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渣翻)钢铁连队(第六章)
第六章
“工程师可以创造出对抗几乎所有敌人的战争机器。从精工火枪的精准射击到火枪手团的齐射弹幕,几乎没有什么能抵挡有效部署的黑火药武器。但有一样东西,是他哪怕掌握了钢铁和蒸汽的力量也无法对抗的。那就是恐惧,人类的吞噬者。如果让恐惧在你的军队中扎根的话,哪怕是旧世界所有的枪炮都不足以确保胜利。”
——大工程师卢卡斯·格伦德( Lukas Grendel)在努恩工程师学院的演讲
随着军队越爬越高,天气逐渐变冷。当赫吉格周围的低地正享受着初春的那几天时,山脉仍然像大理石一样坚硬冰冷。雪线还在他们上方很远的地方,但刺骨的寒风使空气变得寒冷。男人们穿着潮湿的衣服瑟瑟发抖,他们低着头,咬紧牙关前进。几个人在艰苦的环境中病倒了,而其他人对此束手无策。那些还能走路的人被给予了当时那种粗糙的药剂,并由他们的战友扶着。剩下的倒霉蛋不是发烧了,就是被大风吹昏了头,留在了队伍的后面。他们要么设法找到回到赫吉格的路,要么就此抛尸荒野。
对于那些已经爬上了半山腰的人来说,四周都是白色的山峰。军队已经到达了这片高地的中心地带,道路不断起伏,弯弯曲曲地绕着露出地面的灰色条纹岩石。在这些地方生长的为数不多的树木是黑色的松树,它们的树根盘根错节地紧贴在巨大的悬崖边缘。细细的灰色草在风中不停地沙沙作响,这种持续的颤动甚至让最有经验的士兵也紧张不安。
当马格努斯策马前行时,发现自己被高耸的山峰吸引住了,这些山峰环绕着地平线。当群山俯视着簇拥在一起的人们时,他们正艰难地向目标前进。它们看上去冷酷而凄凉,顶上破碎的冰顶正闪闪发光。它们身上散发出一种威胁的气息。每隔一段时间,当风在粗糙的、锯齿状的岩石上呼啸而过时,马格努斯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低沉的声音的回声,那些声音呢喃着凡人无法听到的恶言秽语。
有关于山的传说,就像有关于森林的传说一样。据说,岩石下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在啃噬着。大家都知道,在这雪山的高处,在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方,生活着古老的生物。身穿铠甲的巨龙,蜷缩在他们冰封的黄金储备上。披着毛皮的人形怪物,对着闪闪发光的星星嚎叫着他们的孤独。马格努斯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这样的故事。但现在,他抬头望着群山峻峭的侧翼,感到自己的勇气开始减弱。他已经将近两天没沾酒了,这对他的神经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在那骇人的高处,肯定隐藏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是凡人注定永远无法发现的。这不是他们的地盘,就像那片深林不是他们的地盘一样。
突然,他的思路被前面的人的喊叫声打断了。前方发生了什么事。马格努斯从马镫上站起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军号吹响了,率领火枪手的队长们骑马向先头部队走去。
马格努斯在马鞍上转过身来,对其他人喊道。“希尔德布兰特,索尔加德,你们跟我来。”他说。"梅西纳和赫歇尔,看好大炮。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踢了踢马的胁腹,让它开始慢慢跑起来。希尔德布兰特很快就来到他身边,骑着他那匹巨大的马,步履沉重地向前走着。索尔加德撒腿就跑,一边咒骂一边试图跟上马儿。当他们骑马穿过队伍时,一张低声大骂卡扎利德语脏话的嘴在他们背后追赶着他们。
马格努斯很快就和其他连队的队长一起赶到,他们都被号角声吸引过来了,脸上都带着同样惊愕的表情。战斗的信号还没有发出,所以大批的步兵都止步不前了,感谢其余的士兵。出于某种原因,沙恩霍斯特希望他的指挥官们聚集在一起领导军队,这是不寻常的,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值得关注。
想要穿过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即使骑着快马也要花不少时间。最后,马格努斯和其他人到达了队伍前列。过了一会儿,索尔加德也来了,他两颊通红。不过没有人敢对他那张脸笑一两声。
