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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刊杂货铺 Vol.3 何为人》 by我叫何潜田

2023-05-06 21:20 作者:我叫何潜田  | 我要投稿

周刊杂货铺 Vol.3 何为人 by我叫何潜田

 

我是人,所以我当然是人。

 

目录

1. 套子 by 我叫何潜田

2. 犯病年代 by 我叫何潜田

3. 蜕皮 by 我叫何潜田

4. 今日何梦-我是啥 by 我叫何潜田

题目总结:称“人”为“人”的叫做“人”

 

 

 

1. 套子 by 我叫何潜田

我叫套子,喜欢装,但套不到猴子。

我讨厌现在读的大学,无论老师,舍友,还是其他人,都是傻逼,在以前我从没见过这些傻逼。

明明从小到大都不是这么过来的,周围的人明明要么对我百依百顺,要么就得给我躲得远远的,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但现在这个学校的傻逼们根本不懂规矩,他们全都是目中无人的家伙,竟然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小卖部不会每天给我单独留好要喝的水,食堂不会给我留好饭菜和位置,连教室也不给我准备专属的位置!我对这些抱怨了很久,但都没有改变,所以说他们是垃圾——他们就像聋子一样,从来不在乎我的意见。

他妈的,我当时就该听家人的话,在家附近读完大学,而不是逞能做什么傻逼“自己的决定”——来到这里。

教室也好,食堂也好,什么都好,明明都是该优先为我服务的地方,从来都是如此,而不是像现在这群垃圾一样视我不见。

对付这些家伙只有威胁管用,爸妈说得对,他们只会害怕失去,只要我拿他们在乎的东西威胁他们,他们才会按我说的去做。真麻烦,每次都要我做到这一步他们才明白我要什么,这群蠢材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学生要想办法以劝退作要挟,职工要想办法以离职作要挟,公共场合要以秩序作要挟。我必须搞乱他们,他们才能注意到我,然后才有可能听那么几句我的感受,妈的屁事真多,为什么不能让我一句话随叫随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明明只用让考场等我一两个小时从电影院赶回来,我明明只想在图书馆买下一张自己的位置,我明明只想换掉食堂那几个长得难看做菜难吃的厨子,我明明只想让那几个讨厌我的傻逼室友消失!他们知不知道,大喊大叫,理论,发火,跳楼,都是很费我心力的?我真的要被他们气死了。

我是自由的,我就应该以我的节奏生活,而不是听你们的什么破安排。我想什么时候睡或者什么时候醒都是我的自由,我想什么时候出入哪里也是我的自由,而不是跟别人一样还要遵守什么时候或什么场合才能出入哪儿的浪费时间的东西。

一切就该跟从前一样,我怀念从前的日子——那个随自己的喜欢睡觉或起床无人约束的,那个无论在哪都能插队甚至遣散一条队列的,那个在哪都有专人安排服务的日子,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扯淡日子。

那几个室友又在讨论大扫除的事情,你们提议的大扫除你们做就是了,为什么还非要叫上我?又不是我想跟你们住一起的,对了,我一直提议要住单间,最多接受一个保洁定期来帮我打扫卫生,但三年了,学校依旧没有同意我的要求,效率真慢,真是一群饭桶!

对面床的傻逼昨晚也不知道什么动静让我半夜睡醒了,好啊,我给你们面子,每次回寝室就上床拉起帘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给脸不要脸,还敢打扰我的生活,那你们也别想好过,这几天晚上咱都别睡了!

我正好给女朋友打电话,我要跟她聊整整三天,一直不挂断的那种!我要跟这群傻逼室友耗着,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搬出去,别他妈再来烦我。

什么他妈叫不清楚晚上吵到我了,非得我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才有眼力见吗,就是给你们惯的!我从小就主张加倍奉还,让我半夜醒来的你们,这几天都给我好好受着!

