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虫记·江油·养马峡·20180901(四)

路边有很多开花的长勾刺蒴麻,花上有一种非常漂亮的蜂在采蜜。很遗憾,我没有在花上拍到足够清晰的照片。几十分钟后,我在当地人丢弃的一件满是汗渍的衣服上看到了舔舐汗渍的同种蜜蜂,在那里拍到了比较清楚的照片。

腹部有非常漂亮的彩带,体型很小,是当地的常见蜂类。与另一类有彩带的蜂,无垫蜂属不同的是,本属不在蜜蜂科下,形态特征有显著的隧蜂科气质。此外,无垫蜂属内有彩带的种类一般有4条或更多的彩带,而本种腹部第一节背板缺彩带,只有三条。
说实话,我在无垫蜂属查了很久,因为彩带蜂是非常冷门的类群,资料不多。
景区里有不少人家,种菜自然是免不了的,不知道是景区的要求还是村民靠旅游业获得的收入足够多,这里的人似乎并不会大量使用农药,于是,丝瓜上爬满了叶甲。

顾名思义,守瓜是一类寄生于葫芦科植物的叶甲,它们往往在瓜类作物上大量聚集,有时会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除了靠寄主和颜色辨别之外,守瓜属大部分物种的前胸背板都有横向的刻痕,不同种类刻痕的形状不同。本种以黄色为主的体色和波浪形的刻痕与大多数近缘种不同。
然后我看到了一只螳螂,我不擅长鉴定若虫,因此把图丢到了群里,浴桶先辈定为姬螳属。

种名是我根据产地和同种的若虫照片确定的,这个属的其他种类都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姬螳的大龄若虫和成虫拟态枯枝,很好玩,据《中国螳螂》描述,姬螳比较好养,有些标本就是分类学家用偶然采到的若虫养出来的,真实。
野茼蒿长得很茂盛,花上停了很多灰蝶。

非常漂亮的灰蝶,后翅的黑点和须是在模仿头和触角,以迷惑捕食者,丢卒保车。
斑纹上呈现的银色是一种结构色,鳞片表面的镜面反射模拟了金属单质表面的色泽,这也是迷惑天敌的方法。
灰蝶静静地停在野茼蒿上,一动不动,但野茼蒿上也有静不下来的东西。

比异色瓢虫还要令人困惑的多形种。异色瓢虫至少还有鞘翅横缢和前胸斑纹可以比较准确地拿捏,龟纹瓢虫则是完全放飞自我,极端状态下,两只龟纹瓢虫几乎没有一个像素点是相同的。
鉴定这类多形种,除了靠经验,还可以稍微借助一下想象力。
沿着路继续往前走,是另一家农家乐,门口有一个花坛,花坛里有几只常见蝴蝶。


雌雄异形,上雄下雌。漂亮且常见的大型豹蛱蝶,吸食花蜜。由于数量极多,有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突变个体,比如雌雄嵌合体,一些标本收藏家喜欢这种变异个体。
除了花序,叶腋附近也藏着一些希望蒙混过关的拟态小虫。

尖胸沫蝉科成虫几乎全都擅长拟态腋芽,但这个个体选择的背景板不太对,蒿属的花序上大概不太可能长出这种形态的腋芽。
沫蝉擅长蹦跳,有的种类甚至可以超过音速。我还没见过这种天赋异禀的沫蝉,也可能是因为它们觉得我不够可怕,不认真跳。
对小型植食昆虫来说,餐厅里的它们有时是食客,有时则会变成食材。

种名存疑。
受害者是一只盲蝽。
花蟹蛛很好玩,它们并不拟态花,它们模仿的是花上的枯叶杂物,真正拟态花的蟹蛛反而不叫花蟹蛛。当然,花蟹蛛的对策是成功的,它和它嘴里的盲蝽大概都认同这一点。
臭牡丹是不受欢迎的蜜源,只有少数几种蝴蝶对它的花蜜感兴趣。

常见的凤蝶,没有尾突,有蓝色鳞片,很容易辨认。雄蝶后翅正面有红斑。台湾人好像叫它黑凤蝶,也说得通。

与前一种的区别很明显,但它本身有几个不太容易一眼区分的近似种,如果要鉴定,建议翻一下资料。
我觉得当地的凤蝶可能与臭牡丹之间有一定程度的协同演化——臭牡丹伸长的雌雄蕊可以借助凤蝶完成传粉,但其细长的花冠管显然不利于蜂类。
旁边有条狭窄的岔路,通向山谷,我冒着被蚊子叮成米其林的风险,离开了宽阔明亮的主路。
岔口有一棵树,树下有一只胆小的蝴蝶,稍微接近就吓跑了,只拍到一张糊图。