军队在一个大致向西北方向延伸的陡峭山谷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它的侧翼像一个黏土碗的内部,光滑,没有植被。山脚下的道路很快就陷入了阴影,因为太阳没能深入到峡谷深处。
在最初的几百码以外,很难看清什么,但从岩石的弯曲处看,山谷似乎至少绵延了两英里。
马格努斯不信任地看着它。这是天然的伏击场。四面环抱的悬崖可以隐藏一整团的弓箭手。一旦进入山坡欢迎的怀抱,军队就很难自卫了。在碗状的洼地里,风在嘲笑地呻吟着,发出回声,仿佛在挑战他们是否敢进去。
“这是什么?马格努斯牵着他的马和钢铁权杖骑士团的队长克鲁格并排而行,问道。
“侦察兵回来了。”骑士说着,用阴沉的眼神凝视着远处的山谷。“敌人已经不见了。但还有……别的状况。”
马格努斯不喜欢那人脸上的表情。他正要进一步询问他时,沙恩霍斯特骑马带着随从赶来了。他看上去比平时更令人不悦。寒冷的空气和干燥的风非常适合他的性格。
“克鲁格、科索夫、铁血、梅科利德-劳斯、哈罗格林、哈尔斯巴德,”沙恩霍斯特敷衍地说。“跟我来。有些东西你们应该看看。”
他不等他们回答,就调转马头,朝山谷的深渊骑去。被叫到名字的队长们开始慢跑,跟在他后面。他们的许多侍从也这样做了。
“你们应该跟过来。”铁血对希尔德布兰特和矮人说。“我不喜欢这个状况,但我们都应该瞧瞧发生了什么。”
他们飞快地骑马离开山口,进入长长的阴影中。一旦远离阳光,温度就会进一步下降。
峡谷陡峭的边缘像城垛一样高耸入苍白的天空,切断了阳光,放大了风刮刮的叹息声。
在那可怕的围墙内,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岩石上的几棵树又小又矮,光秃秃的树枝像老妪的手指一样伸向空中。除了马蹄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感觉他们好像骑进了地狱的入口。
马格努斯警惕地抬头看着他们周围的岩石。他看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侦察兵的任务是确保这些地方没有狙击手或长弓手,但你永远无法确定有没有。他隐约以为随时会有一阵箭雨从荒凉的高山上盘旋而下。
他们一直骑行。在走了将近一英里后,索尔加德才注意到一股恶臭。“格朗尼的胡子啊。”他啐了一口,厌恶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有个屠夫刚刚在这里大闹了一场。”
不久,马格努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种熟悉的味道从他们面前的山谷中飘来。对于一个老兵来说,这就像酸啤酒和汗味一样平常。死亡,死亡的气息是无处不在的。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这只有一种解释。
连队继续前进,最终到达横跨谷底的狭窄山脊的顶端。直到那时,沙恩霍斯特才发出停止的信号。队长们在高地上站成一排,脸色灰白地望着前方。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们找到了第一支出发的军队。
从山谷的一边到另一边,尸体扭曲地躺在冰硬的地面上。石头上留下了褐色的斑斑血迹,。剑还散落在当初落下的地方,夹在岩石中间或半埋在松散的砾石中。霍克领的一面战旗依然屹立着,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鲁登道夫伯爵的徽章已被一个涂得很粗糙的骷髅头所取代。周围的岩石上潦草地写着淫秽的侮辱语。
许多尸体的盔甲、靴子甚至衣服都被扒光了。一些是无头的。有几个被残忍地砍成碎片,四肢像丢弃的玩具一样躺在屠杀场中。冰冷的空气使尸体没有完全腐烂,但持续的腐烂使现场变成了一个发臭、腐烂的殓房。马格努斯看到希尔德布兰特拉了一块布到他的嘴边,试图不让自己噎住。索尔加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翘鼻子在恶臭中皱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沙恩霍斯特说:“我不想让手下们看到这些。”他的声音细而无情。但隐隐透露出愤怒。这是马格努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时流露出感情。“我们再找条路去城堡。但我们不能不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过去。”
克鲁格冷冷地挑了挑眉毛。
“我们可以看到发生了什么,”他说。“那么我们再留恋下去有什么好处呢?”
