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博士还能吃到那颗辣味的糖果
龙门 最后的时刻
四周的建筑结构已然被超低温霜结，而那个带来超低温的人此刻正在博士的怀中奄奄一息。
漆黑的源石结晶就像是铺就死亡的道路，刺破她的体表，她的身体因为源石结晶而变得无比沉重。
博士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怀中人儿尚存温度的身躯在逐渐微弱下来的呼吸中飘零。
肺部就像是拉动一个残破的风箱，一次次地抽尽其中的空气，又一次次费力地拉回，吊着她仅存的生命活动。
托住霜星的手掌上，掌心硌着的源石结晶开始风化了，碎成渣子掉落下来。
博士叹着气，抱起了霜星。
“我们该离开了，罗德岛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干员。”
这是感染者离去后必然经历的过程，他们要及时处理尸体，否则源石粉尘会随风飘散，引发更大范围的感染。
博士踉踉跄跄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暗红的足迹。
博士感觉自己置身于乌萨斯的雪原。
“按照她的感染情况，应该怎么都救不回来了，可是……”
“我给她输血了。”
博士忽然说道，凯尔希闻言怔怔地看着他。
“什么？”
“我之前在废墟里找到几只针管…”
“……你就用这个抽血？”
“嗯。”
“你应该清楚这么做的风险。”
当博士拖着霜星没走出多远，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霜星的结晶扩散太快了，博士已经无法判断这到底是暂时的还是最后的扩散。
博士将霜星靠在自己身上，检查着她的背后。
血迹，还有化成灰白色碎裂开来的源石结晶。
博士的手掌上横着几条血迹斑斑的伤口，或许是如刀片般的风雪为他留下的伤痕。
博士忽然醒悟过来，翻动着结冰的衣服，摸出了几支空针管。随后撕开左臂的衣袖，拿出其中一支扎在了手臂上。
“滴，滴，滴……”
床头机械的声音有节奏地报出心率，博士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凯尔希已经离开了。
这里只有他自己，以及躺在床上，接着呼吸机的霜星。
博士着看着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
他垂下头来，坐在床边小憩。
“我在…哪?”霜星的身体逐渐的恢复，刺耳的鸣响，间杂着缓慢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全身都在疼痛，除了疼痛，便是无穷无尽的疲惫，以及沉重的无力感。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首先出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明亮的灯光。
几乎是在霜星醒来的同一时刻，博士像是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似的抬起头来。
“霜星？”
“我没有理由被你们救下来……不值得这样……”
她的身体为存活而感到喜悦，但大脑中却涌起一股不解，愤怒和悲伤。
翌日 清晨
窗帘隐隐透出光芒，太阳早已在窗外升起了多时。
霜星早就已经醒来，尽管早已无了睡意，却仍强迫着自己合上双眼。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那时在矿场里工作后的酸软无力。
“好累，不想动。”上一次出现这样空余的时间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这里就是罗德岛吗？”
博士端着一个食盒打开门走了进来，打开了灯。
博士小心地托住霜星的身体，使她能够靠着墙坐起。
“张嘴。”
“干——”
霜星本能地反抗着，酸痛的肌肉被不情不愿地调动起来，勉强地偏过头去，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但是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在身体机能和力量上无论如何都还是不能和正常人相比的。
霜星被轻而易举地捏住下颌，被迫向着博士这边抬起头。
“听话，霜星。”
“啊——”
一支牙刷缓缓伸进了口中，帮她清洁着口腔。
博士的动作很小心，就像生怕把霜星弄疼似的。
“好了。”
“呜……”
霜星合上有些发僵的嘴巴，一脸的愤怒。
她看见博士合上了食盒，她看向自己的肚子也有些鼓胀了起来。
博士收好食盒，伸手为霜星擦去嘴角的油渍。
如他所料，霜星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
“博士…”
或许是接连几个小时的无所事事，霜星在翻完床头的杂志后突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了？”
“我还没见过你的样子。”
“……”
“能让我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
博士摘下了兜帽，兜帽下是一张远比霜星所想柔和且好看许多的面庞。
“巴别塔的恶灵，总还以为是个嗜杀成性的人……”
“怎么，大失所望是吗。”
“倒不如说是出乎意料。”
“我想更加的了解你，罗德岛的博士。”
“你不会想听的，而且……”
博士指指自己的脑袋。
“我失忆了……记忆，就只从切尔诺伯格那里开始。”
“没事，我愿意听。”
“霜星?……已经睡着了吗。”
霜星不知在博士讲述到何处时便已经睡着了。
博士为她盖好了被子。
“欢迎加入罗德岛，霜星。”
几个周后，博士领着霜星走在医疗部的走廊上，为她介绍着。
而霜星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博士讲解的话语上，而是放在了博士牵着她的手上。
他没有戴手套，手掌宽厚有力而温暖，与她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即使她的低温症状随着感染的消退而减轻了许多，但是她的体温仍是比他人要低上不少。
