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味期限（九）
*ooc
*不上升真人
*私设如山
下了一夜的雨断断续续，到凌晨从淅沥转为瓢泼。雨声单调机械，暂时充当助眠白噪音，孙颖莎却在雨声越发清晰中醒来。
帮孙知韫拉好被角，蜷缩在她身边的小家伙呼吸绵长舒缓睡得正香。她一晚都没睡好，醒了几次一看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上一次入眠也许是半个小时前。
孙颖莎慢慢翻身，窗外微微泛出白光，离日出还有好久。地板上一张简陋的地铺，樊振东裹着空调被只露出脑袋，也在熟睡。
很久以前，她如果先醒来，就会对这张脸又捏又亲，从眉骨摸到下巴，直到他醒来强势地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脸上没轻没重地乱亲一通，一夜之间冒头的胡子扎得她又疼又痒服软讨饶。
孙颖莎不喜欢下雨天。沉闷的雨声阴魂不散，轻易就把她带回三年前。
走到职业生涯末期，再多的设想憧憬都不得不迁就现实。孙颖莎闲暇时考虑过无数种关于人生的选择，可她想来想去，当下最重要的也许是要给她和樊振东的感情一个交代。相伴多年，结婚似乎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决定。
家人朋友都明示暗示他们尽早把结婚提上日程，孙颖莎也觉得是时候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何况她已经无意中发现樊振东在悄摸计划求婚。
孙颖莎后来细想，小白球把她的人生和视野拓宽到无限大，同时也将她局限在几平方米的球台。从小到大，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球，训练、总结、比赛、复盘，日复一日，慢慢地，日程里再加上樊振东。
她的处世原则单纯，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琢磨打球，朋友、爱人或许就是被她纯粹的热烈的灵魂吸引而来。她不深究，默默接受然后反馈，尽她所能去付出、去爱。
人类情感的复杂程度在闲暇的乒超比赛里化作响亮的一个耳光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作为旁观者亲眼见到了海誓山盟的深情变为恨之入骨的怨念，谎言与背叛原来是那样容易。
八卦的传播速度其实对所有性别一视同仁，樊振东大汗淋漓回来的时候孙颖莎正抱着手机在群里看大家转发的各路小道消息。
“还在聊他的事啊？”樊振东扯下脖子里的脏毛巾，翻出换洗衣物，不满孙颖莎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坏心眼地伸手拨乱了她留到肩膀的头发，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去洗澡。
孙颖莎抚摸着额头上的余温，感情的保质期究竟有多长呢？每一次远距离的分隔，每一次争吵，每一次疑神疑鬼，也许都是保质期的倒计时。
很烂俗的故事，庸俗到每时每刻它也许就发生在各行各业性格各异的人身上。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一同入选省队，似乎看见梦想的实现在一步步如愿，进入国家队后却发现这里拥有像他们一样天赋的人太多了，要在一群天才里打出来太难太痛苦。
女孩想要回省队，男孩还想坚持，异地成了必然的选择。每一个假期，每一个节日，每一场比赛，女孩都不曾缺席。可惜遥远的声音能变成视频也始终冰冷，身边的温度触手可及，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贪婪大约是千万年来刻在男性基因里亘古不变的劣根，他寻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点，一时的贪欢无暇顾虑久远的未来。但秘密总会找到一个出口。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它自然能开花结果。
孙颖莎很少想到距离的阻碍，她跟樊振东几乎是日日一起的，训练、吃饭、比赛，休假回家也是每日视频语音，他们如同连体婴一般息息共生。她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下去，退役却近在咫尺。
孙颖莎扔由樊振东褪下她的T恤，往日总爱作怪的人乖乖躺着任他摆布，樊振东敏感地察觉她情绪的变化，开口询问被她用亲吻堵住。
她松开搂着樊振东脖颈的手躺回枕上，抓着他的手臂，目光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快要喘不过气来地呻吟：“樊振东……你爱我吗？”
他突然进入，孙颖莎毫无防备，在他手臂抓出几道红痕。呼吸变得沉重，樊振东附身啃咬她白嫩的脖子，在她耳边舔舐，带着水汽的话语钻进耳朵：“最爱莎莎，只爱莎莎。”
孙颖莎被他的动作带得整个人晃起来，双腿夹着他的腰曲起又垂落。她异常配合，用她的柔软包裹他的坚硬，要和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肌肤相触的暧昧声响不断重复。
