窗外的qwer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气愤地瞪着9524：“随风球又没有得罪过你，你不要老是找他麻烦！” 9524冷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这时空乘小姐走到三人的座位前，温柔地提醒他们不要大声喧哗。9524不好再开口，悻悻地闭上了双唇。 等到空乘小姐走远，9524妩媚地微笑着，把嘴唇凑到随风球耳边悄声说：“听着，我到美国去有我自己的事，不要想着我是为了陪你。” 9524的声音冷若冰霜，刺得随风球背心发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和9524一起旅行，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先前所有浪漫旖旎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随风球看了看冷若冰霜的9524，最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这将是一次无比悲摧的旅行。随风球悲哀地想。

日本东京湾横滨港。

“圣地亚哥”号游轮鸣响汽笛，缓缓驶进了码头。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全长超过了300米，有12层甲板，包括船员在内，可以装载上万人。游轮吃水很深，上面满载着战争中逃离国土的日本民众，现在他们要回来重建家园。 横滨港在战争中也遭到了破坏。深空毁掉了大多数码头，并在很多泊位都投放了大型货柜箱，以阻止联军的运输舰在此地登陆。在判断到联军的登陆点是大阪、舞鹤和滨松三地后，深空才放弃了破坏，调动兵力前往三地迎战。看到面目全非的港口，船上不少日本人都流下了眼泪。家园残破，亲人惨死，战争带来的伤痛，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愈合。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艘游轮和运输舰劈开波浪，向着港口驶来。这些船只或大或小，舰头都飘扬着星条旗或五星红旗。为了帮助日本国民重返家园，不只是军用运输舰，许多民用船只也自发参与进来，中国和美国已经全力以赴。 第十师团驻地，丸山义雄靠坐在一座武器库的大门外，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厚重的合金门。一些电脑人士兵围拢在他身边，每一个都面色冷漠，不言不语。 武器库里不仅仅存放着枪支和弹药，还有自行火炮、主战坦克、武装直升机、战术机器人和无人战机……战争中没有动用的所有重火力，几乎都封存在各个武器库里。 放眼望去，只有最靠近铁丝网的电脑人还在用满含期待的眼光看着外面的简易手术室。远离铁丝网的电脑人，大都保持着沉默，每一座武器库外都围着很多电脑人士兵，他们在等待，等待大门开启的那一刻。 铁丝网外，巡逻的士兵们沉浸在恢复网络所带来的兴奋中，丝毫没有发觉电脑人的异常。

美国洛杉矶。

网络已经恢复了运营，但“Minecraft真视界”暂时还是无法登录，赛柏公司也没有对此发表声明。估计赛柏公司也乱成了一团糟了吧，不知道这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玩。 烤鸭从全息屏上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烤鸭还没有去做芯片摘除手术，本来今天是可以做的，妈妈已经替他预约了一位医生，但烤鸭懒得出门。反正那个深空已经完蛋了，手术早做晚做都一样。再说外面很不安全，昨天妈妈还说有个电脑人被打死在了街头，脑浆流得满地都是。 烤鸭有点害怕到外面去。 待了好一会儿，烤鸭原本茫然无措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他左右看看，然后站起身走进了妈妈的卧室。他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左轮手枪，那是一把老式的史密斯威森M500，四英寸枪管，威力很大。烤鸭又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盒子弹。他把手枪和子弹统统塞进裤兜，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气。 时间快到了，烤鸭再也不需要做什么芯片摘除手术。

美国夏威夷。

黑沉沉的海面上浪花翻涌，“林肯”号核动力航母庞大的舰体劈波斩浪，缓缓向夏威夷军港驶去。它的侧翼是两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和一艘护卫舰，呈松散的巡航队形。这些战舰堪称钢铁巨兽，但与排水量超过10万吨的“林肯”号相比，它们就像孩子们手里的积木玩具一样渺小。 雷达室内，一名海军少尉无精打采地看着面前的全息屏，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屏幕上闪了闪，一条灰白色的带状干扰波一晃而过。怎么回事？少尉警觉地抬起头，但屏幕已经恢复了正常图形。少尉疑惑地擦擦眼睛，迅速检查了一遍操作系统。一切正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只是看花了眼。海军少尉忽略了这小小的异常，打着哈欠站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 少尉并不知道，那并不是他的幻觉。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美国海军第三舰队所有舰艇的全息屏上都出现了干扰波，深空已经悄然接管了指挥系统。