我还得让你们好好听听我跟那傻逼女的腻歪,哎呀,都怪我实在太优秀,换掉一个又一个傻逼女友后都不断还有人通过我爸妈介绍给我认识,这群傻逼室友又怎么能体会到我的这种烦恼呢?一辈子,我要砸掉寝室的锁,让你们听我跟那傻逼女的打三天电话,然后在这种羡慕又不可得的难过里后悔一辈子!

……

对面上铺就是个畜生!

真是给脸不要了,我大发慈悲向你们展示如何散发个人魅力,顺带让你们体会我晚上被你们吵醒时的愤怒,你们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要踹翻房门,还要打翻我的桌子,真是群野人都不如的畜生!

另外几个呢,你们就不帮我说句话,你们就这么站着?

好啊,我真是看错你们了,我给了你们三年的机会,明明只剩一年,明明马上我就再也不用受你们的气了,你们不主动向这几年不理解我道歉,还要反过来倒打我一耙。你们有种,那我们走着瞧,我会记你们一辈子,你们可别被我逮住了!

你们不会知道我多有耐心,但我以后会让你们见识到的。我还记得三岁时对面街那个遛狗的傻逼,绳子都牵不住让狗在街上乱叫,我等了整整六年,在六年后那个家伙出差时的晚上,当着那臭狗的面摔死它那一窝小崽子,然后一把火点了它那狗窝。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傻逼最后灰溜溜搬走的样子,想必你们以后会哭得比他还难看吧?

我要想什么法子呢,我得想办法让你老家的房子因为“建设计划”被划入拆迁范围,但划入的范围只有一半,而且让你们拿不到一分钱;我得想办法让你们家养的鱼种的地莫名其妙出些小意外,不管是卖出去的还是没卖出去的;我得让你们时不时被砸个窗子撬个门,让你们半夜被几个炮仗嘣醒;我还得让对面那个傻逼走个夜路,然后给他个教训,让他再也不敢走夜路!

让我看看你们谁有耐心,竟然你们一个个都猜不透我的心思,还要这么跟我对着干,想必就已经做好了跟我杠一辈子的觉悟了吧?

这种快乐是多么的纯粹,我庆幸自己三岁时就理解了这种快乐,但用手捏死一只麻雀的感觉,肯定不会有跟你们杠一辈子的感觉来得更好。我已经很期待了,期待你们未来对自己所作所为忏悔的表情。

当然,现在让你们下不来台也是必要的,这里是寝室二楼,我必须得让你们长长记性,我要装作被你们推下去的样子跳下去,然后大闹一番,让你们在所有人面前出尽洋相!

总之,我叫套子,我还想装,我他妈套你猴子。

 

 

 

2. 犯病年代 by 我叫何潜田

这个时代有病,我们都将成为患者。

昨天儿子的流性人班主任在上课时走火,TA的手枪穿过天花板打中了楼上老师的腿,我儿子的班主任因此大概要跟楼上那个坚定的无政府主义者打官司。

他们今天正式开庭了,但楼上那个倒霉蛋成了被告,因为那家伙先入为主把班主任当成了男性,这明显是对班主任的不尊重。班主任以性别歧视和敲诈勒索为由反过来向法官解释了这个无政府主义者准备起诉自己的意图,现在法官显然会更支持TA。

无政府主义者不打算就此止步,TA决定继续上诉,直到联邦法院。但TA的赢面不大,因为班主任已经拉到了当地枪支协会和LGBTQIAPKDXUC……的支持。而此刻无政府促进协会跟素食主义者还有环保组织,因为之前的接头宣传活动举办的全肉宴以及一次性餐具的发放同时对上了,无政府促进协会内部还因为此事发生了分裂现在一团糟,这个倒霉的无政府主义者大概要打一场孤立无援的官司。

我的孩子受到了惊吓,现在不愿意上学。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没有办法来看他,也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来看他了——据说孩子他父亲昨天待的国营叶子店晚上被人蓄意纵火,纵火者锁死了出口并且自己也冲了进去……

