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风暴 第五章 合唱

莱昂的风暴鸟开始靠近一艘大型运输船的裂缝。这艘船是此处残骸中最大的船之一。船身上除了一道延伸至船体三分之一的裂痕外,它的外观大致依旧完整。立体影像在屏幕上显示了船只的多角度外观。而莱昂坐在高高的指挥座上,注视着这些图像,试图看穿这艘船的秘密。炮艇的灯光在距离船头四分之一处的裂口上方照亮了刻在船头的名字。这艘船名为赞歌号。文字已经褪色,几乎无法看清。显然这艘船在彻底报废之前很久就已经处于糟糕的维修状态。
莱昂皱了皱眉。他看向卡利布斯。“你说这些船没有亚空间航行能力。可这种大型运输船应该是有的。”
钢铁之手的连长又看了看屏幕中间的影像。然后他轻击,暂停了图像。“确实如此,”他同意道。 '在正常情况下。但请看一下它的引擎。”他指了指。‘它被改装过。我猜测它已经拆除了亚空间引擎。”他又挥了挥手,放大了整艘船的影像。“它有过多次改造,”他说道。 '层层累加的修补。我敢说可能是几个世纪下来的积累。这是一艘从垃圾堆中的破零件里拼凑出来的船,只能用于短途旅行。”
卡利布斯说话时只回头看了莱昂一眼。如果他对原体要亲自带队进行对一艘废船进行探索感到好奇的话,他没有有任何表现,他毁容的脸庞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如果他对暗黑天使突然抢走了他的领导地位有所反感的话,他也隐藏的很好。
然而,侯古因则很明显的表现出了比之前在不屈真理号上更阴沉的表情。
“我必须亲自去看看,”莱昂这样告诉他,并无视了直选尉官的反对意见。“我需要证实我得到的信息的准确性。”
侯古因几乎问出来,是谁给的信息?但他控制住了自己。不过,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知道究竟是谁。
很好,那么,莱昂想着。所以你也明白我为什么需要确定。如果这些残骸中包含前进道路的秘密,我不能是通过任何其他人了解到。
现在他询问起卡利布斯,“你能推断出是什么杀死了这艘船吗?”
“我没有看到任何碰撞的迹象。引擎也看起来完好无损。但船体的工艺很差。我怀疑可能是金属疲劳。内压最终撑爆了船体。”
“偏偏是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发生,和这么多其它船只一起出现故障?”
“我也不觉得这是巧合,”卡利布斯说道。
风暴鸟飞进了赞歌号。其上的缺裂痕超过一英里长,一百码宽。多层货舱向虚空敞开。炮艇在上层港口的尾部进行登陆,这里最靠近船的上层建筑和舰桥。莱昂戴上了头盔,拉开风暴鸟的侧舱口,古老风格的排气喷嘴排出气体,在没有重力和大气的情况下将船降落到甲板。莱昂踩在甲板上。他的靴子的磁力锁将其固定。
侯古因选择的五人小队随即散开,手中的爆弹枪也准备就绪。侯古因立刻将头盔灯照亮在港口内壁上。“这是一艘敌舰,”他说道。
莱昂也站在他旁边查看起来。墙上布满了符文。有些是被烙进墙面的,有的则是用鲜血涂抹在上面。莱昂苦笑。以一种糟糕的方式他们对这些东西越来越熟悉了。但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适应它们暗含的淫秽或不可思议的本质。如果他盯着任何一个符文看太久,就会越来越感觉它在移动。这是出自人类的手笔,但他们使用了一种在物质宇宙中没有起源的语言,任何正常人都不应该思考的语言。
一个八角星符号位于其中央。
“现在事情就显得明白多了,”卡利布斯说道。
“看来,你也和这些邪教徒打过交道,”侯古因说道。
“是的,还有他们所崇拜的东西。”他的声音充满仇恨,比以前更加刺耳。 “我们曾经在斯瑞诺斯星(Thrinos)上建立了一个基地,”他指的是在邻近的安纳西多拉克斯(Anesidorax)星系中的一颗卫星。 “那里有来自许多不同世界的难民。这种邪教在这个星区很普遍。”
“他们中有与这些船来自相同的地方吗?”莱昂问道。
卡利布斯摇摇头。“我们已经检查了所有抵达的船只。他们都确认没有这种污秽。没有一个具有相同的年份和失修状况。这些船只都不应该离开他们的家园星系。”
他们继续前进。当他们离开了裂缝区域时,他们就开始遇到在大气排放时没有被吸入虚空的尸体。有被毁坏的舱壁缠住的尸体,有被半关着的门夹住的,也有躺在密封的房间里的。莱昂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前停了下来,透过塑钢门看了看。他拧开门,走了进去。检查了里面的尸体。 “他们不是死于窒息,”他说道。房间里全是互相残杀留下的残骸。躯干被分尸,喉咙被切开。每个人额头上都刻有符文。许多死尸上还插有刀片。似乎不少人是自残而死,可能是其他人都先死了所以只能这样做。
“这不是谋杀,”侯古因说。
“不,”卡利布斯同意道。“这是献祭。”
“所以船体的破裂也是他们故意的?”
