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同人文】第四十八章 无极滗著
最先察觉到异变的,是在场的人中最强的墨月猫玄。
还未来得及品尝胜果,两只肉块全都讨伐完成之后,略微放松的身体立刻紧绷。
月光凝聚的笔锋溃散,墨月之气找不到吸收的源头,因为月亮消失了。预计的血气上涌并没有发生,因为带着墨月之气,毫阳之气墨月猫玄也感知不到了,阴阳同时消失,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奇妙的达到了无的平衡。
有什么,有什么在朝着这里赶来。这一点在场的兽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噫!”
面容因恐惧而扭曲,身体因即将降临到头上的灾难而颤抖,天眼过早地将袁笙昰悲惨的未来展示在了他眼中。
袁笙昰想也不想,甩下一句‘别跟来’,张开洁白的羽翼,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振翅朝着宝兴城的反方向飞走。
“刚刚发生了啥?”
宫本道明摸摸自己圆圆的脑袋,他有些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是,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武者的直觉,狩猎者的敏锐让熊族的两个孩子和峛巩都立刻反应过来,在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天罚……天罚原来是天师引起的啊……”
墨月猫玄喃喃自语。有关天罚的记载十分稀少,但每次发生,都是场极其严重的大灾害,轻一点就是一片地区内不存生灵,而最严重的,墨月猫玄记得有一个种族内所有的兽人,都死于天罚之下。
“他刚才救了你,你知道么?”
看着袁笙昰远去的芳湫㹳身边,无人能视的虚影浮现。
【救了……我?】
“是啊是啊,虽然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契约者死了,我就只能回到归梦境了,所以我对你的生死特别敏感,因此,我可以断言,小㹳你刚才命悬一线呢。”
幽幽蓝芒的虚化蝴蝶飞舞,成为了芳湫㹳眼中唯一的光源。
“看这情况,说不定你们能见到狛纳世界的统治者呢!但我不是从门里过来的呀,会不会被强制遣返啊?”
桑有些紧张,他左思右想,决定不被那股意志发现,隐去身形。
【狛纳世界的统治者?】
“是啊,兽人更多的叫法是——神。”
【神啊……是哪一个?】
芳湫㹳眺望宝兴城的上空,升起的烟花在炸裂时,最顶端的色彩忽然消失,就像天空有一条无法逾越的线,规定了升腾之物的上限一样。
芳湫㹳知道狐神的故事,熊族也有为熊神庆祝的祭典,狛纳的神话故事多而繁杂,来的是哪一位?
如果是狐神的话……芳湫㹳有非常非常多的话,想和她祈祷得最多的对象述说。
“——哪一个?狛纳目前的神只有他一个,世间万物都有他的气息……让人烦躁。”
无比庞大的存在感,天空分明已漆黑一片,黑暗中明确存在却不可直视的意志让此刻眺望熊族天空的兽人心惊肉跳。狛纳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海沟,每一只挣扎在泥土之下的虫蚁,都将熊族视作了此时世界的中心。
树木俯首,风浪持续向前,无法违背,不可敌对的思想已经扎根在狛纳的每一个生命的最深处。
夜黑得令兽人恐慌,不可言说的意志扫过每一片土地,天边的雷鸣,呼啸的狂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异象朝着袁笙昰逃走的方向离开,从而庆幸天罚没有轰在自己身上。
“是圣月岛的那位——”
令兽人窒息,令万物垂躯的压迫感,墨月猫玄曾在圣月岛感受过一星半点,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见到了圣月岛一直宣扬的神明。
排山倒海的气势如流星般远去,弯曲枝头仍未抬起的森林则是他走过的痕迹。
“我说,这是不是很不妙啊?袁笙昰不会有危险了吧?”
宫本道明收好刀,急急忙忙地跑向同一个方向,却被墨月猫玄一把抓住。
“猫玄爷爷,放开我,我要去救新交的朋友啦!等下,都快两个月了不算是新朋友了吧……”
“唉,你们啊,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只会闷头一个劲儿的冲,现在熊神祭应该到了高潮,我不能不在场,你们随我一同回去,袁笙昰的事……我们无能为力。”
当使世间万物臣服的意志扫过墨月猫玄,墨月猫玄甚至连心跳都沉寂了下去,更别说完全不听他催动的血气了,若是在场兽人中最强的他都保护不了袁笙昰,宫本道明去了也只能为天罚多加一具死尸。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以后去北境就指望着袁笙昰呢,我要去,我要去!”
与宝兴城就在身后,有重重顾虑的墨月猫玄不同,一身轻的虚影向芳湫㹳提出了建议。
“你要去吗?”
【我去了能做什么?】
芳湫㹳在脑中回想着袁笙昰逃跑时恐慌的背影,不可思议,她的仇恨逐渐被掩埋在心底。
“你能做的事,比熊族族长多得多,哪怕只是见证救了你的兽人的结局……你不想去吗?”
【……我怕来不及】
“你身上有一片和袁笙昰相遇时他给你的羽毛,他的本意是封住你自然散发的媚气,据我观察,从他身上离体之后的羽毛会和他断绝联系,但你看看你的羽毛,它的状况如何。
芳湫㹳拿出怀里安放的羽毛,这片羽毛洁白无瑕,其上的玄妙蓝光一下就吸引力其他人的注意。
【有一股力……向着那个方向,它有意识?它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深陷危机了吗?】
“更多的是本能吧,它可以指引你,或许还有着极速,你想想袁笙昰每次扔羽毛的时候,羽毛飞行的速度。
棕红色的小熊,佐佐木宁绪穿透虚影的身体,走到芳湫㹳面前。
“哇哦……㹳,你有办法吗?我和道明习的都是武,砍怪物还行,对这种事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与宫本道明相比,佐佐木宁绪就显得十分冷静。
“我也去!我本就是跟着小天师来的,要是小天师有什么不测,雪豹族恐怕会成为北境的公敌啊!”
【我还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小㹳,你是个非比寻常的孩子,在赤狐岛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袁笙昰的事,我能交给你吗?”
“这是我们的事啦猫玄爷爷!”
不管宫本道明的大吵大闹,墨月猫玄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决定。
“你身上有我熊族的宝物,我会教你一招【墨月术】的招式,来催动阴钥。你身边还有归梦境的住民,我想你有很大的可能会安然无恙。”
墨月猫玄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之后直接撕下自己本就不多的衣料,凝聚起自己的血气,在笔尖渗出墨,画出一幅残月图。
“这是无需参悟【墨月术】的核心功法,只要有至阴的媒介就可以使用的招式……”
抓起芳湫㹳的手,墨月猫玄把它塞进芳湫㹳的手里,紧紧握住,直到芳湫㹳的手因为被毛茸茸的大手包住而热得出汗,墨月猫玄才让她摊开掌心。
芳湫㹳的手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轮残月画在她手上,这轮残月也在慢慢变淡。而在芳湫㹳脑海里,一轮残月正在慢慢成型。
【……还来得及吗?】
羽毛的躁动从芳湫㹳的掌心传过来,让她也着急起来。
“我不回去!宁绪,你也挣扎一下啊!”