沙恩霍斯特继续凝视着眼前的荒凉景象,仿佛把眼睛钻进岩石里,就能使那些沉默的尸体起死回生一样。
“再好好看看,骑士大师。”他冷冷地说。“你驰骋过多少战场?”你什么时候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要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景象上,想想有什么少掉的东西。”
马格努斯默默地转过身去,跟克鲁格和其他人一起,站在一堆破碎的尸体旁边。要在现场多看一会儿是很困难的。这似乎有点失礼。虽然他们现在的皮肤已经灰白,眼睛深陷,但受害者们曾经也像他一样,有血有肉。一时间,马格努斯听不清沙恩霍斯特在说些什么。他讨厌看死人看得太久。然后,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了。
所有死者都穿着霍克领的制服。第一支部队显然比第二支更有组织度。他们中没有雇佣兵,也没有帝国其他行省的部队。马格努斯的眼睛扫视着这黑暗的景象,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尸体当中没有属于敌人的。所有的死者都是鲁登道夫的军队。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从高处从天而降,在他们行进时袭击了他们。
虽然离得很远,马格努斯仍然能看出死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场。即使在最惨无人道的一边倒的屠杀中,敌军也不可能全无伤亡。但在这里,仿佛是风自己把死亡带到了战场之上。他那稳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这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无声的恐怖。他伸手去拿葫芦。它是空的。如果是山自己拔地而起摧毁了整个军队,那他们还有什么希望?他们还没来得及向莫格拉加的城墙射出一枪一弹就会全军覆没。也许山上有他们无法招架的怪物在活动着。
他们已经死了,就像那些躺在他们面前的泥土里的人一样。
马格努斯能感觉到其他人脑子里酝酿着一样的想法。不安感开始在军官们的队伍中蔓延。其中一个克鲁格的副官像块破布一样干呕起来。
“别忘了你们自己,伙计们。”沙恩霍斯特严厉地说。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丝愤怒,说话时浑身发抖。“这些人曾经是霍克领的好汉们。他们应该得到比这更好的结局,而不是未经祝福就这么埋在一座山脉当中冷冰冰的坟墓里。”
他望了望身边的人,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有人认为这是某种非自然的灵魂或复仇的阴影所为,现在请忘记它。这些人和其他军队一样都是被刀剑和枪弹杀死的。战场经过特别的打扫,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使我们感到不安。别让他们得逞,你们是帝国的人,找到你的勇气。”
沙恩霍斯特说话的时候,马格努斯恢复了镇静。当然,事情就是这样。那可怕的气味,那呼啸的风,他开始受不了了。他摇了摇头,试图摆脱那挥之不去的厄运和绝望的感觉。
“这不是一项令人愉快的任务,”将军继续说着,厌恶地回头看着那些尸体,“但我们必须这么做,也许尸堆中会有一些线索或是我们能用的东西。我给你们一个小时。去死者当中看看,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们就走另一条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重蹈覆辙。”
马格努斯和希尔德布兰特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个高大的男人显然不想和那些慢慢腐烂的尸体打交道,马格努斯自己也不太喜欢这个主意。队长们犹豫了一下,厌恶地望着那些断肢。
“该死的懦夫。”索尔加德喃喃道,从皮带上解开斧头。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沿着山脊向战场走去。这足以让其他人感到羞愧而采取行动。马格努斯和希尔德布兰特叹了口气,脸色苍白地也跟着矮人下了臭气熏天的尸坑当中。
“我曾经见过一张这样的挂毯,”希尔德布兰特边走边用围巾捂着脸说。"在沃特巴德的莫尔神庙,一个关于来世的幻象。”
“那就有盼头了。”马格努斯说。无论他往哪里看,都能看到死人呆滞的眼睛在盯着他。就是那些还有眼睛的。乌鸦一直在眼窝处忙碌,每一块暴露在外的死肉上都留下了啄痕。那气味令人难以忍受。
马格努斯耸了耸肩,又抬头望着他们两边陡峭的峡谷。
“他们遭到了伏击,”他冷冷地说。“从上面发射的一连串炮火会造成严重破坏,封锁峡谷的两端,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对我们故技重施呢?”希尔斯布兰德跟着马格努斯一同望向天空时问道。
