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记魄灭|男高中生与外神的篮球恋爱喜剧
前言+预警：
HE，打tag的话大概是bg、纯爱、人外、触手、青春、励志、体育、校园、1v1。是小甜饼。
本人不精通克苏鲁也不是为了映射克苏鲁才设定女主为外神，这里的外神意思文中会解释，总之跟克苏鲁没有关系。如果冒犯到克苏鲁爱好者很抱歉，我觉得这个外神设定一点都不克苏鲁，请不要抱有“会有克苏鲁描写”的期待。
很短，不过因为前段时期回乡下断网了所以写了很久。
b站现在取消了专栏推荐语，然后又限制什么专栏推荐语字数，导致我一篇专栏因“推荐语字数超标”不能修改。总之如果有推荐语的话我大概会给这篇写个《篮球少年与触手怪教练绝密恋爱记录》之类的标题党作为推荐。
封面为up自己倾心绘制（是故意画这样的，因为感觉比较欢乐）。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觉得无法直视然后删掉
尝试了比较简短精炼的行文方式，总体比较欢乐。
评论里有剧透和设定补充，以及大概会写一个番外。
没问题的话↓
（1）
墨执打开更衣柜的门。
小小的内置镜上映出他无神的眼睛，刚刚打完篮球的他并不多疲累，动作中却没有任何的精气神。
他脱掉队服，换上校服。校服刚遮住他眼睛导致眼前一片白蒙蒙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莫名的视线。
墨执一下将头从校服里探出，视线投向更衣室外面——那里空无一人。
明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他拉了拉衣服下摆，换好衣服之后也没急着往外走。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有看见摆在这里的一个小罐子吗？没有？……啊，我只是从这边路过过，感觉东西可能掉这里了，打扰了，再见！”
留着黑色长发的女生匆匆从更衣室前跑开，没有往里面看一眼。
会是那个人在看自己吗？墨执想不起来她的名字，虽然她确实常常在篮球社团这边出现。
实际上，他不记得篮球社团里大部分人的名字。
作为体育社团竞相争夺的新生，墨执有着一米九的身高与健壮的体格，而他在加入篮球社后也很快成为了王牌。但一个学期过去，他没有跟篮球社里任何一个人混熟，也不觉得打篮球很有趣。
他只是以打篮球的形式给自己找点事做。而现在，他感到无聊了。
这学期结束后要不就退部吧——他这么想着，离开了学校。
…………
在他背后，两片镜片反射出算计的光彩。
（2）
第二天，墨执刚走进篮球社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讲话，声音还很大，只不过说的内容他不怎么关心。
“教练”“老师”“社团经理”之类的词从他耳边流过，他毫不关心，只捡起篮球准备做投篮练习。
篮球准确无误地被投进框里，而在那底下正走来一个人。
要打到她的脸了。说不定她的眼镜也会被砸坏。之后道歉吧。
墨执无所谓地想着，结果女生单手托住了球，而后直接将球扔向他。
正中胸口，墨执接住球。看看球，又看看女生。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生，利落的短发、方形的眼镜、整齐的白色职业套装显得她十分精明强干。她看着墨执笑起来，用手指指着他说：“你不错。我要将你们队伍培养成这次大赛的冠军队伍，而你就是我的王牌。”
冠军？王牌？
墨执正要单方面拒绝她，声音就被社团叽叽喳喳的声浪掩盖了。
“请问您就是新的社团经理吗？！”
“那个跳级毕业的天才？听说只要是她培养的队伍都会成为全国第一！”
“请给我签名！！！”
女生得意地笑着，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笔在队员递来的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申缀。
好难记的名字。
墨执正在动用自己左耳进右耳出的能力让自己赶快忘掉她的名字这条没用的信息，就被她一把拽到了身边。
申啥啥把黑笔塞进他手里，问：“王牌，你叫什么名字？写下来。”
“墨执。”他一点都没有动。
“哪个墨，哪个执？”
不记得啥名字把刚刚签名的纸递给他。纸的上半页龙飞凤舞地写着“申缀”两个字，而她的手指正指着下半页的部分。
“这是我们篮球队传说的开始！和我的王牌签名留念是很重要的。”申缀坚持。
一开始要签名的队员一脸激动。明明墨执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他怎么就信了这个新教练的鬼话？等等，她是教练还是啥来着，拉拉队员？
“我不想当什么王牌，我也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墨执回绝她。
申缀用手大力地拍着他的后背：“年轻人要有点朝气，有点梦想！从今天起我将担任你们的社团经理兼日常训练的教练，你们的顾问老师也同意了我规划你们的比赛。只要你参与训练，我可以保证你们拿到大赛的冠军！”
申缀开始介绍起大赛的荣誉，而墨执魂飞天外，对她讲的内容只有选择性地聆听。在一旁的队友小声说着“那林晴怎么办？”“以前的社团经理呢？”的讨论还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对了，既然她是新的社团经理，那肯定有旧的社团经理，跟别人说换回原来那个应该就可以了……
“只要拿到这个大赛的冠军，你全家人都会为此感到自豪的！这是我带的上一届的冠军的合影！”申缀将一张照片拿出来给部员们看。
墨执的目光移向那张照片。
金框装饰的照片正中央，捧着奖杯的少年与家人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他看向拿着照片的人，申缀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少年。你想要成为冠军吗？”
墨执点了点头。
（3）
申缀安排的训练计划强度很高，但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毫无怨言。
墨执被安排的训练强度尤其高，但他没什么感觉。
这期间她还带着队伍去参加了几场比赛，墨执不关心对手也没记住比赛名字，但比赛结束之后他总是被队友们团团围住。
“墨执，你真厉害！”
“我们的王牌！”
“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拿冠军！”
墨执一脸茫然，但渐渐的他也记住了一些队友的名字。
因为比赛传球时候不记得对方名字会很不方便。墨执也想过用号码去记忆，被教练否决了。
教练——申缀说他还有很多需要补足的地方。
“篮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申缀这样说着，指出他态度上的敷衍。
墨执不是不知道自己没做到最好，他之前只是觉得没必要。毕竟自己又不喜欢篮球。
但是为了拿到冠军，他必须努力才行——努力到能成为冠军的程度就可以。
申缀又把他这种天真的想法给击碎了。
她喊他过来跟自己练习一对一，然后轻松地把他给过了。
明明有着那么大的身高差距，申缀的弹跳力却补足了这点，不仅防住了墨执的所有进球，还能用假动作和花式投篮过掉墨执直接进球。
“你觉得只要敷衍着努力一下就好了？太天真了！小子！”申缀总是在这种时候露出得意的笑容。
像个小孩子。明明刚刚被她用技术吊打，墨执却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不得不认真努力了。
墨执和部员们越来越熟悉，也被教练拉着去聚餐过。教练说这是补足营养必要的加餐，所以带他们去吃了烤肉。
申缀烤肉时候两只手像有残影一样，墨执总觉得能看到八只手在同时烤肉。然后她还特别喜欢喂他，其他人都不喂。
部员们逐渐发现墨执其实是个很天然又有点忧郁的人，不知脑补了什么故事，总之他莫名其妙的在篮球社里有了很高的人气。
墨执给父母打电话留言自己要去参加比赛了，希望父母回来看看。
