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回响 第二十五章 我等皆凡人
不要抬头看。
这道命令在守军中传达,有时是喊出来的,有时则只是低语。一个很容易下达却无法执行的命令。无论在轨道上发生了怎样的骚乱,最终都影响到了泰拉的大气层。它影响了空气中的灰烬,使其变的更轻薄,更易飞起,然后变色。它把稀薄的尘埃化成了一团无名的淡色臭雾。
随着天空的晴朗,珍珠母颜色的空气中的疯狂再度呈现出朦胧的启示,星辰又回到了夜晚的天空。随着天空的回归,地平线也再度得以被看到,以及能更清楚的看清这处最后的堡垒周围荒地的广阔。对于许多守军来说,无知才是幸福。之前的尘埃遮住了泰拉正在遭受的如此多的折磨,并掩盖了现在聚集在最后一堵墙上到底有多少胜算。泽丰觉得他们的沮丧正在化为实质,变成空气中的瘴气。当他走在城墙上时,这让他感到沉重。
特尔斐拱门(Delphic Archway) 上方的要塞是早已疲惫的工业纽带。军械库仆从们正在用手工工具劳作,修补这些早不该是修理而该被更换的战甲。仆人们从罗格·多恩(Rogal Dorn)建立的储藏室分发弹药箱,为这最后的日子做好准备。锤子在不断失常的节奏中敲击。焊枪噼啪作响,火花四溅。当炮弹被拖入炮塔的内脏并进入炮塔的喉咙时,自动装弹机发出叮当声。 陶钢装甲上曾经是红、白、黄三色装饰的骄傲,现在则满是伤痕,被盔甲填补泥涂成灰色。身上的伤口被钉上、缝合并用绷带密封。再用麻醉剂抑制疼痛。城垛上的军队反复检查着武器,而在他们头顶上,天空在半有意识的万神殿的跳动中起伏着。
而且,忠实的凡人守军聚集在阿斯塔特未注意的安静角落里,有人在向缺席的神皇祈祷。
明天,每个能够使用武器的灵魂都将在墙上。
数百名圣血天使、帝国之拳和白色伤疤共享曾经是统一战争英雄纪念碑的空间。现在,这里挤满了正在做最后准备的战士,每个人都被仆从和机仆包围着。特尔斐要塞的每一个房间、大厅和走廊都在进行类似的活动,在饱受折磨的天空下,它在城垛上映照出来。大多数军团军官都聚集在要塞城堡中,等待圣吉列斯给他们下达最后的命令。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被这么多的灵魂包围,却又感到与所有人隔绝。每个人都处于疲惫的边缘。现在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战争而战。命令和组织已再无意义。两军相交,互相碾压,直到其中一方不能再坚守。圣血天使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切的野蛮简单中,有着某种安慰。
而他进行最后的准备的时候到了,他走进了要塞,他的仆人在那里等着他。泽丰低着头站着,他的双臂张开。这是阿斯塔特在穿着盔甲和等待养护时采取的一种常见姿势,但在无意识中却是模仿了古代Catherci教派中将半神钉死的牺牲形象。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的仆人们在进行他们细致的工作,用消毒过的海绵冲洗他凝结的伤口,然后将他的盔甲安置到位。他们给他穿好装备,一块一块地重新修补,将连接钻入他的身体,将连接钉与植入他皮肤下的黑色甲壳绑定。而在他已经没有皮肤的地方,他的义肢上只有黑暗时代的复合金属而不是血肉骨骼,他的盔甲通过自适应磁力和辅助插座来进行绑定。
这都是他的仆人之前做过一千次的事情。他们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轻轻回响,他们压低的声音发出暗流的嗡鸣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就连房间外的声音与过去进行这些仪式时的声音都没有改变:其他战士进行武装和装甲的低沉喧嚣,战争机器引擎的微弱摩擦和泰坦踏板的震动声,在距离中被削弱和掩盖。
这就是战争的声音,与即将到来的枪声和刀刃碰撞没有什么不同。这是合唱前的诗歌。
泽丰听着熟悉的战争之歌,在他的仆人面前,他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看不到他的头骨内部,一个新的想法附着在他的脑海中,催化出一个紧随而来的念头。
他就要死了。
接受死亡——预知它得到来和为它进行准备——对阿斯塔特军团的心灵并不陌生。他们是一个在战斗中出生和改造的物种。死于战争是注定的结局;唯一的疑问是,他们将在哪个战场上进行最后的呼吸。
但是知道死亡的确定性是一回事。面对它的迫在眉睫则是另一回事。他今天就会死,如果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如今他生命的正在向着终点狂奔,这种想法为他带来了一种纯粹的好奇感。他一次又一次地回顾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关键节拍,一种内省的接受感在脑海中上演。没有悔恨窜出要吞掉他,也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他反思走到今天的选择和行为,不是以戏剧性的观念,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分析。
