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郭巨埋儿时没有挖出黄金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狠心的爹啊！” 不顾妻子声嘶力竭的哀嚎，郭巨冷着脸，在细雨中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他刚刚把自己的儿子活埋了。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什么！你把俺孙子埋了！你这个畜牲！” 郭母从床上爬起，如同暴怒的猿猴，枯瘦的双手抓向郭巨。 郭巨轻松闪过母亲的扑咬，冷冷的看着她。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娘，这都是为了您好啊！” 郭母愣神了一下，她没想到郭巨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往日，郭巨也曾说过同样的孝顺话。 但那时的郭巨，仿佛柔弱的小鹿般，号泣随、挞无怨，在自己的棍棒和辱骂下，小心翼翼的躲闪着，然后竭力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母亲好”。 而现在，郭母才发现，这个柔弱的小鹿，已经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吊睛白额大虫。 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一头猛虎，郭母突然感到一阵胆寒。 她无力爬回土炕，只好把炕上的被子拉下来，裹住自己。仿佛这样能够抵挡郭巨身上传来的阵阵阴冷之意。 郭巨看到母亲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拉过一个小板凳，大咧咧坐下。 “我六岁那年，你把我最喜欢的狗子杀了。还让我吃，说是为了我好”。 “一条狗而已”。母亲仿佛是在辩驳，又仿佛是在哀求。 “俺说的是狗的事儿吗！”郭巨怒目圆睁，突然的厉吼吓得郭母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看老母亲颤颤巍巍的样子实在可怜，郭巨也心软了：“别哭啊，儿子就是随便吼你两句，你别往心里去啊。” 缓和了一下情绪，郭巨接着说：“其实我心里知道，咱家穷，难得见一次荤腥。一条狗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玩物。但对整个家来说，却是一顿难得的席面。杀了它给全家人吃顿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能理解。” 郭巨吸了口气，又开口道：“我十七岁那年，你给我定了张家的亲。虽然她风评不怎么好，但是人家给的嫁妆多啊。咱这点儿家底儿，大半都是人家带来的。为了家族兴旺嘛，一个有毛病的女人，娶就娶了。虽然张家还要求，俺第一个满月的健康男孩儿，必须送给他们家继承香火，但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俺能理解。” 郭巨想起了自己如狼似虎的老婆，还有被送走的嗷嗷待哺的大儿子，虎目中隐隐有泪珠滚动，却又在寒冬似的眼神下化为坚冰。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爹亲娘亲家族最亲”。郭巨吐出一副对子：“这可是从太爷爷那儿传下来的祖训！” “县太爷说了，俺这次孝心考评如果能拿甲等，就有举孝廉的可能。咱家想要飞上枝头、出人头地，就差这么个机会。” 郭巨站起身来，他原本的痛苦不甘、伤心愧疚，仿佛都在“举孝廉”三个字的炙烤下，烟消云散。 “母亲大人，等下县太爷来询问我埋儿子的事儿，您可得帮衬些。” 郭母呆坐着，她听不懂郭巨在说什么浑话。他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小孙子，竟然还要自己帮衬些？ 郭巨好像看出了母亲的疑惑，他凑近母亲，柔声说道： “您就说：‘郭巨的孝心大大的好，他忍痛活埋了自己的儿子，都是为了 为娘 好啊。娘昨天还梦到小孙子托梦，说郭巨的孝心感动了天神，让他投胎到了 须弥做草神去了。他很感谢这个把他活埋了的父亲呢！’” 郭母不知道什么叫魔鬼，但她仍然体会到了面对魔鬼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比任何牛鬼蛇神，都让她感到恐惧。 郭巨接着谆谆诱导：“娘，您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害的咱家不能飞黄腾达吧。” 或许是家族大义和孝道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郭巨承诺的诰命夫人诱惑太深，郭母渐渐忘却了小孙子带给自己的快乐，也忘记了郭巨带给自己的恐惧和痛苦。 在她的配合下，郭巨一路过关斩将，把其他不够内卷的“孝子”们打的抱头鼠窜。 但是郭巨最终还是没能举孝廉。 县太爷虽然想要一个孝子给自己张目，但是他不是傻子。 郭巨的孝子有水分，村里人尽皆知。只是郭母死不松口，在孝道的压制下，众人也只能认可了郭巨的孝子身份。 但这个“孝子”中的冠军，只能用来忽悠下愚夫愚妇。真要让这个孝子去进京面圣，请求治理地方——县太爷表示：自己胆子小，经不住龙颜震怒。 最后，县太爷顺应民心，赏赐了郭巨大量金银，并刻碑立传，以此教导乡里百姓，要向郭巨学习。 但举孝廉之事却再也不提了。 郭巨和郭母心有不甘，但想到儿子还可以再生，埋一个儿子（孙子）能换得如此多的金银，也算不亏了，便也不再多言语。 这个世界一点儿没变，唯一的变化，或许就是多了个《郭巨埋儿》的感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