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要
战争结束了。
拿破仑的部队在西班牙遭受了来自英国人和西班牙游击队接连的打击之后,最终撤出了西班牙。
尽管拿破仑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头几次回到法国,并试图在欧洲重新建立拿破仑帝国,但都接连失败,最后一次,他入侵英伦,但在威灵顿公爵漂亮的反击下,滑铁卢之役使得拿破仑永远的失败了,他的帝国,彻底的崩溃了。虽然他还尝试逃到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寻求庇护和东山再起,但毕竟同盟有如同不列颠帝国一般庞大的海军实力,他在一艘航向美国的商船上被发现,然后被押送到圣赦拿加岛。欧洲各国签订了《维也纳协定》,土地被重新划分,君主被重新扶植上王位。共和与民主分子,在西欧各国都受到打压,有些不死心的人,依旧在欧洲转入地下活动。有些则逃亡至殖民地地区或美国,在那里,要么利用自己的能力试图重新发家致富,要么在新大陆宣传拿破仑思想。但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战争结束了。
“可是,慈爱的神父啊,您说的这些东西,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一个小小的乡镇里头,在一个墙壁残破不堪,四面透风的地方,站着一个神职人员打扮的人,他白发苍苍,手中颤抖的拿着一页像报纸一样的东西慢慢的朗读着上面一行一行的小小的符号,这里似乎曾经是一个小教堂,似乎是,因为那个神职人员打扮的人,站的地方应该是牧师的宣讲台,下面的椅子的排列,很像是教堂里头凳子排列的方式。但在牧师背后应有的彩色玻璃窗和十字架,都不见踪影了。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没有顶,四面漏风的矮平房而已罢了。教堂尖顶的巨大木质十字架,还颤颤巍巍的立着,但那副十字架,似乎会随时倒下,砸向那牧师宣讲台,将他压得分身碎骨。
那个站在讲台上,颤颤巍巍的老人,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下面听讲的人:不满5岁的小孩子,坐在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的母亲旁边。老妇人们,穿着黑色的袍子,面色凝重的听着牧师的每一字每一句。这里面,除了老牧师外,只有少数衣着肮脏,留着浓密庞大的胡须和长长的头发的肥胖男人,在坐在座位上,神志不清还带着一身酒气的听着牧师的宣讲。有些人,他们的毅力坚持不过酒精的麻醉,就坐在座位上,大声的酣睡着。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他们冒犯的举措,毕竟,谁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呢?
神父扫过下面的人群,下面稀稀拉拉的人群,都对于这句话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牧师叹了口气,放下了他手中的那一小页纸,说:“是啊,我的孩子们,这些东西,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的手,指了指这间破烂的教堂。“为什么,上帝会允许自己在凡间的住所遭受如此的苦难?为什么,那些法国人会强占这间教堂,当做他们的据点。然后,我们自己人,西班牙人,我们的同胞,拿火炮将这间教堂轰的稀巴烂。不论是法国人的将军,还是西班牙人的将军,都没有为他们的行为作出任何一句解释。法国人,把这里面的圣物,全部抢夺走,熔化成了黄金。西班牙人,将插着法国旗帜的教堂,在老远的地方,就用火炮将这间教堂炸平。为什么,为什么,上帝啊……,这些……,不都是你的子民们吗……”神父的话语已经开始颤抖,他的眼角开始不断的滴下泪水,肉眼逐步的开始模糊不清,面前的那张纸,上面的在设计上已经被他滚滚而下的泪水打湿,墨迹被滚烫的泪水化开,从那页纸的角落滴落下来。最后,他的的肉眼彻底被泪水占据,他的嘴唇,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话语。于是,牧师只能将身体靠在宣讲台上,右手撑着自己的头部,捂着眼睛,任由自己的眼泪从自己的手中间低下。最后,苍老的神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失声的嚎啕大哭,他的声音,响彻在教堂和小小的乡镇里头。那一个个镇民们,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也用自己的袖子,不断擦拭自己眼角不住落下的眼泪。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神父才抬起自己的头颅,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眼睛,已经被眼泪弄得红肿,他的嘴唇,依旧不住的呜咽,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来了。下面的人们,看到神父如此的模样,他们也开始吐露自己的心声,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说:“是啊,神父,你说得对,我们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的苦难呢?我不认识拿破仑,也不认识那个大英雄威灵顿公爵,他们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张画像,有时候,我们甚至连他们的画像都没有见到过!”其他的人看着她,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并不知道这场席卷全欧洲的大战是为了实现什么,也不知道拿破仑和各个国王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他们非要战到你死我活,但就这么说,其实也不是他们自己战的你死我活,而是下面一个个跟我们一样可怜的人们,在替他们打死打生。”说到这里,她和他的儿子嘴也呜咽了一下,面色开始凝重了起来。