结论是,我早就死了。
而且不止一次。当伤病让他不能在军团服役时,他已经经历了他的第一次死亡。那是精神上的死亡,是——意志和自我的死亡。然后他死在了戈尔贡防线上,牺牲自己去拯救记录者塞丽丝冈恩(Ceris Gonn)。那是身体上的死亡,落下的炮弹迫使他在死亡的边缘进入假死状态。
两次死亡都不是在战斗中。两者都不是光荣的。两者都不值得纪念。现在他又活了过来,两次都被阿坎拯救,首先是凭借这些稀有仿生学的天赋,然后是几天前才冒着从停滞中强行苏醒的危险。
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些有什么感觉。他觉得大概算得上是一种烦心的哲学概念。
当莎菲亚在二头肌部位周围修补几根铠甲组织的纤维束电缆时,他在她抛光的胸甲上看到了他的倒影。那是一张圣血天使的脸;所有圣血天使的脸,但脸上没有任何个人认同感。他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脸,只看到了不过十万兄弟中的一个。
但这不就是重点,不是吗?兄弟情谊中的团结。通过死亡带来的团结,亡者军团的古老传统,仍然由穿着红色盔甲而不再是灰色盔甲的战士在阴影中实施。(这是实锤食尸仪式仍在进行吧)
他到底是谁?构成一个人的概念是他行为的总和吗?每个人都只是他们的行为和决定的总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说他在战场之外没做出过多少选择。他既是人,又是工具,既是生物,又是武器。这也意味着他就是一件冰冷的武器。这在过去对他来说就足够了。现在依然如此。但到了这最终之时,他脑海中凝固的想法是,他与他的任何一个兄弟没有任何不同,在同一时刻,有着同样的想法。这种统一性在过去似乎一直是力量和团结的源泉——只为成为伟业中众多活动的零件之一。
而现在,它带来了质疑。这不再感觉像是统一,而是同化。甚至是浪费。 泽丰活过了一生直到这最后几个小时,但到底有什么能将他与他的任何兄弟区分开?是什么让他成为了他?
他凝视着莎菲亚胸甲上扭曲的倒影,知道在那张天使般的容貌中的某个地方还有着他曾经是一个男孩的脸,也是他从未被允许成为的人。但他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一丝的痕迹。
阿密特。
这个名字突然在他的心中响起,但他顺其自然。他抬起头,看着房间对面的阿密特,同样被仆人武装着。他是他的兄弟,一个同级的兄弟,一个带着和自己一样面容的男人。只不过阿密特的皮肤比他的更黑,而且伤疤上的差异更明显:没有哪个战士带有与他的任何兄弟完全相同的战争痕迹。此外,阿密特的头被剃光了,虽然泽丰也命令他的奴仆剪掉他曾经长长的头发,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定黑色的头发。尽管有着这些差异,但像大多数圣血天使一样,他们还是和双胞胎一样相像。
阿密特的形象在他心中总是那么鲜活。即使是现在,纳西尔不过是静静地站着沉思也是一样,这名连长散发出超越战士和军官的气息。阿密特有着自己的习惯;生气时他咬牙切齿,无聊时他会咕哝低语,在长时间的简报中,他会歪着头让脖子上的椎骨噼啪作响。他的眼睛经常因为控制自己的脾气而紧张。阿密特是他自己,也是一个圣血天使,以一种泽丰怀疑他自己没有的方式违抗了阿斯塔特军团的模板。
“请把您的手臂抬高一点,大人,”厄里斯特斯说道。
他这样做了,让年迈的仆人沿着他的肱三头肌钻出并锁定一块弹性底板。时间不多了。战斗的召唤将到来,他要驱逐这些无用的沉思。泽丰意识到他的呼吸变得更慢,更响亮,通过他分开的牙齿。感觉到战斗冲动的开始,他的牙龈疼痛表明他需要血液。他的仆人开始紧张起来。他们皮肤的气味因恐惧而变得刺鼻。战士看到他们正在互相对视。
“我不是在生你们的气,”他试图安慰他们说道。
他们没有再进行询问。他们清楚自己的角色。他们与主人的关系还没到允许他们违反礼仪或规定,像是在他们武装他时说话。
但是泽丰又一次让他们吃惊,他保持着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看你们也都已经武装起来了。”
三支激光步枪放在附近的一个板条箱上,每支上都有一把刺刀,每支也都配有一把配套手枪、枪套和皮革织带。它们是标准制式,上面饱受摧残的痕迹清楚地表明:这些是从死人手上回收并重新分配给生者的。
“你们有没有被告知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他问道。