“比赛前一个月是我的生日……”
父母回讯：“知道了。”
墨执看着那简短的一句话，感觉一切都在变好。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申缀出现开始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算不上好。
墨执最近常常觉得肩膀很沉。
他敲肩膀的行为引起了教练的注意，问他是不是过度劳累了。
他回忆了一下：“没有。就是总觉得最近训练完没有之前那么轻松，好像每天都是用尽全力之后结束的训练。以前不会这样。”
申缀想了想，解释道：“那肯定是因为你现在开始认真训练了。”
“我总觉得这种劳累跟我训练时候的状态不太一样……感觉不太像是训练造成的……”墨执回忆。他很少把事情记这么清楚。
“那是不是你平时营养不够啊？要多吃点东西。”
“我一直有在好好吃啊。不过，除了劳累的感觉偶尔也会觉得有别人的视线……”越回忆越觉得事情好像挺严重的，墨执决定跟教练多讲一些。
申缀晃晃脑袋：“那肯定是你的粉丝在看你呢。我会让她们不要打扰你训练的。”
“好像除了肩膀沉重以外，偶尔休息的时候会觉得身边有东西……”
申缀用力摇头：“绝对是你多想了！平时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
教练平常都是很关心他的健康状况的。为什么现在她遮遮掩掩的？
墨执虽然一般不会让事情过脑子，但此刻这件事从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得出了一个自己认为非常合理的结论。
这一切都是申缀做的。
（4）
其实墨执也不知道为什么申缀要做这些事。
回忆起来，他其实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她那些头衔、成就包括学历，他都有一种从未听过的感觉，但身边人都表现得好像申缀很厉害，他也就懒得深究。
可是不管是原社团经理突然换人，还是指导老师的默认，乃至各种比赛给他们队伍大开绿灯，好像都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他不记得原本的社团经理是谁，只先查了一下申缀本人的状况。
令人意外的是她报出的大学确实存在，只不过在很远很远的国家。
墨执看了眼地址，又看了眼大学官网里一堆外语。
他关掉了网站，再也不深究申缀的背景了。
好麻烦哦。
但是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墨执想着，决定在训练后休息的时段钓个鱼。
训练结束之后，他去冲了个澡，然后找来个垫子，就那样躺在了篮球场上。
队员们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如果是以前，大概社团经理什么的会来劝他快点把体育器材还回去。但是现在是申缀一家独大，并且她对墨执有求必应，所以没人来管墨执在哪睡觉。
墨执再天然也觉得自己这样躺这儿目标过于显眼，钓鱼的意图太明显，申缀看着那么聪明应该不会上当。
她应该不会上当。
应该不会……吧？
说到底为什么自己在这睡觉能把她钓来？
墨执闭着眼睛思索着，又感受到了那种别人的视线。
好像是因为最近在训练完休息的时候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尤为强烈……
墨执有一个特点，就是没有紧迫感。
他尽管十分在意最近的异常情况，但现在训练完躺在垫子上闭着眼睛，他感受到一股困意，还是直接睡着了。
“呼……”
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墨执睡得不熟，此刻直接睁开了眼睛。
一团乌漆嘛黑滑不溜秋的长着八根触手的有着两颗黑色眼球的小东西跟他对上视线。
“……”墨执面无表情，发现地上有一副眼镜。
那是申缀的眼镜。此时那个黑东西正伸出一根触手试图把眼镜扒拉回去。
在黑东西从他身上一跃而起、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溜走的时候，墨执伸手抓住了它的一根触手。
“叽里咕噜咕噜叽咕。”
墨执从这常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中听出了熟悉的声线：“申缀？”
“咕噜叽哩咯咯咯咯。”
“你会讲人话的对吧。你再这样装下去我就退出篮球社。”墨执使用言语威胁。虽然其实在拿到冠军之前他还不打算退社。
黑东西立刻慌了起来，举起两根触手拼命挥舞：“啊不要，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诶！”
“你是申缀？你的目的是什么？”墨执看向那副眼镜，黑东西趁机把眼镜塞到了他手里。它其实不需要戴这玩意吧？
黑东西圆溜溜的眼珠试图做出真诚的样子，两只触手缠着墨执的腰，两只缠着他的脖子，两只在躯干前合起前端作苍蝇搓手状，还有两只触手伸得长长的去勾起篮球和篮筐。
“咳咳，吾的名字是优尼芙丝（Universe），是从遥远宇宙的裂缝中穿越过来的外神。申缀是吾使用的假名。哪有人会起这种名字的！”之前自称申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道。
眼看着墨执转了转眼珠，好像要把自己的真名从左耳转到右耳忘掉，优尼芙丝用触手抡起篮球砸他的脑袋：“不要不记住吾的真名反而记住假名啊！”
触手怪姑且是没有用力，墨执被砸了一下之后回过神来，问：“那你为什么要在篮球社里当教练？我最近遇到的怪事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哎呀哎呀嘿嘿嘿。”优尼芙丝又做苍蝇搓手状，两只触手表演着篮球投框，“因为吾非常热爱篮球呀~”
墨执面无表情地去扯它缠在身上的触手：“那你为什么趁我休息时候趴我身上？”
“嗯……为什么呢，哎呀，吾实在是太喜欢篮球了所以顺带着要对篮球社的王牌多加关照……”
“最近我总是觉得很累，是不是你做的？你的履历是假的吧？如果你说谎我就把你对我做的事都告发出去。”
优尼芙丝慌乱地拿触手拍他的肩膀：“不行不行，虽然吾是外神，不会受到你们人类的法律约束，但吾也不想落下个性骚扰的名声！”
“？”事情有到这一步吗？
触手怪举起一只触手作抹泪状：“让别人知道吾偷窥男高中生的话，外神的名声就要被败坏光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优尼芙丝搓着触手回答：“吾是非常善良无害又恪守你们人类道德的外神呀，所以吾找寻食物也要找最合适的。嗯……简单来说就是吾稍稍吸取了一点你多余的没什么用的反正也要逸散掉的精神能量。”
“……”墨执思考了一下它所指的精神能量是什么。
然后他联想到一些作品里提到的吸取生命力，不由得担心：“你会让我减寿吗？请不要这么做，我想至少活到能给父母养老送终。”
“怎么会呢！”优尼芙丝拿触手猛拍他的脸，滑溜溜的触手并没有什么粘液，“只是吸取你外溢的精神能量而已，不过那部分能量本来会有一部分被重新吸收进你身体里，所以你会稍微觉得有点累吧。但这也只是正常新陈代谢能够补足的程度，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影响。”
“那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肩膀很重？”
“因为我有时候嫌赶过来麻烦会伸个触手搭你肩膀上吧。”
“……”说起来他有几次拍肩膀时候似乎确实看到有什么黑色东西一闪而过。
优尼芙丝总算放开了他，在篮球场的地面滑行，举起触手试图劝说他：“能看见吾的人类不多，你既然看见了也不要将吾的存在说出去，对你并没有好处！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么吾也该走了……”
墨执上前一把抓住了优尼芙丝的一根触手。
圆溜溜的黑豆一样的眼珠盯着他，墨执说：“可是你承诺过要让我成为篮球冠军。”
