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抑|中午抢救室,晚上逛超市。大起大落的一天

争吵,谩骂,摔门声。缩在床上的我终于无法忍受,晃动着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机械性的开始掰药,吞下。最后一声摔门声响起,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空了的药盒子,低头数了数,乖乖,56片。
好事是我清醒的很快,在我意识到自己又在自伤之后,给闺蜜发了消息,闺蜜立马陪我去了急诊。分诊台的护士问我怎么了,我小声说吃药吃多了。护士抬头,翻白眼,能吃多少啊。我把药盒子给她,小声说五六十片。护士的白眼从不屑变成震惊,让我去急诊内科。大夫问我,吃的什么药。我说,抗抑郁抗焦虑的。大夫年龄挺大了,得有个五六十,他盯着我,皱着眉头,怎么,想死啊?我摇摇头,这次倒不是想死,就是脑袋断片了。大夫叹了口气,询问我各种药的计量,然后我被叫去抢救室躺了下来。
洗胃是真难受,一根拇指粗细的管子从喉咙插到胃里,往胃里灌冰凉的药水,然后混着胃容物排出来,再灌,再排,嘴角不停淌着口水,眼泪混着汗水不停的流,打湿了半边脸和头发,手脚被护士按着,无法动弹,狼狈不堪,却又无计可施。
上次洗胃,两个护士一直议论,我嘴里插着管子也没法反驳,萌萌站在我身边,我死死拉着她的手,出了一手汗。这次,闺蜜没有进抢救室,四个护士在我身边操作着,一个姐姐好温柔好温柔,问我,妹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等会拔了管子可以跟我们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帮你。
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从小学能写日记开始,我就习惯性的记录下一点一点的小事情。但是好像回忆越多,不好的回忆也越多,它们有时一滴一滴的,有时倾泻而下的,注入到我内心的水箱里。再大的水箱也会有装满溢出来的时候,终于,我的水箱外溢了。
是从哪一天水箱开始蓄水的呢。是奶奶在堂弟出生后对我说的我们孙家不缺你个女孩,是父亲把母亲反锁在家门外不顾哭喊的我依旧对母亲谩骂,是一开门就看到被父亲吐的一地的秽物,是父亲在母亲不在家时酗酒后对我说出的那些羞辱母亲的话语,是同学把我堵在地下室的性骚扰,是挨过的巴掌和被踩在地上的校服,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面指着我说大专都考不上的废物,是无缘无故上课不允许我进教室顶着三十多度的天站了一节课,是哪怕考了年级前十还在被质问你怎么就考这么点,是一句句死胖子死肥猪,还是什么,太多太多了。
如果说,学校的痛苦可以随着年级增高毕业之后逃离这个环境,但是家庭呢。父亲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我甚至分不清他的好坏。五年级的一天,母亲中午把我从午托班接了出来,带我去吃的豪爽来牛排。母亲坐在我的对面,哽咽的问我,爸爸妈妈如果离婚了你会难过吗。我连连摇头,说,你们赶紧离了吧。可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离婚,我不知道现在的理由是什么,但在那时候,母亲的理由是为了我。从小到大,从我能回忆起至今,只有一句为了我。很心疼母亲,很憎恨父亲。我似乎无法改变,我又似乎是母亲不幸的根源。他们从我小能记事吵到现在,可母亲却总是对我说爸爸是很爱我们的。爱是什么,爱是谩骂,爱是殴打,爱是诋毁,爱是逼迫,爱是鄙夷,爱是控制,爱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彻底发病前,我已经有过无数次崩溃的时候,会蹲在走廊尽头给天南海北的朋友大哭一场,小心翼翼的维护心里小小的水箱。苦难人人都有过,所以我不能把我的无助和脆弱展示给身边的人。
心里五味杂陈,也要用嘻嘻哈哈的表情和话语掩盖我的情绪。
忘掉痛苦的回忆就会快乐,在上大学之后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接连发生的一件一件事情,又在一遍遍告诫我自己是个事事无成的废物。
未来在我的面前既清晰又模糊,我清晰的知道我越来越背离我目标的方向,可模糊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该这样。
我的19岁不该是被药物堆积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