“我们很熟悉,大人,”莎菲亚回答道。“这些年来,军团对我们进行了广泛的训练。”
“我明白了。” 除了他们直接为他服务之外,他对他们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对他而言,在他的视线之外他们的生活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之前不知道。”
“没关系的,大人。没有理由您会注意这些事情。”
但泽丰继续在注视着他们,第一次被为他服务的三个灵魂感兴趣。现在,莎菲亚和厄里斯特斯看起来多么老了。沈凯真像他的父母。他第一次见到沈凯是在沈凯的青少年时期,还只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在旗舰的仆从托儿所度过多年后,作为父母的学徒开始为他服务。在那之前,他就知道莎菲亚怀孕了,但那时的他只在意这可能会影响到她履行职责。值得称赞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因此,泽丰对他们从来不需要提出意见或记下任何失误。在那之后,有时会有一个男孩尾随他们。但仅此而已。他对这个孩子知之甚少。他从来都不在意去问。
莎菲亚和厄里斯特斯为他服务了几十年。而在他们之前,是厄里斯特斯的父母吉乌和沈如来。时间流转啊。
“我会安排你们三人与后备部队一起,撤退到圣所。”
这是一个可悲的礼物,只不过多给了他们几个小时的生命,而泽丰的皮肤因为它的无用而皱起。一旦德尔菲城垛倒塌,圣所也将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倒塌。这不算什么礼物,但这已经是他能给他们的全部。
“我不想在永恒之门后退缩,大人,”沈凯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泽丰认为的冒犯。 “我不想躲起来。”
“我们会死在城墙上,”厄里斯特斯说道。“和您一起。”
“和大天使一起,”莎菲亚补充道。
他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勇气,他们的忠诚让他感到荣幸。即便如此,他也怀疑他们的内心是否真的像他们看起来的那样坚定。如果有机会,莎菲亚和厄里斯特斯会不想让他们的儿子多体验几个小时的生命吗?还是说他们为他而感到骄傲,因为他愿意这样死去?
他没有答案,也不想问这个问题。这让他感到羞耻,意识到他对他们知之甚少。
“我很抱歉我过去对你们的生活毫不在意。这是我的无礼。”
这带来了更多的不适。他们不习惯这种态度,也没有回应。现在停顿的谈话中双方都不知如何继续下去。莎菲亚和厄里斯特斯将他的左手甲举到适当的位置,钻入连接针,以数十年专业知识的优雅一起移动。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是他们一辈子的仪式。在这短暂的尴尬中,他动了动身子,沈凯正站在泽丰身后,焦急的轻轻喘了口气。仆从正在整理他的头发,把它紧紧地绑在他的头盔上。
“大人,请不要动。”沈凯说道。 泽丰几乎可以听到年轻人试图不去叹气。
泽丰保持了一动不动。
“我明天很可能会死,”他承认道。“我想到了一些我可能从未考虑过的想法。你们一直是优秀的仆人。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的忠诚。”
三人之间又闪过一道短暂的犹豫。他们继续工作,但泽丰意识到他们的举止中存在某些异样:莎菲亚手臂上的细毛竖起,沈凯吞咽口水的声音,厄里斯特斯双唇紧贴的方式,加深了他嘴边的线条。人类的本能。不安的信号。
“谢谢您,大人,”厄里斯特斯在将泽丰的一只臂甲固定到位后说道。战士不太能看懂他仆人脸上的表情。唯一明显的表现是他们对谈话内容的不安。
当他们把他的胸甲举到位时,他说道,‘战斗开始时,离我近些。我会尽量保护你们。”
他看不到沈凯的表情,但他能听出年轻人声音中情感的凝重。“只管把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大人,我们会保护您的。”
面对这种忠诚的天真,泽丰发现自己没有像样的回答。他让他们在剩下的工作默默地给他着甲,听着血液在他们身上跳动的音乐。成百上千的士兵、平民和仆人经过,忙着各种准备工作。
“泽丰?”
他再次抬起头,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出说话的人。她穿着拼凑而成的盔甲,肩上挎着一把破旧的激光步枪。和每个人一样,她是昔日自己的倒影,被战争所蹂躏——就像每个在战争最后时刻还活着的人一样,她的眼里有一种牢不可破的东西。
“你是泽丰吗?”
“他们正在轰击主防线,”泽丰轻声说道,这话让他浑身一凉。他的仆人们在工作中放慢了节奏,他们知道这些话的意思。他们看了一眼主人突然惊讶的来源。
“你是泽丰,不是吗?”
