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汉】阿芙佳朵丨崔胜澈 × 尹净汉
阿芙佳朵
【ABO BE 全虚构 提到过一句话洪知秀李硕珉姐狗】
S.COUPS 崔 胜澈
Jeong Han 尹 净汉
They say can mention it's the first thing they stole
沉默是他们掠走的第一件感情
When we separated by the ocean we hope
当我们在那片初遇的海分开
The Starry Night Feat. Njs - Emily Styler
婚讯公布当日尹净汉没有现身,对外只称身体抱恙,磐石一样两尊保镖立在门口,一群记者挤在一边窸窸窣窣,终于还是不敢擅自越界。尹净汉身份从此与前大相径庭,从不受待见的家族边缘人物,一跃成为梅城社交界炙手可热的头号种子。他再也不是娱乐小报能够轻易高攀的亲和歌手,哪怕他并未在精准无误的三十分钟后,像其他王室配偶一样宣布从自己事业中全身而退,转而全心全意投入王室的工作生活。
尹净汉仍是歌手,不过他的粉丝心知肚明,未来何时能够恢复活动,恐怕要在他已然空白一片的社交账号首页上画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任凭屋外舆论掀翻腥风血雨,他恍若未觉,同洪知秀面对面坐着,手中各自端稳一杯温热红茶,闲极无聊时,再把腿上摊平的杂志随手翻动几页。
过了许久,眼见天光渐渐收敛,酷暑虽然尚未来临,春日回暖在日头大盛时仍能叫人吃尽苦头,尹净汉的茶杯落在茶碟上一声微弱的清脆鸣响。二人在此已经沉默对峙逾三小时,而尹净汉必须在半小时内起身梳洗,否则一定赶不上王室设下的鸿门宴会。倒是不会有人把他如何为难,不过崔胜澈明里暗里就要受不少闷气,他更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招惹麻烦。
尹净汉说:“我从小就知道这个王公位置,他们属意你坐。”
洪知秀头也不抬,低头拨弄手机屏幕倏忽亮起的几条消息:“不是你,也轮不到我。”
尹净汉又说:“可是你这样出现在公众面前许多年。”
洪知秀于是抬起头来,放下杯子,郑重地答:“爱情不会顾忌身份。”
爱情的确不需顾忌身份,然而爱情附加的种种余赘无一不把规矩与限制框得更死。崔胜澈我行我素,拒绝一切钦定未来的安排,自己在外过了二十几年潇洒日子。如今回到梅城不过是临危受命,凋朽腐烂的王室培养不出任何可堪大任的继承人,临了伏低做小,终于把他从遥远的大洋彼岸迎接回家。
尹净汉那时才得知他的地位非同凡响,崔胜澈含糊带过的老乡身份竟然拥有如此地位。他坐在两人租下的别墅二楼落地窗前发一整天呆,其中百分之八十时间用于自嘲自己实在愚蠢,或者未免太过善良,认为他不过和自己一样不幸拥有惨烈童年,过去的事不愿再提,倒也不算奇怪。原本想着自己也瞒他许多,任再如何荒谬也能扯平。
如今看来是扯不平了。
他从前用富商与影星私会的产物搪塞自己身份,唯独对洪知秀说过真话。洪知秀是梅城友邦岛城王室年轻一代最优秀的omega,从分化结果公之于众起,就定下与梅城王室年轻一代最优秀的alpha的婚约。这是两座将倾大厦惯用的挣扎手段,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抱在一处汲取来的那点营养,也足够他们撑到自己百年。
烂摊子无法解决,于是甩到后人身上。累积几代,噩梦的阴云笼罩不去,最终沉重地垂到他们头上。
洪知秀与崔胜澈是同僚,与尹净汉是同学。尹净汉的合约签在他的公司名下,其余一概不管,放手任尹净汉自己摆弄,渐渐有了水花。
声名鹊起之后,崔胜澈说想见他。
洪知秀在中引荐。尹净汉不留任何余地当即拒绝:
“他是你什么产业的同事?干这一行能和你身份相当的老板没有一个我不认识,谁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些人派来的间谍。”
末了,在床上缩成一团,被子裹在身上鼓鼓囊囊:“我都逃到岛城了!”
