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同人】【北卡罗来纳】枕边陌生的爱

“关掉通讯吧。”

随着电子屏幕上的会议画面归于黑暗，指挥官让身子自然后倾，倒在椅背上。他闭着眼，想让自己那逐渐缺乏想象力的大脑理出一个头绪。

战略方针、战术安排、战前侦察、战后重建。在碧蓝航线有很多海军指挥官，但没有谁像他一样荣誉满身，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受着与军衔尚不匹配的莫大的器重。

“好好干。上次我跟你谈过的事，很有希望。”

方才的话说的是指挥官升上校的事。要是真成了，这么年轻的上校任人事部把档案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一位，所以要让那些老顽固下定决心，除了这种战时状态，还必须拿出与之匹配的成绩——尽管现在的成绩已然足够惊艳。

“凡事总有先例，也总有例外。”

在人事会议上，力图将他抬上高位，以期些许好处的同僚们大多都这样说。但那意味着比现在沉重许多的责任和更多难以处理的战役和人际关系。然而现在看来，光是他现在肩上所扛的东西，就已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了。

每当战役的空档期间，他总是不得不回过头来处理港区的事情和自己的家庭问题。两年来，他越发感到自己跟北卡罗来纳的关系渐渐疏远了。他想打破那种隔膜，可回过头来，缺少了激情和新鲜感的反而是自己。至于北卡罗来纳，她本本分分，让人找不出一点问题。这说明她没有错，出问题的只能也完全是自己。

“指挥官？……指挥官同志？”

秘书将他唤醒时，指挥官才发现自己有些迷糊了。他马上直起身，“啊？……嗯，怎么？”

“有点不好意思，指挥官同志，”秘书笑了笑，“您还有事需要我处理吗？我是说……今天是周五，我有一点个人安排，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会议纪要我明天就给您送去，您看……”

“没有事了，你走吧。”指挥官像每次一样善待着他人——也是这种善待，让他近来逐渐意识到，自己是把情绪的垃圾全带回家里去了。

“谢谢，指挥官……”

看着那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秘书收拾东西，指挥官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是跟女朋友的安排？……啊，抱歉，不该问的。”

“是，指挥官，这没什么……”秘书歉意地笑笑，“她是海军部的文官。不过现在因为我迟到，她已经在生我的气了……”

“那快走吧，别让她等着。”

“是，指挥官……”

既是秘书走得急，也有风的原因，办公室的门以相当的力道关上了。指挥官本欲闭眼，也被这声音彻底惊醒了。脱离了那昏昏欲睡的状态，他坐在椅子上无所适从，只好望望窗外的夕阳。

两年前他也是像这样热烈地追求着北卡罗来纳的。而北卡罗来纳——她懂得爱情中的一切，循循善诱，温柔可人，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能说她不是这样。总之，他们的爱情是自愿而幸福的结合。表白成功的那一天，指挥官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午间一起吃饭，那种疲倦差点让他睡着在北卡罗来纳怀里。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因当时的自己而发笑。转念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笑的。自己还是自己，尤其北卡罗来纳还是那个北卡罗来纳，可那种生活的激情仿佛就在钢铁和鲜血里消磨殆尽了。老实讲，他这两年没经历什么心理创伤，北卡罗来纳的存在就注定他不可能再经历什么心理创伤——甚至现在这个状态，也有可能只是他那喜新厌旧的下流品质的外化。

这是个很严厉的用词，他不敢面对，也就不敢拿来形容自己。每每想到这里，就不禁皱起眉头。

自己兢兢业业，英勇作战，坚守岗位，承担责任。能做的自己都力图做到最好，可生活总是要给他出些问题。他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但他的思想却在爱情观里进行了自我背叛，向一种不那么忠诚的忠诚妥协了。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亲爱的，你在路上吗？”

指挥官以一种格外冷静的语调回答北卡罗来纳的电话，“还没有。我刚开完会没两分钟。”

“啊，好吧好吧，抱歉哦……那你再休息一会？或者我去接你怎么样？”