圣血天使点点头。“我是。”
女人走近,奇迹般地笑了。一个疲惫的微笑,但仍然是一个微笑,在这样一个地方。
‘我以为是你。可你们看起来都一样,但你有……”她举起戴着手套的手,张开又握上,暗示着圣血天使的银色仿生义肢。
他低头看着那个头发浓密、脸上满是污垢的女人,几个月前在戈尔贡防线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时,他认识了她。在炮击开始之前,他是如何命令她离开城墙的。当墙壁倒塌时,他如何将她拉到胸前并保护她。
“你好,塞丽丝·冈恩。”
“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或者接近死亡,二者已经没有任何区别。我陪你的尸体去了拉扎维堡垒,你知道的。就在几个月前。”
“我不知道这些。” 这些话以一种他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方式触动了他。“你真善良。”
“我们到达了以后,他们把你带去保存室,让我离开,再然后,后来,我听说你活了下来。我本以为这只是战争中另一个愚蠢的故事。我的又另一个错误,嗯,算上其他一切。”
“阿斯塔特的生理结构让二者都是真实发生的,我确实死了,但我又活了。' 要塞在他们周围晃动。尘土在圣血天使的肩甲上发出咔哒声。 “我很高兴看到你也从戈尔贡防线中幸存下来。”
“多亏了你。”塞丽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个动作中不是一种感情的表现,这是一种仔细检查。她用戴着手套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的线条,指尖在白色的肉体上显得黝黑。
“我从没见过你的脸。而且你确实看起来和其他人看起来一样。但你肤色更加苍白。我几乎可以看到你脸颊下面的血管……而且你的眼睛更明亮。你看起来比其他一些人更温和。”
“这个我向你保证,我不是。”
“那我相信你好了。”
这位多恩大人的新命令的任性的记录者,她比他记得的要自信得多。赛丽丝察觉到他被触碰的不安,又带着淡淡的笑容收回了手。
“我被分配到圣殿,配合佐哈林第三步枪部队。” 塞丽丝回头看了一眼,几名帝国士兵都在不同程度的不耐烦中等待着。 “我只是……我需要来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不要说这不算什么,因为它有着意义。”
“不客气,赛丽丝。”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尴尬地补充说:“真的。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至少多活了几天,他谨慎的没有补上这句话。
显然,她在这样的时刻意识到了他的笨拙。她选择离开了,而不是延长这段尴尬。
“愿神皇保佑你,泽丰。”
听到这句话,他歪了歪头,但这句将因她这样的人在接下来的千年中回响才将表明到底什么意义时,她此刻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离开了他和他的仆人,在她离开时他再次回头看了看她的肩膀。
他的余生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在城墙上找到了阿坎兰德。火星人不知怎样又施展出了他惯常的令人反感的魔力,独自占据了墙壁的一部分,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在这逗留。泽丰穿过最近的人群边缘,靠近兰德的所在的孤立,在经过在帝国军士兵时他会向他们道歉因为他们要为他让开路线歉。在这里,他们无言的站在一起。只是望着荒原。
此刻已是夜晚,但并不绝对。白天和黑夜都像紫罗兰色的黄昏。
所有人都不敢凝视的天空被电磁干扰撕裂,被亚空间染成的极光在舞动,反射着世界表面上千次独立战争的火光。泽丰过去曾见过大型轨道舰队造成的大气扰动,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在地平线低处,他凝视着远处正在环绕圣殿的大军,他可以看到形状模糊、规模如神一般的形状,它们在云层中抓挠和撞击。上一次他直视天空时,某种形似人类颅骨的东西正占据着半边天空,它在暴风雨般的黑色中滚动。它的下颌骨与烟雾云组成的肌腱相连。寂静的星辰在它空荡荡的关节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然后它消失了,像潮水般翻滚,融入雷雨云中。 泽丰并没有继续看下去是什么会再度出现。
一名护教军士兵站在技术考古学家的身边。她也一言不发。泽丰不知道是因为她无话可说,还是因为她是根本无法说话。在他看来,他们大多数都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人造物 Sapien 正坐在她的护肩上。它用奇怪的类人手指无所事事地划过护卫头盔上的划痕,仿佛在绘制它们。
他用它有时发出的咔哒声向机械猴打招呼。Sapien看了他一会儿,重复了这个声音,然后继续玩护教军的头盔。
一架泰坦经过,一个神之引擎在城墙前巡逻。隶属于伊格纳姆的机器,它的红黄色纹章因数月的战斗和空气中的污秽而受到破坏。地面因它缓慢的脚步而颤抖。电力电缆像细密的血管一样挂在它的装甲接头上。可以夷平居住塔的枪械在自身的重量下,在因战争削弱的肩甲上呻吟着。
Iracundos,他读着它的装甲上的名字,在腐蚀的青铜上刻下。它看起来就像阴影中的凡人一样精疲力竭。而且,不知何故,能看到它的烦躁。
泽丰将目光从泰坦身上抬起,看向墙壁下方——先看左翼然后是右翼。在装备完成的情况下,精疲力竭的阿斯塔特小队分散在他们中间,散落着战斗褪色的色彩,更稀有的金色斑块标志着寂静修女和禁军的最后幸存者。
在泽丰看来,德尔菲要塞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是象征妥协的纪念碑,陪审团在足够压迫下露出了可鄙的举止。在这场战争前,这里纯粹是装饰性的用处。一面闪亮的大理石幕墙环绕着帝皇的宏伟城堡,距内殿纯洁的尖顶两侧仅几公里。