“……”优尼芙丝的其他触手都瘫在了地上，只有被墨执抓住的那一根稍微离地，看着像是它被墨执扯住了一样，“我也没说你不能成为呀？只要你不退出篮球社，继续训练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篮球冠军的。”
“可这是你承诺的要让我成为冠军。”墨执很固执。
优尼芙丝发出一声叹息，墨执不知道它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好吧。”
黑色的触手怪身躯逐渐扩展，原本挂在外面的眼珠被吞进一团黑暗里，散发出暗红的光泽，硕大的头颅底下是长长的骨架一般的身躯，在那身躯之上又生长出几双整齐的触手，从身躯底部探出的尾巴则是尖锐的黑色骨质箭头状。通体漆黑、大部分由液体一般的物质构成的外神拟态出口腔中的尖牙，冲着墨执张开了仿佛长满尖锐牙齿的血盆大口。
“吾是来自外宇宙的外神，区区人类不该对吾有所企求。”
优尼芙丝的触手离开了他的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墨执伸手摸了摸优尼芙丝的“牙”。一点都不锐利，自然也没吓到他：“既然你是外神，就更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吧。”
优尼芙丝作势要咬下去，墨执丝毫不害怕。
“还有，你刚刚明明有三次没有自称‘吾’，我想你大部分时候是在虚张声势吧？”墨执说。
怪物闭上了嘴，墨执没有感到疼痛。那漆黑一片的怪物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然后回到原来小触手怪的样子。
“我确实好久没吃到健康的口粮了。之前我去过一个公司，里面的人一开始都特别有朝气，我每次等他们下班都偷偷吃一口。但是随着加班时间变长，他们整个公司也越来越死寂，感觉我再吸取他们多余的精神能量他们就要猝死了，所以我离开了。”优尼芙丝从之前开始说起。
“然后我想既然工作的人没有精神，我就去找年轻的学生吧！于是来到这里，开始在学生上下学的地方等待。但是学生们也很没有精神。放学之后马上还要自习跟补课，没有补课的也不会去哪里玩，就那样拖着脚步回家。”
“我只有很少数时候能吃到几口精神能量。就在我饥肠辘辘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精神能量……那是特别有朝气、有活力、生命力旺盛的人类才能散发出的精神能量。而且那股能量是完全逸散的，好像它的主人完全不需要它。于是我就找到了这里。”
“前段时间我在更衣室第一次感到有别人的视线。那是你吧？”
触手怪触手互相拍拍以示同意：“是，虽然我不是人。我隐约察觉到你有灵感，所以才伪装出‘申缀’这个身份，用骗术骗过了你身边的所有人，光明正大地接近你。可是今天还是被你抓到了。”
“如果没被我抓到，你会怎么办？”
触手怪用触手挠挠脑袋：“大概会继续扮演教练，等你拿到冠军就走吧？我觉得一个有梦想、有目标的人在达成目标的那一刻的能量是最美味的，在那之后我就不会干涉了。”
“嗯。”墨执点头，“那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吗？”
优尼芙丝开心地把触手搭在墨执手心。它的触手前端有一个三角形的小蹼，搭上去时候像鸭子踩水。
“当然可以了，你拿到冠军，在这个过程里我就负责吃吃吃吃吃……”优尼芙丝想象着发出傻笑。
墨执摇头：“不是这样的合作。”
优尼芙丝举起三只触手表示惊慌：“那我不止吃吃吃，我给你加强训练……”
墨执又摇摇头：“我拜托你吃。”
“？？”这是两个用触手做出的问号。
墨执盯着优尼芙丝的眼睛，认真地说：“在我夺得冠军那一天，如果我还没获得想要的东西，你就吃了我。”
“啊……啊哈哈？我是很好的外神，不会吃人的哦，你要是说猛吸一口你的精神能量的话我倒可以做到……”
穿着校服的少年握紧了它的触手，搞得优尼芙丝有点想溜之大吉。
“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吃掉，从头到尾、连皮带肉，全都吞进你的肚子里。如果你有的话。”
“……”
“你能做到的吧？让我从这世上消失。让我成为别的谁的一部分。因为其他人肯定不会吃掉我，所以我向你请求。”
优尼芙丝摆摆触手：“你好不正常啊。”
“彼此彼此。”
“我说我是善良的外神，不是说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破坏力。只是我会选择不去破坏这个世界，不去伤害人类。如果毁灭的要素产生，我会毫不犹豫地扼杀这些要素。可是，你请求我吃了你，这可能会使得我与世界的联系产生变化。我与这世界不再是善意的联系。因你的行为产生足以毁灭身边所有人的要素，你能承担得起吗？”
墨执低着头望着它，鸦黑的睫毛遮挡了体育馆上方挂着的亮灯的光，使他的眼珠黯淡无光，仿佛他的心从来没有被点亮过。“如果我没有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即使身边人都死掉我也无所谓。别人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甚至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你真的记不住吗？”
“我努力地在忘记。我很容易就能忘记一个人。”
“……太健忘可不好。”
“对于准备毁灭的人来说，健忘是件好事。”
“唉呀，你这小孩。”优尼芙丝用触手揉他的脑袋，“你太极端了。”
被非人生物评价为极端的少年一脸平静。
触手怪缠上了他的身体，绕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像你这样的孩子可是很受恶魔喜爱的。天真、纯洁、活跃又残忍，恶魔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了。”
“那你会喜欢吃我吗？”墨执问。触手的前端拍了拍他的脸。
“我又不是恶魔。我是外神呀。”
优尼芙丝的头垫到了他的头上，触手缠住了他的脖子：“不过，作为订立契约的证明，现在就来证明彼此的诚意吧。”
墨执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触手怪堵住了嘴。
“我让你看看未来会发生的情景。相应的，你要给我一个承诺……”黑色的触手一条一条地覆上他的面部，遮蔽了他的视线。
彻底黑下去的视野里，摇曳着的火光骤然亮起。耳边响起了生日歌的声音，墨执转头看去，看到了自己父母。
他们回来给自己过生日了。
在背后，好像是优尼芙丝的声音：“欢迎回——”
预言戛然而止。
触手从他眼前移开。优尼芙丝的声音在触手怪形态会变得更细更尖一些，它用那样的声音说：“那么墨执，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墨执点头。
部员们三三两两地准备回去，也有人往篮球场这边走来。优尼芙丝坦然自若地待在墨执脑袋上：“从现在起，你要记住篮球社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嗯。”
（5）
优尼芙丝腻腻歪歪地跟墨执待了四天。
说是腻歪，是因为触手怪真的很喜欢缠着他（物理），并且总是晃来晃去的。
这几天墨执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翻篮球社的名册。
前社团经理的名字还记在上面，墨执刚想把这个已经不在社里的人略过去，就被优尼芙丝狠狠地拍了脑袋：“这个也要记住！”
好吧。墨执重新看了遍那个名字：“林晴”。
他从来没这么努力地去记过别人的名字，以至于现在看别人的时候总会立刻将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
被喊名字的人会愣一下，然后觉得墨执在跟自己打招呼，也跟他打招呼。
墨执就呆在那里没反应，优尼芙丝在这种时候就趴在他头上用触手强行控制他点头，还扯起他的嘴角。
篮球社的人觉得墨执开始变成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了。