马格努斯摇了摇头,试图避免深吸周围有毒的空气。他想起了索尔加德的话,他们会在晚上来,或者在破营的时候来,这时的军队十分脆弱。
“也许他们失去的人比他们希望的要多。”他说,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些空洞。“但我不相信我们的侦察兵,这个地方感觉不对劲,肯定有人在盯着我们,不然我就是个绿皮。”
希尔德布兰特没有回答,开始踢掉散落在地上的一些被丢弃的刀剑。这两个人都在被摧毁的军队中,尸体堆得几乎一个挨一个。
“这里除了死亡什么都没有。”他痛苦地低声说。他的大脸上充满了悲伤。
马格努斯从人群中抬起眼睛,关切地看着希尔德布兰特。那人情况很糟,那一跤对他的精神打击很大,剩下的事就交给这片腐烂的土地了。也许带他一起来是不对的,这个人的勇气已不如从前了。
当马格努斯正要让他返回山脊时,这时索尔加德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声。两个人匆匆走了过来。其他人在这令人作呕的场景中轻手轻脚,带着厌恶之情,索尔加德却在尸体之间大力搜寻。所有剩余的装备都被搜遍了。敌人掠夺了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但由于他们的胜利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伯爵军队的武器还留在他们倒下的地方。显然,叛军并不需要更多的剑和矛。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矮人粗声粗气地说。
索尔加德手里拿着一块金属。它大约有五英寸长,弯曲得像一个细长的字母S,雕刻得很巧妙。他把它给了马格纳斯。
“一块蛇形铁。”铁血说着,把手里的东西翻过来。这个装置是用来将燃烧的火柴放入枪膛中,在长枪中用来引爆黑火药的。
索尔加德点了点头。
“是的,”他说。“这是我找到的唯一一点和枪炮有关的东西,洗劫战场的人干得不错。他们的眼睛就像矮人一样什么都没放过。现在这里一无所有,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除此之外,”马格努斯若有所思地说。他从上衣中取出一块单片眼镜,固定在右眼上。他把银条拉得更近一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这种装置既熟悉又陌生。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是如何与枪的其余部分相匹配的,但它的形状比帝国武器中常见的更有棱角。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来自帝国北部。霍克领的枪坊有自己独特的设计,他们的枪匠对此非常自豪。它可能来自努恩,尽管和那个城市的伟大学校诞生的产品相比也还有区别。这块蛇形铁不可能契合火枪连队的任何一把枪。它太大了,形状也太奇怪了。
马格努斯停顿了一下,他有些没有把握。
“这对我来说很新奇,”他终于开口了,把眼镜拿开,拿起金属对着微弱的光线。“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告诉你,旧世界的每一个轴承和零件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我有点没自信了。但我得说这是一种新的零部件,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希尔德布兰特拿起蛇形铁,仔细地端详着,索尔加德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该问问自己,铁血。”矮人说道。“我们两边的山峰都很高。非常高。你的枪手能从那里击中目标吗?如果埋伏在悬崖上,他们的枪就得能射很远。我不认为人崽子的武器有那么好。”
马格努斯眯起眼睛估量着距离。矮人可能是对的。如果他们从这么远的地方开火,他们的武器射程一定很好,好到令人瞠目结舌。
“还有一件事。”索尔加德说着,从希尔德布兰特手里拿回了那件作品。“这个样式肯定是矮人的作品,不然我就把胡子刮了。你们的种族永远做不出这样的设计,你没有这样做的工具。看到这里的角度了吗,大头针固定的地方?这是典型的矮人设计,这东西先让我拿着吧。”
马格努斯又看了一眼。虽然索尔加德不是矮人中擅长工程学的那一批,但他说的有道理。它有矮人特有的设计风格,质量也是如此。他皱起眉头开始苦思冥想。
“这座山里有矮人吗?””他问道。
“帝国里到处都是矮人。”索尔加德轻蔑地说。“但肯定不在这里,这些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价值。无论如何,我的人不会参与你们的战斗。既然东方有仇要报,他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安娜-路易莎呢?”