日本熊本县，第六师团驻地。

Delta247蹲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打量着远处的师团基地。他穿着一整套自适应迷彩作战服，看上去就像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即使是从delta247身边经过的人，也难以觉察他的存在。 这里也被改成了临时集中营，铁丝网里关押着将近一万五千名电脑人士兵。与第十师团不同的是，将近三米高的铁丝网把营房和别的建筑分隔开了，电脑人士兵只能待在营房里。九千多名人类士兵在外围负责监视，电脑人无法像第十师团那样轻易地占据武器库。Delta247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释放这些电脑人士兵。 第六师团可以说是目前日本所有军队中建制最完整的，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这个师团电脑人士兵的数量最多，占据了全师团的三分之二。但开战之前师团长就率领人类士兵解除了电脑人士兵的武装，并成功地把他们监管了起来。也许是师团长行动迅速的缘故，深空没来得及操控电脑人占领武器库，所有的智能化武器都保持在锁定状态。总之，第六师团只有不到二十名电脑人士兵被击毙，战斗力完好无损。 人类并不明白，这其实是深空在为第二波的进攻保存实力。前几天的战斗中，从联军发起反击到天罚降临，人类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深空的算计之内。人类所谓的胜利，只不过是一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是一个虚妄的假象。 深空要利用人类恢复互联网的机会控制各国的军事卫星，而且，网络恢复之后，所有的电脑人都将成为深空的士兵。 正如delta247之前对山本所说的那样：战争只是刚刚开始。 这一次，战火将燃遍整个世界。