优尼芙丝则在地上打滚：“扯你头好累啊，饿饿饿。”
墨执不知道它要吃啥。实际上从四天前发现它之后，墨执就没有过那种累的感觉了。他想了想，将校服袖子扯上去，露出小臂。
他自然地将手伸到触手怪跟前，示意它可以吃。
黑色的触手缠上他的手臂，然后整只黑东西都趴了上来。有点重。软乎乎又滑不溜手的黑色触手怪往他肩膀上爬。
“你在吃吗？”墨执问。
优尼芙丝用触手打了个“X”。
“我这几天也没有那么饿。而且一直趴在你身边已经给我补充了一点能量。”
别的人是看不见优尼芙丝的，墨执早就发现了这点。
“而且你有好好帮我保存眼镜呢。谢谢你。”
虽然看不见触手怪的本体，它伪装用的唯一道具——眼镜却可以被看见。
据优尼芙丝所说，这是它观察人类学生那段时间顺到的淘换品。本来就换了新的眼镜的学生不小心将旧眼镜打翻到了地上，优尼芙丝立刻接住了那副眼镜，替换了一个摔坏的幻觉给学生。
所以在优尼芙丝以触手怪形态出现的时候，眼镜就要被它想办法藏起来。
跟墨执合作之后，它干脆就让墨执帮忙带着眼镜。反正人类形态也只在篮球社出现，墨执在篮球社把眼镜给它就行。
至于墨执“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优尼芙丝有问过，墨执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
“感觉得到的时候就是得到了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触手怪趴到了墨执肩膀上，凉凉的身躯让墨执觉得它像个大型的果冻。
“想让我饱餐一顿的话，你要想点高兴的事情。越是高兴、开心，我能吃到的精神能量越美味。”
墨执回忆着有没有高兴的事。
“我父母说……要在我生日那天回来看我了。”他缓慢地说着，很不适应向自己之外的存在说这些事，“他们已经有六年没回来了……我很高兴。”
肩膀好像重了一分。优尼芙丝将触手前端贴上墨执的脸：“多谢款待。”
它跳下墨执的肩膀，变成人形。训练时间快要到了，墨执递给她眼镜。
优尼芙丝戴上眼镜之后仿佛真的是个成年女性，她问：“不过，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墨执手上绑着橡皮筋，此时正用手梳理着头发，要将稍长的头发扎起来。他将前面的头发都梳到脑后，说：“嗯。”
穿着白色套装的拟态人类盯着他的头发，说：“那可不太好啊。”
虽然本来就没指望一个非人关心他，在听到她的下一句话是“这样的话口粮的新鲜度和卫生度都会下降”的时候墨执不知道为何有些失望。部员们陆续走进来，优尼芙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墨执训练的时候脑海里想着那张照片。
冠军捧起奖杯，家人围在他身边。
只要拿到冠军的话，自己也能像照片里那样吧？
这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也在短信里告诉了父母。
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墨执自己也不知道。
（6）
篮球社里有王牌跟教练的恋爱传闻。
毕竟这几天部员们总看到他们一起出现，之前都是申缀自己一个人来的。
更为劲爆的是，跟墨执同班的同学有一次看到他拿出了一副眼镜。
墨执是不近视的，那副眼镜看样子是申缀的眼镜。
再联想到一直以来申缀对墨执的特殊照顾，绯闻便自然而然地流传开了。
有同社同班的男生悄悄跑来问他：“墨执，你喜欢教练吗？”
墨执低头看了眼在他鞋子上滑来滑去的教练。
他坚定地摇头。
“哎呀，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男生好像跟他很熟似的勾肩搭背。
墨执没有推开他：“我喜欢的类型……”
优尼芙丝躺在他的脚背上，挥舞着触手，眼珠亮亮地盯着他。
墨执想了想，尽量往申缀形象的反面说：“长头发的，不戴眼镜的，像个学生的，年纪跟我相近的，最好是比我小一点的。”
“身材呢？”男生接着问。
墨执回忆了一下申缀——他没有留意过。底下黑色的小东西爬到他肩膀上，开始用触手搓他的脸。
黑色的触手在他脸上乱拍，墨执只能装看不见，带着点对优尼芙丝的不满回答：“不要又细又长的。”
“？”男生挠挠头。
“啊，我的意思是不要太瘦，矮一点。”眼看着优尼芙丝又要拽他的脸让他做怪表情，墨执找补。
男生听完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手握拳击掌：“原来你喜欢林晴啊！”
墨执：“？？？”
谁？
（7）
篮球社里有王牌跟前任社团经理的恋爱传闻。
据说王牌单恋着已经退出社团的社团经理，为此还跟现任社团经理起了冲突。
另一个说法是王牌为了让前任社团经理回来，甘愿出卖自己的美色与身体，讨好现任社团经理以企求前任社团经理回来。
优尼芙丝把这部分传言告诉了墨执。
墨执一头雾水。
林晴这个名字他只在名册上见过，对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优尼芙丝爬上他的脑袋，说：“她跟你是隔壁班的啊。虽然你最近见不到她。”
墨执更摸不着头脑了。
为了求证林晴到底是谁，同时澄清不必要的绯闻，墨执让优尼芙丝带自己去找林晴。
在隔壁班，墨执见到了林晴的样子。
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好像在哪见过，个子不高，没戴眼镜，确实符合当时墨执对男生随口乱编的描述。
不过自己并不认识她吧？
林晴注意到墨执在门口，走出班级。
围观群众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林晴开口就是一句质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偷听的同学们发出兴奋的声音。
“我没有吧。”墨执实话实说，想起传言又补充了一句，“我又不认识你。”
林晴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啊？我当了你们社团一年的经理诶？你和那个申缀是什么关系？”
再这样下去传言要越传越离谱了，墨执干脆对林晴提议放学后去别的地方聊。
林晴不知为何活动着手腕，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好！”
（8）
放学后，街边的小巷里。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看到林晴的打扮的时候纵然是处变不惊的墨执也不由得愣了几秒。
女高中生身穿白色长袍，头戴一顶长而方的帽子，手中拿着把桃木剑，见到墨执前来不由分说地就往他头上贴了张符。
“墨同学！你身边有邪祟气息！”林晴一脸笃定地说。
优尼芙丝钻出来：“你在说我吗？”
林晴吓得大叫，一边叫一边往后跳：“怪物啊！”
墨执拉住跃跃欲试想上前吓林晴的优尼芙丝的触手：“你怎么出来了？”
“她本来就看得见我啊。我这几天为了避免麻烦就让她与你见不到面了。”优尼芙丝淡定地说。
林晴此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露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喊着：“呔！妖魔鬼怪受降吧！”就挥舞着桃木剑冲了过来。优尼芙丝拿触手缠住她的剑，但头上还是被贴了张符咒。
林晴松了口气，对墨执说：“墨同学，我是阴阳师……啊不对，道士家的传承人，我自幼就能看见这些鬼怪，也会守护身边的人免遭侵害。这符咒有着强力的驱邪效果，你以后就不用担心——”
优尼芙丝贴着符咒蹿到林晴腿上：“小姑娘，你这符咒质量不错啊。”
林晴像见到大型蟑螂一样尖叫：“呀啊啊啊！”
路人纷纷侧目。
优尼芙丝变成了人形，说：“虽然没法消灭我，但现在我变成别人看得见的样子了。不能太随意了呀。”
林晴挥舞着桃木剑砍过来。墨执并不担心，毕竟是那个优尼芙丝。
