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山为王 第八十四章 破镜重圆
一切都很好,肖战不排斥他的接近,主动照顾他,对他反常的举动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牵了他的手,这些都是好现象。
可是他还是不安,尤其是刚从回忆中抽离的这段时间,得不到回应不安,得到回应也不安,还真如顾周所说,跟从前一样作得要命。
王一博在床上翻了个身,把伤腿悬空挂在床沿。
要是伤好了怎么办?肖战会走吗?回S市,然后会结婚吗?
他想起肖欣说的话,今年不结,明年、后年也总要结的,从前抓住他凭的大多是运气,现在凭什么,走路都能摔断腿的蠢吗?
王一博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从前那些伤害肖战的举动便是他试探的方式之一,即便现在看来既幼稚又龌龊,当时的他却从这些反应中摸准自己在肖战心中的地位。
连当年想尽办法和他上床,也是为了寻一份安心,想在他的世界里多停留一瞬。
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标识——证明爱意和表达爱意的举动全都如此伤筋动骨、撕心裂肺。
五年过去,他依然做不到肖战那样沉着冷静,他心里的簇火苗一直燃烧着,肖战不理他的时候就矮几分,得到一点回应又窜高,从始至终,经久不熄。
王一博坐起来,双脚踩在地上。
这么躲着终归不是办法,所谓的等待时机成熟,无非是在拖延时间让机会再次溜走。
他想去问肖战,运气好会得到几滴灯油,运气差可能是一盆水。
既然那簇火苗永远不会熄灭,还有什么可怕的。
肖欣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肖战正在厨房切水果。
本没打算接,想到上午外婆对他说的话,他想了想,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旁边。
肖欣这回换了策略,慈母般地关心他在首都的生活,让他多穿衣多喝水,铺垫够了,才旁敲侧击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肖战如实答道:“在他住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肖欣明显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冷声道:“他可真是好手段,哄得你连亲妈都不要了。”
虽然早就知道肖欣的执念根深蒂固无法打消,肖战还是产生了一种无法扭转的无力感,他只道出事实:“他救了您,在那样危险的状况下,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他说的?”肖欣只注意到前半句,被踩了痛脚般跳起来,“我就知道他会告诉你,这种人为了摆脱贫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断腿就是他使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心疼。小战,乖儿子,你听妈妈的话,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
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肖战知道肖欣已经疯魔了,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外公外婆都办不到的事,自己更是无力打消她的执念。现在能做的唯有尽到儿子的义务,赡养她至终老罢了。
挂掉这通毫无意义的电话,肖战转过身,闯入眼帘的是王一博仓皇离去的背影。
他跟到卧室门口,迟疑片刻还是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将果盘放下,再把被踢倒在地的拐杖捡起来竖在墙边。
王一博坐在下铺沉默不语,肖战便也不出声,在距离床不到一米距离的地方站着。
他记得曾经的王一博很爱说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嘴巴更是一刻不得闲,从昨天和顾周的微信聊天便可见端倪。
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肖战隐约知道原因,又好像不甚清楚。他记忆中的王一博不该是这样的。
终究是王一博先开口了,他永远是主动的那个。或许是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索性垮下嘴角:“你……都知道了?”
肖战点头:“嗯。”
王一博的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有点像被绵密的针戳了几下,排空了里头的虚张声势,打着转跌落在地上,有点疼,又有点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至少不用再绷着根弦,紧张兮兮地瞒着了。王一博想,难怪他会跑来照顾我,难怪不提那枚戒指,待在这里之余他来说是责任是义务,而非其他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不肯承认的小心思。
他们俩不一样,岁月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却没有打磨掉肖战身上一分一毫的坦荡正直。
“那、那你……那天阿姨不小心,我刚好在附近,就顺……顺便。”
一场普通的事故,至多算得上见义勇为,按照流肖,家属亲自登门送上感谢便是故事的尾声,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你还有工作吧?你回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过几天就好了,现在已经能慢慢的、慢慢的走路了。”
这句话说得由衷且违心,自从重逢以来,王一博经常把自己置于这种两难的境地。可选择权终究在肖战手中,他纠结到发疯也无济于事。
想通了的王一博意外的平静,倒是一言不发的肖战,眼中如漾开波纹的湖面,有了些许动摇。
他缓缓开口道:“你以为我在可怜你?”
听到“可怜”这个词的王一博狠狠哆嗦了下,他下意识想否认,说出来的却是心中所想:“难道、难道不是吗?”
肖战豁然开朗。
他们两个人都在害怕。
他怕再一次亲手揭开真相,既怕对方这回是认真的,更怕自己误会了,到头来又是一场笑话。如果这些全是假的,纵使砌起铜墙铁壁,也再经不住第二次打击。
所以他被动地等待着,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已经习惯王一博的主动。可是王一博的怕一点也不比他少,怕被拒绝,怕表现不好,连得到一点回应都害怕留不住,纵有再多勇气也在这拉扯厮磨中消耗见底。
他和他都变了,又好像都没有变。他希望看到的依旧是从前那个勇敢热烈的小太阳,王一博想要的仍是他能向前走一步,哪怕只有小小的一步,就能支撑着他继续囤积热量,散发光芒。
困在原地的不只他一个,如今是时候摆脱习以为常的被动,给他、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了。
肖战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右手伸了出来,掌心摊平,露出那条蜿蜒的疤:“看到这个,你会可怜我吗?”
王一博怔住,他曾经趁着肖战醉酒睡着仔细看过这疤,平日里也偷看过几次,每次都只有一种情绪在胸口肆虐。他摇头,讷讷地说:“不。”
他只会觉得疼,心疼,仿佛同样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剜了个等长的口子,即便已经愈合,每每想起就会疼痛难当。肖战是他生命里绝对的独一无二,谁伤害了他,都是在往王一博心上捅刀,哪怕这个人是王一博自己。
肖战手指弯曲握起,将那伤口盖住,不让王一博再看,不让他再把自己撕扯得鲜血淋漓。
“我也一样,没有可怜你,我和你一样。”
话音落下,王一博忽然抬胳膊去追肖战将要收回去的手。
抓住后却开始不知所措,又不愿松开。
他呼吸短而快,似是把刚才那番话听明白了,又好像没能完全参透,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先拽住说话的人,让他再等一等自己。
王一博没用什么力气,被他拽住的人只消动动手腕便能挣开。然而肖战没有这么做,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任由王一博拉着,用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平稳的脉搏抚平每一个躁动不安的因子。
待到反复确认之后,将刚才的话嚼碎消化渗入大脑皮层,王一博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缩,谁知竟先一步被肖战反握住。
他轻易地将王一博整个手捏住,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王一博心如擂鼓,坐着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咬了咬嘴唇,摇了下头,倔强道:“没有。”
眼角泛红,仿佛受了谁的欺负。
肖战也不急在这一刻,松开手前用大拇指指腹刮了一下他的手背:“那以后再说。”
直到傍晚,王一博整个人还是犹如置身云端,忽而以为自己在做梦,忽而又有个声音在耳边说“是真的,他原谅你了”。
哪怕心神恍惚思绪不宁,他仍然能隐隐察觉到,肖战说的“以后”已经开始了。
或许更早,在肖战找到这里,站在门口质问他为何说话不算话时,他们的“以后”就在缓缓向他敞开大门。
哪怕肖战没有明说,哪怕他自己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