他走得太突然,我还那么爱他。我的孩子以后只有一位父亲了。

听说孩子不愿意上学还有别的原因:他的新老师似乎是个有恋童传言的多信仰教徒,而这家伙每次上课都必须让所有学生跟他一起做一遍那些繁琐的仪式,TA好像经常以学生的动作不标准为理由出手纠正学生的动作,TA的传言也因此而来。希望那些反对TA的人能早日出手让TA离开学校,毕竟TA在我们教区也不是个受欢迎的人物。

现在我的丈夫死了,我们一家原本的收入来源都靠他,现在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很久没有参加过工作了,也不熟悉丈夫原本的活计,我也没有信心能做得像他一样好,所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手丈夫的工作。

我大概会考虑其他行当,毕竟丈夫的工作最近的规定有些变化莫测,把握不好很容易出问题。听说原本的安全区间从950刀马上就要改为1450刀,但具体何时实施还不清楚,但鉴于以前有新的规定将向前追溯的先例,我决定暂时不淌这趟浑水。

这两天我必须考虑是先去领救济还是先想办法在网上给孩子众筹些善款,不然的话也许我和孩子马上就要不得不搬离现在的房子。

 

我有些受够这种日子了,但我儿子显然没有,而且我的儿子最近还希望我不再称呼他,哦不,TA为“儿子”。我多么希望我的儿子也能早点厌倦这一切,然后跟我离开这里,另找一个去处。哪里都好,总之不能留在这里。

哦对了,听说那个无政府主义者绑着一身炸弹冲进了班主任的家把TA打死了,然后这家伙马上拿着自己的诊断证明自首,宣称自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3. 蜕皮 by 我叫何潜田

龙哥不想当人了。

龙哥跟我们说这个想法时我们都觉得很惊讶,但鉴于这是从龙哥嘴里说出来的,我们也不那么意外。

自打我们几个认识龙哥起,龙哥就经常跟我提起他的这套理论,所以我们一开始以为,这次他的说法跟以前也差不多。

“人是不完美的生物”、“我们的进化已经停滞了”、“想要改变这一切必须超越人类”像这样的话,龙哥说得不少,每次都越说越带劲,最后他都会在自己的畅想中笑得嘴歪眼斜。

龙哥今天叫我们来是打算跟我们告别,他说自己一直在托人寻找超越人类的方法,而现在,他有眉目了。

他说自己找到了一个早已失传的秘法残卷,而且他已经委托别人打探到了残缺部分的消息,现在龙哥马上就准备启程,去寻找残缺部分的线索。

我们哥几个都觉得龙哥魔怔了,这是有骗子在坑龙哥。龙哥说我们多虑了,消息绝对保真,然后他反手把我们拉近了一个临时群,在群里发了一张他在家拍的残卷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卷暗淡发黄的卷轴,全卷大概有好几米,拍摄到的部分是封面,上面用毛笔写下了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化龙术》。

我们看着这个“残卷”面面相觑,然后我首先向龙哥提出了异议——这玩意儿的年份肯定不远,毕竟《化龙术》几个字的字体用的都是仿宋。

龙哥说这完全正常,因为这东西是现代人对原古籍的手抄再版,所以看起来觉得很新。但尽管东西是新的,里面的内容肯定是真的。

我们不解,纷纷提出疑问,龙哥慢慢向我们解释起来。

首先,龙从天生,无始无终,不见首尾。龙哥是个孤儿,从小就不知自己的身份,而且在孤儿院里,孩子们也一直叫他龙哥,大人们就叫他小龙。之后龙哥从孤儿院出来以后也找过自己的亲人,但完全没有头绪,没多久也不找了。现在也没有人叫龙哥小龙了,认识的人要么叫他龙哥,要么叫他大龙。

我们打趣他过了这么多年,身价也就涨了85块。龙哥没听明白我们的意思,继续跟我们解释着。

龙哥说孤儿院院长告诉他捡到他的那年下了很长时间的大雨,上涨的河水差点让大坝决堤,各地都泛起了洪水。龙哥说这是云从龙的证据,小时候龙哥还收不住功力,所以自己在的地方才会有大雨。证据就在于龙哥所在的城市都常年下雨,而龙哥本人也不喜欢日晒干燥的地方。

