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昽 凋落残阳》三•路，始
悠扬的小提琴声，随着婉转的竖笛同时奏响，大厅内一片回响，随着低沉的教堂风琴开始演奏，穿着华丽礼服的黑色长发少女优雅的踏入了殿堂。
在她单膝跪下，收腹，吸气，准备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发言时，抬眼看到了坐在王座上那个叼着吸管喝可乐，左手在笔记本快速敲打着，右手持笔在各路文件上签字的身影。
“……”
这让少女一时忘词，而愣神这么一段时间，貌似乐章也不知不觉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周围一下子陷入了可怕而又尴尬的气氛里。
但是尴尬归尴尬，没人敢动一下，毕竟这可是，在魔王面前啊……大殿就这么安静着，只能听到魔王大人吸可乐的滋滋声。
趁着这个机会，少女也就偷偷抬眼，多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甚至能够直面女神的大魔王。
全身上下都裹在特殊的暗红色的板甲里，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空气中，这一套板甲仿佛缠着无数怨魂，让人哪怕只是注视也感受到恐怖与威压，这一切都显得威严满满——如果忽略插在头盔缝隙里的可乐吸管的话。
也许是太过于尴尬，也许出于对魔王行为的忍无可忍，站在魔王身后的魔族军师——兰德•郡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向魔王耳语道：
“费尔大人，该举行仪式了。”
“嗯，别打扰我工作。”
“……” 魔族军师的嘴角抽了抽，差点保持不住自己完美的微笑，“费尔大人，吃午饭了。”
“嗯，放那，别打扰我工作，顺便换一杯可乐，这一杯快喝完了。”
“……”
魔族军师默默往魔王旁边一站，微微眯眼笑了笑，然后用快到几乎没人看清的手速把魔王大人的头摁在了桌子上，然后说：“吉道尔你给我快点搞完，别在一边打植物大战僵尸一边做笔记了，还有，你那个高坚果放错位置了。”
“咳咳咳……”
现任魔王大人光速起身，在少女惊异的目光、以及宫廷乐队那“习惯了”的目光下，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桌面清空。
随后他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下来站到少女面前，俯下身，灵压一下子爆发，让人近乎喘不过气，少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头盔缝隙里那闪烁着的红光……
魔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令人恐惧：
“……跪久了腿麻不？”
“嗯……？”
有点意外，嗯，还参杂了一点点尬……
魔王重新挺直腰板，回身走向王座：“起来吧，让女孩子受苦可不是我的风格。”
“……是。”
“安娜•里尔温斯顿，你的父亲是当年魔族王系十六族中，最强的那一个，同时也是我当年进攻人类，除了兰德以外最得力的助手。”
“……是。”
“是我亲手用你们一族的长枪，将你父母钉死，也是我亲手给你下了诅咒，如今诅咒已经结束了，如果你想复仇，我不介意。” 魔王说完这句话，将自己两手张开，然后缓缓抬头。
安娜沉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后面的魔族军师兰德从她身边递上了一杆优雅的长枪，上面似乎有一层层的黑色血气环绕着。安娜认识这杆枪，小时候父亲经常抱着她，指着墙上挂着的这杆枪笑着说过去的故事。
接过，一股来自血脉的喜悦涌上心头，她随意甩了几个枪花，丝毫没有违和感。
“魔王大人，那我从今往后……”安娜挺枪而立，看向那个还在一边憋笑一边摆出赞美太阳姿势的魔王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有一种想要忘词的无力感。
“嗯，安娜殿下，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里尔温斯顿，也就是魔王安娜了。”兰德出来打了个圆场，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在各种意义上超出控制了……
“谢……”安娜刚想完成最后的仪式，却发现魔王大人已经坐在王座上，左手敲笔记本右手悉悉索索还叼着一杯新的可乐了。