她被抓着手按在小腹感受他的进出，他如此真实地在她身体里。孙颖莎的眼神逐渐涣散，张口喘口，樊振东黏腻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滑腻得她快要攀不住他的肩背。
到达最高点时眼泪失控流出，樊振东吻掉她的眼泪，抱着她翻身，他们身体相连，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在她耳边呢喃爱意。
那天之后孙颖莎开始正视自己的人生和他们的感情，她变得异常敏感，她顾虑、踟蹰、怀疑，却在好友面前缄口不言。
争吵逐渐变多，樊振东无心的一句话，随口的一个建议会轻易演变成一场争吵。
“莎莎，你冷静一下，我不想跟你吵架。”樊振东用手掌使劲搓了把脸，目光呆滞满脸疲惫。他不是没发现孙颖莎这几天的反常，他想谁又能适应一下子从以前规律的生活跳脱出来，他自己对于未来也是一片茫然，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是我想吵架吗？这是我的人生，你凭什么干涉？”
“我只是建议，我没有想要干涉你的决定。”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是建议，然后慢慢把你的想法灌输给我再引导我做出你满意的选择！”
樊振东觉得有些头痛，原来他殚精竭虑把每一个选择的后果一一剖析，怕她受到伤害的动机在她眼里就是控制欲作祟想干涉她的人生。
“好，我不建议了，你想去国外就去吧。”樊振东恹恹起身，他这些天也很累，既要应酬良莠不齐的橄榄枝，和各级领导周旋，还要准备求婚。他已经自顾不暇，他不想选错了路，他想给他和孙颖莎找一条顺遂平坦的路。
孙颖莎看着他步履拖沓走进卧室，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一个人缩进沙发抱着膝盖抽泣，小太阳也会暂时多云转小雨。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的眼睛被纸巾蒙上，一会重一会轻地擦掉她的眼泪。睁眼一看，是樊振东蹲在地上。
“别哭了，是我不好，莎莎别哭。”樊振东把她搂进怀里。
孙颖莎靠在他肩膀抽泣。她痛恨自己的无理取闹，也痛恨他的若无其事。
但爱的传播无法断绝恐惧的蔓延。接二连三的争吵、越来越多的晚归，都让她提心吊胆，在脑海里不断推演各种可能。
樊振东的又一次晚归，已经快到十二点。推开家门，以往早就入睡的孙颖莎还在客厅看电视。他撑开雨伞放在玄关，换了拖鞋进去。
她直直盯着他观察他，鼻子仔细嗅着每一丝他带回来的气味，等她确认除了雨腥味再无其他时，她终于明白，爱可以让人变得更好，也能令人面目可憎，相看两生厌。
“怎么还不睡啊？不是跟你说了别等我。”樊振东喜形于色地坐到旁边，即使嘱咐过了她别等，回家时看到她为他留着灯等待还是高兴的。
樊振东要抱她，孙颖莎却红着眼睛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樊振东搭在她腰上的手僵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樊振东咱们分开吧。”孙颖莎低头轻声说。
“是这几天我没陪你你生气了吗？你别生气，过几天……我就有时间了。”樊振东急着解释，绞尽脑汁想不出该从何说起。
“不是的，我认真想过了。”孙颖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可能我们并不是爱对方才在一起的，而是我们恰好需要一个人陪伴支持的时候出现在了彼此生命里，我们只是习惯了互相陪伴。”
“以前打比赛的时候可以因为忙忽略这一点，可是现在我们快退役了，所有问题和分歧都在暴露，你真的觉得我们能这样过一辈子吗？”
“那你开心吗莎莎？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你开心吗？”樊振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像他了。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正是因为这样，我不希望我们最后连一点体面都不剩了。我们别骗自己了，你也不要因为责任心就和我捆绑一辈子，樊振东我们都要向前看。”
“现在分开对我们都好。”
孙颖莎后面说了什么樊振东已经听不清了，他觉得头重脚轻，想直接倒下睡一觉，等醒来也许会一切如常。
可孙颖莎一句又一句的分开说得他头痛欲裂，他也累了。
“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樊振东说完默默回了房间。
他这一觉睡了两天，醒了睡睡了醒，走出房门那天发现孙颖莎拿走了所有行李。
樊振东答应了留在队里当教练，他上任的第一天，也是孙颖莎出国的那天。之后她换了号码，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也许还有联系，只是没人告诉他。
他亦不刻意探究，他要学着向前看。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