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明朝》沉沦的默侯曲(10)
“请问一下,现在台上演的是什么戏?”奥卡极力压低声音,轻声询问坐在他旁边座位的女孩,生怕打扰到其他兽人欣赏舞台剧。
邻座的女孩是窈窕的羚羊兽人,她的年纪看上去和奥卡相仿。
“黑骑士的最后一夜。”女孩的回答回以同样音量。
“谢谢。”奥卡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
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去过的一座城市恰好搞艺术宣传。当地政府请了国外一支著名的戏剧团队,在该市的博览中心、时代广场以及天堂歌舞院举行了为期七天的巡演。
奥卡还依稀记得,当时一场入场券的票价被炒成上千块一张,哪怕万把块的更是大有人求。
奥卡那时候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在博览中心商业街的后面,有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黄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宰他一顿。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免费得到一张票之外,那黄牛还反被奥卡敲诈了一大笔。
奥卡因此有幸进入会场,欣赏那几场无与伦比的音乐舞台剧——那是奥卡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触碰这种西欧式的艺术。
那是装潢着柔和典雅的灯光,诗的温泉如此沁人心脾;
那是高音与低沉的碰撞,迸发的火花哪怕外行如他这般的音痴也不免陶醉;
那是杜绝随波逐流的经典,汇聚着西欧文学史上登峰造极功底的其中两大悲剧——
分别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以及雨果的《悲惨世界》。
上半夜的哈姆雷特为奥卡介绍了一位在卑微与崇高、荒诞和肃穆对立的矛盾冲突中披荆斩棘,在曲折与磨难中依旧坚守理想与目标的无畏的王子。
他是忍辱负重的丑角,亦是悲壮英勇的英雄。
而下半夜的悲惨世界,则是为奥卡讲述一个以普通人被落后的专制迫害,又被昏暗制度下一尘不染的银烛台救赎为展开的故事。
它揭露着当代社会底层的艰苦,阶级对贫民的剥削,贫民对贫民的欺诈,在一首首深入人心的乐曲中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
之于沉寂中爆发,之于肮脏中涅槃,革命的星火点燃不屈的灵魂,滚烫的鲜血浇灌新生的希望,于悲惨的世界中绽放出高贵的理想之花,在对革命者肃然起敬的赞歌中永垂不朽。
这两场戏剧拓宽了奥卡当时忙于奔波而狭隘住的眼界。
当然,如果给奥卡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的话,他更愿意挤在热闹的小巷子里,和擦着鼻涕的小孩子一起,呼呼地听那一段朗朗上口的滑稽相声。
戏里戏外,生活可不止舞台上的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回荡在大街小巷的拘囿与淡美。
呃……扯远了……
奥卡把注意力放回场上。
在激昂的歌曲中,舞台上身披黑色盔甲的黑骑士正在审判企图霍乱幽都政权的反叛者。
这位几乎全身都包裹在耀黑色盔甲内的黑骑士依旧没有透露出他的兽人种族。
只是让奥卡感到疑惑的是,在黑骑士身边,居然还跟着一头墨绿色毛发的狼兽人。
从台上演员的表现来看,这位剧中的狼兽人显然是黑骑士形影不离的搭档。
不对啊,奥卡一头雾水。
在前往幽都的沿途中,每次经过小城镇歇脚时,他都会拖着大叔去看一出黑骑士的戏剧。
恶补过多场戏剧的他无疑算是这一系列的“铁杆粉”了。可是就他看过的所有戏剧中,在黑骑士的身边,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位“搭档”的角色存在过。
“您好。”奥卡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再次看向身边的羚羊女孩,“请问您知道,对,就是黑骑士身边那头墨绿色毛发的狼是谁吗?”