“……也用不着，我自己还能走回去……算了，我这就回去吧。你打电话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北卡罗来纳陶醉在自己的幸福里，仿佛是刻意地无视他若有若无的冷淡，“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毕竟明天又到周末了……”

“你决定吧。我一直都选不好的。”

电话拖得越久，指挥官就越失去耐心。他越失去耐心，他的理智和良心就越谴责自己。指挥官清楚，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即使在爱人面前，也一样无趣、冷漠、庸俗、应当被消灭。

庸俗，还是这个词用得好。他想道。

“好啦，那一会见？”

交谈中的某个关键词唤醒了指挥官，“……一会见。”

“爱你，亲爱的。”

庸俗。真好的词。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指挥官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一旦跳出了爱情观的领域，那种理智马上就占领高地，并对自己的内心作出又一次无谓的批驳。之所以无谓，是因为，既然他不能把爱情和其他事情上的立场统一起来，那么在爱情领域，他也就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由自己慢慢变成混蛋了。

他草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走出办公室，向家慢慢走去。

指挥官知道，至少在海军，或者说至少在军队，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他不知道这个被自己无数次拿出来写在工作材料里的论断是否同样适用于自己的感情生活。如果是，那自己干脆直接找个海边的大堤跳了算了。背叛爱情，对于海军官方通讯里的英雄来说是个莫大的污点。而对他自己来说，这意味着感情生活，差不多也是整个个人生活的崩塌。

路上碰见许多舰娘，他一边回应着她们热情的招呼，一边避开她们的眼神。坐久了办公室的腰又在喊着疼了。他身心俱疲，只想躺一会儿。

“欢迎回家——”北卡罗来纳接过指挥官手里的公文包，放在一张专门腾出来的椅子上，然后将他的外套和领带挂在衣架上，拿来他穿习惯了的圆领衫——这套流程每天都在进行，今天她自己同样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当然她能够意识到两年间指挥官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不是傻子。但是当然，她也不可能忽然就察觉到今天指挥官内心的异常。

——指挥官以一种两年来从未有过的视角打量着她。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和真诚的笑脸，他忽然感到一种异样。在他的潜意识里，每天下班回家只要把衣服往外一递，在沙发上坐着等开饭就好了。他似乎忘了剩下的事情是由谁来打理的——他似乎忘了，这种生活是犬牙交错般的严丝合缝，而不是过场和形式。

“晚上好啊。”

北卡罗来纳习惯于准备的是如何让工作了一天的他放松下来，而不是如何回应一句“晚上好”。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笑，“晚上好啊，亲爱的。工作还顺利吗？”

指挥官不太能总结出工作顺利与否。不过他回顾了一下一天的工作，似乎跟许多日子里的文书工作差不多，于是说道，“还好，没什么不顺心的事。”

顶多是有点无聊，但生活毕竟不可能每天都惊涛骇浪。那样他也应付不过来。

“那就好，”在他换衣服的同时，北卡罗来纳将指挥官的制服细心地整理好，每个褶皱都要留意一下，以此来评估这身衣服是不是该洗该换或是该熨了。没什么问题，她就在衣架上依次挂好制服，像是在装饰圣诞树。

最近天气回暖，她在家里也不得不重新换上了睡裙。她一抬头伸手，那裙摆就要向上提一些，稍微露出她温暖而柔软的大腿。那种触感指挥官再熟悉不过，他晚上偶尔就枕在她的腿上，有时甚至就那样睡着了。

这两年也没有那么不堪。没有那么死气沉沉。指挥官让自己的肩膀自然地放松——他有些神经质，老是觉得坐了一天之后自己的肩膀会莫名地沉下去，然后第二天早上再浮上来。

北卡罗来纳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就坐在他旁边，帮他按摩肩膀。细嫩灵巧的手就在他的肩膀上让人安心地揉压，指挥官忽然意识到，那种习惯了的玫瑰花味是她身上的味道。

“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呢，亲爱的……”