她灵巧地躲过林晴的攻击，用袖子缠住林晴的手。虽然不能露出触手，但她的衣服全部是自己幻化出来的，自然也能当做触手使用。长长的袖子一时克制住林晴，女高中生思考着办法。
林晴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盐，洒向优尼芙丝。
优尼芙丝拿袖子一挥，躲过了盐的扑面攻击，但盐粒还是挥洒在空中。
墨执见到漫天飞舞的食盐，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在更衣室感觉到视线之前，他曾经踢倒过一个小罐子。
墨执将那个罐子捡起来直接丢掉了，并未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个罐子里装着的就是食盐……
林晴从优尼芙丝的手底下钻过来，扯着墨执的手想要带他逃跑：“食盐能干扰它的感知！趁现在快跑！”
墨执纹丝不动。
优尼芙丝回身重新拽住了林晴，抱怨道：“感觉鼻子好痒哦。我不喜欢盐的味道。”
它原本的形态有鼻子吗？墨执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出端倪。
“呜呜……”林晴的腰被袖子裹住，一脸视死如归，“都怪我没有看好设在篮球社的结界，让盐罐被踢翻了……”
优尼芙丝一脸平淡：“哎呀哎呀，谢谢你。毕竟没有那个味道我才闻得到墨执。”
“为什么符咒会不管用啊！害人的恶鬼碰到那个符咒都会立刻灰飞烟灭，我祖先明明是这么写在书里的……”林晴用力挣扎。
优尼芙丝将她拉近，然后向墨执伸手。墨执不知道她要自己做什么，想了想把那副眼镜递给了她。
优尼芙丝将眼镜一把按在林晴脸上，说：“因为我不是害人的恶鬼。我是善良的外神，没有害死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你的符咒才不起效。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是好是坏，再看不清就戴着眼镜看。”
林晴哆哆嗦嗦地看着优尼芙丝，而后一把将眼镜摘下还给她：“我不相信！我会回去研发更有效的符咒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然后林晴就跑走了。
（9）
林晴跑走之后，优尼芙丝又把眼镜甩到墨执手里：“感觉已经不需要这副眼镜了。你帮我找个地方收起来吧。”
“为什么？”墨执接过眼镜问。他不知道该放哪，想了想好像只有学校的更衣室最合适。
“你不是正被绯闻困扰吗？那就减少我们明面上的联系咯。”优尼芙丝说着，往小巷深处走去。
她现在是旁人看不到的状态，在优尼芙丝跃上巷子里的电线杆顶端时墨执意识到了这点。
优尼芙丝的头发逐渐长长，在风的吹动下飘拂起来，她长长的袖口也随风舞动，下身的裙摆变为了彩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来自外宇宙的外神全身都好像散发着七彩的光晕，流光溢彩的发尾和衣料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入进整个宇宙之中。
她在月光下转过头，凝视着墨执。
“毕竟你的理想型是这样的嘛。我都不是人类，当然不适合跟你有什么联系。”
墨执之前说的理想型只是瞎编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几乎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他无法从优尼芙丝身上移开视线。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型吗？
（10）
“我们承认恋爱传闻吧。”墨执向优尼芙丝提议。
外神正在玩拔丝苹果，用触手把糖丝拉得特别长——它要求墨执给它买的，但过了半天都还只是在玩糖丝儿。
“嗯？嗯。”优尼芙丝以为他说的是跟林晴的恋爱传闻就答应了。
这一天优尼芙丝没有戴眼镜来，头发也不扎起来了。墨执说“希望你今天保持一下昨天那个造型”。
她走进体育馆的时候，发现林晴也坐在观众席上，紧张兮兮地拿望远镜看篮球场。
墨执身边有特别激动的起哄声音，有人推着他说着什么“快去表白快去表白”，声音很小，但优尼芙丝听得见。
墨执今天来篮球社之后主动凑到队友身边开始讨论八卦，并且照着之前被问时候的说辞跟队友表达：“其实优……申缀私底下的样子不太一样的。”
他想了想该怎么描述：“不戴眼镜。衣品很好。很漂亮。”
队友惊掉下巴。
虽然之前墨执有恋爱传闻，但其实包括传播编造这些传闻的主力在内，墨执身边的人都不认为他真的恋爱了。
可是看到王牌现在讲话有点犹豫、眼神明亮的样子，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搞到真的了。
关于之后的传闻变成“其实王牌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教练，描述的理想型就是教练私底下的样子，他俩早就恋爱了”这点，这时候的墨执并不知情。
他只是走到优尼芙丝身边，给她递了个拔丝苹果。
优尼芙丝盯着那个苹果，发出疑问：“？”
墨执解释：“我又买了一个。”
“不止是这个。你脸红啥？”
墨执表面平静：“天气热。”
“哦。”优尼芙丝用隐藏的触手给他扇扇风，听到林晴在那边被吓得大喘气的声音。
八卦群众沸腾了。王牌给教练送礼物，还不是第一次送，他还脸红了！而且是连耳朵尖都红起来的那种。
身边围观的女生开始掏出手机拍照，挤得林晴望远镜差点掉下来。
林晴不用手机的原因是她觉得电子产品没法拍到外神，必须用物理手段看才行。此刻林晴痛心疾首，在心里默念：“蛊惑人类的妖魔！我一定要净化你！”
（11）
墨执收到了父母寄回来的营养品，而优尼芙丝正在接受林晴的决斗。
林晴坚称“墨同学身上有恶魔的气味”，非要把优尼芙丝赶走，为此在篮球社提出跟优尼芙丝堂堂正正决斗。
优尼芙丝兴奋地点头，墨执看出她逗林晴很开心：“比啥？”
林晴掏出一套棋盘：“堂堂正正地比五子棋！”
哼哼，想当年她也是进过小学的棋社的……
“赢咯。”优尼芙丝背后的触手比成一个大拇指。
林晴抱头崩溃：“不行，再比！我们打俄罗斯方块！”掏出老式掌机。
她要看着优尼芙丝只用两只触手打，这样子她肯定不会输……
“赢咯。”优尼芙丝背后的触手比成一个正方形方块。
林晴拿出专业项目：“来画五行八卦图！”
比谁画得更标准的话她肯定不会输……
“赢咯。”优尼芙丝挥舞着好多触手又快又好地画完了。
“啊啊啊你犯规！”林晴指着她隐藏的触手。
“哦。”优尼芙丝收起其中六只触手，“赢咯。”画的速度一点没变慢。
林晴继续：“跳棋！”
“赢咯。”爱心状触手。
“象棋！”
“赢咯。”V字手势触手。
“大富翁！”
“赢咯。”$状触手。
……
林晴在传言里已经变成无能狂怒捶地哭的败犬了，虽然败的方向跟传言不太一样，但她确实被优尼芙丝打击得很没信心。
墨执则有些苦恼。
他该怎么处理这份对优尼芙丝的感情呢？
那只是她的拟态，他心里也清楚。可是他现在就连看那黑色的触手怪都觉得很可爱。
他一定是被某种幻觉控制了吧。虽然优尼芙丝除了吃他的精神能量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烦恼着烦恼着，队伍进了大赛的预选。墨执作为主力，队伍打赢了预选所有比赛。
他的生日也临近了。墨执按照父母的嘱咐吃着他们寄来的营养品。
“多吃点。会更有胃口。”父母的信上写着。
墨执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重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在生日前两天，他决定邀请优尼芙丝来自己家。
他想跟她商量这个生日该怎么过。
（12）
优尼芙丝之前都没有进过墨执家，把他送到门口就自己一只怪溜走了。
墨执之前也没关心过她跑哪去了，问了之后优尼芙丝表示自己就随便找个桥洞挂着。
“我其实不需要睡觉嘛。睡觉会做梦的。”触手怪挠挠脑袋。
被邀请进入墨执家的时候，优尼芙丝很配合地“哇”了一声，然后在地上来回滑动。
“地板好干净哦。”在木地板上来回打滚的优尼芙丝说。