另一边,墨月猫玄传功之后,一手提着一只熊崽,急匆匆地跑回宝兴城,芳湫㹳好像看见雪豹兽人峛巩也被墨月猫玄夹在腋下,在强有力的臂弯下动弹不得。
【他真的很相信我啊……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熊族族长墨月猫玄,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哦,不过我还是想不出来,熊族族长会跑到赤狐岛去,虽然小㹳你是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兽人才得救的,但是一族之长在没有提前告知下跑到别族的领地去,是可能被视为宣战的说。”
避过风头的桑在这时冒了出来,他在环视一周后感叹一句真是又干净又混乱啊之后,便向芳湫㹳说道。
在夜色下,能目视的只有惨不忍睹的战场,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皮,并非用眼睛观察世界的桑要比芳湫㹳看得更清楚,这片战场上不存在尸体和血。
“其实你们刚才根本没必要冲出来的哦,有兽人在暗中保护墨月猫玄,看样子是个对土元素十分精通的兽人呀,不知道是艮山卫还是坤地卫呢?”
战场清扫得太过整洁,墨月猫玄轰出来的那些大坑也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填补着,桑对地上的魔法十分感兴趣。
“本就不需要担心墨月猫玄,这个地方……他还有很多藏起来的手段,桑,你来看看这片羽毛。”
跑向那股意志前进的方向。
“哎,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翼族的羽毛魔法应该是一千年前开发的,我记得……好像是一位拥有天眼的天师呢,虽说自古以来都有用身上的毛发作为武器的战法,但那位天师运用自己的权能,改进了自己身上的羽毛,创造出了举世无双的术式,从那以后,每一个在北境降生的翼族兽人,生下来之后都会被其父母释放这种魔法,至于效果,就像你现在看到的……”
感受着手中的力,芳湫㹳直奔羽毛指引的方向。
由于光线和着急的情绪,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跑过的地方,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躲进巢穴的猛兽,都在望着她所奔去的那片天空。
“每一名北境翼族兽人,在北境翼族的大本营内,都有一片他们的羽毛,翼族族长会用这个来观察他们的状态,偶尔还能用羽毛进行超远距离的传话呢——”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就算你在梦境里憋久了也请不要在这种时候长篇大论,说重点。”
“这可是北境翼族的秘密唉?除了一直在梦里穿梭的我,就没有其他兽人知道了,要是小㹳把这个消息拿去卖,这辈子都不用愁狛币的问题了。”
【那些都无所谓啦!告诉我这片羽毛上的术士怎么启动?】
芳湫㹳真想喊出来,让桑赶紧说重点。
“怎么启动呀……我倒是知道其他在梦里找到的秘术啥的……”
芳湫㹳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好在她扶住了一棵树,大树却诡异地弯曲着,她朝着上面看去,所有的大树都朝着前方弯曲了躯干。
【它们在……朝拜?】
“它们朝拜的是创造自己的造物主,就像赤狐族的狐兽人朝拜他们的神社那样,那副场景你并不陌生。”
如果桑能表达出来的话,他会因为芳湫㹳和虚影此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长呼一口气。
【但是……我只能感觉到……】
芳湫㹳不禁放慢脚步,她握着的羽毛反而躁动的更加强烈,柔软的触感正在转化为针刺般的刺痛。
“压力么……真奇怪,狛纳的神不应该是这种姿态才对……”
“那应该是什么姿态呀?”
桑在这时凑了过来。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赶紧想想怎么触发羽毛里的术式。”
“我是什么都知道没错,不过仅限于会体现在意识表层的事哦,但你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呢?知道的尽是些老的不能再老的东西,熊族和赤狐岛过去的原始地貌你都知道,我们可是靠这个甩掉了九成的追兵呢!”
“……我的记忆,是已经放在和你的契约上的东西,如果你想因违背契约而被遣返回归梦境,我无所谓。”
“哎呀,我急什么啊,是吧?你的梦我可全部预订了哦。”
“不如你现在先解答一下我的问题,面对这个世界的神的威势,小㹳现在寸步难行,而你,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灵,就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我是什么都——”
桑轻轻飞过止步不前的芳湫㹳,下一刻,他幽蓝色的虚幻身体便被压扁,揉成一团,就像前方的威压化成一只无形的手,将此界的异物驱逐出去了一样。
【咦?桑呢?】
“在你手上,如果不是有契约在,他可能已经被打回归梦境了。”
芳湫㹳看向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其上的残月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印记待在她的掌心,那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凄惨。
“不是通过门过来的异界生物,下场都会和他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过去?】
那股神的意志和袁笙昰一直都在远离她,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拉进和袁笙昰的距离,甚至追上他。
“嗯……”
虚影看上去也在思考。
连靠近都做不到的话,背弃的就是将芳湫㹳救出来的墨月猫玄的信任了。
“既然没有办法的话,我们就离去吧——”
【至少要再挣扎一下,反正,那个翼族的爷爷说过,我不会成为天罚的目标吧?】
手里的羽毛让她无比刺痛,她仍向前踏出了一步。
在如山峦般的重压来临之前,芳湫㹳踏出的那一脚踩空,过度集中的精神让她无暇去动身体其他的部位,就这样一骨碌滚下滑坡。
“……这个痕迹……”
或许身体有哪里被刺破了,之前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在怎么说,也比在上面好……
“小心,小㹳,这是用刀剑劈出来的沟壑。”
【什么?我误入战场了吗?可是这里很安静……】
芳湫㹳连忙站起来,她看见了眼前的墙壁,向上张望。
“大概十米的高度,幸好到处都是柔软的土,没什么石头,你才没事……是那个熊族的老人吧,和你一起同行过的上泉钰坚。”
芳湫㹳向旁边摸索走去,很快就到了尽头,她转头再走向另一边,也很快遇到了墙壁。
【是弧形的吗?】
“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上去。”
【我或许能爬上去。】
我浪费了多少时间了?这个念头在芳湫㹳脑海里一闪而逝。
而她手中的羽毛,却因为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而不再愿意待在她的手里,柔软的羽毛瞬间划破她手掌的皮肤,趁芳湫㹳因疼痛而下意识张开手掌的时候,化为一道白光,向上飞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还什么都没做,就失去资格了吗?
白光却并未离去,停止在空中。
“——芳湫㹳,芳湫㹳,心灵远比外表成熟的孩子啊……你有献出生命的觉悟吗?”
在黑暗里,一只布满羽毛的手臂抓住了那片欲离开的羽毛。
“不不不,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过于残酷了,我应该说——芳湫㹳,袁笙昰值得你踏进危险之中,去赌一个极小的可能性拯救他吗?”