在预测战争发展到这一刻时将采取何种形式时,多恩竭尽全力让最后的防御者能尽可能的抵御袭击他们的部队。一道又一道保险装置。城墙上遍布蜂窝状的防御炮台,经由一层又一层的塑钢和岩石混凝土加固,让这里变成了一座城墙,由十万多名守军驻守在内殿周围。禁军。寂静修女。血天使。白色伤疤。帝国之拳。帝国军士兵。难民。平民。他们所有人,肩并肩,站在泰坦的阴影中。
防空枪电池排列在墙上。泰坦休眠装置放在德尔菲墙内,安置着伊格纳图姆军团的神机,并被厚重的虚空盾保护着,准备在泰坦大步回家后修复他们。着陆场点缀在要塞之中,炮艇和低空战斗机在此加油并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还有着一个复杂的机魂,物理修建内置在墙上最加固的部分,监督着反火炮网络:输出不断更新的数据,指挥数千个防御能源和折射场投影仪的运动。 德尔菲要塞随时准备拦截任何来袭的火力,无论是实弹射击还是以怒吼着的能量射击。除此之外,装备精良的好战者泰坦马拉克斯·梅里迪乌斯(Malax Meridius)走在防御者身后,在圣殿和城垛之间巡逻,其武器系统向外瞄准,其目的是击落任何以某种方式躲过德尔菲护盾的飞船或燃烧弹。
尽管这一切听起来很壮观,但泽丰并没有对他们所面临的现实视而不见。即将袭击他们的军队将在几个小时内席卷这个自己这方强大的集合。防御者太少,而敌人太多,而他们别无出路。
弱点是拱门。德尔菲拱门,大游行上的城垛,这里并不是出于防御考虑而建造的。本来的计划是让士兵和泰坦游行着行进,在拱门下,穿过德尔菲要塞,沿着上升的帝皇升天大道行进。这里没有可以关闭的大门,没有可以设置的路障。几十年来,它只是一条通向永恒之门的开口。
在泰拉的准备过程中,多恩命令他的战士工程师安装分层的闸门来阻挡,在机械教的允许拥有的独创性范围内加固和保护它们,然后在上方的拱门上建造一个防御工事。这个要塞其实只能算是一个武器平台,一座献给敌人泰坦之死的大教堂。
战帅的大军会从各个方向攻击城墙,但这里的战斗会最为激烈,城垛在其新装甲拱门周围最薄弱。守军已经将他们最大的力量驻扎在此准备中。即使试图靠近城墙也会被强行分割开来,雷区、大炮和防御炮塔都转向歼灭大规模行进队伍中的任何东西。数以万计的入侵者将在到达第一个闸门之前就死去,还有另外两道在第一个闸门后面等着,每个都有六米厚,每个都形成了一个杀戮场,守军可以在这里倾泻火力,蔑视着敌军一个接一个地试图突破障碍。
泽丰从墙壁上凝视着远处的荒地。地面开始变酸。仿佛土地的死去还不够,它因腐败而变暗,扭曲成锯齿状的海角和土质尖刺。轰炸坑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有机污泥池。只是看着它就会伤害到眼睛,它让你的颅骨在虚空穿越时凝视亚空间的真相。
他们怎么愿意为这样的事情而战?泽丰感到疑惑,他凝视着地平线上聚集的军队。他们怎么会想要些降临?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必要的。他知道答案,而且知道它是真的,但还是不明白它怎么可能是。他们到底了解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才会相信发生所有这些都是必要的?
泰坦的身影耸立在入侵者的防线之上。他们每小时都在通过破碎的终极之墙带来更多的东西,像驼背的众神一样聚集起来进行最后的攻击。多恩大人克制住了自己,因此伊格纳图姆军团在圣殿周围还能够保持着如此多的力量,为这最后的日子做好了准备,但即使是行走在德尔菲要塞旁边的火星红色的神机也已经寡不敌众了。至于那些在敌军之中的泰坦……他们投射出奇怪的身影,他们的脊椎弯曲成新的姿势,他们的头颅呈现畸形的、难以理解的形象。其中一些本该是由受祝的金属制成的部分看起来就像由血肉和骨骼搭建起来的一样。其他的泰坦则遥望着墙壁斜视着。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它们也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野性气息。
在他们之上,夜空……
不要抬头。
他低垂着视线,看着地平线下。
泽丰没有将这些想法告诉兰德。此刻能得到一个安静的陪伴是一种安慰,如果不是朋友,那么至少这位也是一个同胞。他和兰德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因战争而结缘,在一名圣血天使的生命中,这确实是一件罕见的事情。他很珍惜它,即使阿坎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你又这样做了,”兰德冷笑着说道。
泽丰靠在城垛的墙上,将戴着手甲的双手放在一个城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兰德眯起眼睛,在他保持的最好的时候,也只能称之为他脸上的小洞的东西。他抬起破裂的护目镜,放在汗湿的额头上。
“你用那种可怜的深情凝视着这个世界。你知道这很烦人吗,泽丰,真的。你总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真诚。你几乎是你那总是表现得戏剧化的军团的化身,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姿态比战斗更让我感到厌烦。”
“啊。” 圣血天使点点头。“那么请原谅我,我的朋友。”
“看看?又来了。你不会说“对不起,阿坎”,而是“原谅我,我的朋友。”在戈尔贡防线之前的你已经够糟糕的了,但自从在拉扎维堡垒中醒来之后……” 兰德的声音逐渐减弱,发出持续了几秒钟的沉思中发出的声音。
泽丰挑眉,等待着阿坎想要说出的话。
“你就像以前一样,只是变本加厉了的冷静了,还是过去那样,但还有,更令人不安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泽丰在说这些话时想知道这些话是否属实。
“你知道你不是我去年唯一交谈过的圣血天使吗?我听说过报丧者的故事。你过去是多么的热血。爆脾气,还有攻击性。可当我们见面时,你是个为自己的感到痛苦的残废,但那时的我至少明白你迟钝的情绪反应显然是抑郁的大脑化学反应的结果。但是现在……”
兰德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又长长的嗯了一声。
'算了。反正这与我无关。可为什么你就不能像阿密特那样向我们这些卑微的凡人吐口水,把我们踢开,就像我们是对他来说移动速度不够快的狗一样?”