北卡罗来纳不了解个中缘由，于是用词格外谨慎。听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劳累过后倒显得亲切了。

指挥官摸摸自己僵硬的脖子，忽然碰到了北卡罗来纳的手。她很听话地把手交出去，指挥官就牵住它，让它来到自己身前，也让柔嫩的手的主人离自己更近一些。温度和香水味，忽然阻断了指挥官的决心。北卡罗来纳想凑近一些，可看见指挥官如此犹豫，她也不想让他难办，于是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该松手啦，亲爱的，要吃晚饭的……”

指挥官摸到了她的手，就有些不愿松开。他在想，这只是两年，如果以后有了孩子，或是她有新的工作调动——当然工作调动还算是可控的，因为他是指挥官——但以后家里的种种，很难就不会消磨她的感情和耐心。到那时，自己能拿出北卡罗来纳现在的耐心和温柔来面对她吗？

指挥官工作的繁重程度，已经多少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作息。他忽然惊醒，自己居然已经被北卡罗来纳很细心地抱在怀里了。

什么时候？自己怎么又睡着了……

以这种精神状态，指挥官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好感情问题。抬头看看北卡罗来纳，倒是真的从容不迫——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让他在自己怀中享尽温柔。指挥官也不得不抬起手，抱住她——那种抱住了什么东西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感情……不是没有的。她依然那么漂亮、善解人意。相处了两年，时间没能改变她的美好品格。

总有些东西，能把磨损降到最低。

指挥官入睡很快，全然不像一个心事重重、思虑过重的人。或许是生理上的困倦完全压倒了心理问题。睡着的人自然就没有时间观念，因此，当他翻个身把自己从梦中翻醒，回过头却看见明亮的手机屏幕时的走神，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睡梦中醒来，人必须首先定位自己的时间和空间的所在。然而北卡罗来纳敏锐地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渐醒，立刻把手机扣在自己的胸口上，怕亮光影响了他入睡。

“嗯——怎么了？”

北卡罗来纳这时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她把手机拿出来，指挥官看看上面的时间，凌晨两点。

“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还不困……”

她在看菜谱，不知道为什么。

指挥官并不怀疑她在看菜谱，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天一换的菜式——他只是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察觉到，这个时间不是一个正常人会闲着没事看菜谱的时间。

“哪可能不困，”他顺势把北卡罗来纳揽到怀里，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如果一个人凌晨两点还不困，只能说明这个人不需要睡觉。”

北卡罗来纳回过头，“那可能我不需要睡觉吧？”

指挥官把她的手机屏幕转过来，才看清她脸上的半开玩笑的神情。他吻了一下那柔嫩的嘴唇，摆出一副不容欺骗的精神姿态，“我让你睡不着吗？”

“也没有啦……”

是这样的接触太少了吗？北卡罗来纳竟还留有那种害羞和腼腆。

“是我打呼噜了吗……”

“还好吧……每天都有，但每天也没有很影响我睡觉……”

在黑暗的怀抱里，指挥官的思维变得尤其敏锐，刚从睡梦中醒来只能让他的大脑变得如洗涤过一般干净利落，“那今天吵得你睡不着了对吧……”

“怎么会……”

指挥官认定的事，是就是，不是也是。他习惯于说了算，不可避免地用这种思维来绑架自己。

“那你先睡觉，我陪着你。”他在她的脖颈间吹着气。

“别这样……”

北卡罗来纳终于察觉到指挥官今天尤其不同，也就不知怎么应对了。

“要我先睡也行，”北卡罗来纳找个机会翻过身来，紧紧贴住他，搂着他，不让他继续使坏，“你先告诉我，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很不一样啊，指挥官……”

指挥官不想避讳。他稍加考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坦白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最近一直有点焦虑，是不是爱你爱得太少了……

“因为你看，这么长时间了，我对你一直都没有你对我那么上心。我老是觉得，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更何况，我还是读过两本书的，我知道满是隔阂各过各的那种家庭关系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爱情。如果说没有爱情还能结合在一起，剩下的只能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那样，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那样……我们之间明明是有爱情的，对吗？”