声音很耳熟……芳湫㹳想起来了,那是曾救过她一命的米徳诺特。
这名让她感到亲切的翼族老人一边摸着芳湫㹳不知道是羽毛还是胡须的地方,一边用与袁笙昰一样异常的双眼瞧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她向旁边看去,虚影也像天师在场时一样消失了。
“从翼族天师的身份去考虑的话,我想趁现在就把你带到北境去,但从师傅的角度去考虑……袁笙昰的死劫因你而起,也只能由你来破解。不管如何,选择权在你手上。”
【——我该怎么回答?】
“说出你的想法即可。”
【生命只有一次,我不会为了救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兽人就把我的生命搭进去,哪怕他曾帮助过我。】
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我绝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嗯,很坚强,做出这种选择也是正常的……”
【但我不会放弃,只要我足够强大,我就可以不付出生命,救袁笙昰了吗?还是说我现在,没有任何希望?】
更别说,这对师徒都救了她一命,芳湫㹳一直都记着这份恩情。
“——不会,只是你以自己的意愿,和听从兽人的命令去行动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么,你就要抓紧时间了。”
一直看着米徳诺特眼睛里转个不停的两个黑点,芳湫㹳头有些晕,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米徳诺特露出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和地面的轻微摇晃。
从泥土里突然窜出了根须,那些像是柔软枝条的根须将芳湫㹳拉回地面。
“给,这是你掉的。”
米徳诺特笑着摊开手,那片羽毛安分地待在他手里。
芳湫㹳还在回味刚才的根须,那让她想起来了不快的回忆。
就像是现在脚上被缠住的感觉,这之后是被吸血……
芳湫㹳一个激灵,抓过羽毛后猛地一跳,同时她的手瞬间转换成狐兽人的爪子,割开缠住她脚上的根须后,惊魂未定地躲在米徳诺特高大的身躯后面。
“这也是你掉的,别怕。”
米徳诺特显出慈祥的模样,摸了摸芳湫㹳的头。
“天地而生的精灵现在已经十分稀少了,更别说在吸了你的血之后,从简单的本能里诞生出的有意识的树妖了。”
在芳湫㹳刚才站立的地方,一个木雕露出委屈的表情站在那里,看起来活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宫本道明被袁笙昰戏弄之后的样子。
不过,树妖的脸开始发生变化,这下是变成了芳湫㹳模样的小小木雕。
“换算一下年龄的话,它的意识现在相当于兽人一岁的时候,它同样因你而生,另外——”
米徳诺特轻轻托起树妖,在树妖的头上,一片虚幻的羽毛浮现。
“它同样有与袁笙昰的【缘】,虽然是袁笙昰大意了才没有把羽毛回收……带上它,你就能靠近神。”
芳湫㹳接过树妖的时候,手还抖着。
“千万不要给这个小家伙命名哦?还没到它能拥有名字的时候……”
【要我和它独自相处?我做不到——】
芳湫㹳要怎么才能和一个靠着本能就追了我那么久,还吸了她的血的树妖和平共处?
“思考吧,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米徳诺特笑着将芳湫㹳推向前方,他不知默念了什么,芳湫㹳和树妖的羽毛便开始变大,之后自动衔接到芳湫㹳的背后,带她飞了起来。
【这个,我怎么控制啊——!?】
“袁笙昰的羽毛会带着你去找他的,芳湫㹳,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米徳诺特向几乎瞬间就冲到天边的芳湫㹳挥手告别后,他转过身,随意地用脚爪踏了几下,分割安全区与危险区的剑痕就被松动而垮下来的泥土掩埋了。
“上泉钰坚和常平在应该是拦不住他逃走的……接下来要赶紧去处理青鸾王的事了啊……”
米徳诺特抬头望向天空,他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时候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另一边,芳湫㹳感觉时间被拉长了一样过得极其缓慢,她张大嘴巴,如果能发出声音的话,尖叫一定会从那合不上的嘴里发出来。过了会儿后,她冷静下来,发现手里抱着的树妖正用她的样子学着尖叫,喊出声的却是不成片段的呼声。
‘呼呼呼……’
【搞什么,这样我都讨厌不起来了……不过,我竟然飞起来啦?】
脚下的森林急速退去,芳湫㹳不禁回头看向背后,她确实感觉到背部被粘住了什么东西。与穿在身上的衣服不同,芳湫㹳下意识就有些排斥身后那对临时添加的翅膀,可所有的不适感都在亲眼见过那对洁白无瑕的羽翼后消失了。
【好看……】
那是能吸引长久待在黑暗中的生物的黯淡微光,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华的羽毛与染着黑夜色彩的边缘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造物一样梦幻。
在覆盖全身的黯淡微光下,芳湫㹳仅能感觉到微弱的风。
看着背后正带着芳湫㹳翱翔飞驰的羽翼,芳湫㹳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如同他们期待的那样,能办到什么事。
‘呼噜噜……咔嚓——’
手腕一阵疼痛,芳湫㹳立刻回头,对着咬了她一口的树妖怒目而视,变成她模样的木雕还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抬头用无辜的眼睛看着芳湫㹳。
【你真是——!】
芳湫㹳撒开手,想把树妖扔下去,树妖不知何时就伸长了自己的手臂,紧紧缠在芳湫㹳手腕上,不肯离去,还发出‘哇!哇!’的声音。
‘哇!——’
低沉的喊叫戛然而止,芳湫㹳感觉自己就像撞见了一堵无形的墙,此时她已深陷其中,空气中的沉闷又让她仿佛沉入海中,双翼也如同在泥沼中扇动一样显得有心无力。
【再向前……】
视野终于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白色,此时的袁笙昰在黑夜里很容易就被她发现了。
芳湫㹳用力蹬起双脚,在天空使用奔跑于大地的双腿显然是没用的,她就这样被那股不可言说的意志移动时掀起的神威冲击,停滞在空中。
【呼——呼——】
明明是无光的黑夜,一切却开始泛白,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所有的事物都开始逐一消失……
残存的意识立刻向芳湫㹳发出了警告:她再在这种环境待下去,就会昏迷。
如果在这里失去意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周围没有兽人能保护她,此时到处都是极兽在寻找她,还有阴魂不散的那只狐狸兽人,不仅是袁笙昰越来越远,当芳湫㹳再次醒来,会在每日每夜都如同梦魇般的实验室里,还是连一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的牢笼里?
【呼——啊——】
以前是怎么做的来着?每当自己无法再承受那些实验时,他们做了什么让我保持了清醒来着?
芳湫㹳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遭受的痛苦,她的意识在昏倒的边缘寻找着足以燃烧起她心底仇恨之火的记忆。
【——吃,吧……】
芳湫㹳近乎躺在了半空中,她背后的羽翼还在支撑着她的身躯,她虚弱地,用能被风轻易吹走的声音,对手臂上一脸不安的树妖轻轻说道。
头疼得像下一秒就要爆开一般,闭上眼睛,停止思考就能陷入沉睡,芳湫㹳也在这时才明白米徳诺特的意思。
“停下来吧,现在靠近他还说是太早了,等以后,你足够强大的时候……”
一听就知道是谁在劝她放弃,那个从有意识开始就陪在她身边的影子,即使像家人一样,芳湫㹳也经常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烦。
【我又……不会死……】
原先被树妖啃食过的部位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这倒是让芳湫㹳清醒了不少,她试着调整呼吸,而随着那股意志的远去,压力也渐渐消失了。
【他们叫的是我,他们认为我能做到,而且……如果真的要死了,你总有办法——呀!你在干什么啊!】
芳湫㹳瞪大眼睛,如果她能发出声音的话她早就尖叫了,树妖竟然伸出来一根藤条,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噗——’
藤条却未从原本的位置出来,它瞄准了芳湫㹳身上还未养好的伤口,揭开伤疤和绷带,从其中蹦哒出来。
“唉,冷静下来,你可以利用这种情况。”
芳湫㹳已经抓住了树妖,奋力想把它拉开。
“小㹳,你有感受到疼痛吗?”
