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短家长

一个多月没给我妈打电话，我爸发微信明示多次，我还是没打，无非是觉得没话可说，怕尴尬。

毕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一想到没事说就不敢打电话了。

再者，以往一个月不联系也是正常的。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我妈还是给我打了电话。

不出所料，学业的事、未来的事，谈着谈着没话了。于是转向了八卦。

“张毛蛋你记得吧？他今年毕业回来了，他妈托我给他介绍对象。”

“那是谁？”

“开小卖铺的二儿子”

“他啊，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和他一起玩过的，他大我好几岁吧”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一起玩捉迷藏，他比我大，个头更高、身手也敏捷些，发现我后立马就把我逮住了，我根本来不及逃跑，因此很生气，觉得既没面子又不公平，他试图跟我讲道理，我却气得哭出了声，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是他。说让我介绍，我是没法子了。县里适龄女孩不多，他又挑。也说了几个，一般的他看不上，漂亮有学历的又不中意他。”

“怎么？”

“他是学体育的，大学时谈了个女友，人很漂亮，可是嫌他工资低，没戏了。他也就是一般人，现在体型也不理想，到底是谈过漂亮的，眼光高了……”

“我记得他以前挺瘦的……啊呀，这倒没办法了”

沉默了片刻，她又说：

“你记得文文吧？她也毕业了，不知道找的什么工作。之前不还说交了五千块钱打算专转本，现在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没考上还是怎么回事。”

文文是我的初中同学，就住在我家附近。她成绩不理想，高中去了一所学风堪忧的学校，据说那所学校的学生上课从不听讲，还有不少混混。高中的时候我妈还感叹地跟我说：“怪聪明的女娃，就是不努力。前两天看见她，变化可大了，涂了口红抹了粉，不像是好好学习的样子。”

高二期间，文文转到了我的学校——她就读的中学因为人数过少被撤了。不过大多数学生还是跟着原来的老师上课，只是借用我们的教室，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学生都被分流，其中有一个学生流入了我所在的班级。是个很安静的男生。印象里似乎总穿一身黑，也不爱说话。

我们班的同学是有些轻视他的。这份轻视还没达到霸凌的程度，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排斥。当时的班主任很敏锐，为此严肃批评了我们好几次。有一回物理周测，题目过于艰深，以致班级平均分只有十七。换句话说，得分的都是蒙对的几道选择题。

然而那个安静的转学生却意外拔得头筹，考了二十几分。

从他座位旁经过时，我依稀听得周围人窃窃私语：居然是他，真是的，他什么都不会也能考第一，这蒙的也太准了吧。

语气夹杂一丝轻蔑。是优越感的味道。

我一向嗅觉灵敏，不会辨错。不过，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个男生底子太薄，上课几乎完全听不懂。有一次我从后门进教室，看见他桌子上居然放着初一的英语课本，相当新。别的同学当然也看见了，于是纷纷以此揶揄他。对此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想，文文的处境可能不会比他更好。

我们的最后一任地理老师就来自文文的中学。老师斯文且正派，不但教学有方，还温柔耐心，从来不拒绝学生的提问，因此我们都很仰慕他，一致认为他身上有“谦谦君子”的风范。谈到自己之前任教的中学时，他叹息道：

“坦白的讲，这里的学风是要好很多的，你们都很勤奋，也很辛苦。我在田xx的时候，上课时只看见他们在底下玩手机，真是没办法。唉。”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关于文文的一切了。

说完了文文的消息，我们又谈到了我妹妹。

“她今天气得不得了，现在不理人了”

“啊？”

“六点放学回来，她先上了绘画课，又学了编程课，眼看着八九点该睡觉的时候了，她玩游戏不成，于是不高兴了”

“怎么还上编程课，不是停了？”

“没有。现在学的内容有数学启蒙的作用，我想着……”

可怜的小家伙。我不厚道地笑了。

摄像头对准了她，可她仿佛害羞一样，用哆唻a梦遮住了面孔。

我们结束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