索尔加德把这条铁蛇安全地装在腰带上的袋子里。
“不,”他说。“就算矮人介入了你们的战争,他们也没多到会上前线的地步,也许只是些受雇的铁匠而已。”
索尔加德说话时没有看马格努斯,铁血认为矮人肯定没有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他考虑向他提出更多的要求,但最终决定不这样做。如果索尔加德有他的秘密,那么再怎么哄骗也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不管怎样,它们最终都会水落石出的。
“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马格努斯无可奈何地说。“他们有很好的枪炮,而且看来是他们自己设计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他们的射程这点你说对了,我们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东西,我应该告诉沙恩霍斯特。
“他不会高兴的,”希尔德布兰特说。
“你见他高兴过吗?””马格努斯问道。“我得亲自告诉他,好对斥候们发出警告。”
马格努斯望着外面荒凉的景象。不管敌人拥有什么样的枪炮,它们都造成了可怕的破坏。一想到这事,他的脊梁就发颤。
“它们并不完美。”他喃喃地说,心里想着那条蛇。“他们没有销毁所有证据。”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马格努斯发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了。他们越发现这个看不见的敌人,马格努斯就越感到不安。他们为什么不露面呢?他们在折磨他们吗?让军队在上坡路上耗尽自己的力量然后再全力出击?他觉得胃开始不舒服了,死亡的有毒气味正在加剧。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们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来吧。”马格努斯对索尔加德和希尔德布兰特说。“我们应该回去了,这个战场让我恶心,等我们行军的时候再考虑那些问题。墨西拿可能知道得更多——它可能是提利尔的设计。”
索尔加德简单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开始择路向山脊走去,他们一边走一边绕过树林里歪歪扭扭的树枝。在他们上方,寒风呼啸。石头本身似乎是冷酷而充满敌意的。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他们越早走出这片死亡之谷越好。
由于山谷路线被拒,军队不得不绕道而行,最终到达目的地。在发现大屠杀遗址的时候,他们离莫格拉加只有一天的路程,但马格努斯猜测,这条绕道至少要走两倍的路程。由于没有目标的迹象,这些人变得暴躁易怒。没完没了的寒冷、糟糕的饮食和缺乏果断的行动都在起作用。争吵是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发生的,军士们加强了严厉的纪律,经常看到士兵们因为不服从命令而被从连队中拖出来接受鞭打。就像马格努斯曾经参加过的所有战役一样,没有战斗的时间越长,军队的凝聚力就越愈发受到挑战。
即使沙恩霍斯特意识到了骚乱的规模在扩大,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应。他的步伐依然十分沉重。克鲁格和他的钢铁权杖骑士们沿着行进队伍的两侧不停地策马前进,敦促为皇帝的荣耀做出更大的努力。上尉和他的骑士遭到普通步兵的憎恨,因为他们与骑在他们强壮战马上的贵族骑手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在整个队伍的后面,马车的踪迹痛苦地缓慢地向前行进。无论马夫怎样用力鞭策那匹拉扯着的马,它们也只能前进这么多。有几匹马因过度劳累而病倒了。当复苏被证明是不可能的时候,它们的脖子被割断,留给了狼。现在没有多余的马来拉这些大炮了。如果有其他的马没能成功,工程兵就得从骑兵部队征用替换马匹。这既不容易,也不受欢迎。
天快黑了。在遥远的北方,可以看到奇怪的影子在参差不齐的地平线上低飞。也许是鸟类,但它们很大,翅膀像蝙蝠的翅膀。当光线暗淡时,它们从视野中消失了。
沙恩霍斯特的士兵们清除了一连串被碎石堵塞的沟壑,来到了离起点几百英尺高的广阔平原上。这块土地平坦多石,布满了巨大的裂缝。除了紧贴在巨石下面的地衣,上面什么也不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狂风呼啸着穿过荒凉的大地,抽打着士兵们的衣服,把军旗吹得噼啪作响。当停止行军、集合扎营的命令下达时,士兵们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不顾军衔、部署或组织哨兵的需要。当笨重的马车被拖到最后几百码的地方时,人们在光秃秃的石头上点起了篝火,把稀粥倒进锡桶里。天很快就黑了,影子正在被拉长。