【当然有啊!而且超级疼……只有最开始的时候和刚刚那时候?】
“也就是说在进入你身体的时候,再感受一下体内,是否有异物感?”
【……没有。】
相比之下,背后的翅膀反而存在感还更大一些。
【桑又屏蔽了我的痛觉吗?】
“没有,他还安分地待在你的手里。这种生物——不,应该说这种生命,它们的诞生就像风带走的树叶或是花瓣一样,毫无征兆,却又事出有因。天地之间的精气催生了它的本源,它在漫长的时光中依附到某物上,再用悠久的岁月浇灌意识的成长……这个阶段是精,兽人常说的精灵便是在这个阶段,而获得了现世的躯壳与能独立生存的意识后,精灵就会变化为能趋势天地元素的妖。看起来这只树妖已经有较为模糊的意识了,推算一下的话,大概是在五百年前诞生的吧。”
【我听懂了,总是想吃我的这家伙其实比我大几百岁,那我该怎么利用?】
“唉……你需要休息。”
芳湫㹳脸色苍白,她大半的身体在这时都不听她使唤,虚影对这种状态下的芳湫㹳能否自行行走都不抱有期待。
【再休息就来不及了!我能感觉到这只树妖的根在我身体里游动,我既然没有不适,也不痛,那你就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树妖现在的精神状态最多只能比拟婴儿,你要引导她,让它在你的体外覆盖出由树根组成的保护壳,这天地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孩子的。”
那股意志,没有自主意识,它就像一道命令一样,无视一切,只追着目标而行动,芳湫㹳要做的,便是让那股仿佛代表了天地的意志不将她视为敌人。
【好,出来,出来!】
芳湫㹳使劲儿想拔出伸进伤口的根须,树妖发出一声尖锐凄惨的怪叫,藤条瞬间便缩了回去。之后,树妖将脸看向一边,委屈的气氛让芳湫㹳感到十分不自在。
【我应该没弄疼它吧?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等下,你不是说它相当于一个婴儿吗?婴儿不是只会大哭大叫吗?】
“我说的是意识,更何况婴儿也会学习,你看看树妖变成你的样子之后,一直都在模仿你的动作。要怪就怪这几天一直待在你旁边的那只话多的蓝色小熊吧。”
【话多的蓝色小熊……是宫本道明啊,他确实很吵……】
身后的翅膀动了起来,这次是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边界向前飞行。
【那要我怎样?要我向一个之前想害我的家伙道歉?而且我就拔了一下,真的会痛吗?!我都不知道它的身体能不能像我一样感觉到痛唉!】
眼前闹别扭的小家伙就是一个小木雕,还是让芳湫㹳吃了不少苦头的木雕,芳湫㹳一想到这,又想把它放下去了。
“树妖在模仿你,你只需要表现的不那么警戒,放松些,笑一笑,想想快乐的事情。”
【……快乐的事情?对我来说,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收养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芳语姐姐……她们是我的宝物,我才不会和别人分享!】
“那就想想那只话多的蓝色小熊的恶作剧,怎么样?”
【啊,那个……】
仔细一想,并不遥远,还说不上是回忆,不过是最近天天都在经历的时光,只要昏昏欲睡的意识轻轻偏向记忆,宫本道明和峛巩这两个成天都粘在她身边的孩子的模样便清晰出现。
【明明对我好或者坏,我都不会回应。】
芳湫㹳下意识摸向喉结,虚影曾告诉她那里是发声器官,也告诉了她,她的声音发不出来并不是生理结构上的问题。
“但是很开心吧?蓝色的小熊,还有雪豹族的小孩,他们知道该怎么逗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开心,大概是他们生活的环境,就有许多弟弟妹妹吧。”
【可是很烦人啊,宫本道明竟然以为我会害怕虫子?区区毒虫,你看见我把虫子塞进宫本道明裹腰的白布里的时候,他的表情了吗?】
“啊,我忘了提醒你,那是熊族的衣着风俗,那块白布应该是宫本道明用来裹胯下的才对。”
芳湫㹳苍白的脸颊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精确捕捉到芳湫㹳神色变化的虚影,松了口气。
长久以来,不见天日的生活,颠沛流离的逃难,即使有支撑芳湫㹳的心灵支柱,虚影也担心芳湫㹳成长的道路已经发生了偏移。
至少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怀有粉身碎骨也要报仇的怨恨,绝不是什么好事。
家破人亡,还有发生在芳湫㹳身上的人体实验,在虚影看来,即使有他不断开导,以及桑的援助,芳湫㹳也非常容易扭曲。
终于在芳湫㹳身上看见符合她年龄的感情,让虚影不禁感叹,长此以往,或许曾经的苦难只会铺设成为芳湫㹳成长的道路。
……在芳湫㹳察觉到那件事之前。
【之后得道歉啊……答应他吃熊掌稣行不行……】
芳湫㹳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她看向虚影,虽然虚影只是一团气,她仍知道虚影正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
芳湫㹳用她的眼睛——宛如昂贵的玉石雕刻的碧绿色的左眼,以及正如此刻无光之夜的深邃的黑色右眼,不安地看了过去。
“——你看,他正在亲近你。”
芳湫㹳低头,看见树妖正爬在她手臂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别以为我会轻易地原谅你哦。】
精灵暂且不论,若是精灵成为了妖,你如何对待它,它就会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你。
虚影看着从树妖那小巧木雕的躯壳里伸出来的藤蔓逐渐轻柔地裹住芳湫㹳,心想,若是芳湫㹳埋在心底的仇恨也能想办法解决掉就好了。
【你看!树妖还把翅膀也裹起来了,我却没有任何行动不便。这样的话——加速!】
两片羽毛临时拼凑的翅膀回应了她的想法,速度回到刚开始时的极速。
将风抛至身后,头脑清晰了许多,近日的光景也不断地冒出来。
袁笙昰在芳湫㹳眼里,就是一个总想装作很成熟的小孩,虽然这样也比芳湫㹳大很多,心里一直揣着事,一个人纠结半天的样子还是让芳湫㹳不怎么喜欢这兽人。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眼睛和羽毛……
不过,这样的袁笙昰也会在与宫本道明的打闹里释放自己的压力,往往袁笙昰还没纠结个十分钟,宫本道明就会叫上佐佐木宁绪去打乱他的思路。然后袁笙昰就会把大家叫在一起商量,虽然说的尽是些让大家都云里雾里的事情。
袁笙昰看向芳湫㹳的眼神让她很反感,那种不许乱跑的说教也更像监视,不过这次,芳湫㹳要揪着他胸口的羽毛,用眼神告诉他不许再那样看她。
【咕——】
如同撞进了海洋,没有防备的芳湫㹳瞬间停止呼吸,树妖轻抚她的手掌,她才呼出一口气。
前面的天空不再是凝固的空气和泥泞,现在更像是海洋,翅膀每往前飞动,芳湫㹳就感觉自己在朝着深不见底的海洋深处下潜。
恐惧。
只要是生物,就不可避免的恐惧。
第二次亲耳聆听神的余韵,芳湫㹳的感受远比上一次多。
比眺望的大海更深邃,比仰望的天空更辽阔。芳湫㹳试图理解眼前的夜空,她想到了太阳,月亮,站在高处时向下眺望,还有海鸟飞向远方的景色。
身体不再受到损伤,反而是内心,双脚,大脑,此时皆被恐惧占领。
眼前是广阔的天空,视线前方是越来越慢的翼族幼兽,但本能所感知的夜空,却不再是夜空了。
【啊——】
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芳湫㹳终于理解到她直面的是什么。
她正飞向的,是孕育了生命,创造大海、天空和陆地,造就她所见所闻的一切的——世界。
“来的不是本人啊,我的感知确实没错……小㹳,你很难受吗?”
