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能做到的有什么，做不到的又有什么

少女站在门前，望着曾无比熟悉，如今却有些陌生的家发呆。

推开门，迈步走进去，环顾四周，不知觉间，泪水缓缓流下脸庞。

她只觉得时间好长，又是如此的短。

一年的时间，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纯真女孩，变成了手上沾满鲜血的骗子。

她活下来了，用尽一切手段活了下来，用以交换的，是自己的纯真与善良。在无数次的危机时刻，在无数次被人背叛濒临死亡的时刻，少年的面容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还记得那天二人的约定，所以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再见到他一面，哪怕是一面也好。

她站在过去的家中，家中空无一人。

父母估计是去寻找她了吧，六个月前她无故失踪，那对溺爱她的男女会为了寻找她不顾一切，在全世界寻找她的踪迹。

“我回来了……”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沾满鲜血的电影票，愣愣的注视了一会儿，她禁不住的苦笑。

她是回来了，可他又在哪里呢?

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本是她期盼已久的暑假，可未临近毕业，她就先一步离开了。毁坏了约定，一个人消失了。

他会怎么想呢?他是不是也为自己的失踪痛苦了很久呢?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也考上了曾一同约定过得高中吧。

少女慢慢走上房间，一打开门，无尽的疲倦席卷而来。她经历了一年的痛苦与折磨，如今终于可以真正的休息一次了。

少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中二人坐在电影院中，她望着少年的面庞，少年转过头对她微笑。她也跟着露出微笑，将头轻轻靠在少年的肩上。

少年身上传来的温暖，抚摸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期盼这一瞬间能够永恒。

能够永恒……

之后的时间，少女紧绷的神经慢慢的在家人和朋友的关怀中变得松弛。

她插进了一个毕业班，准备重新复读。她预想过最初的日子会很难熬，加上之前的经历，她很难对身边的人产生信任。

“没关系的……再熬一段时间……见到他就好了……”

尽管对少年一直没联系自己有些疑问，但她仍未想太多，想见到他的念头打消了一切疑虑。

幸运的是，一名叫做芸的开朗女孩走进了少女的世界，少女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在芸的帮助下，少女很快融入了班级中。

芸成为了少女的挚友，在知道少女过去的事后，她总是闪着光的眼睛中流露出了担忧。少女很喜欢她的眼睛，她能从中看到自己曾拥有过的东西。

“失踪期间的记忆我也很模糊了，而父母也不想去寻求真相，他们只是看到我就很高兴了。”

“与其一味沉浸在过去的阴雨中，不如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彩虹。”

“父亲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听起来真是有哲理的话呢。”芸笑了，“抱歉，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没事的，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了，芸儿，也快了吧，你志愿报的是哪里?”少女想转移话题，因而随口问道。

“这个……”芸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红，“我想报的……和小爱你一样……”

“欸?”少女愣了一下，“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少女要报的是她和少年约定的高中，分数很高，尽管以她的能力很容易考上，但对于芸来说就有些困难了。只能报一个的志愿很重要，她不期望芸因一时的错误毁了之后的人生，尽管她也不舍得与芸分开。

“没事的。”芸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露出了微笑，“这不是有我的小爱在吗，有你的辅导，应该会没问题的。”

“笨蛋。”少女敲了下她的脑袋，“我哪里值得被你这么……相信啊……”

“欸……?!小爱你怎么了?”

“没事的。”少女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笑道，“我这是在高兴啊。”

为你能信任我这样的家伙而高兴啊。

几个月后，少女站在了这所高中前。

他就在这里等着她。

即便是迟到了一年，但她还是来了。

“芸儿这家伙还没有到……”少女看了眼表，“我先进去看看吧。”

“小爱!”

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女转过头，却愣在了原地。

“这是我的男朋友……抱歉之前没跟你说过……半年前认识的，因为彼此间父母认识去过他家……我想报这个学校也是因为这个……”芸拉着身边一名少年的手走过来，满脸羞红。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撞击在少女的脑海中。

“小天……”她望着少年的脸许久，声音缓缓从她的口中发出。

“欸?你们认识吗?”芸转头看向少年，“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可能是因为害羞吧，芸并未注意到少女的神态。

“嗯?”少年看着少女，眼中满是疑惑。

“请问你是?”