泽丰几乎笑了。“你这可是夸大了我兄弟阿密特的直率。”
“我没有夸大,你心里知道我没有。” 火星人移开视线,指着延伸到尘土飞扬的地平线的荒地。“我们明天就要死了,不是吗?”
泽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很奇怪,因为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件事值得说了。
'是的。如果不是明天,那么就是在接下来的一两天内。我担心你是对的。”
“我永远是对的,”兰德反驳道。‘可是这是什么?你担心我是对的?我以为你们这种人不会害怕。”
他的仆人已经把泽丰的长发从他脸上绑了起来,但他还是拂去了太阳穴上的一缕杂发。他一直注视着远处灰烬中模糊的人影。敌军暂时不在城墙炮的射程范围内,但每个防御者的脑海中都在默念着倒计时。
“我们知道恐惧,”泽丰轻声说。“我们只是习惯于克服它。”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只是相对于他们之间;毕竟就连他们所在的那段城墙,也有其他士兵在附近说话,还有炮塔在摇摆,狂风在吹动,炮火的雷鸣在被围困的孤岛上诡异地回荡着。但是在这一刻聚集在那里的三人之间——如果你算上机械猴的话,可以说有四人,泽丰总是这样把它们也当成人——这是一种充满意味的无言。
兰德终于看向他。泽丰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强烈的欲望。
“这种诚实会出现在九号明天的演讲中吗?”
“是圣吉列斯大人,”泽丰温和地纠正道。“我父亲要说的话只由他自己来决定,而不是我来猜测和决定。你听过原体的演讲吗?”
阿坎兰德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它永远不是你所期望的那样。 他不会像其他原体那样行事,也不会像他们那样思考。”
“听你所说的样子,显然你以此为荣,”兰德语气突然有点疲惫,“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泽丰?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圣血天使歪着头,以无限的耐心看着这个矮小的火星人。“我将与我以前的连队的残部,崇高天军并肩作战。”
“行吧,行吧,我好为你开心啊,可这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很多军团仆从会加入我们在第二道防线中,我来问你是否愿意和我身边的厄里斯特斯、莎菲亚和沈凯一起并肩战斗。”
‘就这?”兰德发出了他惯有的嘟嗱。“行吧。如果你要求的话。上次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算可以忍受,不过这块城墙的位置和其它地方可没有什么区别。”
“我是认真的,阿坎。你同意和他们站在一起吗?保护他们?”
“行了,行了,我同意行了吧。别唠叨了。”
泽丰向他致谢。
“就这些?”兰德重复问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既然如此我想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吧。”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兰德咽了口唾沫。就像他的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不想死,泽丰。”
圣血天使本以为知道自己要回答什么,他以为自己预料到要面对火星人的冷笑,可得到的却是老人突然道泪流满面。这让他大吃一惊,血天使犹豫了片刻,他单膝跪地,将自己带到了与兰德差不多的高度。他没有触碰他。他知道兰德讨厌生理接触。
“我太重要了。” 兰德啜泣着说出这些话,其中的情绪使话语变得沉重。“我还有很多东西要重新发现,黑暗时代的所有秘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贡献给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我仍然没有得到认可。”
泽丰忍住了叹息的冲动。他多么愚蠢,竟然以为这只不过是虚荣心的倾诉。
站在一旁的护教军只是在安静地看着,她本既会不尴尬也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化。然后它触摸了兰德,一只金属手搭在火星人的肩膀上。令人惊讶的是,兰德轻轻地拍了拍它的铁手指作为回应。泽丰简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原本得意地蹲在护卫队肩膀上的机械猴,现在跳到了兰德的背上,轻轻地朝它的主人发出颤音。
阿坎兰德抬起红色、紧张的眼睛看着圣血天使。
“我很害怕。”
“恐惧只是人类的本能,你的恐惧不会让我对你看轻分毫,阿坎。”
“有些人类一生花费一生只为传递他们的遗传信息,去制造那些令人讨厌的携带半部遗传物质的克隆生物,可他们是多么自豪,好像生育后代是一种成就似的,能够发挥最低下的生物本能。他们的继承人就是他们传递给未来的东西。他们对此感到安慰。不过这不是我。我有对知识的追求。我有我的发掘。有朝一日,帝国的每个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这才是我的结局。它不应该像这样结束。不该是那种黑色的恐怖浪潮降临在我身上。”
泽丰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别碰我!”阿坎厉声说道,圣血天使退了回去。“明天会发生什么,泽丰?你知道吗?