“我保证,”洪知秀哑然失笑,“他虽然是梅城人,但和你的破烂家族没有任何牵连。”
出身于梅城最大的将领世家,尹净汉纤细温柔,同他的兄弟姐妹不能自抑流露而出的飒爽强硬截然不同。他的坚定与顽强写在性格内侧,成人礼结束便连夜出逃至岛城地界,进入最高学院修习。尹家人鞭长莫及,捉他的船在海上边界徘徊数天,最后灰溜溜打道回府。
他是omega。尹家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omega出生。他从小显露的机敏聪慧使他在分化之前逃过一劫。将领,他还记得大伯望向他充满期待和赞赏的眼神,也要能以智取胜。
但他是omega。
在梅城,alpha几乎天生占据阶层的最高地位,而那些被视作alpha天生附庸的omega们,则只能含辛茹苦地咬牙生存。即使出生于世代簪缨的钟鸣鼎食之家的omega们也难逃宿命,他们被当作社交的工具、演艺的玩偶和取乐的物件,永远被拴在生育的锁链另一端无法挣脱。
尹净汉的母亲是梅城最著名的歌手。他给洪知秀讲这些陈年旧事时只需要讲出开头,洪知秀就能心领神会到悲惨的故事结尾。他的父亲违背家族命令与她私定终身,但是与传统苦情戏码稍有区别的是,意外怀孕之后,她坚持要打掉这个孩子。
那一年,omega非病理原因的流产,在梅城算作犯罪。
“成为omega只是我不幸的开始,然而这种不幸是他人加诸于我,我不愿再由我亲手施与我的孩子。我选择你是因为选择爱情创造了无边的勇气,我不要求你回报我同等的爱,但你也绝对无权干涉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或许是父亲性格里的软弱终于战胜了坚强,父亲本来是尹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们绝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后来的事,”尹净汉把眼泪擦干,“我不想再讲。”
于是洪知秀便也不再多问。他曾出于好意调查过他的背景,知道他的双亲仍旧在世,只不过被秘密送往世界尽头无人知晓的小小岛屿,终生软禁不得外出。没有人对尹净汉隐瞒事实,他已经忘记所有关于父母的一切,只有手指残留些许母亲裙摆的触感。
“就见一面,”洪知秀说,“你结识他,未来兴许对你能有帮助。”
尹净汉在洪知秀给他留出的喘息空间里出了会神,现下被他轻轻唤回神智。
“可否劳你帮我个忙?”
“什么?”
“下周的活动,如果还没指定独家采访媒体的话,恰好我手上有个合适的备选,不知你是否愿意稍作考虑?”
“哪家?”
洪知秀低声道:“我扶植的新工作室。年轻人怀才不遇,我帮一把。”
尹净汉点头应允,崔胜澈恰好推门进来,先对洪知秀点头示意,才伸手来牵。
他知道自己此去意义重大,他所有探求热爱和追寻自由的往日作古,这样牺牲,只是换来与崔胜澈长相厮守。
他那时并不思虑值得与否。
翌日尹净汉同洪知秀推到聊天框的名片取得联系,对方自报姓名时他油然而生一种无用的悲悯。
“说句实话,”他诚心诚意,“如果你攀的关系不是洪知秀,我会劝你另谋他就。”
李硕珉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尹先生言重了。”
“不是,”他顽固地摇头否认,“你还年轻,有些肮脏内幕不看为好。”
倒是没有叫他失望,采访的言辞在他的严密监视下终于修改得合理合规,确信找不出任何纰漏之后登上头版头条。尹净汉长期做三家奢侈品的岛城大使,出席时尚活动算是一件大事,他的穿戴和配饰名额花落谁家需要经过一定的竞争与抢夺,因此李硕珉写稿时巧妙地周旋过三家企业勾心斗角的混乱关系,他审毕后深感佩服。
再聚会时提起,他说:“难怪他能攀上你的关系。”
洪知秀倒是不谦虚:“我教得好。”
李硕珉在一旁咧开嘴笑,眼光几乎片刻不离黏着在洪知秀身上。尹净汉叹了口气,转动椅子,径自眺望起远方绵延的深蓝海域,任由他二人在一旁眉目胶着,空气里噼里啪啦擦亮电光火花。
“我和他没关系,”洪知秀第一次被他发现与旁人约会时就坦诚讲明,“我的婚约对象是他的原因只不过是他最后决定回家当王储。你们吵架归吵架,冷战就去冷战,不要无端把战火引到我身上。”
尹净汉本意是找洪知秀宣布决裂,他还以为自己不慎卷进三角关系,成为最好朋友幸福大道上最尖锐的绊脚石,这样一来被堵得说不出话,最后乖乖换鞋进屋,盘腿坐在地毯上,裹着披肩等洪知秀给他煮咖啡。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之后愈来愈倔,”咖啡香气袅袅上升,洪知秀光脚踩在暖烘烘的木地板上一点声音也无,出现在他身边时险些吓出他的尖叫,“有话不问,自己憋着哭吗?”
