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会

你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抓了个油头，又感觉不太自然，于是重新洗了遍头，简单吹了吹头发。

你在手腕上喷了点香水，嗅了嗅，感觉味道太过浓烈，于是又用水把香水冲掉。

你在洗手台用洗面奶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脸，直到脸白的能反光才满意。

你换了很多套衣服，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最终还是穿上了最常穿的那一套。

“瞎折腾什么呢？折腾了一下午了都！”你父亲用揣度的神情看着你。

“待会儿我要去约会，和一个女孩子。”

“卧槽约会！你妈的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都不告诉老子！”

“不是女朋友。现在不是。”

“哈哈好啊臭小子能耐了啊！终于开窍了啊！哈哈哈和谁约会啊，要不要老爹送你？”

“不要。我自己打车去。”

“啧啧啧你这个白眼狼，我跟你讲，你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打天下了...”

你在出租车上一遍又一遍地复习着今日的流程：先去看电影，然后去吃饭，然后找个地方玩。

车停了。你下车，走到商场四楼的电影院门口，看了一眼时间，又提前了半小时。

你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仔细擦干身上的汗。容易出汗的体质一直让你很烦恼，你害怕她会因此讨厌你。

你和她已经快一年没见了。暑假回乡，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约她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很紧张，又一点也不紧张。这是你的第一次约会。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出来玩，但是你认定这是你的第一次约会。你努力为这次约会做好一切准备，但你的内心毫无波澜。你好像很早就知道这一切自然会发生。

你趴在影院门口的护栏上玩手机，时不时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她的身影。你觉得自己应该会一眼认出她——即便你们一年没见了。但你害怕自己会认不出她。

她应该认不出我了吧，你想。

她来了。

你的目光停驻。在茫茫人海，在拥挤的人潮，你果然又一次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好像变了不少，却又一点没变。

她也，正在寻找你，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略显茫然。当她的目光缓缓与你相遇时，她呆滞，疑惑，惊讶，随即欣喜，傻笑，向你招手，蹦蹦跳跳，蹿到你身前。

“嘿！”她抬头看着你，等着你回应。

“嘿。”你轻声回复，然后努力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们在影院入座。她捧着一束白玫瑰，你拿着两杯奶茶。

电影开始放映。说是爱情片，实则更像喜剧。阵阵笑声时不时从周围的观众那传来。她也放肆地笑着，左脚跺地，右手拍着你的肩膀。

你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屏幕，头也不扭一下。

“你怎么都不笑一下？”她问你。

“因为我怕笑得太开心了，梦就会醒。”

“梦？”

“我知道我在做梦。我也知道你不是她。”

“她？”

你打了个响指。一时间，笑声和观众都消失了，电影也定格在了某一帧。

“每次看到你出现在梦里的时候，我就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真正的你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是吗。那我是谁？”

“你是一个梦。”

“那么，你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我呢。”

“我喜欢的是她，你不过是个梦。”

“是吗？如果你喜欢的是她，那你为什么会梦到我呢。”

“呵，梦都是缺乏逻辑的，不是么？前两天我还梦到过楼下小卖部的大妈呢...”

“真是不坦率啊。我说，这是在梦里，你骗不了我，也用不着骗我。”

“正是因为在梦里，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啊。现实里我活得太坦率了，至少在梦里，我可以逃避一下。”

沉默。

还是沉默。

良久，你又打了个响指，电影重新开始播放。

“也只有你会陪我看电影了。她，我才约不出来。”

“你又没有约过，你怎么知道呢。”

“我很了解她。我相信我很了解她。”

“但是你不了解我啊。”

你愣住了。两秒过后，你第一次转头看向她。你发现她依然是她，和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别无二致。她像只小猫似的直直地看着你的眼睛，那么楚楚可怜，那么天真，那么无辜。虽然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是你感觉心里仿佛被挖掉了一块。数不清的回忆像海一样涌入你的大脑，刺激着你的神经。你再一次沉浸在那个盛夏。你感觉自己被海水淹没渐渐下沉，海面上有一束白光穿透海水照亮了你，将你拖出海面。当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在电影院坐着，身体没有被海水浸湿，湿润的只有你的双眼和脸颊。

你看着她，她看着你。你哭了，她笑了。

她说的对，在梦里，你是可以更坦率一点。

你转头看向屏幕，说了句，“我好想你。”

她也转头看向屏幕，说了句，“嗯。”

电影即将落幕，你感叹这部电影的结局居然还挺感人的，随后你感到一阵疼痛。她靠在你的肩上泣不成声，一只手拍着你的胳膊，另一只手捏着你的大腿。

你无奈。原来，梦里不会觉得痛，是骗人的。

“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啥，我请。”

“酸辣粉！”

“你这么好养的吗。”

“切，我就说你不了解我嘛。”

你笑了。一个响指，你们便闪现到了夜市的酸辣粉摊子。

“老板，来两碗酸辣粉，一碗加香菜，一碗不要！”

“别听他的老板，两碗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