兰德安慰似的拍了拍安娜的肩膀，对着欲哭无泪的后者小声说……
“习惯就好。”
还是那股甜甜的味道啊……
坐在永世霖甜品店的窗边位，看着坐在对面的亚麻发色女孩，唯一与梦境不一样的就只是对话以及没有伊鲁斯了。
“没想到社团成员们都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不了呢……”埃伯拉撑着头看向窗外的街道，过往行人不算多，毕竟永世霖本来在商业街位置就比较偏，“团长有事情回老家，其他人不是东西没买好就是宿舍没整理完。”
“没办法的。” 亚尔莎舀了一勺彩虹蛋糕，脸上挂着满满的幸福感放进嘴里，“刚刚开学大家事情都多很正常。”
不过，森林魔法学院的开学典礼上校长发言真的是百听不厌，那种把陈词滥调说的慷慨激昂，让学生欢呼雀跃的能力还真的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默默喝了口微苦的咖啡，埃伯拉不由得这么想到。
不过有一个细节和梦境有很大不同，那就是……
“亚尔莎，高级学院课程表都那么野的吗？”
“不，我和你都是第一次上高级学院，虽然不知道你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也觉得这个课程表太……”
星期一早开班会，不能到场要请假。
然后附一张看起来正常的课程表，备注上是……
“除了班会以外课程都标记自由活动是什么鬼啊……”埃伯拉默默再次拿起咖啡灌了一口。
解释大概就是……光是理论知识是不可能交给你战斗的能力的，所以推荐学生去自由活动，当然，想混毕业证或者觉得理论知识也很重要的就来上课。
意思就是，正常学生和混子你选一个？
也许是习惯了空气中那股甜甜的味道，埃伯拉现在反而觉得旁边开着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好奇怪，在五分钟前，他就与亚尔莎像梦境里那样买了考试必备物品，同时也让那个始终微笑着的执事服店长修好了温蒂。
但也许是两个人开学准备实在太充分了，亚尔莎便又点了一份彩虹蛋糕，埃伯拉也随缘点了杯黑咖啡。
现在看来，还真的蛮苦；哪怕知道咖啡是有点苦的，但这个真的是蛮苦；哪怕感觉空气中甜味混进去不少，但这个真的蛮苦。
埃伯拉默默给自己的自我心里安慰打了个零分，因为再怎么想，果然还是好苦。
“已消灭体内百分之八十六以上V病毒，读取记忆库中……”
听到这个声音，埃伯拉默默皱了皱眉头，但在亚尔莎面前也只是表现出一副“这个咖啡苦到爆”的样子。
嗯，虽然事实如此，真的是蛮苦的。
注意到亚尔莎仍然一脸幸福的吃着彩虹蛋糕，埃伯拉小心的专注思考起来，这样的话可以在不说话的情况下把意思传导过去。
“斯卡恩，你恢复了？”
“是的，传承者。基本上侵入能量已经祛除完毕，不用担心你的斯卡恩身份暴露的情况下，我决定重新启动。”
这个从路人脸少年心里传出的声音，是来自他斯卡恩一族的传承……类似辅助程序一样的存在——这个家伙自己说的，也不知道真实与否，反正自从十七岁村子被毁的时候，这个玩意就到了他身上，嗯，从各种意义上全家暴毙传承在他身上也说的过去。
当然埃伯拉也怀疑过是不是小说里那种，自己一族镇压的邪物跑了出来，在重新拥有实力之前默默蛰伏，然后毁灭世界什么之类的。
不过在入学前，应该说被斯卡奇院长发现自己前，埃伯拉反复尝试触发这个自称斯卡恩的声音，至今为止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顶多是劝一句不要作死，完全不像那种大反派该有的态度。
然后中二病时期过去了一点，埃伯拉就在反复查找下发现，这个玩意貌似是用了拟人格的辅助程序，硬要说那就是在脑内埋个人工智能芯片也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虽然埃伯拉这个还带有一定程度上的身体微操。
路人脸少年突然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嗯，斯卡恩你能试试解开这三年记忆的缺失吗？”
“……”貌似是沉默了。
埃伯拉也不急，将杯子里面苦的要命的咖啡平静的喝了下去，挺好，提神醒脑，这家店没什么人来的理由，感觉又找到了一个。
“埃伯拉，走吧？”亚尔莎也吃完了今天第二个彩虹蛋糕，其实埃伯拉本人是不太理解甜品对女生吸引力有多少，但是他知道永世霖的彩虹蛋糕是真的好吃，虽然好贵。
路人脸少年点了点头，随后与亚尔莎一同向门口走去。
“这位客人，请留步，耽误一下您的时间。”
在亚尔莎出去以后，把手搭在门上准备离开的埃伯拉却以外被那个眯眼笑着的执事服店长叫了下来。
和亚尔莎简单解释两句后，埃伯拉重新走进店内，坐在了柜台前的椅子上，一脸无奈的看向擦杯子的店长。