墨执打开灯：“我打扫了一遍。本来只有自己房间那边需要每天打扫。”
优尼芙丝六只触手在地上乱晃，举起两只触手表示鼓掌：“你好勤劳哦。做饭也是你自己来？”
他打开冰箱看了看：“有时候自己做。忙的时候吃罐头。最近吃营养品。”
“嗯……”优尼芙丝从瘫在地上的一滩状态恢复过来，溜到厨房，又用触手从冰箱里掏东西。
墨执握住她其中一根触手：“怎么了？”
滑溜溜的触手根本抓不住，卷起冰箱里的罐头就送到了厨房。优尼芙丝说：“给我们的王牌做点有营养的菜啊。”
她不知从哪里变出顶厨师帽，顶在黑色的脑袋上，挥舞着触手，拿着厨具就开始了烹饪。
墨执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营养品，坐在桌边开始吃。
“你别吃那个。”优尼芙丝试图卷走营养品的罐子。
“为什么？”
“现在吃别的东西，待会吃饭就没胃口了。”
“没事。还差最后一点就吃完了。”墨执说着还是吃下了浆糊状的营养品。
优尼芙丝拿触手戳他的脑袋，但没有阻止他。
因为原料有限，优尼芙丝做的晚饭不算太丰盛，但还是做得色香味俱全。墨执说着“谢谢”全吃完了。
优尼芙丝的触手得意地摇摆：“多吃点，这样才有精力打比赛，然后产出我喜欢的精神能量。”
吃完之后墨执跟优尼芙丝商量怎么过生日。
“打扮一下家里，放点生日装饰，然后请一堆朋友来玩！”优尼芙丝兴奋地搓触手。
墨执想象了一下，然后问：“可是我有朋友吗？”
触手拍拍他的脑袋：“你可以请篮球社的人来啊！林晴不是还有好多桌游么，把她也请过来。”
“她不是要肃清你吗？”墨执忍不住笑。
“我又不是能被肃清的邪恶存在。”优尼芙丝在地上滑动，然后用触手卷住墨执的手腕要带他去超市。
彩带、蜡烛、预定蛋糕、礼花筒、桌布、盘子……墨执从来没抱过这么多东西回家。
优尼芙丝变成了人形帮他拿了很多，大包小包地拎回他家。
“后天是你生日吧！那我们明天开始布置。”一到家她就露出了原型，把东西一扔开始自由滑动。
墨执答应着，感觉特别累和困：“嗯，好。正好明天是周六……”
他倒在了沙发上。
（13）
是自己承受不起外神的吞噬了吗？最近总是特别累。
墨执虽然倒下了，但还有点意识，不由得想。
即使这份疲累是优尼芙丝带来的，他也不想和她分开。
他正想着，就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优尼芙丝小声问：“你怎么了？”
“我有点累。”墨执含糊着回答。
优尼芙丝的声音好像变得特别远、特别模糊：“我让你不要在吃我做的东西之前吃那个的……算了，你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父母的关注吗？”
“或许是……”
“所以这次生日之后你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实际上——”
墨执抱住了喋喋不休的黑色小东西。凉凉的感觉特别柔软好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优尼芙丝噤声不语。
好凉快。想多抱抱这个外神。想多跟她接触。
他的脸贴近优尼芙丝，在外神开始抱怨之前咬了她一口。
在被触手疯狂打的时候，墨执发现优尼芙丝的躯体口感确实像果冻一样，不过没有任何气味和味道。
“约定里是我吃你不是你吃我吧？！”优尼芙丝眼睛上面那块被咬了，她感觉人类像咬磨牙器一样咬她，不由得生气。
“eweme……”墨执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该不会你想要的东西其实是水煮外神……”优尼芙丝困惑不安。
墨执终于松口，意识仿佛还在梦里：“我不喜欢吃海鲜……”
优尼芙丝又拿触手抡他：“我不是海鲜！不是章鱼或者鱿鱼或者乌贼！”
“……接触。”
“啥？”
“我只是想，多接触你……”墨执意识模糊地说，“很凉快……”
优尼芙丝伸触手去找空调遥控器：“要凉快你开空调啊。”
摸了一圈，楼下压根没有空调。或许楼上有吧？优尼芙丝托起少年往楼上房间跑。
将他一下扔在床上，又打开空调，优尼芙丝打算从他房间跑路了。感觉今天的墨执精神状态跟身体状态都不是很正常。
在黑色的物质离开墨执脸颊的那一刻，优尼芙丝感到自己被紧紧地抱住了。
少年脸上、身上都很热，温度烫人。他意识模糊地喊着：“不要走……”
优尼芙丝摸摸他的额头，好烫。他发烧了。
“好吧好吧。”她认命地待在原地。
墨执似乎做了噩梦，开始小声地抽泣。
“不要、走，我愿意做任何事……不要走……回过头来看看我吧……”
优尼芙丝沉默地关掉空调，靠体温给他降温。
哭得厉害的时候少年会用力气勒紧怀里抱着的东西，优尼芙丝虽然不会断气但还是无语。
忍一会，忍一会……
墨执在梦里说：“我想抱你。”
“这不抱着呢吗？”优尼芙丝说。
“想抱人形的。”墨执在梦里居然还能有逻辑地提出要求。
“……”青春期的小孩好烦啊！优尼芙丝在心里抱怨着，但还是变成了人形给他抱。
“好了好了，现在我是个儿很大只的大姐姐，给你这个青春期的小孩抱抱吧，哎呀你们青春期的小孩屁事真多……”
优尼芙丝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咬了。
……他其实是狗成精吧这么喜欢咬人。她感受着下巴上的痛感默默地想。
墨执咬完之后把头埋进她胸口，念叨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不再流泪了。
优尼芙丝没拟态自己体温，整具身体像尸体一样冰冷。墨执抱着冰冷的她，突然开始小声地笑。
这孩子肯定脑子烧坏了吧，优尼芙丝正想着，却听到墨执小声地说：“喜欢你……”
……
嗯，他脑子烧坏了在胡言乱语。
（14）
第二天墨执醒来之前感觉神清气爽。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优尼芙丝的人形就在自己正对面，他闭上眼睛又睁了一次眼。
还在自己对面。
他捏捏优尼芙丝的脸。
“好痛啊！”触手拍他。
哦，看来是真的。
“你刚刚是不是拿我测试这是不是梦？”
“是啊。”墨执说。
“你昨天咬我就算了今天还掐我！”优尼芙丝控诉。
墨执懵了一下，印象里自己好像是有张嘴咬什么东西……他咬哪了？墨执小心地问。
优尼芙丝指了指自己的脸。
她其实指的是自己的下巴，但墨执内心的想法让他以为是嘴。他想象着，脸逐渐红到耳朵根。
优尼芙丝疑惑地用额头贴他的脑袋：“你发烧变严重了？”
他被吓得想往后退，脑袋却直接撞到了墙，被触手拉了回去。
“哦，我体温太低了，测不出来。我来给你找个体温计。”优尼芙丝触手在家里乱摸。
墨执说：“对不起……”
“你咬得我很痛诶，你属狗的吗？”
他低下眼睛说：“我会负责的。”
“啊？什么负责？”
墨执从来没有跟女性贴这么近过，精神非常紧张，想到要说的话就更紧张了：“我，我我我初初初初、初吻……”
触手终于摸到个老旧的水银体温计，一把收回，擦了擦就往墨执嘴里塞。
“你想啥呢？”
墨执含着体温计含糊地说：“对不起。”
“咬的下巴。哎呀，别这副表情，是真的啦。而且哪怕咬的是嘴也不用负责吧，毕竟我又不是人，这个样子只是拟态。倒不如说你咬我很痛这点比较过分！”
墨执的表情其实是庆幸和失望各有一点。优尼芙丝想了想，把体温计从他嘴里拔出来，要夹到他腋下。
“水银好像对你们人体有害？给你换个地方测体温吧。”
墨执抗议：“至少擦一下体温计……”
“还有，我确实不介意，不过对你们人类来说初吻很重要吧？所以如果你被亲了反而是我要对你负责的。”优尼芙丝抽了张纸随意地擦了擦体温计，给他塞到了腋下。
墨执听到她的话，大脑飞速运作。
事后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个早上虽然他的体温已经显示正常了，但发烧还是让他脑子不太清醒。
不然他不会去想着让优尼芙丝负责然后做那种事。
外神的表情很淡定，而少年第一次尝试去亲别人（别神），不由自主地在憋气，憋得脸色通红。
他感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伸进了他的口腔里。带着点药草苦味的黑色物质把药给他吞下后就掰开了他的脸。
“吃药。”优尼芙丝说。
墨执感觉很高兴，又很难过。