完全不会闪的闪蛱蝶亚科成员,虽然听起来跟豹蛱蝶有点关系,但实际上连形似都有点勉强。不看触角和驱赶,甚至有点像是敌蛾科的某些种类。
野拍和棚拍不同,虫子不赏脸,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路边有农家,栽了很多蔬菜,紫苏叶子背面有只蛾子。

这个种其实还有点故事。
早在十几年前,日本学者通过细致的研究发现,本种的幼虫有两种食性,一种喜欢松叶,另一种喜欢吃被子植物的果实,同一只幼虫的食性不能通过强行投喂另一类食物而改变,吃不同被子植物的幼虫也互相不能交换伙食。因此,日本学者认为这个种包含了两个甚至更多的种。
然而不管吃什么长大,成虫的形态没有任何显著而不连续的差别,由于目前形态分类的标准仍然是外生殖器,日本学者的前述研究是否足以将两个种分开,仍有争议。
有庄稼的地方当然不会没有稻蝗。

颜色极其多变,存在这种背面褐色、侧面绿色的个体,这种个体一般不会再小稻蝗中出现。
这是第二次看到稻蝗了,以后还会有五六次,可能直接略去。
这家人还种了韭菜,韭菜上有弄蝶。

蝴蝶的亚种分得确实详细,什么时候食蚜蝇也能搞得这么清楚,我就舒服了。
韭菜的气味让大多数食草动物望而却步,但为了繁殖后代,它们不得不吸引传粉昆虫,因此,花蜜是没有韭菜味的。
还有一种蛱蝶,但韭菜上的这个个体不太好看,我从后面的照片里找到了一只比较好看的个体。

这个也是我的老朋友,我在竹林里啥都看不到的时候,它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之一。
本属不同种类之间的差别主要体现在反面,正面斑纹都比较相似,不容易区分。本种正面顶角的小橙斑是其他国产种类所没有的。
路边还有一个柴房,柴房的外墙上趴着一只螽斯。

种名存疑。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喊畸螽吧,亚属这种东西不适合我。不太能理解,胸部背面斑纹这么奇葩的东西为什么要跟胸前两道杠的小清新放在一起,也许他们的结论是用分子做的吧。
路边还有玉米(这家人怎么什么都种),玉米叶子背面有个奇葩。

不如上次那种袖蜡蝉好看,但与叶蝉非常相似,容易认错(仅限于照片)。这两类东西看实物还是很容易区分的,袖蜡蝉是胸喙亚目的成员,头部的形态与叶蝉差别甚大。
叶蝉科的成虫似乎不会在翅膀上附着白蜡。
除了玉米,其他植物的叶子上也有乐子。

存疑,可能只是一只未成年的狡蛛。
潜伏在未完全展开的草叶上,织网,但网不用于捕猎,类似跳蛛织网筑巢。盗蛛科复眼的排列与狼蛛科不同,照片清楚的话不难分辨到科。
玉米秸秆很结实,有园蛛结网。

腹部的银斑形状多变,最好不要太依赖这个特征。
艾蛛会把吸干的猎物外壳挂在网上,由于它自己的斑纹也很混乱,从远处看,艾蛛与这些外壳几乎没有区别,这也是一种迷惑天敌的方法——当然,这招对运气比较好的海豹型天敌是没用的。
蜘蛛不只能在草上找到,地上也有。

种名存疑。跳蛛科最恶心的类群之一,几乎完全不能通过除生殖器外的形态特征来鉴定。即使是同一个种,体色的变化也极大,高强度模仿附近的大型蚂蚁。
这种模仿不只是形态上的,它们的行为也与蚂蚁类似——前两对足甚至可以模仿蚂蚁用触角探路的动作。我还是个菜鸟的时候,被坑过。
再往前走,是一片已经被收割的玉米地,田间杂草之间有一只飞得有气无力的老年蝴蝶。

这个时候不是苎麻珍蝶应该出现的季节,这只算是寿命特别长的个体。因为它的盛发期跟我的春季学期重合,这个时候我一般没有时间去野外,所以之前我甚至没见过这货的活体成虫。
上述生活史仅限于川北地区,更热的地方可能有所不同。
再往前就没有农田了,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地面潮湿,蕨类茂密,还有很多蚊子。这里面过于阴湿,虫子不多,但有些夜行性种类隐藏在这里。