我们又开玩笑道要是把龙哥放在撒哈拉沙漠那一定是对全人类最大的贡献,龙哥不理会我们的玩笑,又接着说道。

龙哥后腰尾巴骨上有一块绿色胎记,胎记和周围的皮肤都像老茧一样硬硬的,而且有着纹路。龙哥跟我们解释道这就是龙鳞,也就是他曾经是龙的铁证。

我们当然依旧不相信龙哥,但咱哥几个不太懂胎记,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一个哥们儿质问龙哥,问他既然是龙,那为什么现在变不回去呢。

龙哥解释道,自己很可能不完全是龙,很可能只是个混血儿,这中间也许有一段狗血的虐恋故事,但是他也不清楚个中细节。

我们明白了,龙哥想说自己是小龙人。

然后龙哥又拿起手机,指着手机里《化龙术》的照片说道,这个就是他洗尽铅华,彻底成龙的关键所在。这是他翻遍各地搜罗的古籍后找到的蛛丝马迹,相传在古代就常有真龙现身的记载,其中也有人与龙接触的例子,甚至还有人记录下了人形化龙的方法。而眼前的这个所谓手抄古卷,记载的就是龙哥心心念念的“方法”。

我们看着龙哥,一时也不好劝说什么,毕竟从龙哥的歪嘴来看,他现在劝不动。

我们只好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出什么事,以后有机会常联系。

干脆让他出去碰个壁以后我们再劝他走出心理阴影,我们这么想着。毕竟劝人走出失败的阴霾应该要比劝人走出狂热的冲动应该还是要容易些的。

然后我们过了许久,我们与龙哥失去了联系。我们的确有日子没见过龙哥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哥主动跟我们联系叫我们来看他,电话里他的声音虚弱地很,像是饿了一星期逃荒一样。

见面后我们见龙哥都吓了一跳——只见龙哥赤裸上身,佝偻着背,两眼无神,全身皮肤变成了青紫色,还有不少裂纹,就像一块久旱的盐碱地。

龙哥表情僵硬地向我们问好,我们纷纷询问龙哥这情况是否算好,用不用帮忙叫医生,或者准备联系殡仪馆。

龙哥摆了摆手,并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他这可不是出事了,这是练成了。

我们这下确定龙哥是魔怔了。

龙哥也不解释,转过身来给我们看,只见龙哥尾巴骨处的胎记向外蔓延了不少,并且周围的龟裂尤其多,中间密集的裂纹随着脊柱一路向上眼神,然后向全身扩散开来。

我们很好奇龙哥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龙哥说我们马上就能明白发生什么了,但眼下我们最好一人准备一套雨衣,或者考虑淋雨,但绝对不能打伞。然后我们一起上天台,马上我们就能看到龙哥的成果。

我们很害怕龙哥是不是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龙哥立马看穿了我们的心思,说道天台为了防止晒的衣服被吹下楼特意加高了护栏,人摔不出去的,他是准备带我们去看暴雨。

我们一下仿佛听错了什么,让龙哥清醒清醒。我打开窗户指着外面的太阳跟龙哥说,今年大旱,现在下午四点,天气预报说最近一个月都不会下雨。

龙哥笑而不语,然后推门准备上天台,留下一句话给我们:

本来是不会下雨,但现在会了。

大家最后都没有打伞,更没有去买雨衣,我出于对龙哥的尊重拿着龙哥家里的雨衣就上了楼。

老实说,我拿着雨衣时就感觉有些不对,雨衣似乎刚穿过不久,而且里面黏糊糊的,好像还有股雨腥味。

我们一起爬楼梯,这是栋老式住宅,但足有十二楼高。龙哥住在二楼,我们一路跟着龙哥爬楼累得不行。让人意外的时在家看似行动不便的龙哥,爬起楼来简直是如履平地,他好像手脚并用地一下子就把我们甩在了后面。