【呼,呼,呼,真的是神吗?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止不住发抖……】
树妖发出叫声,包裹芳湫㹳的藤鸣缠得更紧了。
“这样啊……”
虚影出现在芳湫㹳背后,他身上的黑气正一丝丝钻进芳湫㹳的体内。
“是生命层次的差距,正常来说,拥有肉体的兽人和没有实体的精灵之间的形态差距是不能弥补的,你的话……小㹳,你之后有一段时间,会变得……不那么像你自己,但那样的你能救出袁笙昰,你愿意吗?”
【我……极界里,也有着,这样的敌人吗?】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虚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就没什么,愿不愿意了!我一定要报仇!】
虚影轻轻抱住芳湫㹳,即使他无法触碰到芳湫㹳,其动作还是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珍品。
“啊啊啊!!!说好了给我的食物,起码也和我一起吃吧!”
梦幻般的蝴蝶闪烁着让人看见就会变得宁静的微光,停在芳湫㹳的鼻子上,大声抗议。
【呜哇,好痒……咦?桑,你能出来啦?】
一层朦胧的光膜包裹住芳湫㹳,她舒服了许多。
“唉?真的哎,而且我还充满了力量——哇,小㹳,你的指头真冷啊。”
桑用前爪抓住芳湫㹳摸向它的手指,学着兽人的样子呼气,虽然芳湫㹳一点热气都没感觉到。
“——桑,你拥有实体了?”
震惊过后,虚影出现在芳湫㹳的身体,不敢相信地质问这只来自归梦境的住民。
“啥?”
桑飞舞起来,芳湫㹳睁大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桑翅膀的花瓣,她手上的树妖也痴呆地看着如梦般的蝴蝶。
“唉……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梦幻的蝴蝶缓慢停在芳湫㹳的头上,那模样就像新生的生命正大口呼吸着空气。
“归梦境和狛纳世界产生了联系,也就是说——”
桑停下讲述,特意在虚影面前飞了一圈。
“怎么样怎么样,没想到在没有实体的我们里,竟然是我先碰到小㹳,羡不羡慕?嫉不嫉妒?”
“……能直接对狛纳进行干涉,我是很羡慕,不过你最好注意一下形象,臭屁虫,如果你引起了他的注意,就算有契约的保护,你也得滚回你的归梦境去。”
桑周身雀跃的气氛瞬间垮了下来,它心惊胆战地望向前方,神的意志与袁笙昰的速度越来越慢,离芳湫㹳并不远。
“说的也是。你们遇到麻烦啦?”
“快解释为什么你有了实体!”
“好吧好吧。因为啊——”
桑飞到芳湫㹳另一侧,躲避虚影的怒火。
“——我不知道是谁,兽人?野兽?但是嘛,有人使用了归梦钥,打开了通向归梦境的大门,归梦境和狛纳世界,联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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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谁,兽人?野兽?但是嘛,有人使用了归梦钥,打开了通向归梦境的大门,归梦境和狛纳世界,联系起来了。”
这句话从神奇的蝴蝶嘴里说出来,躲在云端的獡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归梦境是什么。
说是躲在云端并不恰当,准确的说,獡融入了神的意志,变成了神这道无自主意识,只知晓执行天罚的意识中的一部分。
獡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变化能力能拟态成世间万物,虽然极界里不少极兽,极界之主和路基尔都说过他是无所不能的兽神,但他本人并没有这种认知。
獡是在宝兴城异象出现之后醒过来的。北城区的雷霆,东城区的青色风暴,西城区巨大的熊兽人泥像和南城区的通天火柱像是给了獡一记重锤,他也就从‘熊兽人’的意识中醒了过来。
然而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在和一群五大三粗的熊兽人们喝酒,獡短暂地将这几日度过的愉快的熊神祭回忆过了一遍,正打算继续保持同族的身份喝下去的时候,从上空传来的气息让他条件反射性地一跳,打碎的酒碗也只能向被他吓到的熊兽人道歉之后,就冲了出去。
獡一冲出酒馆,就抬头望着星月消失的夜晚。宝兴城却还在庆祝节日,欣赏四个方位所带来的奇景,獡的疑惑便转为了确信。
“我的天哪,哈哈哈,你总算愿意出来见我了吗——”
做出引人注目的动作,獡仰天大笑,不一会儿,笑脸便凝固在脸上。
世界的意志并未在他身上浪费一秒钟,迅速远去。
“啊?不是冲着我来的……怎么能不是冲着我来的呢?!去圣月岛你给我吃闭门羹,想找你也没地儿去,明明你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我们一定是朋友才对啊!”
长久的记忆空白,连使命也不记得的獡,会动用自己的一切手段去寻觅与自己有关的线索。
尽管极界之主试图用獡感受到的气息是世界的气息来敷衍过去,也明令禁止獡靠近圣月岛,獡也放不下心中的悸动。
于是,獡便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尽办法变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不知为何,每次都被他想见的人识破。
行人的目光有些刺眼,所幸大部分兽人的目光都被宝兴城的异象吸引了,獡发泄了一下怒气,意识到既然被发现了不对劲的行为,这副模样也不能保持了,他便钻进没人的地方,变成一只在夜间觅食的鸟类,拍打着翅膀离开了宝兴城。
“不管怎么样,总算抓到你的尾巴了,别想逃走!”