又说:“我又不喜欢和朋友共享奇怪的东西。”
崔胜澈的车子停在洪知秀楼下大半夜。凌晨三点,爆炸开的浓烈信息素气味使他几近失控。
他艰难地拨通洪知秀的电话:“让他吃抑制剂,”冷汗涔涔地从额头上滑落,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或者马上下楼跟我回家。”
洪知秀按掉电话,扬手耸了耸肩:“听到了?惯会用苦肉计。”
随即发现尹净汉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地暖温度不高,却蒸得他汗湿了发。
“你……”咬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咽进肚里,洪知秀凑近他后颈深吸一口气:“他标记你?”
尹净汉虚弱地喃喃:“我连洗掉标记的医院都找好了……”
事情以洪知秀让崔胜澈一分钟之内上楼接人作结。
“如果我不回去,”在长久的看不到尽头的缠绵结束之后,他们久违地拥抱在一起,单纯地,只是拥抱,崔胜澈的气息再次寻回香甜的安抚作用,不再激起他灼烫的烈焰,“梅城的历史也许很快就会到此为止。”
“我对梅城没有感情。”
“我也没有,”崔胜澈低低地垂下眼帘,“但是我不忍心。”
临时标记可免去omega的诸多烦忧,显而易见的便利就是受到标记的omega从此不会再对任何alpha产生吸引力。由此诞生的复合信息素气味制剂由于技术尚不成熟,有大量的过敏反应报告和使用禁忌,同时这种药物具有强烈的成瘾性,过量用药还会对omega的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信息素气味制剂和抑制剂不能同时使用,尹净汉需要不分时段地在公共场合公开露面,长年交替使用这两种药品已经让他产生耐药性。
他出席岛城一年一度的电影节,在颁奖仪式上晕倒。好在他只是作为嘉宾出席,且崔胜澈作为行业代表离他仅有十五米远,导播把镜头切开,他的晕眩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最后没有酿成大的波澜。
唯一的疏忽是崔胜澈起身回头再大跨步飞奔到尹净汉身边的反应太过迅速,事后二人支出一笔不菲的花销,用来平息绯闻的浪潮。
诊断是发情期节律失调。出院之后,崔胜澈同他讲:“让我标记你。”
话讲得正式,场所却选得旖旎。尹净汉努力忍耐,不让神智最后一丝清明被迫击溃,他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崔胜澈听明白应下,倒也遵守承诺。
“明天再说,”尹净汉说,“这种时候,难道不算胁迫我?”
崔胜澈挑在黄昏夕阳即将沉落的时间,尹净汉背对他伏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手掌贴出滚热的纹。他有时候放任自己无可救药地沦落成欲望的奴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玷污尹净汉保持至今的高傲与圣洁。他在很久之前就在远处注视尹净汉的身影,直到猎获他在自己身边的此刻还是不知餍足。尹净汉逃到岛城的新闻引起不小的骚动,他非但没有隐姓埋名,反而大张旗鼓地进军娱乐圈,连连发出新的专辑,还慧眼识珠,早于各大公司的星探签下几名籍籍无名的年轻歌手,一个个地包装,营销,亲手捧红,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制作人被挖走两个,于是忽然他就来了兴趣,企业查询的页面抽丝剥茧地找,让他找到尹净汉的工作室签约。
老板是洪知秀。他思忖片刻拨通电话。
“你同尹净汉相熟吗?我想见见他。”
平日崔胜澈会贴信息素抑制贴,今时今日终于揭掉,尹净汉头晕目眩地站不稳身体。信息素,他胡乱地开始背诵十几年前参加选拔考试必背的知识点,每个人的味道各不相同,受到环境和性格的影响。虽然有信息素匹配度的说法,但随着科技进步和研究进一步深入,已经证实信息素匹配度在结成配偶关系的选择上不应占主导地位。崔胜澈环着他的腰,脸颊蹭在他的肩头。
“你受苦了。”
崔胜澈说,舐过他暴露在外的腺体区域敏感的肌肤,苦味瞬时涌进他的口腔。尹净汉张了张嘴,除了大口喘息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崔胜澈的犬牙刺进他的身体,源源不绝的信息素注进他的血管,震颤和麻痹,他的四肢不听使唤,只能软弱地瘫倒下去。
等到清醒,他说的第一句是:“真苦啊。”