最后我们比龙哥慢了两分钟才上了天台,而一开门,我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们确定刚才还是下午四点,但我们不确定现在是几点——因为天一下子全黑了,如同整片天空一下被泼上了浓墨,闪电伴随着隐隐的雷声不断在四周的云层里穿行。黑云化作了雨点,先是几滴几滴,然后几乎是一瓢一瓢地往下落。

龙哥跪在我们面前,示意我们不要靠近,既然都没打算买雨衣,干脆就站在天台门口看着吧。

我们确信,这样的雨但凡会下一分钟以上,那穿不穿雨衣都没有什么区别。

跪在地上的龙哥慢慢把自己的身体压低,两手紧紧地抓着地面,他浑身在颤抖和痉挛,似乎在和什么做着搏斗。

我们看着眼前的龙哥,浑身的龟裂不断增加,最后皮肤几乎碎成了粉末黏在身上,我们从远处看起来就像看着密密麻麻地黑点布满龙哥全身。

然后龙哥全身都渗出血来,龙哥也开始慢慢发出痛苦的呻吟,最后近乎变成了怒吼。

“啊啊啊啊啊!”龙哥突然全身一震,整个人仰天长啸,他的眼睛都仿佛被自己的血染红,而就算再殷红的鲜血也掩盖不了他的眼瞳散发出的金色微光。

我差点下意识说出龙哥的眼里仿佛有狮子。

然后,一道惊雷劈在龙哥身上,龙哥仿佛把雷电吃了下去,我们站在距离他不超过十米的地方没有任何感觉,而他却维持着被雷劈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们正准备上前查看情况,但天空却突生异象。

整座城市的雨滴似乎都往这个天台汇聚而来,伴随着雷电和狂风,席卷向龙哥。

我们见势不妙,立刻关上了天台的大门,然后后撤了半层楼梯,惊心肉跳地听着天台风云大作的肆虐声。

这动静听着像拆迁,但考虑到天台上还有一个活人,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施工队能够弄出这个动静。

我们现在很好奇龙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了将近五分钟,天台的动静慢慢平稳了下来,只剩下风雨呼呼吹在大门上的声音。

我斗胆上前查看情况,然后把大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向里面张望。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

龙哥蜕下了皮,如果现在那个还是龙哥的话——我们不认识蜕皮后的这个东西是什么,毕竟很难想象从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里会爬出一条三米多长的全身泛着白色荧光的五脚蛇,而且它的身形还在不断变大。但听它的喘息声来判断,那依稀是龙哥的声音。而且看它从地上的蜕皮里起身,又舒展起身形的样子,龙哥现在应该对自己的模样很满意。

“哈哈,龙哥就是龙!”龙哥边说着,边一跃而起,向天上飞去。

 

 

 

4. 今日何梦-我是啥 by 我叫何潜田

我大概是在海上,海面一望无际,空中有一层能看穿但又看不清的薄雾,天上呈现傍晚的颜色但不见太阳,天色映照在水面上一片昏黄。我此刻站在海面里突出的一脚孤独的陆地上,望着水天一色的四周出神。

我所待的地方只能称得上“一脚”大,凸起的陆地只有大概直径五十厘米的圆圈大小,再往外看去陆地几乎是垂直下沉到水下看不见的黑暗里,就像被硬生生削去了。而且就算如此,海水也没过了我的脚掌。此时我若坐下,几乎就可以说是坐在海上。

海面平静无风,天上无鸟,水下无鱼,仿佛我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生机。

我仿佛已经独自在这里存在了千年,在意识到自己忍受了千年的孤寂后,我突然留下了泪。而我自己甚至没察觉到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还径直眺望着远方,好像搜寻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的出现。

我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似乎成了树立在海上的流泪的雕像。

随后,我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坐下,“坐在海上”皱眉沉思着什么。

我确定了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因为我回忆起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来源于听人说起的故事,而故事的源头是别人的梦,我只是梦见了别人口中的故事而已。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但我还需要时间醒来,可眼下我看不到时间的流动,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醒来。