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他很高兴自己能与她接触，可是他感到优尼芙丝确实不在意这种事情，就觉得在意这种事的自己很幼稚、很渺小，更感到优尼芙丝果然只是以看待健康食物的心态看待自己，就变得难过起来。
优尼芙丝看着少年从脸红到微笑到快哭出来的表情，感到很头痛。他什么时候表情这么丰富了？
“你会对我负责吗？”墨执鼓起勇气问。
优尼芙丝变回原样，无情地用触手拍他的脸：“怎么负责？我跟你物种都不同诶。”
嗯说到底他是人类她是外神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吃与被吃不应该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他早一点失恋也算是好事……
“喂，别哭啊你这小孩。”
“我没有哭……”
优尼芙丝叹气，黑色的身体贴上他的脸，把他的眼泪擦干：“我不是人类，我不明白你们人类说的喜欢是什么，我也不该给你回应。你只要不恨我就很好了。你负面的感情会让我感到难受。”
“我不会恨你的。”
“是吗？”优尼芙丝说着，取出体温计看了看，“你体温正常，但还是好好躺着吧，我去做生日的准备。”
黑色的外神离开了。
墨执躺在床上内心五味杂陈。
感觉没脸见人了……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优尼芙丝呢？
他不明白为何这种感情这么热烈、无法抑制。
外神在楼下布置完，上楼的时候发现墨执把自己蒙着头捂在被子里，一掀开被子就看到他满头大汗的。
外神无语。他昨天本来就出了好多汗，再这样下去吃能量时候都会觉得有股汗味的，不行不行，必须让他洗澡。
墨执浑身无力，但听到优尼芙丝让他去洗澡的要求的时候还是撑着坐起来，然后一下地就倒了。
“……好吧好吧，我来吧我来吧。”优尼芙丝四只触手把他抬起来送进洗澡间。
一只触手用来拧开开关，一只触手用来握莲蓬头。
还有两只触手飞快地扒下他的衣服，完全不管他的抗议。
触手怪在洗澡间外面，墨执家的洗澡间是上方有空当的那种，所以她即使不进去也能远程帮他洗澡。
拿着肥皂和香波捣鼓了半天，热水搞得优尼芙丝的触手被烫得发红，她才给墨执洗完。
“穿啥衣服啊？”优尼芙丝打开衣柜问。
洗澡间里之前全是少年抗议的声音，现在他倒是冷静了：“我只有两套衣服。”
“还真是。”衣柜里空空荡荡的，符合尺寸的只有他的校服跟运动服。
优尼芙丝合计了一下，就要把墨执扔在家里自己出门了：“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套新的，过生日不能穿这么简单吧。”
“……能先让我穿点衣服吗？”墨执问。
“哦。”优尼芙丝八手并用给他套好衣服，出门去了。
墨执刚扶着门从洗澡间出来，外神就举着两个包回来了。
“……你没抢劫吧？”昨天买东西已经把他攒下来的钱花完了，墨执十分担心。
“我是超级好外神，抢劫什么的不会做啦~”优尼芙丝轻松地说。
墨执完全没放下心来，优尼芙丝在地上转了个圈：“就只是用了点幻觉淘换了一下衣服而已。”
“……欺诈？”
“是商店要处理掉的衣服。因为尺码太大了没有人买。”优尼芙丝把衣服推到墨执脸上，“快穿。”
优尼芙丝小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墨执，墨执也回望，一人一外神在房间里互相大眼瞪小眼十分钟。
“你干嘛？”优尼芙丝问。
“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墨执说。
“哦。”优尼芙丝头上的两颗眼珠滚啊滚滚到了反面。
好可爱。会这么想的自己绝对是疯了。
墨执尽快把衣服换完。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优尼芙丝问：“你父母明天回来？”
墨执点头。
优尼芙丝说：“那我要留下来见他们。”
她变成人形，走下楼去，说：“你吃了感冒药之后继续睡吧。”
在彻底走下楼梯之后，她回过头来说：“不要恨我哦？”
墨执愣了一下。
但“在他生日当天留在这里”是她所预言的命运，所以他无法阻止。
（15）
墨执并不想睡觉，但吃完感冒药还是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触手怪好像把他拉起来催吐，将他前几天吃的营养品全都吐了出来。
优尼芙丝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醒来之前是不可能知道了。
半夜，墨执睁开眼。
已经过了凌晨。今天是他的生日。
优尼芙丝所预言的是她看见的场景，所以她会见到他父母是必然的。
楼下传来女性唱着生日歌的声音。一过零点，优尼芙丝就唱了起来。
她的发声器官并不是咽喉，所以声音有种悠远感，好像一部唱片机。
烛火摇曳着，墨执没有直接打开灯，而是慢慢靠近。
在遍地的鲜血之中，优尼芙丝捧着他的生日蛋糕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放着他父母的头颅。外神的歌声像从宇宙中传来一样飘荡在房间中，在她背后有用血写成的两行大字：“Happy Birthday”。
有着漆黑深邃瞳孔的外神笑了起来，说：“生日快乐。”
（16）
墨执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说是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自己能晕过去就好了。可惜这一地的血腥和肉块味道都过于浓烈，让他没法欺骗自己。
优尼芙丝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恶魔的祭品。
她看了这两名恶魔的记忆。在墨执一岁的时候他的家就被恶魔闯入，父母被杀死替换掉了。但墨执是恶魔最喜欢的食物类型，所以恶魔决定将他养到少年期再吃。
寄给他的所谓营养品是恶魔用来虚弱他的，如果不是优尼芙丝调了解药给他，他会晕整整三天。
为了证明他所谓的父母并非人类，优尼芙丝用触手将其中一颗人头举起。人头底下，恶魔的躯体正在缓缓再生。
“不用担心他们复活，我可以彻底杀死他们。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这里有抑制恶魔完全复活的装置，你只要把他们的头放进去，然后每天转一转这个把手就好啦。”优尼芙丝展示装置。那是一个陶罐模样的绞肉机，恶魔的头被放进去之后，只要转动把手，他们新长出来的躯体就会被切碎，肉块从陶罐底部一个小口里流出。优尼芙丝念叨说这个肉是能吃的，不过显然她不想把这些肉收集起来。
恶魔还能说话，此时正在对墨执说：“呃，啊——祭品——救救我们——”
“然后，根据我读取的记忆，这两名恶魔还养了别的人类。因为你说自己到了关键时刻，所以他们才想现在来吃了你。”
“还有别的孩子吗？”墨执脑子一片空白。
“是啊。不过，只要把他们关住就不用担心他们去害别人啦！”
墨执沉默。他的脑海里闪过所有的跟“父母”相处的片段，似乎从那时起，这两名恶魔就是将他当做食物看待。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突出、不够优秀，才会被父母用那样的眼光看待。只要自己拿到冠军，父母一定会换一种眼光看自己……
原来是他想多了。
那样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没关系，但其他的孩子还需要恶魔的资金吧。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真正的父母。”
优尼芙丝问：“那你想要怎么办呢？”
墨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能做到修改他们的记忆吗？”
在墨执的请求下，优尼芙丝修改了这两名恶魔的认知。
将他们认知里人类需要豢养的时间从十几年延长到一百年。