马格努斯和工程师们像往常一样,忙着防守。火枪手部队已被召回,协助安全系泊火炮运输车。梅西纳和赫歇尔骑马穿行在他们中间,必要时威胁和鼓励他们。天黑之前还有活要干,但除了肚子和一夜的酣睡,他们谁也想不起别的了。粥比水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是热的。
当太阳向锯齿状的西边落下时,马格努斯疲惫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感到一种沉重的疲倦在侵蚀着他的骨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喝过酒了。在贫瘠的荒野上,连埃蒂格太太的家宅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舒适也突然变得出奇地令人怀念起来。他发现自己一想到一杯满是泡沫、泡得很好的啤酒就垂涎三尺。曾经,这是一种很普通的乐趣。现在,它已成为梦想的泡影。有那么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他忘记了指挥的重任,忘记了大车司机无休止的抱怨,忘记了对大炮状况的担忧,想象着喝一口暖暖的、浓稠的、冒着泡沫的、恰到好处的苦味的、用麦芽浸透的家酿啤酒。马格努斯半闭着眼睛,松开缰绳。他的手指伸向葫芦。
第一声枪响了,
“找掩护!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营地里的人立即行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地拿起他们的枪。
火被浇灭,粥桶被打翻了,有些人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些子弹瞄准得很准。
马格努斯从马上滑了下来,他迅速环顾四周,想看看其他人在哪里,但四周没有他们的踪迹。这是最糟糕的状况,部队暴露在外面,光线几乎消失了。这样一来要找出敌人的狙击手是很困难的。
马格努斯低着身子,跑到最近的一个火枪手连队那里。他们中有几个人被放倒了,其余的人疯狂地从皮套里掏出长枪,用打火石点燃引线。
“保持冷静!”马格努斯叫道。“记住你们的训练。他们一时无法再开火了。把你们的枪装上子弹,等我的信号。”
话刚一出口,暮色就被一连串的亮光照亮了,空气中传来黑火药爆裂的声音。马格努斯的左手边的一个男人重重地倒在地上,捂着眼睛尖叫着。他滚向一边,血从伤口涌出。马格努斯惊恐地低下头,惊呆了。
“那是不可能的,”他喘着气说。“没人能那么快的完成装弹。他们排成了几列?”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是危险的,他转向其余的火枪手。
“排成一列!他喊道,从那个受伤的火枪手跌倒的地方抓起了他的武器。“等我的指示!”
他周围的人匆匆地装好了弹,把密封的枪膛里多余的火药吹掉,把用过的棍子换掉。他们背对着一排马车,蹲成一条参差不齐的长龙。在营地的其他地方,枪声也在回响。各个连队的营地里响起了命令的叫喊声和痛苦的尖叫声,一切都乱套了。
马格努斯打开射击单元,检查了火柴绳的烧痕,然后把枪托放到肩上。他是幸运的,这是一把真正的霍克领长铳,它能实打实的射击。
“举起你的武器!”他喊道。在他的两侧,枪口排成一排,不过速度很慢,过于缓慢。
没有什么可以瞄准,什么都看不见,枪声是从营地外围的黑暗中传来的,他们只能盲目射击。如果他们击中了什么东西,那将是一个奇迹。
“开火!”马格努斯叫道。
当蛇形铁啪的一声弹回,黑火药燃烧起来时,火枪被产生的后坐力微微向后一推。随着一声刺耳的啪的一声,一排子弹射入了黑暗中。点燃的火药冒出的烟雾飘过营地。营地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刺耳的响声。守军们在慢慢地进行反击。马格努斯想知道是否有人能比他看得更清楚。
“装弹!”他喊道,清楚此时时间的重要性。
他蹲下身子,扯出火绳被,射击单元露出来了。他把一袋装着铁球的皮袋扔到手心,拿出擦渍棒,熟练地往枪膛里塞了一个,同时密切注视着剩余的火药末。这是一项复杂而危险的工作。如果有什么东西打中了火药仓,他们都会被烧死,最好不要想那时自己的下场。
马格努斯单膝跪地。
“快点,该死的!”他咆哮道。火枪手们拖得太久了,因为天色暗了,他们都在摸索,这将是一场屠杀。他想起了山谷里那些灰色的面孔,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还击。“西格玛诅咒你们,快给枪上膛!”