泽丰怀疑兰德是否想要一个完整的战术描绘。不过,将要发生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他们将带着他们所有的一切来到德尔菲,集中全力攻击拱门。一旦他们突破拱门或越过城墙,战争就不再成形而只剩下成冲突,对我们双方都是。他们会为建立立足点而战,我们会在他们站稳脚跟之前将他们击退而战。当墙倒塌时,指定的后卫部队将献出他们的生命,以尽可能的延长时间阻止他们进入圣殿。唯一会后撤的部队是禁军。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和我们一起站在墙上,但大部分会撤回在圣所,以防意外入侵。当我们彻底失去德尔菲时,而这预计将在战斗发生后一到三天之间发生,任何幸存者都将有一个很小的机会沿着帝皇升天大道进行战略性撤退。但在敌人到达圣殿之前,圣吉列斯大人和禁军将封死永恒之门。”
兰德用怀疑和不安混合的表情看着他 “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 泽丰犹豫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我说的哪里有特别好笑的。”
“他们会把我们丢在外面?”
有时候,泽丰真的不明白,像阿坎兰德这样不可否认的天才,怎么会如此缺乏洞察力。
“我们站在帝皇最后堡垒的城墙上。已经没有退路了。是的,禁军会回到帝皇的身边,与他们的主人一起死去,但直到城墙上的一切全部死光前。我们将尽可能长时间地守护永恒之门,但德尔菲堡垒已经是最后一道真正的防线了。在这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数天内能够在这里击退几倍于我们的敌人。在这里,我们持有泰拉上最有防御力的位置之一。在这里,仍然存在着从其他地方得到增援的微弱希望。可一旦敌人踏入永恒之门的那一刻,所有这些优势都消失了。没有战术。没有策略。没有希望。在圣殿内,战斗将是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争夺,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战斗,亚空间生物将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现形。这将是一场大屠杀。
兰德的眼中不再有泪水。他抬头看着泽丰,脸上流露出一种黯淡、超然的恐惧。这是一个能够解开让男人和女人发疯的黑暗科技时代之谜的男人,他带领远征队进入了未知的机器王国的坟墓……但泽丰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冷静描述让他的热血流干了,只有一张干瘦的脸。
“还有别的事,”他说。 “有些话你没说,但我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了。”
泽丰对他到目前为止所说的话并不感到喜悦,也不喜欢他接下来说的话。
“当我们防御圣殿时,我们虽然准备好迎接他们带来的一切。但我相信,在一切开始之前,他们会试图破坏我们的士气。尽管他们不能破坏我们的意志,但他们可以伤害我们的决心,让我们的愤怒蒙蔽我们。”
兰德与他的护教军伙伴看了彼此一眼,后者发出了一段经过编码的短笑,然后他再次抬头看着泽丰。
“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说出来,阿坎,以防我想错了,我真的希望我错了。”泽丰越过荒地,看向聚集的敌军。 “但如果我是对的,你会在黎明时看到的。”
兰德又盯着他看。而且,圣血天使再次发现他不知道老人接下来会尝试什么对话策略。护教军也在注视着他,她的目光被一个嗡嗡作响的、修复过的单面罩遮住了,覆盖在她凹陷的头盔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无论她的想法和感受是什么,而这可能永远是个谜。至少对他来说。
“告诉我,泽丰。告诉我真相。你害怕吗?'
这种时候,他应该说什么?他是否应该表现的像一名阿斯塔特:坚毅到最后,面对敌人的浪潮的岩石?当然了,这种说法会激励守军,这种不屈不挠的毅力。这就是他在最后几天作为军团士兵的角色吗?
还是应该成为一名人类?亦或一个超人类,真实,但仍然具有人性的生命。他是否应该坦白那些军团战士可能永远不会坦白的感情,或者坚守自己不去感受的情绪?
现在答案来到了他面前,显而易见。他将是一个圣血天使。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过是额外的创作。
“是的,”他承认。 “我会害怕。”
兰德一眨不眨盯着他。 “怕死?”
