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一切早已在开始之前就已结束

梅看着托着腮，注视着她的空白涂黑，心中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糟糕透顶的预感。

就像是曾经那次因为意见的严重冲突所导致的不欢而散一样。

虽然如今回想起来，那也只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理念上的摩擦而已，根本不值得梅那么生气。

但，偶尔，梅也是会有那么一阵子，感性的时候。

一直保持理性的话，就算是梅也撑不住的。

莫名的虚幻感从空白涂黑的身上传出，让此刻的祂看起来宛如一个一戳就破的幻影一样脆弱。

当然，梅知道，空白涂黑并非是所谓的幻影，像是空白涂黑这种高级生命，想死，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并不取决于空白涂黑自身的意志，只不过是高级生命这种存续形式本身的特质而已。

只要空白涂黑还想活下去，祂就死不了。

当然，如果空白涂黑有一天想死，也死不掉，即便是空白涂黑用其他的办法磨灭了祂的自我，也依旧会存在一个，以灾厄的形式肆虐下去的，名为空白涂黑的高级生命。

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对于空白涂黑本身来说，这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坏事了。

全知未必包含未知，全能，却一定包含全不能。

“你来找我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啊，难道是怕被她误会吗？”

梅的语气中难免多出了些许的抱怨意味，因为，空白涂黑此刻存在于此的方式，是需要这个世界的人类来作为锚点固定的。

换句话说，空白涂黑可以算是在借助梅本身就不宽裕的力量，出现在梅的认知中的。

“我的确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当然，也许你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空白涂黑的身形模糊不定，准确的来说，模糊不定的并非是空白涂黑，而是，梅所能认知到的空白涂黑。

梅再次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此刻存在于这里的，并非是将自身收束进有限之中的空白涂黑，而是，真正的，空白涂黑的全部。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

梅皱起了眉头，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她的内心之中膨胀，宛如潮水般想要淹没她的心智。

空白涂黑不能在这个世界展现祂的全部，因为祂并非是存在，而只要不是存在，就无法完全的收束自身的干涉力。

即便空白涂黑可以保证祂所造成的干涉可以在祂的操作下互相抵消，但这却终究还是无法抹消空白涂黑已经造成干涉的事实。

而很不幸的是，空白涂黑与这个世界的差距已经远远大到了一种，无法被弥补的程度。

只要空白涂黑敢稍稍的，让祂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干涉出现那么一点点，这个世界，就敢带着所有人死给空白涂黑看。

除非，空白涂黑能够从高级生命这种存续方式，成为存在这种存续方式。

虽然只不过是一种对于空白涂黑而言，并无多少差别的，可以直接掌握干涉力的区别，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却是一种是否可以容纳空白涂黑的标准。

存在可以完全掌握自身的干涉力，也就是说，存在可以自然的控制自身对于其他任何事物所造成的干涉。

而空白涂黑用于控制自身所造成干涉的方式，也许，称之为弥补还差不多？

“只有一种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那就是，你觉得不可能。”

祂的存在方式，比起所谓的梅所认知的人类而言，更加接近——全部。

是的，就是，人们通常意义上所认知的那个，全部，所有。

人们之所以会看到祂那种种不同的形象，终究也只不过是人们所能认知中的祂而已。

如果没有足够的制约，或者说，空白涂黑所愿意遵守的规则的话，那么祂，也未必真的会比那些伟大存在差上多少？

毕竟，同为踏遍全理的存在，祂们在本质上实际并无多少差别。

“差别还是有的，大概就是相当于，我有着能成为伟大存在中一员的潜力吧，当然，实际上，我也的确能够成为伟大存在，只不过，那需要我抛弃很多，很多，甚至连我自身也一并抛弃。”

空白涂黑纠正着梅的些许错误。

“当然，如果是以那种方式的话，我也不清楚，成为伟大存在的那个存在，到底还是不是空白涂黑就是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梅，却已经清楚空白涂黑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或者说，那个不详的预感，也一点点的，渐渐的浮现在了梅的心中。

“所以，你真的要打算去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就像那次一样？”

在许久许久之前，梅刚刚完成了初步的，对于空白涂黑认知的时候。

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真的没有足以完成超越这个世界的潜力之后，空白涂黑曾经想要试着，从祂自身拆解下一部分，可以提升这个世界人类文明潜力的事物。

尽管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梅，不也正是在用着她那过人的天资，为人类文明的发展添砖加瓦吗？