贸然下水或升空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在一时醒不来的梦里轻举妄动只会让故事发展演变成噩梦。而我不确定现在现实时间究竟是多久,如果还是半夜那就意味着我的噩梦将继续上演许久,直到太阳升起,然后我自然苏醒。

眼下我身处孤岛,而世界没有一丝波澜,我需要行动才能让这静止的世界动起来。

我听到的故事仅仅记载了这些内容——晚上梦见了自己身处孤岛,周围毫无生机,孤独的我独自守望着远方,直至醒来。

而我不希望是这种结局——自己必须苦苦等待白天的阳光把自己叫醒。更何况听到的故事里可没有薄雾这种东西存在,这就意味着我的梦里存在着变数,我至少不要让现状变得更坏才行。

“那这里应该是哪儿?”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突然,世界出现了剧烈的震动,我原本看着的方向仿佛有东西突然出现,并开始向这边移动。

周围的雾迅速浓了起来,变成了我能隐约看出四五米的视线,再往外只能看到有光照亮了周围的感觉。此时我看向看面,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现在浓雾外照进来的,已经变成了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把世界照了个通透。

但总之,照亮了海面的光没有照穿眼前的浓雾。我现在依旧没有行动,因为出现未知的生物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一场噩梦,总的来说我的恐惧从来不会来自未知,而是直接来自于危险本身。

无论是狮子老虎还是妖魔鬼怪,倘若它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但它们就这么傻乎乎地存在着,甚至围绕着我转圈,我都不会觉得害怕,甚至可能尝试与它们交流。但只要它们明确做出了攻击意图乃至行为,我就会迅速感觉到焦虑和紧张。

尽管这世上不存在妖魔鬼怪,更没有什么突然出现但又傻乎乎站着或者围着人转圈的生物,但这样的存在完全可能存在于“梦里”。

但知道它们明确可能会“攻击”之前,这对我来说都不会是一场噩梦,所以直到确定危险将要发生时,我都最好保持冷静。

噩梦醒来后的紧张无力一般源于梦里最后可能有的窒息感、力竭感以及受伤后的幻痛。我在意识到自己做梦后的确能够避免这些问题发生,我可以飞起来,可以变换场景,甚至让危险的事物直接消失。但对于噩梦来说这些行为没有多少用处,“噩梦”本身不算一个“事件”,更像是一种“基调”,当现在自己所作的梦已经明确变成了一场噩梦后,就算自己明确知晓了是在做梦也好,只要没有醒来,都必须不断应对新产生的威胁,而自己如果不马上从“噩梦”的基调中摆脱出来的话,就算最后醒来也会因为自己忙于应对不断变化的梦境,而受到大概因为想象力过载而导致的头痛中去。

所以眼下,我必须要做的是保持自己的情绪稳定,不要出现任何波动,只要我不产生恐惧的情绪,接下来的情节就不会往恐怖的方向发展。

世界伴随着那个方向东西的靠近不断震动,那个家伙大概是踩着海底向这边靠近,但海面依旧平静,也就是说那东西没有泛起水花。

我伸出手,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结果海面像切开的果冻一样在我手指划过的地方开了一道口子没有愈合。我震撼于自己想象中的海面竟然是这种样子,继而好奇走过来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咚”,“咚”,沉闷的脚步声,每秒一步地向这边靠近。我能感觉震动不断强烈起来,但我并没有被震得飞起来,依旧坐在海面上纹丝不动。

不过我的确感觉到了震动,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这个震动只作用在了我的眼球上一样。它每靠近一步,我的眼球就会震荡一次。

它最后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影子。

它看起来像只大猩猩,或者说猿猴,或者别的什么。但总之,它是只大概上万米高的猩猩……

它双手从胸前直伸向海底,把身体撑起来,整个身躯的轮廓几乎挡住了我一个方向的视线,我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高墙,在直至云端的地方慢慢收窄,显示出“头部”的模样。

它缓慢地喘息着,就那么停在那里。此刻我和它仿佛就在对视,我仰头看着它,它低头寻找我,场面有些滑稽。

我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道:“那,那个,你是什么啊?”