“我对于这场大战的印象,就是一帮子穿着法国军服的人拿着法国旗强占了我们村的教堂和镇长的房子。然后拿着法语宣布这地方归拿破仑所有了。之后就是强行让我们给他们供给各种食物,要走了我们家的各种储藏的物资,征走我们的各种牲口去干活,以西班牙语不是高贵的语言为由,强行要我们拿法语和他们沟通。我们的日子,在他们的统治下越来越差。”大家都叹了口气,就连那些醉鬼,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深有感触的听着她的讲话。
而她,也环视了下四周的人们。她面色悲痛的,流着泪水,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几句话。“最后,我的丈夫和其他几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听说有可以反抗他们的西班牙游击组织,他们想加入他们。一天晚上,他们说完他们的志向以后,趁着夜色消失在了我们家的农田之中。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她的泪水也扑棱扑棱的大滴往下掉,拿袖子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声的嚎哭了起来,她再也不能把这段悲痛的历史往下说了。
她的儿子,帮助她道出了这段故事的结尾。“神父,在您把我们召集起来宣布战争结束的消息前几天,有几名自称是游击队员的人到了我们的家中,把我爸爸的戒指和我妈妈在我的哥哥们临走前送给他们的围巾和衣服,送给了我妈妈。我妈妈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疯狂的朝着游击队员们发怒,要他们还给她她丈夫和她孩子的命,但游击队的人,做不到让他们起死回生,只能一边说这些东西是在他们临死之前托付给他们的东西,他们是对抗法国侵略者而战死的英雄等等之类的。一边被我妈在房间里头追赶着。他们看局势不对,就赶忙离开了我们家,骑着马离开了村子。在他们骑上马前,我的妈妈还追了出来,拿家里的东西往他们的身上砸。当他们疾驰而去,我妈妈就坐在门口痛哭,痛哭了好长时间,直到太阳下山,她才取回一些神志,把那些遗物整理了一番,放在了她的房间里头,然后,给我做饭。”从一个稚童的嘴中说出如此沉重的话语,让所有人都低声哭泣了起来,就连那些醉鬼们,都不住的往下掉眼泪。
所有人,在听到如此惨痛的遭遇后,都纷纷说出了自己在战争中惨痛的遭遇。都在神父也不说话了,就看着这些可怜人们在用语言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们的各种遭遇,互相安慰,相互哭泣,相互抚慰自己的伤痛的心灵。或许,这样,可以使得这些人们,心里头好受一些,日子不那么难过吧。毕竟,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们都是这场战争中的受害者。
时间,慢慢的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所有人,他们的泪水都哭干了,他们的眼眶都红肿了起来。所有人,都哭的不成人形了。神父看到如此状况,才说到:“好了,孩子们,今天的祈祷结束了。”所有人,低着头从座位上起来,准备起来回家去了。但是,有一个老妇人沙哑的说:“那么我们明天该怎么办呢?”所有人,纷纷看向了神父。半晌,神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支支吾吾的说:“明天,明天的话……就重新开始生活,去耕地吧。”“但是,神父,我们的牛呢?我们的马呢?我们的鸡羊狗猪呢?没有他们我们什么农活都干不了了。就算我们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辛勤劳作,我们也要有农具呀!我们的农具被法国人、西班牙军队、甚至不远万里的英国人以各种理由收缴和融化成武器和子弹。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神父也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只好拿起那张已经被泪痕打的墨迹模糊不清的纸,说到:“
这张纸,是我进城购买我们所急需的物资时,那些教会的人看我长得像一名神职人员,就把我叫去,问我的名字和教区,我如实的向他们交待。于是,他们给了我这张纸,上面写了这些文字,让我回到我的教区宣布战争结束了的消息。所以,现在我们在这里,我给你们说了这些事情。我也拿教堂深埋在教堂地下的金子,换的一些食物和小麦种子与各类种子。然后,我进城时,发现那些人要在城里开一个庆祝战争结束的庆祝大会。”神父看了看那些人的神色,面色似乎稍微舒展了一些。“或许我们可以在自己家的储藏室挖挖,看还有没有没有被搜刮走的酒类和东西,明天进城去换一些钱和东西,或者靠自己的体力打一些零工赚钱,看能不能撑个几天。”
“再之后呢?庆祝战争结束的大会又不可能永远的开下去,我们还要回到村落里,我们要靠极少数的妇女和儿童去耕种那些已经被杂草占领了的大片田地。我们的收成又不可能因为战争而变得风调雨顺,我们可能还会挨饿,受难。我们的日子,还会过不下去!”那个老太太的话语,像锐利的箭矢一般,瞬间斩断了大家刚刚积累起来的希望。但这些,却是一个老人的经验之谈,它是的的确确的,最真实的东西。
神父沉默了,大家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凝重了。
终于,神父张嘴了:“我会向城里的教会和其他好心人说出我们的苦衷,向他们求援。如果他们也难过的话,我会往省里头走,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们些什么帮助。再不济,我就只能向我们的国王写一封信,看看我们宽容又仁慈的君主,能不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如果这些都行不通呢?”
神父支支吾吾:“如果都不行的话…………,我们只能够向上帝祈祷了。毕竟,希望永远留存于人间,我们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没有上帝和镇长,我会带领大家度过难关的。我永远不会背弃你们的,我的孩子们。”
神父说出了这样的话,而且天色已晚,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大家都起身,向门外走去离开了破烂的教堂,纷纷消失在了夜色中。
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