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幻灭
蜘蛛网......？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夏绿蒂......”
“诶？”科黛放下杯子，看了看我，“我在。”
“我觉得......”
“嗯？”
“我觉得你的这位叔叔，可能有些问题。”我沉思片刻，委婉地表达了质疑。
“哎？”科黛一愣，旋即摇摇头，“不会吧？我们很熟的啊。他没理由对我们不利啊......你多虑了吧。”
“希望如此，”我轻轻端起杯子，把其中的水缓缓滴到地上，“但还是保持警惕一点比较好。”
“唉，没事的，”科黛笑了笑，“你是不是因为半路被袭击所以变得有些敏感了？”
“或许吧。”
“不要紧张啦......”
正当我胡乱猜测之时，屋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几个男人猛地冲了进来。
“都别动！”
只见为首的大汉手里拿着把刀，身后的几人也手持武器，气势汹汹地把我们围在正中间。罗塞尔正站在那一群人的身后，眯着眼睛扫视着屋里。
“出来吧，老谋深算的叔叔先生？”我戏谑地笑笑，盯着人群里的罗塞尔挑了挑眉。
“............”
罗塞尔不自然地笑了笑，分开几人，走上前来。
“罗塞尔叔叔？你——呀啊——”
科黛想站起来，却在一瞬间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我没力气了？”她忽闪着眼睛，惊恐地握了握拳，发现浑身软绵绵的，像是个布娃娃一样。
“孩子啊，叔叔对不起你了！”罗塞尔捋了捋胡须，“刚才给你们喝的水，里面下了药，一天之内，你是不会有力气的。”
“你要干什么？！”科黛秀眉紧蹙，愤愤地质问道。
“夏绿蒂啊，我知道你，虽然你小时候一直很乖巧，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吧。你——”罗塞尔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杀人了吧？”
“啊？！”科黛神情一滞。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啊！果然如此啊！消息昨天就传了过来，据说杀人犯当时就被抓住了，看来他们抓的是个替身啊！小夏绿蒂，你还挺机灵的嘛！如果我把你抓住，送给官家，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先生们，抓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荣华富贵......”
“我说大叔啊，”我忍了半天，发现这老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奇怪啊，礼装也没有隐身效果啊，“在你自说自话地升官发财之前，麻烦你注意一下，现场还有一个人呢......”
“哦对，还有你，年轻的先生。”罗塞尔小胡子抖了抖，似笑非笑，“那作为夏绿蒂的男人，你是打算赶快逃跑呢，还是打算双双殉情呢？”
我眯起眼睛瞥了他一眼：“你们都这么喜欢包办婚姻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塞尔不耐烦地一挥手，“先生们，赶快把这俩都抓起来，送到巴黎去！”
“既然罗塞尔老爹都这么说了......”为首的男人咧开嘴笑了笑，面目狰狞。
“哈哈哈哈，放心，得了钱少不了你们的！”罗塞尔晃了晃手指，财迷地做着数钱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爽快！”男人哈哈大笑。
“Master！你快走吧！”科黛忽然朝我喊道，“这事和你没关系！”
我回头看了看她，没说话。
“快走啊！”她急得快要哭了，“我现在使不出力气，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啊！”
“你刚刚叫我什么？”
“啊？”科黛愣住了，想了想，“Master啊......怎么了？”
“是啊，”我耸了耸肩，“世界上哪有会抛下伙伴独自逃走的Master？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我啊——”
“你......”
“哎呀呀......好感人啊，”拿刀的男人啧啧地吧唧着嘴，抡起刀来，“那我就成全你，先把你们都砍残，然后陪这贱人一起去巴士底狱吧！”
“指令：晕眩——”我打了个响指——埃尔梅罗二世老师曾经讲过，这样可以使你击倒敌人的气势显得更帅气而洒脱——朝着那张牙舞爪的男人发动了礼装技能。
咔嚓——
瞬间，那男人像中了邪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我。
“什么？？”罗塞尔嚣张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你......你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虽说不是什么强者，但我好歹也是个魔术师哦，”我挑了挑眉，“我说大叔，你可别太瞧不起人啊？！”
“你——”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左看右看，罗塞尔忽然大喊一声：“他有伤！我们一起上！抓住他们领赏去！”
那几个人攥着手里的武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步步围了上来。
这可不成，我深知自己此刻状况不佳，且不说手上的伤极其不利于近战，就算没有伤，我也不会太多格斗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碰上这么多无脑的疯子，硬碰硬可是胜算渺茫。
“Master，你快走吧，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你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科黛苦苦劝我离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要用令咒吗？可是如果让皇女来解决，这些人估计不会有活口——她无比厌恶欺诈和背叛的人。
不，我本不该怜惜一群人渣的生死，但如果波及旁人就难办了。
窗外的鸟依旧不知愁地叽叽喳喳鸣叫着，甚至有两只落在窗台上，用小嘴“叮叮当当”地啄着玻璃。
等等......玻璃？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说大叔，你就这么确定，只要抓住我们，巴黎就会给你赏赐？”我慢慢地朝科黛坐着的椅子挪过去。
