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生贺!][放逐于你]尾声 新生(下)(赶在最后一刻过生日也是过生日)

看到白狼哑口无言的样子,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呵,我要去外面吹吹风,你帮我看一下店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把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解下,递到拉普兰德手边,还顺走了自己那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你要去哪?”
白狼的视线从桌前跟到背后,看着她脚步深浅不一的背影。
德克萨斯转过身,看到白狼脸上早就没有了那渗人的微笑,只剩下一些茫然和担忧。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欲离去,说道:“我要去附近的书店逛逛。”
“外面在下雨。”
“我有伞。”
白狼想要把她抓回来按在沙发上,可怎么都站不起来,就像被不负责任的大人抛下的小孩子,只能看着他们离去,但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也不知道他们的离开到底有什么意义。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喊道。
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恶劣态度的玩笑称呼,只是单纯的焦虑与关心。
以亲密的朋友身份而这样挂念着——尽管她们从未承认彼此是这样的关系。
德克萨斯在楼梯口停下,静默无言。
“德克萨斯,事情还没完全结束,你听着,这段时间,巨狼之口……”
“你们在做什么应该已经和我、和罗德岛没什么关系了吧。”
“不!不……那个……你……总之……总之……”
听到拉普兰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德克萨斯依然没转过身来,只是仰起头叹了口气:“你真的不会和别人正常的交流吗。”
“不要放弃,德克萨斯!对你而言寻找新的生活这种事不是应该可以做到吗?如果你自己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什么都好,期待会有让你开心的事情发生,那人不也常常会说吗?一定会有新的生活,一定有什么好事在后面等着你。……要坚持下去,坚持……”
拉普兰德声音越来越低——终究没办法像博士一样面不改色地把这种违心的话轻松说出口。
她目送德克萨斯撂下一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去吹个风”,就像一道狭窄的影子似的从楼梯口消失。
她想要追上去,可刚准备起身,却又突然怀疑是否让德克萨斯自己冷静一些会更好。
她知道德克萨斯一直不怎么喜欢她,而她对德克萨斯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态度。
但唯有一点,她们都不希望彼此变成如今的模样。

外面的雨的确很大,在这个季节相当难得。
德克萨斯独自走在新沃尔西尼的街头,漫无目的。
她没有去那个“附近的书店”,那里在一周前就被改成了餐厅。
手里握着半瓶酒,自然也没伞可打。
她就这么浑身湿透,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有几绺碎发黏在脸侧,看着好像趁着街头无人才敢出来游荡的胆小鬼魂。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从一出门就和做梦似的,穿出黑暗的小巷,在街上淋着大雨,视线无目的地瞟过街边店铺里那些嬉笑怒骂的普通人。
她不羡慕他们,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
雨水有时会在她微微张开嘴时落进来。
有丝丝甜味,但又好像有些发苦。
她唯一有意识去做的,就是攥紧自己的左手,免得雨水让手心过于湿滑后不慎把这瓶酒丢到路边。
她感觉自己好像能在这样的雨天找回自己一度失去的东西,可当她试图去想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得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当她找回自己的意识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桥边。
桥下是湍急的河水,正因为接到了这些天来少有的大雨,正欢腾着送走这座城市的污浊。
她把酒瓶小心靠在狭窄的金属栏杆上,左手撑着栅栏一样的栏杆上沿轻松一跃,就翻到了栏杆外的狭窄边缘。
稳稳落地后,她透过栅栏的空隙把酒瓶拿过来放到一边,摸索着让自己慢慢坐下来。
身体向后慢慢挪了一下,冰凉的金属触感和背后金属杆撑着身体的微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想起来了,每次她和赫伯特在那里喝完酒后,就会在回家的路上慢慢走着醒酒。
喝得太多,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她闭上眼睛,听他们在这里曾经一起缠绵过的风雨。
渐渐地,耳边传来越发密集的脚步声。
背后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来来往往,彼此沉默不语。
他们行色匆匆。
她听到自行车的铃声,汽车驶过时卷起的风声,各式各样的鞋子在桥面上敲起杂乱无章的鼓点。
她听到他们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有几个声音好像有点儿耳熟。
拉维妮娅,卡拉奇,贝纳尔多……
好像还有一些别人的声音,但都有些模糊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拿过一边的酒瓶往嘴里倒了一些,和着雨点流入腹中。
不多时,雨好像一下子小了一些。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串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向自己左手边靠近。
那声音的主人和自己一样,试图翻过栏杆,但似乎太胆小了,双手握着栏杆,一条腿过来后,站稳身形,才敢让另一条腿跟上。
来人用模仿低劣的老人气息说道:“小姐,行行好吧,我已经好些年没尝过这样的佳酿了,我只喝一口,一口就行……”
她冷哼一声,把瓶子里剩下的那点儿酒一仰脖子全部灌下,用袖子擦了擦嘴后直接把瓶子往下面一丢:“想喝就自己去捡。”
他那双神秘的暗蓝色眼眸此时充满遗憾,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哎呀,想和你一起喝瓶酒真难。”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漠。
雨渐渐停了,她稍微睁大了眼睛,才看清他如今的模样。
他的身上也一样湿透了,还穿着罗德岛上习惯看到的兜帽服。
赫伯特朝着德克萨斯这边靠过来,她却嫌弃地把脸别过一边。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早死了吗?”
“我是死了啊。可我想到要把这样可爱的女友独自丢在这个冷漠的世界实在太无情了,所以我还是来找你了。如何,感动吗?”