很快，霜星的思绪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如果当初自己在乌萨斯遇见的是他，又会如何呢……
罗德岛啊……真的是个美好的地方。
我在想什么呢。
霜星甩甩头，将注意力从博士身上移开，转而顺着博士的讲解看向其中一间病房。
半开半闭的门扉中，一名医疗干员正为一位干员处理着伤口。
那名干员呲牙咧嘴地忍着痛楚。
“啊疼疼疼……”
“行了吧，当初那么严重的坏死没给你截下来已经不错了。”
医疗干员嘴上数落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放轻柔了许多。
非感染者医生……和感染者干员？
即便亲眼所见，她也很难想象这种情形。
那位预备干员似乎用瞟见了门外的霜星，抬起完好的另一只手朝她打了个招呼“你好霜星。”
霜星低头看看制服右臂上印着的罗德岛logo和两襟处大大的“RHODES ISLAND”。
我真的有资格成为罗德岛的一员吗……
这件崭新的制服是两天前博士给她的。
也许很快就用不上了吧。
真是奇怪，自己才来不过几天，就开始舍不得这里了。
夜晚，霜星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移动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这里很好，罗德岛很好，她喜欢这里。
但是在罗德岛上还有那些被自己伤害的人们，还有那些无辜的人，看见他们霜星仍然在提醒着自己当时是如何伤害了他们。
博士对她很好，而她自己却始终没有准备好接受他的善意。
裹着内心的那层坚硬的冰壳被他轻而易举地融出了豁口。
她拼了命地想把缝隙填上，却惊慌地发现，她无法做到。
“霜星，喏热咖啡。”
“谢谢……”
霜星下意识的接过咖啡微抿了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
博士也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
“……你真的认为我值得吗？”
“……如果你要离开，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是个感染者。”
“罗德岛上到处都是。”
“我伤害了你们的人。”
“我们也一样。”
“可你们是正确的那一边……我是你们的敌人。”
“你如何去批判对与错？”
“罗德岛知道要为感染者做什么，也在做。”
“整合运动也是。”
“我不值得的……我只是一个低微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生命低微？因为出身？因为立场？因为理念？”
“我——”
霜星的那杯咖啡洒了。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伤过的人！我就觉得我是个坏人！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博士没有答复，看着情绪突如其来如雪崩般崩溃的霜星。
“我……我是个坏人……我不应该被……我不值得被……”
博士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让他们来和你说吧。”
不远处站着几个霜星所熟悉的人——
博士笑吟吟地看着不远处谈得热火朝天的雪怪小队和霜星。
突然间，博士被一股巨力向后扯了过去。
“你这个家伙，救下了我们大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戴着面巾的碎冰者把博士卡在胳膊下，狠狠地揉搓着博士的脑袋。
“哎呦……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博士整了整被揉乱的头发。
“喂，罗德岛的博士。”
“……”
他现在并不想听他说话。
毕竟给他这么来一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气的。
“你现在也算是我们的一员了吧。”
“什么？”
“雪怪的一员啊。”
“啊？？”
博士一头雾水，碎冰者随即指着一边抹着眼角泪水一边谈笑着的霜星。
“你是不知道吧，我们大姐可喜欢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什么的，我可会来找你算账的。”
他的声音不小，很轻松就传到了霜星的耳边。
霜星的脸一下就变得滚烫起来。
“说什么呢，碎冰者！”
“啊——，大姐，我先走啦，二位晚安？”
碎冰者试探着向后退去，然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其他雪怪小队的成员随即明白了什么，也纷纷和霜星道别。
夜很深了。
明明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做，两人却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
霜星能感到自己心跳得很厉害。
“博士……”
“我在。”
“您刚刚也……听见了吧。”
多年后罗德岛的一间宿舍里传来了有节奏的切菜声，厨房缓缓升起的水蒸气，孩子的叽叽喳喳……这种温馨的生活是眼前的母亲曾经梦寐以求的……
“妈妈，我想吃糖。”
“今早不是才吃了一颗吗？那个糖不适合小孩子多吃。”霜星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颗糖“这个糖倒是可以吃，只不过这个糖当初你爸爸都吃不来。”
咔……
宿舍的大门被打开了。
“爸爸，你回来了，妈妈刚才给了我你以前吃过的糖。”
女儿把手中的糖果送到了博士的面前。
博士看了看在厨房中忙碌的霜星接过了女儿手中的糖果，“这个糖爸爸以前最喜欢吃了。”博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爸爸你骗人，妈妈说你最不喜欢吃糖的。”
“但是这个糖不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