“他叫阿飞,是黑天鹅剧院有名的喜剧演员 。”羚羊女孩耐心地回答,“他身上的原本毛发是灰色的,只为了上台表演,才用可洗颜料染成墨绿色的。”
“我不是指他的扮演者,而是问这位演员扮演的是谁?”奥卡说,“我看过的黑骑士戏剧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位角色,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似的。”
“他扮演的是浩特,黑骑士万年不变的黄金搭档。”羚羊女孩回答奥卡。她的声音有一丝迷茫。
浩特!奥卡瞪大了眼睛。他的耳朵不自觉甩动了一下。
这小小的一句回答宛如热带的气流,在奥卡内心掀起一阵百尺高的巨浪。
“但……”羚羊女孩摇了摇头,任由她的不解发酵,“这只是我爸擅自加进去的设定。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在黑骑士身边加这样一位虚构的兽物。”
奥卡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
“坐在最前排的那羚羊兽人就是我爸,他就是这出戏剧的编排者之一,也是中间转场音乐的作曲者。”羚羊女孩伸出纤细手指,指向观众席的最前排位置,“就是他提议加入这样一个角色。”
奥卡把目光投向羚羊女孩指向的地点。
哟,一个熟面孔。
没错,前排的那位羚羊兽人奥卡认识。
在老白的灵魂旅馆内那位相貌并不出众、气质却忧郁独特的藏羚音乐家——严。奥卡对他的唯一印象也就是他自称是浩特的好友,为了知晓浩特的死因,付出自己的一丝灵魂请求老白为他缔结一个预知契约。
这点儿倒是和奥卡志同道合,有时间可以接触一下。
不过老白把他们送出迷雾时,在传送阵上动了点儿手脚,那藏羚音乐家八成已经忘了奥卡是谁了。
戏剧的第二幕随着黑骑士手中铁剑的砍下而落下帷幕。
在第三幕开始前,一阵不合时宜的骚乱从观众席中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整队士兵从剧院的东南角入场。就如同戏里审判反叛者时森严把守的判决厅一般,士兵把黑天鹅剧院围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士兵长手握一筒纸卷直逼舞台而去。
士兵长面向观众席,摊开手里的纸卷,面无表情地宣读起来。
“我们接收到匿名举报,举报者声称此处聚众进行非法表演。我们受令查封这座违章建筑,请各位不相关兽人有序撤离现场,避免封闭该违章场所时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你们无权查封这家剧院!”严第一时间就激动地从座位上弹了出来,他义愤填膺地据理力争,“黑天鹅剧院的所处的地皮是合法隶属于居民的,它这一砖一瓦的建造也都与官方毫无关系,哪怕是城主也无权干涉它的运转!”
“这就是城主的亲笔手谕。”士兵长理直气壮地呵斥,“这家剧院没有城主审批的经营许可证,对于幽都而言就是非法营销场所。”
奥卡很想说服自己这目前的突发状况只是事先预排好的戏剧效果,可那激烈的对峙无疑是扯开了舞台的幕布。
以严为首的黑天鹅剧院的负责兽人,加之一些敬业的演员,包括热爱这家剧院的激进的观众直接就从席位上冲了出来,意图与士兵抗争到底,守护这只他们从小到大饲养的黑天鹅。
但他们愤愤不平在士兵冰冷的长矛下注定无法大展拳脚。这场未爆发的争执在无情的镇压下无奈落败。
打湿羽毛的黑天鹅无法展翅,被虎视眈眈的偷猎者擒住双翼,塞进锈迹斑斑的狭窄铁笼内。
“这些该死的混蛋,连这最后的地方都要糟蹋掉吗?”羚羊女孩握紧拳头,愤懑地瞪着台上的士兵长。
在锋利长矛的威胁下,大多数兽民只能选择服从,被迫离开这家剧院。
威尔大叔一言不发地盯着台上骤然发生的变故,他的脸色难得一见的阴沉几分。等士兵来催促时,他不屑地冷笑一声,带着奥卡离开这家即将关闭的剧院。
离开之际,奥卡的眼角的余光瞥向舞台。
严还没放弃,他还在拼命扯着笼子上的铁刺。
他怒斥着士兵长的愚昧,愤恨着当地政府的不公!
(先祝各位元宵节快乐!然后声明一下,我长时间不更新绝对不是不爱你们了,而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致歉且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