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凛的睡前小故事喵（96）

有一只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小狐狸，一天早上，它从自己的地洞里钻出来，正盘算着一会儿要去哪摘些野果吃，忽然看见已经不见了几个月的邻居二狐狸竟回来了。它走得步履缓慢而坚实，背上扛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袱，像是很吃力的模样。 “来帮帮我！”二狐狸也看见了小狐狸，忙不迭喊它来帮忙。小狐狸啊了一声，跑到二狐狸的背后，用双手托起了那个包袱——呦呵，可真是够沉的！——小狐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帮着二狐狸把包袱搬回了它的家里。 二狐狸把包袱从肩上卸下来放在当地，长舒一口气，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对小狐狸说：“可累死我了，幸好有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点好东西怎么样？” 小狐狸一听有吃的，忙问：“什么好东西？” 二狐狸道：“西瓜。爱吃吗？” 小狐狸一下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二狐狸，对方一见就笑起来：“从来没吃过吧？我也是到了人类那里才知道世上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我这次回来，什么都没带，只扛了一个大西瓜回来，本来想自己慢慢留着吃的，不过如今见者有份，咱们一起把它分了吧！” 说完，二狐狸便将包袱皮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翠绿翠绿的，像是——用小狐狸的话说——一枚被春天的树叶染过，并且放大了许多倍的鹅卵石一样。 可是，小狐狸耸着鼻尖嗅了嗅，却连一点香味都没有闻到。它不禁有点失望地说：“这真的好吃吗？” 二狐狸只是笑，不回答，一面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细长而雪亮的刀来，“嘿！”随着一声吆喝，邻居手起刀落，将眼前的西瓜齐齐劈作了两半。甜丝丝的香气一下子就灌满了整间屋子，鲜红饱满的瓜瓤更是馋得小狐狸口水都流下来了。 “一半归我，这一半归你，吃吧！”二狐狸说着抱起属于自己的一半瓜，将脑袋往里一扎就啃起来，小狐狸有样学样，也就抱起瓜来大快朵颐。 没多一会儿，那么大一个西瓜就被它俩分着吃光了。小狐狸放下手里的瓜皮，打了个饱嗝道：“这可比野果好吃多了。你刚才说你是从人类那里弄来的，那这东西他们那里还有吗？” 二狐狸抹抹嘴道：“西瓜对人类来说是很普通的食物，天天都可以吃到，只是我们这里没有，所以才觉得稀奇呀。” 小狐狸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也要去人类的世界！那样我就能像他们一样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二狐狸皱起眉头道：“可是你连人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一进城就会被识破的，人们会把你的皮扒了，然后把你煮着吃了的。” 小狐狸被吓得浑身的毛都蓬起来了，好一会儿才落下去些，它说：“没事，等我进了城，见到了人类，然后再变成他们的模样不就好了？我们狐狸最聪明，不会出事的。” 二狐狸见小狐狸已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劝不动它，一边叹着气一边接过小狐狸吃剩的西瓜皮，默默无言地离开了。 第二天，小狐狸便离开家，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了。小狐狸还记得从前它家人曾对它说过，人类住的地方，是在遥远的东面，需要蹚过三条河，越过三道岗，爬过三座山，再跑过三片河谷，之后还要沿着一条大路走上三天三夜，才能到。 “那究竟有多远呢？”小狐狸心里也没个准数，只知道一定要走上很久很久才行。 被阳光烤热了的初春的风迎面吹过来，直暖和到人心里，小狐狸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青草地上吭哧吭哧地跑着，一点都不觉得累。太阳快落山了，它就找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来，吃一点干粮，之后沉沉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时起来舔一点草叶上的露水润润嗓子，之后就接着赶路。 小狐狸先是蹚过了三条河，又越过了三道岗，爬过了三座山，再跑过了三片河谷，终于在一个启明星都还没落下的黎明来到了那条像河面一样平整而宽阔的大路上。小狐狸生怕在路上会突然遇见人类，站在路边犹豫了很久都不敢迈出第一步来，后来天都大亮了，路尽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狐狸吓得赶忙钻进了草丛里，只露出一双萤火虫似的眼睛盯着外面。 不一会儿，先是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影子过去之后，才见到一个高个子，用两条腿走路，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停嘟囔着的奇怪的动物。