大型夜蛾,新建的裳蛾科的模式属。两个硕大眼斑的作用与大蚕蛾科一样,模仿猫头鹰的眼睛,吓跑小型食虫动物。
不管分子结果是啥,我现在确实不适应裳蛾科这个体系,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仍然会沿用比较陈旧的分类系统,好在灯蛾、毒蛾、裳夜蛾亚科都是单系群,老系统还能用。
走了一会,没有虫子,蕨也拍完了,我决定原路返回。

与狼蛛属有点相似,但体型太小了,狼蛛大它一倍。在湿润的林下活动,跑得很快,修长的腿可以防止自己被地上的水打湿。
相对于其他豹蛛,本种的斑纹少而简单,加上它本身比较常见,鉴定起来不算特别困难。
我又走回了之前说过的农舍,农舍外面挂着一件满是汗渍的旧衣服,很多昆虫围着它,吸食盐和有机物。

很常见但不容易拍好的蛱蝶,飞得很快,要不是它等着吃汗,我确实拍不到。其实它在傍晚也不喜欢活动,但那个时候对焦和照光都是问题,我不太喜欢在那个时候拍照。
当然,这种地方没有苍蝇是不可能的。

寄蝇科最常见的属之一。远看和近看都是一只普通的苍蝇,但翅脉与蝇科差别极大,属于寄蝇/麻蝇/丽蝇型。追寄蝇属的腹部比较有特色,所以不容易认错。
虽然它长得不好看,但严格来说,留着这类苍蝇对人类是有好处的。寄蝇是选择性很差的寄生类群,看到什么幼虫都喜欢注几个卵,能不能活?不一定。这种敢于尝试的寄生性天敌有时比专一寄主的种类更有用,因为后者不太可能对新引进的害虫类群有所反应。
往回走,走到柴房,太阳照在木墙上,我看到了一只茧蜂。

茧蜂科少见的大型种类,体长接近1cm。
它为什么不是姬蜂?因为姬蜂平时不会把产卵管伸出到这种程度。本属在古北区和新北区都有分布,是钻蛀害虫的寄生天敌,钻蛀害虫包括天牛、某些金龟、吉丁虫以及木蠹蛾等,修长的产卵管可以刺穿树皮,直达受害者。
至于它是怎么精准定位的,不知道,我觉得它根本不会精准定位,不然也不会跑到柴房的墙上打针了。
墙上还趴着一只草螽,可能是晚上被灯光吸引来的。

膝盖是黑色的(确信),这是其他草螽都没有的特征。虽然配色跟某些蛩螽相似,但后者前足有捕食刺,复眼突出,头部和前胸背板的形状也不同。
喜欢吃草,但并不像蝗虫那样硬核,遇到苹果或者南瓜之类的仍然能吃得很开心。叫声细微,很有趣但并不好听。
又走了一会,我回到了主路,继续往前走,有一片秋英花,花上有一只奇怪的蜂。

存疑,不太像熊蜂,熊蜂脑袋比较秃,也不太会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收集花粉。
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因为没有看到正面照,我不是特别确定。
要是别人拍了这张照片来问我,我说不定一句“熊蜂属”就直接回过去了,给自己干活确实比较细致。
如果有正面照,这两个属的分别不难,回条蜂属的单眼太诡异了,整个膜翅目都找不出几个比它还诡异的类群。
附近的蒿上停了一只日行性的蛾子。

舞蛾科是常见的日行性蛾类之一,它们比较明显的特征就是停落时翅膀不紧贴于腹部,而是锐角状展开。本种在当地可能有几个近缘种,不同种类前翅斑纹不同,差异很微妙,需要用“大家来找茬”的标准来比较。
草丛里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叶蜂。

比七月看到的叶蜂短一些,这是一个不常见的属,美国和日本都有记录,国内绝对有人拍到过,但是近年来没有正式的文献记录。
日本的个体胸前黑斑更深,似乎不是同一种,美国的图就更离奇了,估计不一定是同一个亚属。
草上还有一只无垫蜂,这种活跃的昆虫难得老实下来。

算是四川新记录,之前国内只在云南有记录,国外分布于东南亚。与东南沿海以及台湾、日本所产的螯无垫蜂近缘,但腹部背板的白色端带不同。
无垫蜂也有不少有彩带的种类,主要集中于带无垫蜂亚属,本种在舌无垫蜂亚属内,没有彩带。有彩带的无垫蜂我也拍到了,在画稿溪,以后可能会写。
如有错漏,欢迎指出
最后祝你,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