“我还需要检查才能确定,”卡利布斯说。“但这很有可能。”
“这么多船同时死亡,”莱昂说。“现在我们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了。但仍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边的亚空间风暴可能就是这样产生的,”侯古因说道。
“可是为了什么呢?”莱昂问道。“而且为什么要在这里?”
通往舰桥的小路上散落着更多的尸体。他们都带着自己造成的仪式性伤口。死者的脸在他们被痛苦的冰冻前的一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整艘船就是一座坟墓,它是一座胜利的纪念碑。
赞歌号上的死者在活着的时候就早已堕落。莱昂观察了他们的衣服和工具。他看到了那些仍然带血的人皮衣。他还看到了人肉和人骨制成的神像。他们的武器很粗糙,但他们将其打造的极其恐怖。他很惊讶这些人竟然还能够驾驶虚空飞船,尽管他们维护得很糟糕。他们似乎就是一群野蛮的民族。完全疯狂于亚空间的神灵,他们根本不具备任何理性。
就在舰桥外,侯古因停了下来,蹲下查看一堆尸体。他们额头上的符文不完整。当死亡降临时,他们一直在用指甲挖出自己的肉来绘制符文。“他们的表情很匆忙,”侯古因指着伤口说道。“而且衣服也与之前的邪教徒不同。”身上没有病态的装饰。他们的长袍虽然很原始,但并不怪异。
“他们是用来蒙混他人的,”莱昂说道。
“用来渗透?”侯古因问道。
'有这个可能。你确定斯瑞诺斯星的难民都正常吗?”莱昂问向卡里布斯。
“我们已经竭尽所能,”钢铁之手的士兵咕哝道。
莱昂点了点头。他将注意力转回尸体上。“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他推测道。“当他们意识到他们要死的时候,他们试图完成他们的仪式。但是牺牲应该发生在其他地方。”
“在索斯星,”卡利布斯说道。
“这似乎是这个星系中唯一的目的地。” 一个不允许他人闯入的目的地。那里的亚空间风暴来势汹汹。没有什么可以越过潘多拉星系的边界。
暗黑天使和钢铁之手进入舰桥,发现了赞歌号自相矛盾的疯狂之心。这里还有更多的尸体,他们都倒在了自相残杀的状态中,就跟之前的房间一样。一座石台上的祭坛位于舰桥的前方。它被血染成了褐色。一颗黄铜八角星在其上方升起。八个端点上各有一个人头。每个尖刺的末端都穿过鼻梁,深入颅骨中。祭坛上的最后一个牺牲者躺在八芒星的对面,他的目光已经凝固成一种崇高的恐怖。
祭坛面向工作站,每个工作站上都有工作人员的残骸。他们也都穿着同样原始的破布;看起来就和愚昧的原始人一样。然而,他们却知道如何驾驶赞歌号来到这里。这里没有可挽救的数据。沉思者被烧毁,每个工作站的屏幕都被砸碎。船员们自己摧毁了一切。
“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莱昂喃喃道。
他穿过一排排被毁坏的屏幕,直到他再次来到祭坛前,他这次站的更近了些。他头盔上的灯光扫过祭坛上的雕刻。他在祭坛周围走来走去,感觉到自己试图理解所见之物势必会带来风险,但也知道风险是必要的。石板的每一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每一面上,都能看出他们用崇敬和疯狂打磨出这些线条。它们是如此引人注视,就像某种东西在迫使你的目光在这些虫腿般的符文上流连。其中圆环的部分现在莱昂看出来了它是一种星图,尽管其他线条仍在暗示着可怕的存在和整个星系将陷入其恐怖之爪。
莱昂回到祭坛前面,然后又逆时针绕着它走。符文的变化看起来更糟糕了,雕刻仿佛在一个接一个地流动。整块祭坛是关于旅行的叙述。 “这是一次朝圣,”他说道。这个词几乎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它的准确性包含了层层反常。
暗黑天使和卡利布斯聚集在祭坛前。他们以一种只有通过纪律才能做到的冷静地注视着这块石头。
莱昂指着石头正面的图表。“它指代潘多拉克斯,”他说道。星辰的位置很明确,尽管做工很粗糙,且带有恶毒的装饰。这个造物体现了与赞歌号本身相同的悖论。船上的人看起来太原始了,不可能驾驶一艘虚空飞船,但他们却做到了。莱昂也不相信他们可以绘制恒星的位置,更不用说成功抵达了。然而他们也做到了。
莱昂又绕着祭坛转了一圈。卡利布斯紧随其后。他们观察星图上从潘多拉克斯星系到出发地星系的腐蚀向量。莱昂感觉胸口有爪子在挠一样。每次在这些污秽的地方走来走去,都感觉现实的表面变得更薄弱了一些。但这些图案不会自己显示出答案。他不得不让自己全神贯注。
当他们行走时,卡里布斯发出厌恶地嘶嘶声。但当他们看着赞歌号的旅程时,他再次沉默了。卡利布斯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你认出什么了吗?”