“废话！”罗塞尔用力一摆手，“你知道这女人杀死的是谁吗？！那可是炙手可热的马拉大人！抓住了她，就是抓住了谋杀马拉大人的凶手！你说巴黎会不会赏赐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假装吃惊地捂住了嘴，转头看向科黛，暗示地眨了眨眼睛，“科黛小姐，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她似乎没看懂我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没时间了。
我没等科黛反应过来，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反身踩在椅子上，借力登上窗台。我咬咬牙，紧紧闭上眼睛，朝窗外撞去。
“咔嚓——”
玻璃被硬生生地撞碎，那两只鸟也吓得丢了魂似的，拍拍翅膀，叽叽喳喳，惊魂未定地逃跑了。
玻璃碎渣散落了一地，我和科黛都摔在地上，身上划伤了几道伤痕，丝丝渗出血来。
“你怎么样？”
“啊——”科黛挣扎着坐起来，忽然喊道，“哎——小心！”
“噗嗤——”
我猛地回头，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科黛的银色匕首插在一个男人的胸口，而那人手里闪着寒光的刀正在我脑后不远处，“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追追追！——”罗塞尔气喘吁吁地跑出屋子，“别让他们跑了！”
刚说完这话，他就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又抬头看了看我们，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好啊！你们居然又杀人了！这回你们除了断头台，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说罢，剩下的几个人慢慢围了过来，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傍晚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凉凉的，裹挟着着草木的芳香，钻进鼻孔里。我感到一丝悲凉——这个时代的人，都无药可救了吗？多年的邻居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在利益面前，一切感情因素都如同浸了水的薄纸一般脆弱。
我倒还好，毕竟早就看惯了历史上的变迁和动乱，包括人性。可是这个时代的善良的人呢？他们能信任谁？他们该信任谁？
还是说——就这样，谁都不信任，谁都不去爱，做一个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
“夏绿蒂......”
“抱歉......”科黛失神地喃喃自语着，“是我太幼稚了......”
“问你个问题。”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机械一般冰冷，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像是滋生的病毒一般挥之不去。
杀掉他们吧，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清除他们吧，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去死。
清除吧，杀戮吧，蹂躏吧，践踏吧。
我厌恶他们，我希望——他们统统消失。
“夏绿蒂......”
“啊？”科黛看了看我。
“如果眼前这些人死在你的面前，你会介意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塞尔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子说要杀了我们！不是吓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不介意。”科黛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眸中还是有些伤怀，“我只悔恨自己的愚蠢和没用，没法帮上别人，无论是生前，还是现在。”
我慢慢转过身，举起手，指向罗塞尔。
“啊？”他瞪了瞪眼睛，“你打算用眼神杀人吗？小子！哈哈哈哈哈......”
“我倒是见过很多笑得嚣张跋扈的人，不过他们都有猖狂的资本，”我平静地笑了笑，“但你，似乎没有啊。”
倏忽间，我的眼前似乎有些模糊，恍惚仍是多年前的那个上午。
“你学魔术似乎是用来保护人的？”男子撇撇嘴，笑了笑，“什么嘛，小子，这可不行啊！”
“可我不想伤害别人啊，埃尔梅罗二世老师也是这样告诉我的呢——‘良心，是成为魔术师必要的条件’。”我不解地看了看眼前大哥一般的英俊男子。
“哼......”他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下一秒，我感到浑身一凉，只见那把赤红色的、似乎燃烧着火焰的朱枪，已经分毫不差地抵在我的脖子上。
“...........”我吓得不敢动弹了。
“告诉我，魔术师的良心，这种东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救你活命吗？”男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我沉默了，轻轻摇了摇头。
“听着，小子，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他随手把长枪戳在地上，蓝色的战斗服在赤色的映衬下，显得英气逼人，“但你要知道，这世界远比你已经见过的要险恶得多。有时候你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去杀戮。”
他似乎在蓄力，手指上酝酿着暗红色的光芒。
“只会些治疗术式是不够的，来吧，我教你一手简单的防身技。”
我好奇地看着那逐渐浓郁的魔力凝聚：“这是什么呀？”
他没有回答，抬起手，对着墙壁释放了那积蓄已久的魔力冲击。
“砰！——”如同子弹一般的冲击力瞬间贯穿了厚重的隔离墙，弹孔四周还滋滋地冒着白眼，如灼烧一般向外圈扩散着。
我当时就愣住了，盯着那弹孔一言未发。
“不用担心，这点小破坏，待会找美狄亚那小姑娘修上就好了！”男子哈哈一笑，“如果使用得当，这可是能一击贯穿对手心脏的杀招。嘛，其实也传承于我师傅斯卡哈的卢恩魔术，这一招的名字叫作————”
“小子，我不希望你用上它，因为这意味着你死我活的争斗。但在必要的时候，你得像个战士一样，做出决断。”
“嗯，这一招的名字叫作——”
是啊，那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我几乎忘了它的发生。
宽恕，同情，善良，容忍。
如果这些都无法挽救人性的沦丧，那么就毫无意义。
那，就让死亡赋予他们崇高的赠礼吧。
我抬起手，对准了罗塞尔的胸口。
“贯穿吧，Gandr——”
【To be contini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