崔胜澈揽住他,低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眷恋地磨蹭,迟迟不愿离去。
“你是很甜。”
尹净汉留了后手,只允许他做临时标记。究其原因不是怕崔胜澈不可靠,而是他的家庭背景实在复杂,他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不敢做出承诺。生物进化竟然有一项克制了天性,alpha和omega之间的永久性标记是一次性不可逆唯一而排他的。身边很多意乱情迷之间做出永久标记的人就吃过这种苦头,海誓山盟轰然倒塌之后,永远带着仇恨与遗憾被迫维持两人的关系。
崔胜澈标记他的信息素大约能够留存十二周。至少在这十二周里,他同崔胜澈是世上关系最最最亲近。
也许同一生相比太短,但是对他来讲已经够长。
十二周度过一半,梅城在外留学的王子决定归国,现任国王过世后即宣告即位。他的王公是岛城的王子约书亚,全名Joshua Jisoo Hong。
尹净汉当即搬出二人寓所,在搬走后杳无音讯,无影无踪。
他平生最厌恨的就是欺瞒。他同母亲最深的联系大概止步于此,天生容易受到贵公子假装百姓的欺骗,轻轻容易就把一腔真心交付出去。留在原地是自讨苦吃,前人的经验足够敲响他脑子里仅剩的警钟。
人去楼空,连账户里的钱款也一夜蒸发。崔胜澈第一次搬出自己讳莫如深的身份,试图调取他的流水记录,至少要有银行的监控影像。
对方咬死不开口,甚至到了武力胁迫,也说对不起,我们的客户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您没有权限调阅这些记录。
尹净汉好像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东西。第八周,崔胜澈与洪知秀现身外交活动,二人携手发布声明,婚约并非儿戏,情势变化,双方要再作慎重考虑。
第十一周,崔胜澈与洪知秀共同宣布婚约作废。
第十二周,临时标记即将失效的过激反应出现当晚,尹净汉发送一则简讯,大略是多年情谊轻易处置实在心中遗憾,要来与洪知秀做最后道别。十五分钟后,他敲响洪知秀的门。
崔胜澈说:“我必须要建立婚姻关系。为了防止外交活动中可能出现的任何信息素风险,我一定要与固定的某人存在永久标记关系。”
他没有单膝下跪,只把绒面戒指盒递到尹净汉面前:“而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尹净汉接过盒子打开来看,朴素的简单的款式,内侧用花体英文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我一生所求的唯爱与自由。”他没有做出明确答复,戒指从戒指盒中取出来,摩挲许久,戴进左手无名指。
三周后,崔胜澈与尹净汉宣布婚讯。
王室单独召见尹净汉,谴责他私下单独接受李硕珉的采访是有辱私德。尹净汉身着厚重华服立在宫殿正中,茫然四顾,陌生的脸孔吐出的字句使他难以喘息。
“我们要求你立即停止一切个人活动,接受与其他王公王妃一致的调整,把发情期调节到王室拟定的月休日。”
“你不能够再未经王室允许发表任何观点。”
“叫崔胜澈来和我说。”
他把脊背挺得更直,然而崔胜澈始终没有到场。
“我也没有,”夜里有风钻过尹净汉的窗帘,春日承接在手的寒冷使他觉出点冷,他想起崔胜澈温暖的怀抱,“但是我不忍心看梅城被兼并。王室固然罪愆深重,但是所有的普通人何罪之有。”
“我一生所求的唯爱与自由。”
崔胜澈那时看着他讲:“我也许会有我的苦衷,但我愿意用爱弥补你失掉的自由。”
尹净汉翻过身,把戒指褪下,放在床头柜上。
缓兵之计,崔胜澈在收到秘书的消息时倒向椅背,双手捂住脸用力上下揉搓数次后坐直。他的能力很强,但势力薄弱,各方虎踞龙盘,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他想出数种解释,想要为自己不能及时出现救尹净汉于水火开解,最终也没有推定一个结论。
几日后他的父母向他发出最后通牒。尹净汉即将出席法国一场重要大秀,该条消息出现后,王室声誉一落千丈。
“及时处理。我们叫你回来的目的,你要清楚。”
他沉默良久,声音干涩。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他握紧拳,复又松开,“他们反对的不是他做不像王室的事,他们反对的是王室。”
不日,崔胜澈与尹净汉协议离婚。
尹净汉在消息公开当日,被爆飞赴法国。