“是的。” 卡利布斯下意识伸出手去指雕刻中心的标注的世界。但他在与其接触前停住了手,仿生手指往后缩了一下。 “那里,”他说,“是达文。”
莱昂独自在他的房间里,思考着他在赞歌号上看到的东西。他现在如同面对没有参照物的指示牌。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感觉到那些邪教徒的起源地很重要。他不喜欢在没有事先了解的情况下就去见图尔丘查。他相信它的实用性,也愿意用它来航行,偶尔使用它来进行跃迁。但他不会去依靠它来获取信息。他不会让自己去相信某种非人的东西来塑造自己所相信的事物
当暗黑天使舰队已经停泊在斯里诺斯上空的轨道上时,他也没有什么进展。他可以想象基里曼会强调他现在缺乏信息,说他完全没有具体的目标可以行动。但那是在罗保特不知道图尔丘查的情况下。
不过最终,他还是再次进入了图尔丘查的房间。它的肉傀儡正对着门,仿佛在等待他的出现。
莱昂在来之前已经考虑过他的问题。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基于它模糊不清的回复就让舰队再次跃迁。这一次,这个东西必须清晰完整的回答他。
“达文,”莱昂说道。
‘你是在问我什么吗?那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个句子。'
你在期待什么?莱昂问着自己,对自己感到很恼火。这东西会认罪?或是不敢面对你的目光?太可笑了。这个机仆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对人类的刻意模仿。“你能带我们去达文吗?”莱昂问道。
“不行,”图尔丘查回答道。
这就有意思了。这个存在以前从未这么直接了当的否定过。
“为什么不行?”
“有阻碍。连我都无法突破的阻碍。”
“能以其他方式跨越吗?”
机仆歪着头。莱昂开始习惯于从图尔丘查那里读到这个作为它感觉有趣的表达。“这不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吗?”
莱昂无视了讽刺,采取了另一种方法。“那你能带我们至少靠近吗?”
“可以。”
“到最近的屏障?”
“是的。”
“如果我们成功越过它,你能带我们走得更远吗?”
“我可以。”
“直到下一个屏障。”
“没错。”
“现在说清楚。如果我们想到达泰拉,我们就必须到达文,对吗?”
“是的。”
“为什么?”
“现在的空间就是如此流动的,”图尔丘查回答道。
又是谜一样的答案。莱昂知道他不会得到更多了。
当他离开房间时,侯古因就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恭敬。但他的出现令人担忧。
“说出你的想法,直选中尉。”
“您了解到了一些东西,大人?”侯古因问道。
“我了解到达文是通往泰拉的钥匙。”
“您相信它告诉你的吗?”