鸟类的视野让他很不适应,追逐的存在足以让他变成任何生物,都能知晓方向。
但鸟,只是飞翔在天空的野兽,靠近神只会让它的生命提前结束。
在已成过去的鸟类残骸烧尽,变回原样,与大块头熊兽人相似的体型,银白色的皮毛和蓬松赤色尾巴,淡紫色的纹路覆盖全身的獡一起向地面坠落,獡不禁陷入沉思。
他察觉到前面的意志是无主的,或者说是一道与原本的意识独立出来的的自主意识,并不是他期望的人。
“……唉!不管了,用那招!多少能拿到点记忆啥的……一定要拿到啊!”
坠落的獡直勾勾地看着离去的世界的意志,他在将那股意志视作一种生命,或是一件事,一个物品,一个……他能变成的东西。
獡的身体消失了,他睁开他认知中的眼睛,发现自己成为了无形的存在,他融入了横跨天空的神所下令的天罚中的一部分。
存在方式已经转变,獡仍用自己有身体时的认知观察并收集着这股意志中包含的命令。
【违反渡世法第三条,对天之眼持有者判处天罚】
“什么天罚,这里面蕴含的能量都够毁掉一座城了,就为了什么眼的持有者……难不成那个家伙很强?课可是仔细一看的话,不就是北境的温泉里遇到的小家伙吗?!我能做什么救救他呢……”
再探查一下,发现只有这一个命令后,獡下意识地想摸一下头,他在脑子里固定出身体,在急速前行的意志中出现一个透明的兽人状的轮廓,轮廓却没有任何动作。
远处的云层忽然大幅度地流动起来,使云层翻滚的狂风吹倒了一大片下面的树木。狂风过后,树木又抬起头,还保持着弯曲的姿态。
“……我还是轻一点,伤到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獡安分地随着天罚向前,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惊慌失措,拼命飞行的翼族小孩。
“完了,我好像忘了正事了!”
叫㹳的小孩好像还在宝兴城!獡开始记着想赶回去了。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追赶着世界的意志。
“好快的速度!宝兴城还有翼族的高手在啊……好像不对,就体格来说也太小了,有翼族正常兽人的手臂大吗?”
那身影离得更近之后,獡的眼睛便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比特?不,不,我没见过异色瞳的比特,她是……”
谈到没有皮毛或鳞片等拥有外壳机制,来保护血肉的兽人,狛纳世界内只有变异的兽人拥有这种特种,且不管如何对待,都会极早夭折。这对兽人来说,是一种缺陷,是没有生存在狛纳世界的资格。
与狛纳相反,在獡遨游的众多极界内,有许多极兽都是将坚硬的血肉暴露在外。而在其中,极界之主所创造的小孩模样的比特,早已被狛纳兽人所知。
“我还以为是路基尔,吓死我了……不过看着真像路基尔啊,这小家伙也不是比特,看耳朵和尾巴,应该是赤狐族的小狐狸……哪有狐狸长翅膀的啊!”
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獡集中在天罚里涣散的意识,他的本意是想仔细看看她非常在意的小女孩,他却忘记了现在的身份。
那小女孩忽然停在空中,慢慢倒下,变成躺在空中的姿势。
“啊,糟了,她不会有事吧……”
被神的力量注意到,大概很难会没事吧……獡想起此刻应该已经被地上的捕食者吞进肚子里的烧焦的小鸟。
仅仅是靠近无意识的世界意志,就会变成那样的下场,而这个小女孩显然更靠近,对此,獡感到深深的担忧。
“和路基尔真的好像……我得看看她有没有事。”
獡凝聚出的兽人轮廓消失,他将全身心都沉入天罚里,暖洋洋的让他感觉像泡温泉一样。
他的意识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在保有自我意识的前提下,好像世界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黑夜上的星辰与月亮被一层迷雾遮挡,他‘看见’宝兴城外穿着一身青衣的熊兽人们正暗中处决潜藏的极兽,他‘看见’河水里的鱼都向自己能进入的最低水域游去……
獡能‘看见’布吉岛的灯塔,能‘看见’达锣城内散布的恶意,能‘看见’遥远的北境内忽然下起的暴风雪……
“哦——原来他们进攻熊族是佯攻啊,派出大部分战力正面应对熊族,如果能攻破熊族,或是降低熊族的威望,自然再好不过。即使失败了,小部分的精锐部队也能在其他地方完成目的……确实没有和我说的必要,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世界的信息如滔天巨浪扑向獡,獡从其中迅速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后,立即凝固出自己的轮廓,脱离了完全融合的情况。
即使完全融入天罚,獡也不会就此丢掉性命,他只会成为一段时间的天罚。
“翼族的羽毛,天地而生的树妖,但是那对耳朵和尾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片一片分开的狐狸毛啊?把耳朵和尾巴,还有翅膀去掉的话,又觉得什么都不像……”
在意,很在意,非常在意,那小女孩的容貌像极了獡在宫本道明的记忆里,所看见的那个名叫风间㹳的小男孩。
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两人给他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但不同的部分却清晰地区分出二人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
“唉?又追上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獡很想让小女孩停下来,然后自己带着她去宝兴城找那个叫风间㹳的小家伙,这样的话,他肯定能想起来什么。他的直觉对他说。
“为什么要冲过来啊?你看你看,又难受了吧,赶紧走呀。”
獡盯着像穿了套木甲的芳湫㹳,他仍没意识到自己是加强芳湫㹳压力的罪魁祸首。
“这么小就到处乱跑,怎么没人看着她呀。这黑灯瞎火的,干脆我换成个熊兽人把它带回去……”
忽然,芳湫㹳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獡一愣,又沉入天罚内,他才发现有一个蓝色的圆球将芳湫㹳包裹住了。
再次脱离天罚,獡这下听得见里面的声音了。
“——说的也是,你们遇到麻烦啦?”
声音直接穿透进覆盖在黑夜的天罚内,这股庞大的意志为之一顿,在经过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停顿之后,天罚仍向前面飞行的袁笙昰追去。
“什么东西?闻着气味儿就不像是狛纳的,也不是极界的气息,难不成是其他世界来的?我想想,这味儿和死亡搭不着边,和愿望也不像。这种虚无缥缈又昙花一现的感觉——是梦啊!梦境里来的嘛!”
“——归梦境和狛纳世界,联系起来了。”
獡换了个姿势,假装自己趴在云上,偷窥下面的情况。
“既然归梦境的门打开了,我能做的事可就相当多了哦?比如说把那边吓得还失去意识的翼族小孩拖进梦境里。虽然连着肉身一起进入归梦境会很难再出来,那也比死在这里强吧——呼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梦可真爽啊。”
看来重新与归梦境的连接,让这只梦境来的蝴蝶非常得意啊。
獡不禁吐槽,但他也想看看梦境如何影响到现实。
“……不对,这蝴蝶在和谁说话啊?”
不管怎么听,都只有蝴蝶的声音。
“心念传声?我确实没听见这孩子的声音,不过这么小就能用这招了吗?难道……只是看着小,其实已经很成熟了——怎么可能啊!再大也大不过七岁啊!”