他在戴高乐机场落地,异国的高纬度空气对流微微拂过他的发梢。彼时他穿一身西装,不是前两年公开现身时常穿那种贴合身线的设计,宽大一些的外套仿佛盛满的全是孤独与寂寞。他终于是一个人了,告别过去的代价不轻不重,却又不清不楚。在齿间含混不清的呢喃通通推脱给薄荷味滤嘴,大家心照不宣地接过酒杯,不再期待任何下文。
签名,微笑,对上一百万只闪光灯也不要眨眼。他咬住冰淇淋勺时刺痛了敏感的牙神经。于是他放下那只勺柄镶嵌细碎宝石的精致小匙,转而怀念起无拘无束的年少夏日。他在所有甜蜜四溢的香草气味里融化,黏腻地,欣喜地,染白浓重苦涩的黑。
Affogato,他从约书亚那里学会,发音的漂亮并不能掩盖他略逊一筹的模仿。他的母语不是这个,正如他在世界各地飘荡,却永远不会属于哪里。他在此处落脚,光明正大,昭告天下,然而崔胜澈永远不会再追寻他的影踪,如他果断而坚决在风险告知书末尾署上自己意蕴悠长的姓名。
尹净汉,他低头时偶尔被前发遮住视线。身份证件之后还要另加一页标注清楚,在每月6日至12日需要特别保护。
他是未经标记的omega,信息素的气味是Gelato alla vaniglia。
他洗去所有崔胜澈的痕迹,终于与他背负的责任与使命钱货两讫。
他的一生不能失去的唯爱与自由,他若去爱,就要放弃自由。而他的此生,无论所剩短长,已经不会再拥有其他的爱。
手术之前医生再次确认他的信息。
名字?尹净汉。为了避免一切信息素紊乱的风险,我们不会施行任何麻醉,敬请再次知悉。
他忘记自己有没有哭,只记得浓烈的咖啡气味利刃一样插进大脑,剧烈的疼痛把他的感知从理智全数剥离。他的指甲刮破了身下的床单,温热的血液从后颈滴落下来,溅在地面上,圆圆地四散出尖锐的刺。
他再也闻不到咖啡香气了。因此坐在合作方特意安排的咖啡厅里,他心如止水。
“我就要一份阿芙佳朵吧,”尹净汉温柔地微笑了,“生活已经太苦了,于是我只好嗜好些甜。”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同崔胜澈第一次见面,期间离席暂时前往洗手间。回桌落座之前意外听见崔胜澈正襟危坐之外的小小懈怠。
“我很少遇见这么温和的alpha...但是他的味道闻起来又太凉,简直像冰。”
洪知秀放下叉子,餐巾沾掉不慎染在唇角的酱汁:“他是omega。”
“但是你的鼻子有点太灵,”洪知秀示意服务生为见底的高脚杯添加适量红酒,“他贴了抑制剂。”
“他是omega。”
意味不明的重复,崔胜澈的声音意外地没有包含震惊或疑虑,只是若有所思地停下了动作。
“不过我认为,”他在崔胜澈说到这里时恰到好处地现身在转角,“人的品质与他的属性并无什么相关。”
崔胜澈因此正式算作认识尹净汉。即使后话缺憾,开头也还算圆满。
相熟之后偶然提起,说起初印象,再印象,说起陌生人见面不会追问信息素种类的礼节。
“你太苦了,”尹净汉实事求是,“我一度猜想是药丸或者烟叶。”
“咖啡因的成瘾和依赖,也会像尼古丁和酒精一样产生戒断反应吗?”
崔胜澈的睫毛扑闪扑闪,日光照射下化作落在下眼睑上模糊的影。
“会的。”
他说,不知怎么就与他十指相扣。
“所以你最好不要戒断我。”
崔胜澈把证件递进民政局熙来攘往的离婚窗口,后附一页证明。
他是未行任何标记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是Espresso。
等候区的杂志紧跟时代潮流,尹净汉赴法出席时尚活动时专门拍摄的一组写真赫然占据大量封面与头版头条。他恍若未觉,路过书架时带起一阵苦涩的风。
“先生,”秘书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需要叫人送到书房...”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不必了。”过了很久,车子即将开到停车场时又忽然出声:
“回去吧,往后他的事不要再提。”
尹净汉携他最珍视的爱远走高飞,回报给他的无非是经年累月早已习惯的漫长孤单。
说一个谎就要再说无数个来圆,强硬冷漠如崔胜澈也会疲倦。
他利落地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财产分配,保密条例,责任划分,哪一条不满意都可以重新修订。
崔胜澈与尹净汉的婚姻宣告终结。没有人亲口说“有缘再见”,只默契地派遣秘书转达“两不相欠”。
他们好像死在最好的春天。
【写在后面】
太仓促而没精修的东西出来的确是这样的。
灵感是尹净汉真的出席过的法国活动,有几张图我惊为天人。
不论如何为团队付出这么多的两个人都辛苦了,希望大家无论在哪都能一直幸福。
诸君,母亲节快乐。
【封面cr 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