它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我想了想,它大概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于是我更大声喊道:“你好,你谁啊!”

“呜?”对方缓缓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但它声如洪钟,轻轻地开口就好像要把大海呵退一般,让它周围的“海水”都全部散开,激起了凝固的几十米高墙。

我一时不知哪来的勇气,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你!谁!啊!!!”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头一次这么大,大到好像要盖过了眼前这个巨物的动静,仿佛我的声音是从天上向下传来。

我觉得我在气势上已经胜过了它,接下来的进展大概会很顺利。

“我,我是人。”它平静地说道。

我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家伙能够口吐人言,更令人意外的是,它说自己是人。

“你是人吗?”我反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它继续回道,语句简短。

我无法把如此巨大的生物跟自己视作同类,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是人啊!”

“是人,哪有,为什么?”它慢慢回道。

“对啊,它是人,有问题吗?”另一个声音从我脑后的天空中响起。

我回头看去,这个声音小得多,它的来源也同样小得多——它大概在我面前十米的半空中,整体呈人形,但手臂跟身体之间连着膜翼,不断扑棱地飞行着。

“你又是哪位?”我继续问这个新出现的生物道。

对方干脆回答:“我?还用问吗,我当然也是人啦!”

“啊?”我对眼前所见更加难以置信了,“你说你也是人,但它说它也是!”

“嗯。”我背后的巨大生物点头表示同意,它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带着回音。

“它当然也是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我同样也是,这有问题吗?”我面前飞在半空中的生物回道。

“我也是!”突然,我右手方向的水面窜出一个身影说道。它看起来也是人形,但它的耳朵变成了鱼鳍状,整个身体起起伏伏地踩水,想必手脚都变成了蹼足。

“我,我也是!”我脚下的“陆地”突然进一步隆起,然后整个向上窜。动静停下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有独角的石头人头顶的犄角上。而这个石头人大概也有几千米高,至少它稳稳地露出了水面,而且站起了一百多米。

“我!”“还有我!”“我也是!”“我也一样。”“哇呜哩哇啦乌璐!”“呜呜!!”“我们都是!”……

伴随着一声声不同方向突然出现的声音,我的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自称为“人”的东西。它们奇形怪状多种多样:有带翅膀的,有带尾巴的,有人头兽身的,有兽头人身的,有轮廓像人但不能说话的,有完全跟人不沾边但说人话的,有完全看不见形体的,有好像直接在脑子里和你精神交流的……

总之,原本只有我的孤独的世界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完全不正常了。

它们互相宣称着自己是人,然后互相发出诸如“嗯嗯”“是的是的”“你好”“真棒啊”之类的话语,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反正它们互相热络地聊了起来,但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最后慢慢混乱到几乎变成了白噪音,我的耳朵好像听到的一切都变成了蜂鸣声。

到最后,我的精神都恍惚了起来。隐约是我张嘴说了一声“那你们是人,我是什么?”,我听到这句话时都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每个字都带着空灵地回声在耳边响起,我大概已经头昏脑胀了。

但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他们的身影还未消失我都以为之前的一切就这么不存在了。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恢复了过来,然后缓缓坐下,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依旧有些发晕,晃晃悠悠说:“所,所以,你们都是人?”

“是啊。”所有“生物”异口同声说道,好吧,其实中间有些声音我也听不懂是啥。

“那么,我又是啥?”我继续问道。

“是啊,你又是什么呢?”他们继续异口同声道,“我们也在想啊,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啊,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人吗?”我疑惑道。

“嗯,你也是人吗,怎么不像?”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人”飘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对我说。

我挑眉问它:“所以怎么不像了,那为什么你们又算人呢,你们一个个都不一样?”