但梅清楚，那并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或者说，那无异于谋杀空白涂黑。

只要人类文明能够承受得住将空白涂黑部分纳为己有的阵痛，那么之后，人类文明也未尝不能够一点一点的吞食空白涂黑，来获取真正的，可以超越这个世界的潜力。

在梅的眼中，这简直就是一种将人类文明最顶尖的工业母机粗暴的拆解成废铁，然后重新扔回粗劣的炼钢炉中重铸一般的荒谬可笑！

难道就为了之后练出的废铁能够质量更好一些？

“好过分啊！梅，人类文明可不是什么废铁啦，最多，只不过是没什么潜力的，嗯，倒霉蛋而已。”

可爱的抱怨并不能让梅的心情有半分的好转，她只觉得被气得头晕目眩。

“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人类文明就永远不会真正意义的灭绝。”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可以永远被所有人信赖下去的，人类文明最后的保险，梅不否认，她的确也会在这种过于绝望的现实中感到绝望过，但正因为有了空白涂黑这种，虽然并不能提供多少帮助的，同样超规格的存在，人们的心中才会有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底气。

“但是也有破釜沉舟之类的说法吧。”

空白涂黑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漂浮到了梅的身旁，按住了梅的额头。

身体上的不适顿时离梅远去。

呵，这就是所谓的，全能吗？

如果这种能力不用在读心这种事情上，那么梅自然也会觉得轻松许多。

“请不要这么愤怒，说到底，这和你也并没有多少关系，不是吗？”

空白涂黑收回手，坐在一旁的桌面上。

祂能够理解梅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但，祂终究是祂。

梅感觉她的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真想像千劫一样，带上面具，用那份无名的怒火将这个可恶的家伙鏖杀殆尽。

当然，梅知道，她做不到，她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一个人的意志在祂们这群踏遍全理的存在面前，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你的愤怒不过是来源于你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你不想看到悲剧，但，你应该清楚，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一个悲剧，但对我们而言，却是各自所做出的选择，所形成的最后的结果。”

冰冷的安抚让梅被迫冷静了下来，于是空白涂黑伸出了手。

“把黑箱交给我吧，之后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空白涂黑似乎在看着梅，又似乎在看着什么更加纯粹的事物。

“这是交易的最后一部分，当然，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交易的双方是谁。”

这是那个曾经的梅与一位伟大存在之间的交易。

这也是一位伟大存在与空白涂黑之间的交易。

这甚至还是——

梅握紧了拳头，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可怕的真相。

只不过，要想验证那些真相的话，也并非是什么无法做到的事情，只不过，在空白涂黑这种，以个体的意志决定全部的高级生命面前，她真的能够有那种，可以去探究真相的机会吗？

很显然，梅知道，她做不到。

无法战胜命运的人根本就没有战胜全部的能力。

只不过，做不到，和做不做，是两回事。

即便明知希望渺茫，梅也还是想要，用亲自验证的事实，去打破她自己内心中，最后残余的幻想。

在那之前，梅很清楚，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有机会亲手去验证事实的机会。

“那，她们呢？”

梅认真的看着这个，虚幻感越发明显的空白涂黑。

“她们？虽然曾经我倒是有打算将她们培养成可以杀死我的锋刃，不过如今，她们也已经不用再背负这种，来源于我的这份过于沉重的期待了。”

空白涂黑看着依旧想要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的梅，脸上的笑意中浮现出了些许无奈的味道。

“当然，如果她们能够做到的话，我依旧会尽力给予她们足够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她们所要做的事情却也依旧不会有多少变化。”

尽管明知道那几乎没有可能，但是空白涂黑依旧在她们三个身上，投下了极为沉重的代价，以此为她们换得了一个希望渺茫的机会。

只不过，那种即便对于空白涂黑而言都是希望渺茫的机会，未免对于她们而言也太过苛刻了一些。

或者说，除非她们能够连续不断的达成一系列的奇迹，否则的话，她们是没办法抓住，甚至是意识到那个机会的。

但如果她们真的能够达成连续不断的奇迹，那么空白涂黑也就不需要在考虑那么多了，直接以她们所创造的奇迹作为起点，直接转入进这个人类文明之中就好了。

愈发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梅知道，空白涂黑不会真的留给她太多时间。

拖延时间，这种小把戏不可能瞒过空白涂黑的。

之所以空白涂黑现在还没有直接动手，大概也只不过是出于不想直接损毁黑箱科技的缘故。

等到过一会，空白涂黑凭借着优先度更高的继承权，接管过黑箱科技的权限之后，祂可是真的会毫不犹豫动手的。

至于以力压人是否有些过分什么的？

梅知道，空白涂黑不会在乎那么多，祂虽然是个人，但却真的可以是个不要脸的人。

“你诽谤我啊！梅！我可还是很在意颜面的，你看，我这不是还没有开始动手抢吗？”