“这当然了。”北卡罗来纳耐心地听着。没有迹象能表明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但她打算一会再回答他。

“所以说，我始终觉得我亏欠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拿不出应有的热情回馈给你，就好像……就好像你给我准备了很多礼物，但我拿不出任何东西……不应该是这样的……尤其是今天，我认真想了一下，也认真感受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明明有爱情，却总有种莫名的生疏吗，而且，好像还全是因为我……”

再往下，就触及到了他对自己的批评。强迫自己忽然作出自我批评，对心高气傲的指挥官来讲也足够难办了。于是北卡罗来纳不慌不忙地将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等他随之不再讲话，她就贴上去，先认认真真地献出一个吻。

“只有‘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才一定要讲公平。至于爱情，公平在这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它，它就要有；不需要它，它就得离开，”北卡罗来纳的声音细腻温和，言语却铿锵有力，“而我，我除了你，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亲爱的。”

“但是……”

“这让你不舒服吗？”北卡罗来纳十分少见地有些固执，“那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在她那金色的长发下掩映的身体，与指挥官贴得更紧了，几乎要达到同两人的生活那样彼此交融的地步。

“至于和你的生活，我始终很满意。你看，你一直在想的是怎么样让我开心，而不是怎么样才能摆脱我。这就说明，你最想要的是我，而不是摆脱我，这还不够吗？”

北卡罗来纳在某些领域，也有可能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才显得如此执着和冷静。

“指挥官，”她抬手摸摸他浸湿了汗水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工作让你有些紧张了？那我要说——不是你现在太过冷淡，而是你从前太过热情。就是现在的样子，才是你想要的爱情——它最长久的样子。”

她的话对他有着特别的冲击力，这本身也是感情的额外印证。在指挥官那里，北卡罗来纳说的话就没错过，只不过是工作上的烦恼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忽然有些不想要现在这种尴尬的交谈了，可是这种尴尬的交谈一定要进行下去。必须要明明白白地幸福。

“我嘛，”北卡罗来纳放轻了声音，“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就像从前那样，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了，除了这一部分，还有很多——料理、交际、看书——但是剩下的一切跟你都是有着种种关系的。你呢，指挥官？”

仔细想想，指挥官并不能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地分开。即使从最狭义的生活上来讲，工作也要受到它的影响。而工作上的压力，绝大部分都在生活里，都在北卡罗来纳的怀中烟消云散了。也正因这两部分不可避免地交错缠绕，他才会难以理清其中的关系，而陷入了莫名的自责。他收紧胳膊，就像学了一加一等于二的孩子，一定要把糖果两颗两颗地放在一起。

而北卡罗来纳安静地任他撒欢，就像糖果不论怎么放，永远都是他的。

“我还不是很清楚，”指挥官隐约感到某种轻松，“或许慢慢就会明白……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你说的没错……我最近是很累了……工作呀，乱七八糟的，都没有……啊，对了，我跟你讲过吗？”

“嗯？什么事，亲爱的？”

即使是指挥官也要因这样一份殊荣而清清嗓子，“我可能下个月就要升上校了——你看，在军衔上，我终于要赶上你了。”

即使是一句玩笑话，北卡罗来纳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精妙。她从他的情绪中汲取营养，于是她也感到轻松，“我吗？我做你的妻子就好……上校，我们的事业往后要看你呢……”

“话是没错，不过被窝里聊这种东西还是挺破坏气氛的，嗯……”

“那该聊什么呢？”

望着她弯弯的眉眼，指挥官忽然想起明天是周末。周末愉快。

“是不是……”

北卡罗来纳放松身体，欲擒故纵似地稍稍向后缩了一下，满足而轻快地微笑。

“嗯哼，我是无所谓啦……”

他扑上去，像扑向自己的糖果。逐渐瓦解的情绪的蛛网被抛诸脑后，留下的只有真挚的情感。仿佛流水不止，而坚石不动。在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爱在窸窸窣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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