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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霜雪染花香依旧03

2023-03-14 00:00 作者:此生巍龙  | 我要投稿

  傅红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是的,他称之为矫情!喝水要用白细纱过滤,巡营回来必沐浴更衣,因为吃不惯从不在外用膳,连泡茶喝的水都分了好几种,除了前几日金哥宝柱从雪山带回来的雪水,还有掐头去尾的无根水。不仅如此,他还会在耳边惆怅可惜没有梅园初雪,没有竹尖凝霜,少了滋味。


  傅红雪被留在花府的十日,堪称折磨。从早上花无谢睁眼开始,满院子都只听到清朗的声音如同魔音穿脑。


  “雪儿,替世叔打水”“雪儿,替世叔泡茶”“贤侄,替世叔拭剑“贤侄,你这招不对啊,怎么软绵绵的”


  !能不软么?软筋散的药力还没散,不然也不至于被呼来喝去这些天。


  绕是傅红雪那冰冷性子也被激得按捺不住,拔刀相向,结果可想而知。


  花无谢蹲在浑身低气压的人面前,慢条斯理道:“这便是我教你的第一件,在没有绝对把握反击前,你要做的,是忍人所不能。”


  傅红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从那以后,他学会了控制情绪,经常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他想,挨过这十日便好了。


  软筋散失效的那日,傅红雪起了个大早,把黑刀舞得虎虎生风,浑身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以至于花无谢起床开门,看到他端着温水乖乖候在门外。


  花无谢笑道:“内力回来了?不错不错,我以为还得等两日,正打算让你再好好休息两日。”


  怕不是让我再伺候两日。傅红雪暗自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径直把水端进屋,转身又去后厨端早膳。


  花无谢摸了摸下颌,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笑得像只狐狸。


  到了军营,花无谢招来副将商议近期操练事宜,因为这段时间被阿紫阿黛守着涂药的缘故,每次巡营来去匆匆,诸多事务积压在一起,一说便是两个时辰。


  守在账外的傅红雪听到他不停清嗓子的声音,忍无可忍掀起账帘,在众目睽睽之下沏了一壶甘草茶放在花无谢面前。对上他错愕的眼神,红了耳朵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奴性,才十日就成了条件反射!


  正木着一张脸向外走,就听到花无谢唤道:“雪儿,你过来。”


  在家这么唤便算了,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像什么话?傅红雪捏紧拳头,生怕他下一句要唤“贤侄”,他在花无谢手下“忍辱负重”可以,却不想将来有一日别人说他是靠提携,于是冷着脸大步走到花无谢面前垂着视线,从头发丝都散发出一股“我不乐意”。


  花无谢不予理会,对众人笑道:“他叫傅红雪,和前些日入营的叶开同属一路,为别人打抱不平中了万马堂的阴招,被我凑巧救下,我见他武功高强便留在身边当个近卫。”


  近卫?不上一线如何杀敌?不杀敌如何建功立业?傅红雪猛的抬头,死死盯着他,好在这些天养出的习惯没有当堂呛声。


  将军近卫是极度信任亲近之人,跟在身边耳濡目染,自然学得多懂得多,也许没有阵前杀敌升得慢,却是稳扎稳打,也会走得更高更远。花无谢驻守丰城三年,从未设近卫,如今意味着傅红雪得他亲自教导,前途无量,这不得不让众将军对他高看一眼。


  等人散去,傅红雪才硬声开口:“为什么?”


  花无谢惬意的喝了一口甘草茶,笑眯眯道:“我教你的第二件,身为将士,要审时度势,服从上峰指令,方能保全自己,以便在非常时期全身而退。”


  傅红雪无话可说扭头就走,因为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他发现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和花无谢讲道理。


  花无谢对他的表现十分欣慰,总算学会控制怒意,不再拔刀相向。


  于是傅红雪彻底开启了为花无谢鞍前马后的日子,除了完成他交代的各项事务,还要面对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刁难”,到了晚间抄背兵书,隔三差五接受古灵精怪的考较。


  他性子刚毅,又憋着一股气,熬过最初的一个月,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哪会真的一声不吭忍气吞声?他一面不动声色任花无谢呼来喝去,一面寻找反击的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花无谢吃不得辣,于是眉峰一挑计上心来。

      

      这日休沐,手底下送来一尾大鲤鱼,花无谢大喜,当即让后厨用豉油蒸上,到午间,傅红雪主动去后厨端来放到他面前。


      花无谢颇有些受宠若惊:“雪儿今日心情很好?”