一举一动，甚至连每一分思绪都在空白涂黑的直接监视下，梅的确想不出来什么破局的办法。

作为踏遍全理的高级生命，空白涂黑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短板，当然，那值得是对于空白涂黑而言，同级别的存在。

除非像那些伟大存在一样，直接用绝对性的优势力量，直接碾压空白涂黑，又或者，像是那些高位存在一样，提前布好局，让空白涂黑自愿钻进去。

但这些，都是梅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梅知道，继续等下去，大概也不会等来援军了。

就算芽衣恰好撞大运的，想到了这种意外，大概也已经来不及出现在这里阻止空白涂黑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空白涂黑知道梅心中的想法，但，祂还是想要逗一逗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梅。

“你可以拒绝，但，你要不要猜猜，黑箱科技之中，有没有自毁的机制？”

梅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的确不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于空白涂黑这类超乎想象的存在，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空白涂黑好笑的看着梅那副坚毅的模样。

“行吧，那你问吧。”

虽然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梅无意间习惯性的试探着。

“那是不行的，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有多位伟大存在插手了此事，有关祂们的部分不是你所应该知晓的。”

空白涂黑知道，梅大概还是猜出来了，一部分曾经那个文明用来应付那些远超世界存在的办法。

即便还很初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多少用处，但也终究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了。

“你可以进行相应的修饰和比喻。”

梅并没有放弃，她很清楚，空白涂黑有办法，让她获得一个可以猜测到真相的机会。

“那没有意义，事后，你依旧无法保留这部分记忆。”

空白涂黑再次提醒着。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所以，请吧。”

梅示意空白涂黑可以开始讲述，经过空白涂黑修饰和比喻后，被可以被梅所认知到的，不完整且充斥了大量虚假部分的信息了。

如果此刻依旧处于世界之中的话就好了。

梅还是有些遗憾，如果有芽衣在的话，那么想必，空白涂黑多少也会更加收敛一些的。

“嗯，那就从你所能认知到的开始说起吧。”

空白涂黑并不在意梅的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想法。

所以，姑且也算是满足一下梅这过于多余的好奇心吧。

“就像你所了解的那样，在你们的世界刚刚诞生不久之后，奇迹文明的监察员在路过时发现了你们这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因为特殊世界结构导致其内文明难以超越世界的新生世界。”

“这样的世界并非是什么稀奇的少数，或者说，大部分世界对于文明都并不友好。”

空白涂黑有心想要将这个世界的结构直接展现给梅，但空白涂黑知道，如今的梅，依旧无法直接认知这个世界的结构。

“茧世界，这种世界结构本质上是一个世界尚未展开时的结构，也就是说，如今的这个世界依旧处在于一种尚未完全衍化，仍旧极不稳定的状态中。”

梅似乎想到了什么，比如，那过于奇特，但却又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

“在这种世界结构中，一切都处于被注定的，或者说，信息缓慢随着世界的衍变而展开的状态中，理论上来讲，这样的世界结构中不会诞生真正意义的生命。”

空白涂黑看着似乎有些想歪了的梅，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所谓的不会诞生真正意义的生命，值得是在这种世界结构中，你们，以及你们所组成的人类文明，本来应该是作为一种只是存在着的背景板，包括这个世界中的崩坏文明也一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们本该像是构成蚕茧的丝线一样，随着世界的演变而一点点的展开，以你们和这个世界的灭亡，共同推动这个世界的演变，也就是让这个世界进入演变的第二个阶段。”

空白涂黑指了指梅。

“也就是类似于你们现在这种状态，作为之后你们各自相似个体的命运源头，为你们各自写下之后的命运轨迹，就像爱莉希雅和之后那些爱莉希雅的关系一样。”

梅眯起了眼睛。

“爱莉希雅，她和我们可不一样。”

空白涂黑点了点头，并不否认梅的这种试探。

“的确，毕竟，爱莉希雅她是个死脑筋嘛，总是会做出那么一个选择，如果不是我知道她并非是因为权能使用过度烧坏了脑子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对她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