獡越想越来气,怎么可能有人把自家孩子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果然还是他变成一个熊兽人,赶紧把她带回宝兴城最好……
“啊?那当然啦,我说你肯定是听不懂的——”
‘轰隆——!’
蝴蝶的声音被惊雷打断,獡也吓得直起身子,他发觉天罚的能量正在聚集。不仅如此,天罚覆盖的地方,所有的元素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兽人恐怕在天罚之下,使用不了任何依靠血气和元素的力量。
“这就开始了吗?对不起啦小家伙!我再想想办法!”
在天罚内的轮廓站起身,向着下面的生灵宣泄自己的力量。
獡此刻是天罚的一部分,而天罚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神的规则,世界的秩序。
“再说下去那小子就变成煤炭啦,我先开始了哦,后遗症什么的……哈哈,反正归梦境的门关闭之后就没我事了。”
蝴蝶飞出屏障,獡才得以看清这只逃避责任的蝴蝶的全貌。
“真敢啊……”
暴露在天罚之下,天罚也没有保留,雷霆天火频频而出,攻击轻盈优美的蝴蝶。蝴蝶好似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一叶孤舟。
“……咦?”
在天罚触及到蝴蝶之前,獡在那迸发的火光之间,看见了……熊掌稣?
“这玩意儿太甜了,最近天天吃我都要吃吐了——为什么我会看见熊掌稣啊?!”
不止熊掌稣,每一次在火光迸发之间,都有各种令獡眼熟的东西出现。
“桂花酒?是我这几天喝的。叫不上名字的茶,嗯,我记得是碧竹林里的什么材料泡的。还有肉串啊,牛肉的肉串是最好吃的……这话可不能让牛兽人听见……”
尽是些獡这几日里的吃火,或是在熊神祭上体验的游戏,这些东西晚上做梦獡都会梦到……
“啊啊,是我的梦啊。”
獡正惊讶于蝴蝶能将他的梦演化出来对抗天罚,这只名为桑的蝴蝶倒是快被吓死了。
桑本想使用归梦境内漂浮的梦之碎片来抵抗天罚,奈何它与归梦钥开启的门似乎有一段距离,连接的并不顺畅,而旁边就有个快被劈的不省人事的兽人,桑在诱出梦之碎片的同时,还对天罚下的生灵进行了诱导,只要有存活的意识,它就能借助那些生命的梦的残留,来加强自己的抵抗。
但是,这个熊掌稣是什么玩意儿啊?!
桑真想大声叫出来,它并不是没见过这些,在宫本道明和佐佐木宁绪的梦境里,它也品尝过熊掌稣,只觉得这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甜食。
但在它的感应范围内,除了袁笙昰,天罚之下那还有半个生命?
“到底是哪来的,到底是哪来的……”
有能抵挡天罚的梦固然是好事,即使这代表着那人没有敌意,但只要他愿意,他的梦无论是桑,还是归梦境的其他生命,谁都不能轻易触碰。.
在担惊受怕之间,桑已经飞舞到了袁笙昰的面前,袁笙昰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已经看不见漂亮的白色羽毛,
“唔,真香,原来在兽人的认知里,烤焦的肉这么香啊。”
“你——!”
“哎呀,抱歉抱歉,下次我这样说你就听不见了。”
没什么悔改的意思,桑所幸将不知道真面目的獡抛到身后,和皮开肉绽的袁笙昰交谈起来。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死路哦?但是~要是你愿意把你最美味的梦分享给我,我就能救你啦。”
“……我的梦?”
“算是契约吧,而且只是分享哦?我不打算吃独食,所以你赶紧答应吧,和小㹳相比,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少了。”
“小㹳?你是说芳湫㹳?!你……你是谁?她又付出什么代价了?”
“问题好多!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其他的事情自己去问!”
又一道惊雷落下,洞穿了袁笙昰的身体,在上面留下一个大洞。
“好像没几分钟你就要挂了呢。”
“唔……好……”
终于等到确切的答复,桑停在袁笙昰的头上。
“你要早点答应,都不至于多那么多大坑,熊族治理的也不容易呀。”
假装自己叹了口气,一抹闪耀的蓝光从袁笙昰头上浮出,收进桑的怀抱里。
“哇,这成色,看来是个非常棒的梦……之后再慢慢享用吧。”
情况紧急,桑所借的梦也撑不了多久了。它轻盈地在袁笙昰身边飞舞,飞行的轨迹上忽然多少许多只细小的蓝色蝴蝶,细看却完全看不出它们的模样,这令獡想到他做的梦也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全都消失了。
獡在那些蝴蝶散发出的蓝光里看见了自己遗失已久的梦,它们琐碎、微不足道,也不会对獡的记忆产生任何影响,可能是某个早晨,獡将它们丢弃了。
每个兽人做的梦都会被遗忘,因为他们是生活在狛纳的生命,而不是以过去为食的梦境住民。
那些被遗弃的梦,现在正为了拯救困于天罚中的主人,架起回归梦乡的桥梁。
袁笙昰消失了,遗留在原地的只有破碎成光点,归于黑暗的寂静之梦。
“唔……有点想极界那些家伙了,回去一趟吧……”
天罚尚未结束,沉浸在昨日之梦,还在伤感中的獡发现,本是以云的形状散开的天罚,在那瞬间就凝聚在一起。
一个透明的兽人轮廓出现了,在獡的眼中,那轮廓的边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形状却让他的意识几近停止。
仿佛这股能轻易毁灭城市的力量在獡的头里爆炸了,灵魂的动摇使三道圆形的封印凸现出来。即使疼痛难忍,獡也睁大眼睛,想把身影牢牢定在记忆中。
“——还是被发现了啊。”
若是獡不知晓被发现的原因,他将永远追着自己不可能到手的目标。
世界的意志有了主导,就不再能视作独立的生命,几乎是轮廓凝聚起来的同时,獡高大的银白色身影便被弹了出去。
但神明并没有放过獡的打算,透明的身影抓住獡的脚,迅速飞到袁笙昰消失的地方,另一只手放在那里,四散的光点便强行凝聚过来,一只残破的蝴蝶再次出现。
“你想干什么——”
獡身上的淡紫色纹路光芒爆发,身体一阵模糊,下一刻就能成为可以脱离困境的某人。神明看透了獡的力量,在獡变成之前,撕开蝴蝶,带着獡一同踏上即将崩溃的桥梁。
在一阵眩晕之后,獡摇了摇头,双手拍向自己的脸,这让他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看见失去了联系的轮廓重新化为一片云状的天罚,飘散在以白色为背景的空间中。
“——啊啊,感受不到,感受不到狛纳的气息了,谁到好,快回应我——”
重力在这个奇异的空间中似乎并不存在,獡周身都漂浮着如同小孩吹出的气泡,五颜六色的面上显露出梦的主人的影子。
“我是……到了归梦境了啊……”
仿佛一块半透明的白布绑在了眼睛上,无论是以白色为底的世界,还是到处都只有五颜六色的泡泡和灰色的云雾,这一切都让獡觉得自己正身处梦中。
一个泡泡漂在他面前,他看了看,一个狮子兽人的梦境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如同电影一样播放,播放结束后,他已经记不得那狮子兽人的梦境是什么了,只记得一片黑暗,一片混乱。
獡看着那泡泡漂到别处去,满脸复杂,他担心自己回不去了,极界或是狛纳,都回不去了。
‘轰隆隆——!’