      “嗯。”傅红雪应了一声,端起碗扒饭。


       花无谢先夹了一大片肥美的鱼肉放进傅红雪碗里,笑眯眯让他快吃。傅红雪的手顿住,一种不自在的小情绪悄然而起,正犹豫要不要阻止时,花无谢已夹了一大块鱼肉入口,傅红雪抿紧唇,眼巴巴看着,脑子里不停想着茶壶放在哪里,也不知等下来不来得及。


      然而奇怪的是花无谢吃得心满意足,丝毫没有被辣到的痕迹,甚至又夹了一大块入口,傅红雪瞬间有些坐不住,杂货铺的小二说这是外来货,无色无味奇辣无比,难道自己被骗了?居然敢骗我?


      傅红雪脑中已经酝酿出无数揍人的招式,就听花无谢道:“雪儿怎么不吃?这鱼很美味。”


      傅红雪烦躁的狠狠一刨——!


      辛辣直冲脑门,呛得他当场大咳起来,整个喉咙像是被火燎烧过一样,连带着眼睛通红,水光浸出。


       “噗,哈哈哈哈!”花无谢在一旁捶桌大笑!那鱼进口就辣得想当场掀桌子,但傅红雪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暴露无遗的神情让他硬生生忍住,多吃一口就是为了引君入瓮,这会子瞧见傅红雪的惨样终于爽了,也不枉他舍命陪君子一场。


      两个同样辣得眼眶通红,身上狂飙汗的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向茶壶所在。


      “贤侄,孝敬长辈懂不懂?”


      “哼!”


      “乖雪儿,让让世叔。”


      “不让!”


      “啊!傅红雪!你给我等着!罚你今晚抄尉缭子!”


      “罚就罚!”


       傅红雪被花无谢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坑了一回,又熬了个通宵抄写兵书,心中蓄了一把大火,在次日花无谢早起练功时,提刀冲了上去。


        花无谢自幼习的是领兵打仗的招式,自然敌不过巅峰时期的傅红雪,但他心思敏捷,善于捕捉破绽,时不时假意低呼一声博傅红雪意乱,到最后也输得不算太惨,堪堪维护住了脸面,然而转头看到满园残枝败叶,僵在当场——这是他耗费两年精心打造的园子!


       之后数日,花无谢郁卒非常,连使唤傅红雪都提不起兴趣,得空便望园兴叹,这让傅红雪十分不习惯,他眼中的花无谢可以狡黠可以明媚,唯独不该是这番模样。


       万般无奈下,只得偷偷四处搜罗“奇花异草”回来修补园子。今日去张家薅一把草,明日去李家取一颗树,最后看中了本城大户沈富贵家的后花园。


        丰城自花无谢驻守至今从来都是路不拾遗,如今连连丢失可算得上惊天大案!县衙早已积灰多年的鸣冤鼓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无奈“贼人”手段奇高,没有半分痕迹留下,知县大人愁了几日,险些揪掉为数不多的胡须,幸得夫人提醒,腆着脸寻到军营求助来了。


        送走知府大人,花无谢一脸莫名,什么人这般无聊?难得父母官求到面前,怎么也要亲自查看一番,于是花无谢带上傅红雪立刻打道回府。刚走进园子便嘴角抽搐,转头看到略带得意晶亮着眼睛的“贤侄”,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多谢雪儿。”


       可怜的花将军驻守漠北三年,第一次备上厚礼,挨家挨户上门赔礼道歉,回家还要收货一枚大大的鄙视白眼,心中只有哀叹:这孩子定是上苍派来给自己渡劫用的。


       而最让花无谢后悔的决定是让傅红雪学吹箫来陶冶情操。那声音,堪比驴叫,能杀人于无形。更崩溃的是,自从发现吹箫让他脸色发青后,傅红雪简直找到制敌神器,一旦对他不满便偷偷记在心里,等觉得差不多时再把花无谢拖到无人地,专门吹给他听,美其名曰“求指教”。


       数月光阴一闪即逝,傅红雪学会了许多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也渐渐发现过去和傅珲的争执不过是意气之争。他一面清醒认识到错误,一面又为年少傲气所困,在军中越发沉默寡言。


  将士们赞他行事沉稳,有大将之风,花无谢却皱起了眉头,傅红雪似乎独来独往得过了。思前想后下,决定先把他下放到前锋营学学协同作战。


  这日,叶开鬼鬼祟祟摸到傅红雪面前,神秘兮兮道:“听说金哥宝柱又去寻香雪凝露了,公子,那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傅红雪约莫听说过是做玉肤膏的原材,但花无谢从不对外透露,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冷冷瞥了叶开一眼:“少言少看,管好自己。”


  叶开眉眼皱成一团:“你说咱们将军怎么和外界传言不相径庭?他这身娇肉贵的何苦来这大漠?如今漠北风平浪静,他爹又是兵部尚书,一纸调令不难吧?”