这家伙的手里还攥着一个空荡荡的酒瓶子。小狐狸注意到。 “这可是什么动物？！”小狐狸惊得目瞪口呆，直到这家伙快走远了，小狐狸才想起来说不定可以向他打听打听人类的模样。“诶！”小狐狸招呼了一嗓子，然后立马就后悔了。可是对方却已注意到了它，扭过头怪声怪气地问：“谁？谁叫我？” 小狐狸只好鼓足勇气用尽可能浑厚的声音道：“是我！” 对方猛然一怔，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 小狐狸道：“我是妖怪，这会儿肚子正饿着呢，我看就拿你当早饭吧！” “什么？！”对方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别吃我…呀，我整天喝酒，肉都臭了，不好吃！” 小狐狸忍住笑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过你！” 对方自然是满口答应。 小狐狸于是问说：“你告诉我，人长什么模样，我就不吃你了。” “什么，人？”对方瞪大了眼睛道：“妖怪大人，我就是人呀……可我真的不好吃，别吃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这对小狐狸来说倒也是个大意外。“原来人就长这样？”小狐狸虽然有点不相信，但还是认认真真记下了这人的长相，身材，之后对他说：“好啦好啦，你走吧，不吃你。”那人听罢，软掉的双腿立马有了力气，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远了。 小狐狸从草丛里钻出来，走到大路上，头上顶着片草叶原地转了一圈，变成了刚才那个醉汉的模样。“这样应该就不会被人抓去吃了吧？”小狐狸打量了一下自己，感觉还挺满意。 沿着大路又走了三天三夜，小狐狸终于望见了那座被称为“城”的巨大而高耸的建筑。路上的人也多了不少，有向城里走的，也有刚从城里出来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每个人一看见小狐狸，就都唯恐不及远远躲开了，就像小狐狸身上趴着一条大长虫一样。 幸好，小狐狸对这并不太在意。“反正我是来这找西瓜的。”小狐狸心想。一面随着人流一起进到了城里。 城里的人就更多了，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让小狐狸都快以为自己是掉进了海里了。它努力不去听那这些嘈杂的动静，一心只想找自己的西瓜。它来到了饭馆里，可那里没有西瓜，它来到了旅店里，那里也没有西瓜，后来乱打乱撞走进了集市，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西瓜！”小狐狸抻长脖子，一路循着气味找了过去。它停在一个小水果摊前边，指着案板上切好的西瓜对摊主道：“能给我吃一块吗？” 摊主抬抬眼皮瞧了它一眼，冷冷地说：“有钱吗？” 小狐狸从自己家风尘仆仆赶到这里来，根本就没有想过钱的事呀。它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闪远点，瞧你这脏样子，把我客人都嫌弃走了。”摊主呵斥起小狐狸来。 小狐狸见就近在眼前的西瓜吃不到不说，还被人嚷了一顿，越想越委屈，竟忍不住哭起来了。周围人见状，却都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还指指点点地说：“这人真是没出息！”“活该他是个乞丐！”“大男人还哭，好没羞！” 小狐狸这下真生气了。它猛地跺了下脚，砰地一声变回了原形，之后抱起摊上的一个西瓜转身就跑。众人见了一阵惊呼，紧接着就都大叫着追了上来。 小狐狸见人们穷追不舍，只好拼命地跑啊跑，它跑出了城，跑到了大路上，跑得天都要黑了，萤火虫像是会发光的蒲公英一样在路上来来回回地飞舞。小狐狸已经很累了，可是它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生怕会被后面追赶的人捉回去吃了，它越想越害怕，脚下也就跑的越来越快。 萤火虫落在它后面了，身后人群那驴叫似的呼吼声也落在它后面了，后来就连傍晚的风都落在小狐狸后面了。夜幕四落，满天的星星繁花似的一朵朵绽放出光来，二狐狸吃过晚饭，正在家门前散步，忽然看见有一团黑影从远处直奔自己而来，二狐狸都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就一头装进了自己怀里。 “哎呦！”倒是那黑影先叫起来。二狐狸一听，竟是小狐狸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二狐狸把小狐狸抱在怀里，问。 “啊？我这是到哪了？”小狐狸自己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二狐狸拍着小狐狸的脑袋说：“你说你到哪了，回家了呗。” 小狐狸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二狐狸故意问：“你的西瓜呢？没带点回来给我吗？” 小狐狸说：“本来抱了一个回来，可是太沉了，半路上就给扔了。”说完，小狐狸就累得睡着了。 后来，小狐狸曾经好多次对它的朋友们讲起它去向人类要西瓜时所发生的事，可是关于它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就从人类的地方跑回家里来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