“一点也不。糟透了。”
“啊——事情果然变成这样了。是啊,你该找到自己的新生活了。想来我已经变成你不愿意回忆起的垃圾了吧。”
“……嗯。你走吧。我在这里很开心。已经没时间用来想你的事了。”
“你认真的吗?”
“当然。”
“那你把脸转过来,头发整理一下,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的切利妮娜·德克萨斯可不该这么狼狈。”
她叹了口气,脸上一瞬间闪过不分悲喜的表情,把湿漉漉的头发理顺到两边,回过头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没看够彼此的模样?”
“这样才好。还是这样最适合你。”
他那认真的表情下说出这样的欣赏,一下子击碎了德克萨斯摇摇欲坠的伪装。
赫伯特正欲说些什么,德克萨斯便一头扎向他的怀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在他说出那句话,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她本能似的伏在他身上默默流泪。
她的左手紧紧拽着赫伯特胸前的衣服,感受着他身上柔软温热的皮肤,好让自己确定他不会再像那块红色水晶一样摔在地上后,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去这段时间受到的苦痛、悲哀,仿佛都烟消云散。
心上那条已经流干了血液的狰狞伤痕,现在也已经无影无踪。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又重新得到了一些动力,就和他胸前那个正在有力跃动着的东西一样。
“德克萨斯,你的手……”
“不碍事。哪怕一只手也够过日子了。”
她从他身上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是她这样说也没有让赫伯特的表情好看一些。
“抱歉,让你吃了这种苦头。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甚至我都没想到你会去到那里。你可真是……该说是天资聪颖,还是锲而不舍呢。”
“那种事有什么关系。总之,你也没能完全控制我的行动,不是吗?所以我果然比你聪明一点。”
“差远了,切利妮娜,”被自己的女友这样挑衅,赫伯特的语气也有些好胜的意味,“你只是单纯灵光一闪。我可是操纵了整个新沃尔西尼的人心……当然除了你。但无论如何,我都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你只是赢了百分之一罢了,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欸……你总算说实话了。我在你的生命里也就是百分之一的位置。原来如此,果然不应该相信你这种人的花言巧语。”
“不,你说什么呢,这明明是不同领域的事,你在我心里当然是第一位的,但是真要论位置的话……啊……”
看到他为了这样简单的事陷入困扰,德克萨斯终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那酒后微微泛红的、鲜艳的绽放之美,看得赫伯特呆了一瞬。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爱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你。”她突然认真地轻声道。
“嗯……我也这样想。”他转过头去,靠在栏杆上,望向天边。
他们都能看到雨云已经渐渐变薄,身后也已经不再嘈杂。
夕阳温柔沉静的橙色光芒让栏杆上弥留的水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她看到他的脸在这样的温暖下,也显出一丝火红的热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活在一个能让夕阳的余晖洒满房间,让整座房子和住在里面的人都可以暂时融入这样的世界中,即便只有转瞬即逝。”她似乎有些无意地静静道。
“嗯。你当时还笑话我,说这样的地方不会存在的。就算存在,也轮不到我们去独占那样的美景。”
“我觉得,我可能想错了。那样的地方不是没有,只是……我们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去找到那样的地方。”
“是吗。”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哪怕要追逐一生也无所谓。”
“真是可怕的女人。我可没想好要应付你一辈子啊。”
“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想走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成熟的韵味,让她看上去少了些青涩,却更柔和、更迷人。
“……什么时候的事?”
“按时间算,可能是你赴约前的那个下午吧。你全都留在里面了,我也没服药。当时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中了。”
“我可还没做好准备要和女人组成一个家庭啊。”
“那就分手好了。我自己带这孩子。”
“还有这种好事?谢谢你。”
“你记得定时寄送抚养费就好。”
“想从我这里拿钱,没门。我这就把你拖进教堂和你结婚,用最健康的生活环境最严密的时光软禁你,时时刻刻跟踪在你身边,盯着你直到你和孩子都平安健康。我会死死地追着你们,到我的生命耗尽为止。”
“这样的成本可是比抚养费麻烦多了。”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做多了,不差这一件。”
他们用平和的语气说着这样的情话,一起望着远方的绯色天空。
“……Can you see me up above blazing scarlet sky……”
她轻声唱着这样的旋律。
这是赫伯特曾经为一本枯燥的小说做成的曲子,而后来,他让德克萨斯不情不愿地把歌词唱了出来。
如今,她主动唱起这首简短的旋律,如此安宁,缱绻。
他缓缓站起身,右手牵起德克萨斯。
她的歌声中断,看向他的侧脸。
他的脸上染上些许夕阳的橙金色,看上去有着对某种信仰的向往。
“德克萨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柔声道。
“什么?”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理想中与心仪的女性要如何度过我们的爱情。”
“啊,你说那个……”
她怎么可能忘记。
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出那玩笑一样的愿望。
他笑了。
“那么,现在就是第一步。这是独属于我们的舞会。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牵起您的手,共舞一曲,纪念这难忘的初遇,如何?”
他向前跨出一步,站在那洒满橙色辉光的舞池中央,与那绯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他在夕阳与天空中间,向自己伸出邀请的手,脸上的微笑如此安静而纯粹。
“你可真傻,我只剩下一只手臂,怎么可能跳好呢。”
她拭去自己在眼眶中流转的泪水,也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向前一步,拥抱自己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