  叶开平日并不八卦,专门摸到跟前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傅红雪心头火起,蓦然揪住他的衣襟:“谁在底下乱嚼舌根?”


  叶开有些发怔:“就……后勤营梁三那几个。不是,公子你不是一向不待见他么?”


  傅红雪僵住,放开他转身便走。


  不久,张将军一脸为难走进大账,说傅红雪无故到后勤营揍人,火头军嚷嚷着要给个说法,花无谢沉思片刻,随他去了后营。


  满场只听得几个人倒地哀嚎声,花无谢一问周遭,个个不敢拿正眼看他,只不停畏畏缩缩去瞟旁边站着的冰山。花无谢问了半天也不知前因,再加上傅红雪又像个锯嘴葫芦,只能当场宣布关他禁闭。


  深夜,傅红雪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盯着漏风的屋顶出神,想不通为什么听到有人说花无谢不是便热血上头,最后归结为花无谢这样的男人是自己今生最大的劲敌,怎容他人污蔑?那样岂不是连自己也被贬低?


  傅红雪成功说服自己,颇为满意的闭上眼睛。顷刻又撑着床板坐起来——金哥宝柱外出寻露,自己关了禁闭,谁给花无谢值夜?!那人睡觉忒不老实,一不留神被子就踢到一旁去,难道让阿紫阿黛值夜?不行!傅红雪彻底没了睡意,腾的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住,自己真是昏头了,近段时间都在军营,哪来的阿紫阿黛?


  屋外花无谢左手提食盒右手抱被,借着幽暗灯光看到傅红雪坐立不安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没想到人前冰冷的傅红雪私底下是这副模样,真是好笑又可爱。


  “谁?”傅红雪终于察觉到有人。


  方才满脑子想的人用脚顶开吱呀呀的破烂木门含笑出现,傅红雪呆住,耳朵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花无谢手指头动了动,忍住想上手的冲动,放下东西笑道:“我做了阳春面,快来,你不是说我做的最好吃?”


  傅红雪几不可见僵住一瞬,默默坐到破烂的桌前,接过筷子,挑起清汤寡水中坨成一片的面条,慢慢送进嘴里……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没有味道,总比上次齁咸强。


  花无谢看他吃得认真,露出温柔笑意。傅红雪对阳春面超乎寻常的执着是因为每年生辰花白凤都会替他做一碗,从叶开口中打听到这消息后,花无谢便悄悄学起来,他还清楚记得傅红雪第一次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阳春面时,感动得红了眼眶,这对从来都流血不流泪的傅红雪来说,已然是感动到极致的表现。


  “看来我真是无所不能,连下厨都难不倒。”花无谢略带得意的理着被子,“等日后回京,我亲自给老祖宗和母亲做一碗。”


  “不要!”傅红雪忽然出声,对上花无谢惊讶的眼睛,心头一慌,脱口道:“阳春面是我的!”


  这是在撒娇?花无谢愣了一瞬,抿唇笑道:“好好好,是你的是你的,我不给别人做,只给你做。”


  傅红雪满心都是怕他黑暗厨艺暴露的担忧,没听出话中隐含的丝丝宠溺,不死心的又说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难得见他孩子气的一面,花无谢笑得开怀:“还和我较真了,说了只给你做便只给你做。”


  傅红雪终于听得清楚,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起身三下五除二把食盒收拾好塞到花无谢手里,推着他出门:“你赶紧走,说了关我禁闭却自己跑来,叫人看见又要议论纷纷。”


  “又?”花无谢挑眉“你听到有人闲话?今日是为我揍人?”


  傅红雪没想到突然被窥破真相,恼羞成怒,更加粗暴的把人往外推,花无谢知道他害羞不再说话,依着往外走。


  出了门外,傅红雪不放心的嘱咐道:“你睡觉的时候把被子的两边裹在身下,不要散着盖。”


  “知道了。诶,别推别推,我再说最后一句。”


  傅红雪停下,花无谢笑嘻嘻道:“再教你一件,揍人的时候最好月黑风高,伪装一二,莫让人捉了把柄。”


  这种时候还能调侃?!为老不尊……不是,没个正形!傅红雪微红了脸,大力把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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