“我们?我们当然是人了!”拇指大小的“人”立刻说道,“你看啊,我们都,我们都……”

它一下说不出话来,场面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打破僵局,说道:“要我说啊,你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到底什么叫人,为什么你们都说自己叫人,为什么我又看着不是呢?”

“是啊,为什么呢?”“你凭什么算人啊!”“就是就是!”“我们一直都是人啊,有什么问题吗?”“真好笑,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但总之,它们依旧对我是人这件事持否定看法。

我立刻回了一句:“总之,在我的认识里,只有跟我差不多的样子的家伙才算人,而各位看起来都不太像。那么问题来了,各位你们都说自己是人,你们是认为‘你们都是人’呢,还是你们一开始只是认为‘自己是人,原来大家都是人’呢?”

大家突然沉默了。

突然,最开始的巨型生物开口道:“我,我是……”

“不对,我才是!”另一个鱼人造型的家伙开口道。

“我才是人!”“人应该长我这样才对!”“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不是人!”“你们是在假冒为人是吧,现出原形吧!”……

场面一度又变得混乱起来。

大家开始无止境地争吵,我的耳边又开始出现白噪音,眼前的雾气越发浓厚起来。

我捂着耳朵,四处张望,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眼下的情况不能再糟了。

“你不是人!”“你才不是人呢!”“我都说了你们不是人!”“好了别吵了,大家都不是人好了吧!”“谁不是人了,你才不是人呢!”“该醒了吗?”“去你的,你才不是人!”……

在混乱的声音中,我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我向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踩着空气像踩着弹簧一般,借着弹射冲了过去,抓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子。

“影子你他妈闹够了没有!”我指着穿着黑色风衣的他的鼻子,朝这个跟我一模一样但颜色整体灰一度的家伙怒道。

“啪!”他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瞬间清净了。可周围的白雾仿佛变成了白光,并且逐渐强烈起来,我仿佛要在白光中窒息。

“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我使劲扯着他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拽,但一用力,只扯过来一条黑色领带。

“所以我不是过来了吗,还是说我应该再晚一点!”他略带笑意的声音突然从我后方传来。

“太!慢!啦!!!”我涨红了脸怒喝道,“搞这种恶作剧很有意思吗,我下次要是在哪个场景里看到了你,非得直接把你一个过肩摔扔地上!”

“那就祝你早日在梦里发现我咯~”影子戏谑地说道,声音越飘越远。

“喂,等……”我试图留下他,但终于……

我苏醒了。

我望着窗外的太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回忆着这场糟糕的梦,脑子里默默发问:

所以在它们眼里,我是个啥?

 

 

 

题目总结:称“人”为“人”的叫做“人”

“人”这个称呼是“人”给自己下的定义,所以如果哪天有其他什么生物叫我们“恐怖直立猿”,或者它们称自己为人,那么一定是个恐怖故事。

讨论一个东西之前我们最好先给一个东西下一个定义,只有定义好了具体的讨论范围,之后的话题才不至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越跑越偏。

比如这次的话题,“何为人”。对于“人”而言,它到底是一个名词,还是一个形容词,还是别的什么词;“人”是一种状态,还是一个过程,亦或是一个原因,一个结果。

当我想到这些后,再回过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就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你如果不问我什么是“人”,我好像就明白“人”是什么;但当你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就不清楚什么是“人”了。

就像一台手机,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被叫做“手机”呢?是从哪一个零件被组装开始,还是从第一次通电、第一次开机开始,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塞着零件的容器被定义为“手机”开始?

那对于人和猿猴而言,假设某种猿猴的确会进化成人,那么在整个过程中,它是在哪个时机开始,从哪个行为开始,就应该被称作“人”了呢?

很神奇的想法,这种思考让我好像要长脑子了,但我不想再长一个脑子,所以我要把这个想法先放放。

对了,我觉得咱们这种题材应该偶尔来一个封面,顺便把之前漏掉的封面也发出来让大伙儿高兴一下~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愿我们下次再见。

 

 

 

By 我叫何潜田

2023.5.6

夜的黑
A,I,ai
何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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