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一梦叹浮生（69）

　　石心草果然是效用非凡，三百年不到，嫦娥看起来已经大好，现在她已经可以离开问心湖看看外面的风景。只是劫火的余威依旧猛烈，嫦娥还需借用问心湖水中的灵气来压制体内的天罚，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站在高高的圆台上眺望远方，并不曾离开问心湖。

　　处理完今日公务的杨戬屏退守卫的士兵，站在湖畔默默地注视着圆台上衣袂飘飘的背影，他看不到嫦娥的脸，但也能想象出嫦娥此刻脸上的神情，大抵是澹然平静，甚至带着她不曾发现的淡然疏离。自从嫦娥苏醒后便时常流露出这种让杨戬不安的神情，她越来越像一个局外人，淡漠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每次听他讲述三界中发生的事情，嫦娥脸上悲喜都不过是一瞬，未达眼底便消失不见。

　　就像此刻站在圆台上的嫦娥，她未束的长发在身后飘舞，广袖与裙裾迎风飞扬，像极了那一日她冲入劫云的样子。是因为一次次地被天雷劫火淬炼魂体灵识，所以她身上那些凡俗的情感也慢慢减弱？月神那一丝神力在保护她的同时，是不是也在无意中抹去了嫦娥的七情六欲？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嫦娥变得就如那些上古天神，眼中只有万物，再无其他？

　　这样的想法让杨戬心惊，好像嫦娥随时都可能毫不留恋地飘然离去。他双眉紧皱，周身的气息变得沉重压抑，问心湖上风声渐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闷。

　　出神的嫦娥很快就发现周遭的变化，就算没有回头，她也感受到这一切是因为湖畔的杨戬而起。身形一动，嫦娥好似轻盈飞舞的蝴蝶般落在杨戬的身边，看到杨戬还来不及舒展的眉，嫦娥抬手安抚地摩挲着杨戬的脸庞，温柔地问道：“为什么闷闷不乐？还在为三妹与辛夷的事情烦忧吗？”

　　“我只是……很想你。”杨戬并没有告诉嫦娥他心中的担忧不安，患得患失或许是人之常情，可说到底不过是庸人自扰，若是还将这些情绪堂而皇之地告诉嫦娥，那他未免也太可笑了。

　　端详许久，嫦娥忽然靠向杨戬。在她困在问心湖养伤期间，三界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让杨戬为之忧心不已，她也是其中之一，杨戬眼中时常会流露出莫名的不安，即便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真切的笑容，他不愿说出心中的感受，只是不想她为之担忧。杨戬的体贴让嫦娥很是感动，也更为怜惜，她想要杨戬开心，想要尽可能地驱散杨戬心中的阴霾。

　　轻拥着嫦娥娇软的身躯，杨戬无声轻笑，心里的躁动不安在嫦娥的抚慰下渐渐平复，恋人间的肢体接触有时候比言语更有力量，一个普通的拥抱，便能获得内心的宁静。更何况对杨戬而言，嫦娥的每一次关怀，都是内心情感的表达，让她少了几分远离尘世的漠然，多了一丝凡俗烟火气。

    嫦娥依偎在杨戬胸前，听着杨戬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说道：“伤好之后我去妖域走一趟吧。”

　　“为了三妹的事情？”杨戬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嫦娥，见她点点头，脸色瞬间一沉，沉声说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三妹与他在一起的。”

　　有人告诉他，辛夷经常避开众人与三妹私下碰面，并且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初听杨戬还以为是捕风捉影，可前些日子他亲眼看到三妹果真与那辛夷私会，两人寻了个偏僻的亭子一待便是大半日，那辛夷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替三妹整理头发！这样轻狂无耻的行径气得杨戬火冒三丈，若不是哮天犬死命地拦着，他恐怕会将那淫贼碎尸万段。

　　更可气地是一向乖巧听话的三妹竟然瞒着自己，面对他的试探，三妹还故作不知，绝口不提她和那辛夷之事。

　　现在听到嫦娥竟要为此去妖域，杨戬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他是绝对不会让三妹与妖域有牵连。

　　嫦娥站直了身子，看着杨戬隐隐带着不悦的神情，冷静地说道：“以三妹的性子，她如果真的对辛夷有情，肯定会告诉你。况且就算她真的喜欢辛夷，你身为兄长，难道不该是先了解那个人品性如何，再考虑要不要劝三妹审慎决断吗？三妹不是小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你如此独断专行，也不怕伤了她的心。”

　　嫦娥的话并没完全说动杨戬，他沉着脸，坚定地说道：“这三界中，无论三妹喜欢谁我都随她，只有妖族不行，三妹不可以对妖族动心。”

　　嫦娥知道杨戬并不像玉帝那样对妖族有偏见，他这么强硬的态度十分反常，略一思索，嫦娥试探地问道：“玉帝当真要对妖域动手？”

