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长风(左然个人向同人文)
part 1
下雨了啊。
台灯暖黄色的光在深寂的雨夜里晕出一团模糊的轮廓，我轻轻推开窗户，愣愣地望着楼下浅浅积了一层的水坑出神。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光将水面映得亮亮的，被不断落下的雨滴敲碎成明明灭灭的涟漪。早已腐蚀生锈的排水管道依旧在不堪重负地工作着，每被水滴砸到一次，就发出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敲着梆子一般的悲鸣。此时的世界满是嘈杂的雨声，却又在白噪音的掩盖和洗涤下显得出奇的安静，静到好像能听到潮湿的地表上青苔悄悄抽芽生长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气，独属于雨天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泥土的腐朽，或是新生的味道。
“噼啪——”，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夜空，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在下一秒就甩出了令人震颤的惊雷，连带着窗子都和主人一起不住的颤抖。雷声远去，窗子静默了，而那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合着少女越发急促与慌乱的心跳，咚，咚，咚。
“咔嚓——”，钥匙插进锁孔，房门被打开，含混的低声咒骂与踢踏凌乱的脚步声一齐打破了一室的静默，似是注意到了门缝处漏出来的灯光，男人的身影顿了顿，转身向着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咣当——”
屋内的少女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来了。
雷声依然在落下，为深夜里发生的一切做了遮蔽，那些细碎的微不可闻的声音，就这样融入了雨夜里，化作酣睡的人梦中无休止的魇。
part 2
雨天的空气虽是清新，可灰蒙蒙的天空和潮乎乎卷着凉意的风还是恼人的很。顾不得被溅上泥点的皮鞋和微湿的裤脚，左然快步走进便利店，礼貌地向店员要了一杯咖啡。等待的间隙里左然随意地向着窗外望去，忽然注意到了公交站牌下站着的一个纤细的身影。女孩穿着单薄的外套，宽大的兜帽和散开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她握着一柄透明的雨伞，昏暗的天幕下和来去匆忙的人潮中，她脆弱得像一朵易折的花。
店员的提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收回视线取走咖啡，左然不再逗留，转身回到了车上，发动车子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part 3
未名市从未下过如此连绵的雨。
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干得缓慢，出门一趟再回来，身上的衣服都因吸附了潮意而变得润唧唧，水珠砸在窗户上的闷声时缓时重， 窗子一打开，凉气便迫不及待的顺着缝隙钻进来，激得人打冷颤，寒气从脚底一路上行到了心里。
放在外套兜里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想了想，还是掏了出来。那是一张硬质的卡片，简约的黑色底板上印着寥寥几行字，一如男人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
“忒弥斯律师事务所，左然。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我面前的，也不知道那么多人中，他为什么独独注意到了我。大概人在绝望之时总会无意识的向外界散发出求救的信号，而他恰好路过，接收到了那无言的讯息。
律师么......
我重新将卡片收回口袋中，转身关门，落锁。
part 4
左然没有办法去描述他真正和女孩面对面时的心情。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本该是美好的景象，可一块块青紫交错的斑驳伤口密密麻麻的覆于其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可是他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女孩的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我查过资料，这种程度的，连轻伤都算不上。”女孩轻轻地笑着，眼神空洞地落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上，好像曾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都和她本人无关。
左然捏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挫败。他曾在法庭上辩护过很多人，也直面过无数的肮脏与黑暗。他扶正了公平的天秤很多次，却无法向面前的人施以援手。
“行啊你，敢出去勾引小白脸了，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贱货!!!”男人笑得狰狞，没一会又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你以为那个律师真的会帮你?我查过，他好像还是什么高级律师，贵得很，平白无故来帮你忙，你真以为天上掉馅饼?”
更难听的话，男人都说过。可这一次......
“左律师，”临出门的时候，女孩回头望向他，“会有结果的吧？”
左然点头，“我会尽全力。”
女孩笑了，某一瞬间左然觉得，她的生命就如同狂风中飘摇不定的烛火，稍不留神，就要没了踪影，连青烟也来不及升起，一齐消失殆尽。
part 5
够久了。
我抓着一丝微末的希望太久，竟然妄图靠着零散的美好拼出一份完整的未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被洗刷过的城市处处明亮干净，久违的太阳晒得人身上暖融融，云影穿行在蔚蓝之境里，落下大朵大朵丰厚的白，不着阴翳。
桌上还有新买的水果，楼下的树叶还来不及变成第一缕黄色。我还有那么多的远方没有抵达，还有那么多的美食没有尝过。真可惜，以后也没有机会尝到了。不过若是我化作一缕风，或许可以不用受到肉体凡胎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往哪里。
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遇见让自己心动的人，恋爱是什么滋味呢？我没有体验过，真遗憾啊，那个我命中注定的人，还等不到见你一面，就要在我们还未曾相识相知的时候将冥冥之中的红线断掉了。
世间美好的事物有很多，我还憧憬过自己去游乐场坐摩天轮，会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一只小动物，或许是两只。冬天的糖葫芦与烤红薯，电影院里的爆米花和西米露，它们都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东西，可是人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去死，这些东西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再美好也不值得留恋了。
其实能被劝住的多半都是还有生的欲望的人，真正想要了结的，不论你再怎么向他描述这些，他也只会微微笑一笑，带着遗憾与叹惋说一声: 是啊，真可惜呢，然后毫不犹豫的舍了这世间，再也不见。
左律师，谢谢你，这里很好，下辈子不来了。
鸽子在地上笨拙地踱着步，忽地像被什么惊动了一般，咕咕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徒留一片羽毛在半空中打着旋轻飘飘地落下，粘连在土地中，向这个世界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来过。
part 6
时隔两年零六个月，罪犯终于落网，左然从灰白的水泥墙中出来，铁黑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不见天日的审讯室和压抑沉默的氛围一起隔绝在内，不容旁人窥探。时间的流逝重新变得鲜活，太阳依旧高高挂起，他望向远方仿佛蒙了一层雾气般的天空，恍惚间觉得那像是人世间一缕缕看不见的恶与罪，从每个人的心底深处散发出来，慢慢聚集遮掩，直到将少女眼中的光熄灭。
他开车去了南山的墓园，第五排右数第四个，女孩就静静地沉睡在那里。“山上的空气清净，想来你也会喜欢。”他弯腰放下手里的花，又站了一会，才再度开口，“我今天去见他了，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判刑很容易。”想起那连遮掩都懒得做的男人，就那样笑着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地说出了口，好像女孩的死活，从来不曾与他有关。那样纯粹的恶，叫人齿间发冷。
叹了口气，左然最后看了一眼身前的石碑，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炽热的夏季已经过去，未名市的秋天，终于要来了。
谢谢你看到这里，这篇《寄长风》，全文2618字。躺在存稿箱里许久，终于花了昨天晚上和今天一个上午的时间码完。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文，只是忽然想要讲述这样一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