宛若晴天霹雳，少女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

她甚至一度幻想这不是现实，她扯住自己的头发，感受到痛觉的瞬间，她的精神彻底崩塌了。

她还记得他们共同走过的长长的路，在那天的夕阳下，少年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她。

无论是多残酷的经历，她都永远无法淡忘这一切。永远无法淡忘那陪她度过十六年人生的少年。

她抛弃了曾经的单纯，踩着其他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了地狱。

他是她的希望，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希望。

而此时，她的希望却如此简单的破碎了。

如此轻易而又悄无声息的破碎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芸那担忧的面孔。

她曾喜欢的眼睛，如今却尖锐的刺痛了她的内心。

“没事吧……你忽然倒下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大家……”

这个词，是不是不再包括他了呢。

“芸，你能出去一下吗?”

“可是……”

“我有一些事要做，你一会儿再进来……”

“好吧……如果哪里不舒服赶紧叫我，我就在外面……”芸一脸担忧的走出房间。

少女躺在床上，看向浮在空中的光团。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在那场游戏中死去的话，是不是就会得到解脱?

她自以为脱出了地狱，可笑的是，她自始至终都在地狱中徘徊。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事实。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她走出那里时，zero笑声的含义。

zero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狼狈的姿态。

她永远也无法逃脱出。

只能永远活在zero为她制造的地狱中。

“芸儿……”

她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声音。那段被她试图尘封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重现，与之渐渐模糊的，是这段时间来，她与芸之间的记忆。

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怎么了?”芸走到她的床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

芸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出一步，可匕首还是扎进了她的腹部。

少女站起身，抱紧芸，拔出匕首，再一次扎了进去。

芸的脸一开始因疼痛而扭曲，但慢慢的，无数的疑惑与不解表现在她的脸上。

出乎少女意料的，她并没有挣扎。

这和她杀掉其他人时不一样，她抬起头，对上了芸的眼神。

眼神中满是温柔，仿佛面对的不是对她下杀手的人。

她愣住了，手也跟着停了下来，匕首扎在芸的腹部中。

“我知道的，小爱是个温柔的人……哪怕你露出了这种神情……但我信任的那个小爱……绝对还在……”芸的声音很轻，每吐出一个字，都有血从口中冒出。

少女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神，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

“所以……回来吧……”芸的腿已经使不上力气，身子瘫倒下去，少女慌忙拔出匕首，抱住她，二人一同坐在地板上。

“回来吧……小爱”芸看着她，露出了最后一丝微笑。

她倒在少女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少女抱着她，泪水不断流出。

在这种时候，她忽然想到了父亲跟她说过的话。

她并未注意过她身边的希望，当她注意到时，她已经亲手毁掉了它。

她就这样抱着她，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

过去了很久，很久。

当光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缓缓抬起头。

“zero……如今，这样的我……还可以得到救赎吗……”

无声。

少女苦笑一声，再一次抱紧了芸的尸体。

“但是，作为实现优胜者的愿望，我可以也另一种方式帮你实现。”

“代价是你的灵魂。”

少女沉默许久，放开芸的尸体，站起身，走到墙边。

“在消除掉你污浊的灵魂后，我会将新的纯净灵魂放入你的躯壳中。使你重新与他相恋的同时，死掉的那个人也会复活，只不过是消除掉这部分的记忆。作为破坏因果的代价，那个人再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

少女再次看向芸，后者躺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会做一个长长的梦吧，然后忘掉一切，然后重新开始属于她的人生。

“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同那个新的灵魂说一些话。”

少女坐下身，打开手机的录音器。

将手机放在一旁，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你好啊，未来的我。也许这么说不太恰当，首先恭喜你获得了新的一段人生……你不需要被过去所束缚，这是我十分羡慕的……我呢……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拼尽一切去追求自己所认为的幸福，可却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变成了另一个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可怕的自己……不仅失去了自己一直追求的希望，也亲手毁掉了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所以……所以啊……能听听我的最后一句话吗……”少女睁开眼，看着一旁照片上的少年，泪水流下脸颊，“能够成为一个……永远坚守自己的本心……永远相信自己所爱之人的笨蛋吗……”

她抬起头，光团变得愈加耀眼，她点下录音的结束录制键，与此同时，一道光束射穿了她的心脏。

少女抓起照片，看着少年的笑脸，将照片拥在胸口，闭上眼睛，缓缓露出了微笑。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倚在少年的肩头。他的肩头很暖很暖，暖到能让她忘掉一切，忘掉一切的悲伤与痛苦。

这一次，梦不会再醒来了。

她终于可以永远的同他在一起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