“是也不是,”泽丰承认道。 “想到会结束我生命的刀刃或爆弹,我并不害怕。我不害怕即将到来的痛苦,也不害怕随之而来的虚无。但是当敌军向我们进攻时,会有一个生理的因素。我的心会跳得更厉害,我的嘴会发干,我会想逃跑。在我的内心会有一种闪烁,在我超人类的生理条件下,人类的本能会消退让我维持自我。我会感觉到那些,但我不会屈服于它。当很多人说我们无所畏惧时,那是因为那些注视着我们的人看到的似乎就是这样。但我们确实会感到恐惧。我们只是根本不屈服于它。我们不会让它影响我们的行动。在这方面,我们不是无所畏惧,而只是过于勇敢。”
兰德似乎猜到到了他说的这些。“我还以为,会你告诉我你害怕的只是失败,或者无法履行职责而死去,要是来这一套我可能要吐了。”
泽丰惊讶地笑了笑。 “这不是听起来更有诗意?”
“不,这听起来更像狗屎了。” 兰德刷掉了他光秃秃头上的一些沉降灰烬。 “而且,当你几乎是不朽的时候,勇敢就是一件简单地事了。”
泽丰无法反驳,也没有尝试。 “这的确是一个因素。但不管阿斯塔特军团的基因如何,我明天都会死。在这方面,我和你都是一样的凡人,所有这些勇敢的灵魂和我们一起站在墙上。 ”
火星人盯着他,试图从圣血天使的脸上看出什么。视线持续了令人不安的时间。 “你真的相信这一套,不是吗? 在内心深处,你觉得和我们一样。”
泽丰什么也没说。他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看法;它自由其道理。
“让我告诉你,我的巴尔朋友,你到底有多么无知。” 兰德向他们两个做了个手势。 “你和我的区别——我和你的区别——是我们是活着,而你只是存在。当我们死去时,银河系将失去我们所有的梦想、希望和抱负。我们可能取得的一切都被夺走,永远不会发生。孩子没有出生。发现没有现世。发明不再出现。当有人死去时,即使是其中一个注定在他们的生活中取得极少成就的人,也是一种巨大的潜力损失。那是悲剧,因为悲剧是由失去而定义的。但是你? ”
“你只是武器。你是为战斗而生的,你们在战争之外没有命运也没有未来。你明天会死吗?大概吧。而你的死法将如同你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一样,按照你设计好的方式死去。你的梦想是什么,泽丰?你在战场外还有什么生活吗?除了用你让敌人流血以外来扩张领土之外,你对我们这个物种还有什么贡献?”
“当你的同类死去时,阿斯塔特——还有别忘了就是你们的同类让半个银河都在燃烧——但是当你的同类死去时,这与折断了一把剑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梦想会丢失。没有谁的命运改变。只不过是一件武器在做它应该做的事情时破裂。”
“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权利害怕,圣血天使。死亡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与我们相比,你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泽丰的眼中不再有任何笑意,无论是暗淡还是其他。什么都没有。他的五官中甚至连兰德迄今为止认识的人性碎片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大天使的模板,使他与军团中的任何其他战士都一模一样。
泽丰想着该说什么,或者是否值得说些什么。他们此刻的交流是由他们各自的经历所造成的——兰德对超人类的厌恶是可以理解的。泽丰过去会给出诙谐而富有同情心的反驳。但现在,圣血天使重新审视了阿坎兰德的仇恨,发现自己缺乏足够的答案。
因为他是对的。这个阴险而凶猛的念头紧紧地粘在他的头骨里面。兰德已经转过身去,对泽丰可能会回答的任何内容都不感兴趣。圣血天使披着铠甲的手,带着轻柔却绝对的力量,搭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别碰我——”
“闭嘴吧,阿坎。就这一次,请闭上你的嘴。 ”
兰德眨了眨眼。这份惊讶让他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也许你是对的。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以前没有考虑过的。但我要你保证明天,你会放弃你平时的怯懦。你会抛弃你伪装成理智的利己主义,你会站在莎菲亚、厄里斯特斯和沈凯一边。我可以容忍你的仇恨,你的怨恨和你无尽的毒舌,但我不会原谅你明天出现懦弱。记住这些话,我的朋友……如果我得知你在同意与他们站在一起后还是让他们面临伤害,我会在你躲藏的地方找到你,这不是问题,你可是被你的尿味浸透了,然后我会杀了你。”
兰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会用我的双手把你活活打死,阿坎。用你给我的那双手。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明白了吗?”
兰德点点头。
“很好。” 泽丰放开了他。 “如果能做到的话,现在去睡一觉吧。这对你有好处。还有,不要抬头看。”
他走开了,让兰德在附近士兵的注视下脸红了。圣血天使最后从兰德那里听到的是火星人对他的护教军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