叮
店长轻轻把擦好的杯子放在一旁，然后睁开眼睛，而光是看到这双眼睛，便让埃伯拉微微震惊。
非常吸引人的虹瞳。
在魔法师将一种系别的魔法练到极致之后，他的眼睛就可以在释放魔力时变为那个系别魔法的代表色，而这其中最大的例外就是虹瞳。
虹瞳在历史上记载的，也就只有五个人，他们便是在所有系别魔法上都有天赋，并且将所有系别魔法都修炼致极致存在，称之为魔神也不为过。
当然，有一个人倒是不在记载范围内，却又是曾经埃伯拉出村子时见到过的，那种……应该只能被称之为存在的东西，无法去用言语表达与理解。
“你……和引路人有什么关系？”
埃伯拉有点惊讶，因为他至今还记得，那不可思议的相遇以及自己的选择。
只知道是魔王摧毁了村子。
去林子里采集东西，就在自己刚刚穿过灌木丛，爆炸与火焰便在一瞬间吞噬了整个村子，连惨叫声都没有。
在追来的那些家伙前面疯狂逃跑着，无视被荆棘划破的脸，手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村子动手啊……
“应该是因为这里是斯卡恩的村子吧。”
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奇怪的存在便出现在了脑海里。
“你是什么？”
“我是斯卡恩……传承者，你最好快一点，后面的家伙要追上来了。”
逃亡这种东西还是很奇怪的，暗无天日的树林里，天知道跑了多久，反正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跑到头昏眼花，几乎失去信心，如果不是有个存在可以一直聊点什么，绝对会被黑暗的树林吞噬。
就在这时，她出现了。
“……选择一条你未来的路吧。” 她开口道。
全身裹在斗篷里，带着遮口，只露出那双虹瞳的奇怪女性出现在了埃伯拉面前，她手里提着一杆灯，橙黄的灯火忽明忽灭，仿佛随时可能要熄灭一般。
“……你是谁？”
“引路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迷失的灵魂指引方向，这就是引路人的职责。” 她抬起头，那双虹瞳仿佛看穿了埃伯拉在想些什么，“选一条路走下去吧。”
“……”片体鳞伤，体力流失严重的少年默默点了点头。
“向左，你将会坠入深渊般的悬崖；向前，将满是荆棘无路可寻；向右，你将穿过森林，最后抵达黑暗的尽头。”
“……”
“选择吧，如果你想留在原地等那些家伙追上来也可以。”
“我……” 少年张开干瘪的嘴唇，做出了抉择。
“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的选择吗？”店长貌似很满意埃伯拉的反应，重新眯起了眼睛。
那个时候会怎么选择呢？对于体力耗尽的少年，选择了最简单离开森林的办法，那就是……
“往右。”
抵达了黑暗的尽头，曾经的少年倒在了森林边上，最后被一群路过的冒险者救下。
后来就是平凡的练习剑术，加入冒险者协会，一时上头英雄救美碰上星姬，被斯卡奇院长发现然后插班进了三年级……感觉其实也没过去多久，算算时间也就三四年。
“嗯，希望你记住你选择的路，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引路人，是这个世界最早的神明，点亮各个种族命运的灯火，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这就是引路人，也是原初之神……”店长默默拿出了另一个杯子，开始熟练的擦着。
“所以说……”埃伯拉感觉自己貌似知道了一些奇怪的知识，“异世相遇，尽享美味？”
店长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我这里没有桶和徽章给你，只是告诉你，你的路已经开始了，不要半途而废，相信自己走下去就好，别胆怯啊。”
“嗯，知道了。”埃伯拉点了点头，然后推门离去。
店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不打算告诉他路的含义吗？”
忽明忽暗的提灯出现在了柜台前，那个裹在斗篷内的身影静静接过了店长递来的一杯黑咖啡。
“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是自己不会去想明白，点透了也不是好事。”
“斯卡恩醒了。”
“看出来了。”
“那么？”
“开创，赌博，顺从，面对，逃避，他不是已经用选择给出答案了吗？”
店长微微笑笑，接过杯子收入后台，而店里除了店长已经没有第二个人。
残 load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