天罚仍未结束,它发现了目标,开始在梦境世界内极速前行。
“啊,等等我啊!”
獡用同样的办法融入了天罚,他沉入天罚内,观察归梦境,却发现到处都是一样的光景,神的视线也找不到与狛纳相通的门扉。
“哈?跟过来了?”
听见蝴蝶的声音,獡从天罚中脱离,他却看见那个小女孩也在。
“狛纳的神可真厉害啊,即使是浮于表层的梦境,也能被他追过来,小子,看来你要受的苦还没结束呢。”
疗伤的袁笙昰一脸苦涩。
“——等下,你认真的?要在这里让小㹳吞掉另一个小㹳?”
——什么?
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确定自己没理解错。
“我知道我知道,虽说宝兴城那个小㹳的自我意识还不够强,也没有固定住自己的人格,可我还是觉得现在就吞噬有点铤而走险了哦?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两个……㹳?
这个女孩,也是㹳吗?!
“好好好,我做我做,你等一下,我先把这边解决了,守护梦境也是我的职责呢!”
桑转头面向笼罩住袁笙昰的天罚。
“还要帮手啊?行吧,我捏几个出来。”
从漂浮的泡泡里飞出了几个泡泡,桑看了之后露出笑意。
“真是巧啊,谁叫我最近总是用他们的梦呢?这就是缘分呀。”
桑的触角伸出,刺破了在它面前一字排开的四个泡泡。
四个身影一一浮现,獡仔细一看,全都是认识的兽人。
“你,嗯……雪豹族的话,就当先锋吧!”
雪豹族的幼兽峛巩站出。
“你们俩就简单了,拿起武器冲!”
宫本道明和佐佐木宁绪站了出来,没有灵气的虚幻身影的手中出现了他们的武器。
“'至于你……你干脆就保护他们不掉入梦境深处吧。”
常平在,这个身为黙龙族,与枭龙族有着同样身形的龙族兽人,即使是浮于表层的梦,也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站在芳湫㹳旁边。
“我还是不想这么做啊,用阴钥是能把持有阳钥的另一个小㹳拉进来,但是阴阳钥要是合一了怎么办?在归梦境里打开混沌境?太疯狂啦!”
听起来,阴阳钥就是打开混沌境的钥匙……但是一个㹳吞掉另一个?獡还在消化这句话。
“……唉,行行行,你来吧,我去对抗神的意志去,眼不见心不烦嘛。”
“等下?!别吞啊!让我见他一面啊!”
獡立即解除变化,从天罚里冲了出来。桑被吓了一大跳,此处的空间重力突然出现,獡惨叫着挥舞手臂,往深处掉了下去。
“……刚刚你们看见没?啥玩意儿?”
桑愣在原地,问向芳湫㹳,芳湫㹳和他身边的虚影都摇摇头。
“就看见银色的什么东西,难道不是像你一样的梦境生物吗?别说那么多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有现在,小㹳才有压倒性的优势,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我不和你说了,还得准备带着小㹳出去的梦呢,唉,活儿真多。”
桑抱怨着,飞向天罚。
獡只能看着上方的芳湫额离他越来越远,知直到看不见芳湫㹳时,他才想起来要自救。
周围的景色却发生了变化,五彩斑斓的泡泡逐渐减少,纯白的世界多出了一抹惨淡的灰色。
梦也不再以泡泡的形式出现,它们开始以獡无法理解的形态逐一显现。
“梦……这些也是梦?”
凄厉的惨叫,空旷的轰鸣,獡无法想象要怎么才能发出那些声音,来自每个生命意识深层的信息暴露在归梦境内。
“……什么归梦境啊,不,重点在于‘归’吗?……”
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兽扑向獡,獡闭上眼睛,巨兽便四散成原始的恐惧,将獡团团包在其中,许久才散去。
“小孩子的噩梦……”
身临其境的感受让獡留下一滴冷汗。
长着三个头的布娃娃,身体四散、血肉裂开、不停嬉笑的人偶,一片黑雾里闪闪发亮的猩红双目……
“归梦境,归梦境……我明白了……”
归梦境是所有生命的意识回归的梦境……吗?
意识的有无,直接决定了生命是否存在,但在任何生命接触世界的过程中,都会有多余的杂质留存,大部分溃散的意识、未被发觉的意识都会以梦的形式输出,最终回归到他们应该回归的场所——归梦境。
他想得越多,出现在他周围的原始恐惧就越多。孩童意识尚未成型之时,他们眼中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纯粹的恐惧最终成为了生命成长道路上的杂质,沉入梦境,归于归梦境。
獡闭上眼睛,放弃观察归梦境后,他耳边传来的声音便少了许多。
坠落仍在持续,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到了他的脸,他才睁开眼睛。
白与灰交织的世界,一望无际的乳液般的海洋,呼啸的风。这样的世界出现在了獡的眼前。
风不是风,风变成了轻言细语,钻进獡的耳朵,獡捂住耳朵,铺天盖地的狂风席卷了他,数不清的意识包围了他,在坚定自我的过程中,他掉进了海洋。
身体没有进入大海的感觉,反倒是大脑,像是裸露在外,一波一波经历着风吹雨打。
“哈——”
无尽的意识,灵魂的残渣,自我的归处。
这就是乳白色海洋的组成。
狛纳所有的生命,他们意志的聚集处。
神明若是掉入其中,也和其他生命一样,只会被无穷无尽的杂念分解成纯粹的记忆体,归于此处。
“——”
在拼尽全力排除入侵体内的念头时,獡看见了那些杂质眼中的自己。
一头将死的大象,这些如同蚂蚁一般的念头正搬运着他的身体。
獡的淡紫色纹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亮光,即使掉入此等绝境,他仍有办法逃脱。
只是其代价,将比他记忆中那漫长的空白更加庞大。
“——啊啊,找到你了。”
一只与獡相比显得娇小的手臂弹出,一把抓住獡,将他拉上了海洋。
“要缓一缓吗?请快一点,还有事需要您帮忙呢。”
“啊——啊啊——啊——”
将他拉上来的小熊伤脑筋地挠了挠脑袋。
“啊——你——”
獡终于回过神来,目光痴呆地看着他面前的小熊。
在广阔的乳白色海洋上,一个泡泡静静地漂浮着,在里面,一只棕色皮毛的小熊崽带着敬意,看向躺在地上的獡。
“我?”
棕色小熊指了指自己。
“獡大人,我的名字是——伊川远。”
在伊川远的脑门上,一个钟表样的兽印正闪闪发着光,上面的指针正逆方向转动着。
在伊川远的身后,一扇‘泉’字形状的门,正耸立在他们踩着的土地上。
(第四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