　　杨戬看了嫦娥一眼，却并没有立刻作声。有些事情他从没对嫦娥提过，就是不想她牵涉进来。

　　从石心草一事，杨戬就对岐骜不喜。他与嫦娥私交甚笃，却对嫦娥屡次遭受天罚的折磨袖手旁观，一颗石心便能让嫦娥短短四百余年内恢复七八成，且免于火烧雷击的痛楚。若是他当年在知晓嫦娥因伤害大羿被天罚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能及时出手相助，也不至于让嫦娥白白忍受十几万年的痛苦。

    又想到岐骜对玉帝突然服软，背后不知隐藏着什么阴谋，那辛夷能被岐骜选中派到天廷，必然是岐骜的心腹爱将，岂会对岐骜的盘算全然不知？辛夷费劲心思地巴结讨好三妹，甚至不惜想要引诱三妹动心，利用别人的感情当作筹码的下作手段令人不齿。

　　还有哮天犬口中的恒婆婆，杨戬已经知道当日他能带走石心草，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位在妖域颇有份量的恒婆婆出言维护。哮天犬心思单纯，觉得那恒婆婆是好人，杨戬却不以为然。妖域曾对外宣称千余年前石心草便已经绝迹，实际上是瞒着三界自己独享，当时恒婆婆竟然任由嫌疑最大的哮天犬离开，她就不担心玉帝知道石心草的存在后会问责妖域？也不担心丢了对妖域如此重要的灵草，岐骜会怪罪于她？这必然是他们君臣沆瀣一气故意为之。

　　如此种种，让杨戬对妖域中人很难有什么好的印象。就算他并不赞同玉帝对妖族一网打尽的主意，但至少这三位，杨戬私心觉得并不算无辜。

　　可话虽如此，以嫦娥与岐骜的交情，若两族真有一战，她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这同样也是杨戬反对三妹与辛夷交往过甚的原因之一。她们两人都是至情至性，就算是知道自己的满腔热情被他人利用，也断不会坐视不理。

　　思及此，杨戬叹了口气，含糊应道：“玉帝对妖域的态度向来如此，倘若他真的要出手，任谁都阻止不了。但我不希望三妹与辛夷走得近，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

　　嫦娥不解地看着杨戬，她以为杨戬反对是因为辛夷是他来自妖域，可现在听来好像并非如此。

　　正要追问，嫦娥忽然就想起一些关于杨戬兄妹身世的传闻。

　　云华仙子与凡人相恋并违反天规诞下子嗣的事情在三界并不是什么隐秘，只是在杨戬出任司法天神后，这些事情才甚少被人提及。

　　只是这桩旧事，当年曾有另外的版本。

　　有人曾言道，当年与云华仙子结合的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位叛出妖域的西族妖将。所谓西族，指的是神统时代凡人中修行妖法后获得妖身的妖族，彼时人类的栖息地位于妖域西方，这些修成妖身的人族来到妖域后便统称为西族，西族人口在妖域并不算多，经过仙妖大战后更是寥寥无几。那西族妖将离开妖域还没能在外站稳脚跟，便被天廷盯上，玉帝派人下凡捉妖，领命的正是云华仙子。

　　以玉帝对妖族那三界皆知的憎恶，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一个妖族，甚至还为了他不惜触犯天规孕育子嗣，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人人都说云华仙子的夫君是抛妻弃子独自逃命，恐怕真相是当年他早就死在金乌的烈焰之下尸骨无存，单看玉帝对杨家三兄妹毫无怜悯的举动，便知他心中恨意之深，绝不可能放任那名胆敢引诱他妹妹犯天规的妖将安然度日。

　　便是她对世事再漠不关心，在听过不同人屡次提及后，也对个中情节耳熟能详。只是当初她并不知云华仙子的家人是谁，就算后来结识杨戬和杨菡，她也很少将云华仙子与杨家兄妹联系起来。

　　这些话看似言之凿凿，其实并没有实据，无论是玉帝还是云华仙子对此都懒得理会，说到底这不过是外人们通过编排别人的苦难来填补自己无聊的生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杨戬真的听了这些流言，以他对家人向来看重的性子，就算他不在意自己父亲是人是妖，可是看到妹妹有可能恋上一位妖将，或许也无法从容应对吧？

　　

    想到这儿，嫦娥垂眸无声轻叹，如果这真的是杨戬心结所在，那恐怕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够说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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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本章联动32章，猜一猜这父母爱情哪个版本才是真？答案不晓得多少章之后才会揭晓，嘿嘿嘿~~~~

　　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吧？像不像俗话说的“有情人终成兄妹”？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之前写到西族设定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在想，修行成妖的人，简称什么？人妖？妖人？不管哪个我都是嫌弃地咦~~~~一想到大家后来看到西族这个词就会生出像我一样生出无端的联想，我就忍不住嘿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