远处又传来一阵闪光。马格纳斯低头回避。又一阵枪林弹雨射入营地。守军被击倒在地,子弹穿过皮革,弹开铁器。突然又传来一阵痛苦的呼喊声,阵线动摇了。在他们的左翼阵地崩溃了,人们正在逃离危险。马格努斯又蜷缩起来,袭击者是怎么以莫尔的名义装弹这么快的?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进行了三次严阵以待的猛烈齐射,而守军才刚刚进行一次。
“举枪!”他喊道。“瞄准闪光的地方!”
这几乎是无用的建议。他们盲目射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的子弹能击中正确的目标。敌人则没有这样的担心,他们知道该瞄准哪里,他们的目标很大。每一击都会击中某个东西,而黑暗是他们的盟友。
火枪手们缓慢而笨拙地摆出射击姿势,他们的人数更少了,有的人的火绳熄灭了,有的打碎了清理棒,还有的人脸朝下趴在岩石上,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开火!”马格努斯再次吼道。
枪声再次响起,铁球尖叫着冲进了暮色中。不清楚他们是否击中了任何东西。这个营地没有希望了。骑兵在哪里?为什么巡逻队没有保护好这个地区?
“装弹!马格努斯沙哑地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用颤抖的手指去接更多的球。他的枪管是热的,黑火药的恶臭扑鼻而来。他低着身子,心跳得很厉害。以那些混蛋开火的速度,很快…
枪口又发出闪光,更多的子弹在他头上呜呜作响。随着可怕的重复射击,更多的人痛苦地叫喊着,因为子弹找到了目标。这射速令人难以置信。那里有多少袭击者?他们在推进吗?他们离这儿有多远?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一场惨败,他们像松鸡一样被射杀。
最后,马格努斯听到号角声响起。有人冲锋了。前进的命令下达了。除了向敌人开战,别无他法。火把被匆匆点燃,马格努斯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声,骑士们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冲去。克鲁格就在那里,他的声音因可怕的愤怒而提高。在昏暗的光线下,这是非常危险的,但这是正确的策略。唯一有用的策略。
“拿起你们的枪!”马格努斯叫道,把自己的手举到胸前,抱着那根至关重要的绳子。“跟我来!”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可以投入战斗的东西。随着一声挑衅和愤怒的咆哮,他们像一个人一样站了起来,冲过了破碎的石头。马格努斯站在最前面,眼睛睁得大大的,汗水从他的皮肤里冒出来,期待着随时听到爆炸声和枪声的哀鸣。他向西格玛快速地祈祷了一下。现在只有运气,或者是恩赐能保佑他们了。光线几乎完全消失了,每一个映衬在地面上的黑影看起来都像一个敌军士兵。他的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他的肺在呼吸,战斗终于来了。
他们不停地跑着,敌人却没有回击,军号又响了。有些骑士跑得过了头,正小跑着往回撤,空气中充满了防御者的呐喊声和战吼声,但是没有枪声,就好像敌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马格努斯的胃里打了个寒颤,他们认真起来了,敌人已经撤退了,那些狙击手已经撤退了,这是一个陷阱。
“原地防御!他尖叫着,颤抖着站住,举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可在他周围,人们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一心一意地想要流血。
最后,枪声再次响起。噪音是从远处传来的。马格努斯扑倒在地,热血溅了他一身。他右边的火枪手瘫倒在岩石上,用手搔着撕裂的肚子,像一头被卡住的猪一样尖叫着。
马格努斯翻滚着寻找掩护,他气得发狂,气得无力。他们被当傻瓜耍了,这是狙击手惯用的最古老的战术——打带跑,防御者被拉成一排,企图与看不见的敌人交战。很快,光线就会完全消失,双方都不可能进行射击。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团结一致,使他们的齐射能保持纪律。
“到我这来!”马格努斯吼道,站了起来。他现在已不顾危险了。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停止追逐阴影,保持队形。“组成战线!到我这里来,霍克领的汉子们!”