“暂时是的。”他不需要为自己辩解,但他还是给了完整的回答。他决定让侯古因了解他将命令舰队采取的行动。 “图尔丘查无法把我们直接带到达文。”
“而存在障碍意味着重要性,”侯古因说道。
很好,莱昂想着。他看向侯古因道。 “正是如此,”他说。泰拉也是如此,如果我们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您有什么命令?”侯古因问道。
“星语合唱团必须联系到我的兄弟们。发送信息。我们找到了路。”
命令已经下达。消息被传达了出去。但过程并不容易。
他们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瓦泽特·莉西妮亚(Vazeth Licinia)想到。不屈真理号星语合唱团的女主人不知道她想到的他们究竟是指谁。她没有质疑原体的命令。她并不怀疑它的必要性。她会为了看到它的传播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即便如此,刚刚的想法还是在她脑海中浮现。这是她无法控制的,是她无法抑制的黑暗真相。这场战争,她想到。它撕裂了银河系,也撕裂了对现实的所有理解。穿越虚空的不可能的行军,以及不可能的要求。
现在向她的合唱团提出了不可能的要求。信息本身简单而紧迫。道路找到了。来斯里诺斯。将其转换为心理意象并不困难。不过,要发送它……那是完全不同了。简直不可能。
莉西妮亚站在讲台上。一个连接在她胸部的铰接式框架使她保持直立,其伺服电机驱动的腿在她必须走路时为她提供了机动性。在她面前弯曲的一排排铁制星语长椅形成了一个圆形剧场。虽然莉西妮亚是个盲人,但在她看来,她常常觉得房间是一个模糊的灰色空间。第一排星语者是一丝幻影,是虚假的曙光。然而,当她睁开她内在的通灵之眼时,大厅变成了一股能量风暴。每一个星语者都是一个炽热的节点。合唱团之外就是非现实的亚空间,伴随着毁灭风暴的咆哮。仅仅是对轻微的查看对头脑来说就是一把匕首。传送信息意味着直视疯狂。这意味着完全承受它的折磨。
“我们要呼唤极限战士和圣血天使,”莉西妮亚对她的合唱团说。“我们要叫他们来找我们。我们将跨越无限向他们呼唤。”她的话是命令和召唤。当她指导星语者,让他们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职责时,她召唤出合唱团的集体力量。团结就是它的力量。团结是个体赖以生存的手段。“我们通过忠诚的纽带召唤他们。我们通过与帝皇的羁绊来呼唤他们。每个星语者佩戴的脚踝镣铐都是与帝皇灵魂绑定的象征。在传播过程中,当个体成为整体的一部分,同时也在亚空间的噩梦风暴中冒着毁灭的风险时,脚链是物质的基础,是自我及其目的的磁石。
传输开始时,莉西妮亚沉默了下来。但精神上她的指导依旧在进行。她以所有星语者的合力伸出手,他们以她的意志为中心伸出手。
他们联系了 IX 和 XIII 军团的同仁。他们不知道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的位置和距离有多远。位置和距离毫无意义。星语去往了无限。
但疯狂统治着无限。呼叫遇到了毁灭风暴,毁灭风暴愤怒地回应。它试图破坏信息的连贯性。它的波浪冲击着合唱团的头脑。吼声夺走了莉西妮亚。这让她的认知陷入了漩涡。她开始反击,将合唱团推向更高的高度,从决心中汲取力量。随着风暴愈演愈烈,它席卷了所有人的头脑,粉碎了集体的核心。
在遥远的地方,热血从莉西妮亚的眼睛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她呼喊着,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冲向风暴,直到最后,非现实突然出现裂缝。那是一条细缝,星语穿过了它,现在随着非现实的浪潮而行,不再受控于任何发送者。它也变成了闪电,击中了合唱团。仿佛亚空间中有什么东西在欢迎信息的同时惩罚了它的发送者。
莉西妮亚尖叫起来,灵能的视野被尖叫的银光包裹了,她被猛地撞回了她的肉体中。她被臭氧的气味呛到,她的肉体被烧焦了。她紧闭自己的心灵视野,抵挡着疼痛和能量的反馈。然后她再次进入圆形剧场,再次被灰色和幻影的虚假景象所包围。灰色中现在有了光。即便闭上她的内眼,在密室中肆虐的精神力也太强了,无法完全隔绝。一些节点正在燃烧。人们在尖叫。一个可能是雷声或可能是笑声的回声滚滚而去,随着能量的消散而消退。
莉西妮亚急促的呼吸着,她的肺喘息发出咯咯声。她本该瘫倒,但她的框架支撑着她。她的脸和脖子都被她的血粘住了。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回到脑海中的风暴中。当她觉得自己可以忍受的时候,她尽可能微小的打开了她的感知,并计算了死者的数量。明亮的灯光已经熄灭。许多长椅呈塌陷、破碎的形状。消息已发送。在此过程中,几乎有四分之一的星语者死亡。
他们会杀了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