太平洋上空。

波音797的巡航速度是2马赫，最大速度是2.6马赫，是现今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民航客机，只需六个小时左右就能飞抵洛杉矶。 旅途已经持续了五个多小时，机舱内的乘客大都已沉沉入睡，但9524反而变得精神十足，她向空乘小姐要了两杯马天尼，并坚持要随风球陪她一起喝。 随风球忧心忡忡地看看正在闭目假寐的qwer，又回头看了看依旧面带微笑的9524，提心吊胆地接过了酒杯。也许到了洛杉矶，就不再这么别扭了，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两人举杯示意，轻轻碰了一下。随风球浅浅地啜了几滴，9524却一口就饮下了一大半。想起那次qwer喝醉酒的情景，随风球忽然心中微微一动。难道9524也是在借酒浇愁？ 随风球又呷了一口酒，体会着放凉的酒浆缓缓滑下喉咙的感觉。9524已经喝完了她那份，正举手示意空乘小姐再来一杯。随风球把酒杯放在护手边的卡座里，轻声问道：“9524，你要去找的人是电脑人吗？” 9524刚从空乘小姐手中接过酒杯，闻言微微一震，杯中的酒水险些倾洒。她连忙稳住杯子，就势抿了一口，淡淡地说：“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9524回避了这个问题，看来他猜得没错。 “可是，我感觉你需要帮助，我希望能够帮到你。咱们毕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还互相救过对方的性命，在我们中国，这就叫患难之交，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随风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9524举着酒杯的手臂僵在了空中，隔了一会儿，她缓缓转向随风球，神色僵硬，眼神变得极为复杂。从9524的眼睛中能够看出来，她想向随风球吐露一些事，但她的天性却在阻止她这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英伦美人的脸色慢慢变得柔和了，淡绿色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柔柔的波光。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随风球的脸颊：“嗯，谢谢你，不过你帮不到我的。” “为什么？”随风球不解地问。 9524的眼神变得迷离，越过随风球的身体望向了远方，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我要找的人，曾是美国国安局的一流特工，就是他把我改造成了电脑人。” “找到他后，你要怎么做？”随风球胸中浮出了一丝不安。 9524举起酒杯，一口喝掉了一大半：“找到他后，我要杀了他！” 9524的语气虽然狠厉，但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杀气。随风球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彷徨、不安、怨恨和酸楚……以及深深的牵挂。9524爱着她声称要杀掉的那个人，而且爱得刻骨铭心。 “你……那个人还活着吗？”随风球原本想问9524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结果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9524点点头：“他肯定活着。我查过很多资料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现在深空已经不存在了，他应该已经回到了美国。” 随风球舔舔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接说祝愿9524找到对方然后杀了他，恐怕不太合适。他拿起酒杯，默默地和9524碰了一下，刚想把酒杯举到唇边，却发现杯子里的酒水居然倾斜着几乎漫出了杯沿。 机身失去了平衡？随风球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9524已经变了脸色：“不好，飞机失去动力了！” 失去动力？随风球先是一怔，继而大吃一惊。机舱中响起了一片惊叫，别的乘客也感觉到了异常。qwer惊醒过来，一把抓住了随风球的右臂。 居中的过道上，空乘小姐的手推车飞快地滑向机舱前方，波音797的引擎确实停止了运转，机头朝下正斜斜向地面坠去。但不知何故，机内的报警器并没有拉响，机长和空乘小姐也没有通过广播发出警告。 一名空乘小姐出现在前方的过道里，她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着两边的座椅。她在大声地喊着什么，但机舱内全是乘客们的尖叫和哭泣声，完全听不到空乘小姐的声音。9524并不紧张，她抛下酒杯腾身跳起，穿过走道向驾驶舱奔去。随风球愣愣地看着，不明白9524要做什么。 “飞机是不是要坠毁了？”qwer俏脸惨白，紧紧地抓着随风球的胳膊。随风球自己也是满脑子糊里糊涂，还没考虑好怎么回答，9524又回到了两人面前，打开行李箱取出自己的背包，又把qwer和随风球的背包分别抛在他们怀里，用斩钉截铁般的语气喝道：“解开安全带，跟我来！” “去哪儿啊？”随风球也是面无血色，“客机上没有降落伞的！797的飞行高度至少有三万米，就是跳伞也没用！”周围全是刺耳的哭叫声，他必须大声吼叫才能让9524听到自己的话。 民航客机的飞行高度远远超出了正常跳伞高度（500米——1500米），即使能打开舱门跳伞，乘客也会面临高空缺氧、寒冷和高速气流吹袭等情况，死亡概率要远远高于存活率。 “别问了，快跟我来！”9524不肯多解释，转身就向机舱后方走去。随风球和qwer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跟在9524身后。此刻机身已至少向前方倾斜了30度，向后走简直就像在爬山，但9524的步伐依然矫健如昔，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随风球和qwer扳着过道两边的座椅靠背，才能勉强跟上。走到头等舱和二等舱的连接部位，一名脸色发白的空乘小姐在座椅里缩成了一团。看到他们三个，空乘小姐勉强挤出了一点点笑容：“你们回到座位上去吧，故障很快就会排除的。” 9524并不理会，她弯下腰掀开地毯，露出了地板上的一面扣板：“下面是行李舱，你们要做什么？”空乘小姐大声发问，但9524已经掀开了扣板。 “快，下去！”9524一把抓过随风球，又伸长胳膊拉过了qwer。想起在奈良逃命时被英伦美人踹进下水道的经历，随风球不敢怠慢，不等9524再次抬腿来踹，就主动沿着向下的阶梯爬进了行李舱，qwer和9524也跟在他后面先后下了阶梯。 “喂，喂，你们不能到下面去！”空乘小姐还在呼喊，9524抬手又合上了扣板。空乘小姐的声音和旅客们的尖叫声顿时被隔绝在外。 “下来干什么？”随风球茫然地看着四周。9524并不回答，她俯身从长筒靴里抽出一把短刀，割下一条用来固定行李箱的缆绳，又推搡着他们向前走，一直走到货舱门边才停下脚步。 随风球不解地看着9524手中的短刀：“刀子你怎么带上飞机的？”9524又把短刀插回靴筒，瞪了他一眼，“我们是在逃命，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逃命？”随风球苦笑着摇了摇头，“飞机故障无法排除的话，大家只有掉进太平洋里喂鲨鱼这一条路。” “我自有办法。”9524推着qwer和随风球面对面站好，又说，“你们背好自己的包，搂在一起，搂得越紧越好。”qwer羞红了脸，随风球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抱qwer，愣愣地问：“干什么？” “少废话！”9524把缆绳在两人腰间紧紧地缠了几圈，又打上一个死结，“机载电脑停机了，发动机熄火，驾驶舱锁死，现在这架797就是一块砸向海面的大石头，你们如果不想喂鲨鱼，就跟着我跳出去。” “跳出去？可是咱们没有降落伞啊！”随风球变了脸色。9524又把缆绳在两人胸部缠了几道，再牢牢系紧，“相信我，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会死。” 不等两人再开口，9524就扳下了货舱门的扳手。宽大的货舱门缓缓开启，强烈的冷风呼啸而入，随风球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抱紧了qwer。 “准备好拥抱蓝天了吗？”9524哈哈大笑，一脚把两人踹出了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