幸存者们听从了他的号召。很快他就被十几个人包围了。在昏暗的光照下,他们的脸显得困惑而愤怒。
“举起枪瞄准那些闪光!”马格努斯吼道,试图灌输某种使命感。“听我命令开火,然后撤退。该死的,否则这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士兵们蹲下身子,准备好了长枪。在马格努斯的标记下,整条战线发出了一波涟漪般的火焰,枪声再次在黑暗中呜呜作响,没人知道它是否击中了什么东西。
“撤退!马格努斯叫道,一面拉了拉离他最近的火枪手,一面往后退。“别去追那些幻影!”我们必须保持阵线!”
渐渐地,军队的其他部队似乎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火枪手的队伍现在稳住了,一步一步地后退。每隔一段时间,爆炸的声音就会从防御者的防线中在黑暗的空气中回响。隐蔽的狙击手不再射击了。他们已经走了。像死亡的阴影一样,他们退回到阴影中去了。夜幕降临,连他们的枪也没用了。夜晚的某个地方,骑士们正拼命地骑着马,想要找到那些敌人。
“西格玛他妈呀”,马格努斯喘着气说,感到厌恶和沮丧。他和他的手下撤退到营地周边。到处都是尸体。有些人虚弱地移动着,痛苦地哭泣着。其他人则像他们周围的岩石一样安静而冰冷。这笔过路费是可怕的。
渐渐地,战斗的声音减弱了。当沙恩霍斯特的指挥官意识到攻击者已经逃跑时,他们下令停止攻击以节省弹药。在黑暗中追逐他们无异于自杀。无论如何,很明显,袭击者计划发动袭击,然后撤退。守军在思想上、策略上和准头上都处于劣势。这是一种耻辱。
为了以防万一,马格努斯重新装了子弹,重重地坐在一个木箱上。黑暗中再也没有枪声了。在他周围,火枪手们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是盲目射击还是原地不动。马格努斯忽视他们。他们必须在战术上吸取这一教训,并从中学到点东西。在天亮之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暮色渐浓,一个人向马格努斯走来。是梅西纳。他身边还放着那支燧发枪,枪口还在冒烟。他的眼里充满了郁积的怒火。
“该死的侦察兵到哪儿去了?””他骂道。“这就像试图射击影子一样。”
马格努斯疲倦地抬起头来。那人生气是对的。
“骑士们可能会抓住一些。”他说,尽管他知道这不太可能。“我们不能在这种光线下追他们。”
他看着那些火枪手,他们仍在等待命令。现在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许多人看起来很震惊。
“你们一定要装好子弹,准备再次开火。”马格努斯不耐烦地对他们说。“我会组织巡逻队,并在营地边缘布置适当的岗哨。”
这个动作会让他们有事可做,但马格努斯知道这是徒劳的。敌人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们靠出其不意来弥补人数的不足,这是一个毁灭性的策略。他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站起来朝营地中心走去。在他周围,人们点燃火把,奔向各自的岗位。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你要去哪?梅西纳一脸恼怒地问。
马格努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他那布满皱纹的脸。
“去找沙恩霍斯特。”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得谈谈了。如果他仍然认为他不需要一点如何部署火药武器的策略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个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的傻瓜。”
说完,马格努斯转身朝将军的帐篷走去。他的情绪很低落。在他的周围,黑夜充满了死人和垂死的人的哭声。第一场遭遇战就这样来了又去,而他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