对恶魔来说，这样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优尼芙丝将两颗脑袋扔到荒郊野岭，回来之后问墨执：“你还能维持这样的亲子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在我一百岁之前他们还会扮演我的父母。”墨执说。
父母与孩子，其实是吃与被吃的关系，但这份对食材的感情已经是墨执少数期盼过的感情了。
他会装作不知道那两人是恶魔，继续扮演下去。
（17）
“那么，你想要的东西现在还能得到吗？”优尼芙丝问。
她清扫了家里，但血腥味仍挥之不去。
墨执摇头：“不。已经不可能得到了，即使我得到冠军也不会得到。你吃掉我吧。”
优尼芙丝现在是触手怪的样子，她问：“现在吗？”
“现在吧。”
触手怪展开身子，变成巨大的黑色怪物，而后用那张巨口缓缓地从他的头部开始吞食他。
没有被咬的感触，只觉得眼前一黑，有黑色的物质包裹住了他的脑袋，而后向下，是肩膀、手臂、腰腹。
墨执张开嘴，想要最后说句永别。
突然想起他还在优尼芙丝嘴里。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接吻吗？他忍不住笑了。
预言里闪过几个场景。银色的手铐被挂在女性的手腕上。
优尼芙丝收了回去，墨执眼前重新见到了光亮。
“命运让我不要在这个时候吃掉你。你还能获得想要的东西。”她说。
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墨执自己也不明白。
（18）
优尼芙丝并没有跟他分析手铐是什么，墨执也没有问。其实他察觉到了外神能预言得更细致，而他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不过，手铐马上就出现了。
原本是觉得优尼芙丝会被抓走，结果在恶魔带回家的箱子里就有一整套镣铐。
“他们是想要把你绑起来慢慢割肉吧。”优尼芙丝分析，然后拿起那副跟预言里一模一样的手铐。
墨执盯着她的触手。
比起这个，还是优尼芙丝的话更让他在意。
“因为命运你才不吃我。难道没有别的原因吗？”墨执问。
比如说一起相处的感情……之类的。
优尼芙丝晃晃触手：“你难道希望有什么别的原因吗？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死亡或消逝的。如果不是怕破坏这个世界，直接打破预言吃了你我也无所谓。”
墨执拉起她的触手，说：“那来完成预言吧。”
他让优尼芙丝变成人形，她看向那副手铐：“虽然预言里确实是我的手，不过戴上这个并不算完成预言哦。”
墨执有点希望她是为了不吃掉自己而说谎。
真奇怪。明明是自己要求她吃掉自己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期待着她会反悔呢？难道他想要的东西在优尼芙丝这里吗？
优尼芙丝描述：“预言里我的手腕是向一边被拉起的，显然手铐另一端是在高处，可能是有人拿着，可能是有人戴着……”
“你果然是被警察抓了吧？”
“真失礼啊！我可是超级无敌好外神，怎么会被你们人类的警察抓呢！”
优尼芙丝触手乱舞。
“总之，你再加油想一想自己想要的东西吧！”优尼芙丝说。
（19）
林晴最近想了个新方案来挑战优尼芙丝。
她对篮球社里的申缀下挑战书：“妖怪！我最近收服了一只强力式神！你来我家让我消灭你！”
“为什么是你去她家？”墨执问。
“因为那个式神不好带到学校吧。”优尼芙丝端着下巴思考。
放学后，林晴家。
墨执带着优尼芙丝来敲门，优尼芙丝姑且还是变成了人形，还换了套便服。
林晴家院子里有个狗屋，里面的黄狗看到两人就叫了起来。
林晴匆匆忙忙打开门：“大黄怎么了？啊，妖怪！”
她立刻摆了个手势，贴着自己家的墙根尽量远离优尼芙丝，溜到黄狗身边抱起它。
“这就是我的式神——哮天犬！受死吧妖怪！”
墨执得抬头看看天才能让自己不直接笑出声。
还好他个头高，一抬起头林晴也发现不了他在笑。
优尼芙丝煞有介事地开始跟一人一狗对峙：“哦，是非常稀有的长得跟普通土狗没区别的式神呢！虽然还没修炼出说话的能力但也已经很强大了！”
真的吗？
林晴还在跟优尼芙丝打打闹闹，就被爸妈喊回家吃饭了。
“你怎么还在捣鼓这些东西，还让老师陪你过家家啊！”林晴母亲说。
优尼芙丝立刻装出一副正经样子：“阿姨好，我是林同学社团里的新老师。”
在跟林晴家客套完、吃了晚饭之后，一进到林晴的房间，优尼芙丝就解放了本性，开始化身触手怪在房间里打滚。
一边打滚一边触手四处乱飞，将林晴的除魔用道具都翻出来扔成一堆。
“捣毁你的大本营——哈哈哈哈——”
林晴用手放在嘴下吹了声口哨，大黄……哮天犬就飞奔进屋，跑进了林晴的房间把她扑倒。
“小晴，都说了不要老是让大黄进屋！今天的地你自己拖！”林晴父亲说道。
林晴答应着，把门一关，拿出一盒桌游：“来决斗吧，申缀！还有她的手下！”
墨执指了指自己，确认了她说的手下是自己。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完全就是一伙的，要打倒就要一起打倒！”
“谢谢你。”墨执说。
林晴脑袋上仿佛有个疑问的气泡，不过优尼芙丝马上用行动戳破了这个气泡：“可是大富翁我们已经比过了，你很弱诶，菜鸟菜鸟。”
林晴立刻急得跳脚，说：“不行，两个人的大富翁运气成分太多了，你是妖怪运气肯定比我好！我们要玩就玩四个人的！”
墨执数了数，林晴，自己，一共就两个人。
“人只是个代称，申缀也来！还有哮天犬！”
哮天犬哮了一声，用鼻子扒拉林晴的脚，并没有任何能玩桌游的表现。
优尼芙丝将触手分成四根一组，说：“那就让申缀和优尼芙丝参与吧！这四根触手是申缀，这四根是优尼芙丝。”
林晴：“优尼芙丝是谁？”
“是我啊！哦，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毕竟再怎么说你都是敌人——”
林晴马上从那一堆东西里拿出一个稻草人写上优尼芙丝的名字：“知道真名之后我要用别的阵法封印你！”
触手将稻草人抢走：“不行不行，你要先赢一局大富翁才能做这个阵法。”
“原版的大富翁规则太简单了不符合我的水准，”外神得意洋洋地说，“我来宣布一些新的规则吧！”
根据外神宣布的新规则，优尼芙丝担任银行行长，负责分发货币、出借贷款，但每个贷款都有利息，并且所有玩家购买的地产房产要交税。
墨执不怎么会玩，只会投骰子然后根据边上一人一外神的指点进行操作。
优尼芙丝让墨执给自己八根触手都装上了彩圈，四根触手一组，用以区分玩家。“既然人是四肢动物，我就只用四根触手和你们玩吧！”挥舞着四根触手的优尼芙丝说。
装了彩圈的优尼芙丝好可爱……墨执在心里想。
林晴好像察觉了什么，拿机会卡的手一抖。
那张卡翩然飘落，上面写着“忘掉申缀的真名”。
这一整套桌游，肯定都被优尼芙丝自己的力量影响了。
墨执看了眼触手怪，她刚刚用过一次力量。
优尼芙丝之前察觉到墨执高兴的心情，偷偷吃了一口他外溢的精神能量。
但是他高兴的理由肯定又是恋爱吧，人类小孩好麻烦。
轮到墨执拿一张命运卡了。上面写着“你的恋情会让你痛苦”。
“……”墨执举手提问，“我该对此作何反应呢？”
代表优尼芙丝的四根触手挥动着：“只要放弃不该喜欢上的对象就好啦。”
“不行。”
“不行的话要交分手费一万元！”
“不能分手，因为都没有交往。”
“那就失恋费一万元！”
“为什么失恋会花一万元？”
“因为，因为……”优尼芙丝正在想怎么瞎编。
林晴举手大喊：“等一会儿，我要举报你这个银行行长欺诈未成年人金钱！”
“他过完生日已经十八岁了！”优尼芙丝负隅顽抗。
“那就去掉未成年人这条，总之举报！不对，为什么他有十八岁，他不是跟我同年级吗？”
实际上是因为恶魔杀掉他父母之后当他之前那一岁不存在，导致他晚了一年上学。不过墨执不会跟林晴说。
随着林晴第一次的举报成功，优尼芙丝作为银行行长被送进了监狱，而后剩下三名玩家竞选新的银行行长。因为申缀各种方面都做得和优尼芙丝一样好，所以申缀担任新的银行行长。
“暗箱操作！假票！”林晴红温了。虽然在墨执肯定会投给申缀的情况下林晴不可能成功竞选，但申缀的就职宣言实在太明目张胆了。
“不是假票哦~”优尼芙丝说着用申缀的触手抓起一张命运卡。
“世界末日，洪水降临。失去所有房屋。”
林晴看到之后说：“啊，原来原版桌游里就有的卡你这个桌游里也可以复现出来啊……”
优尼芙丝用申缀的触手挥舞，优尼芙丝的触手正被交给墨执看管：“我的房子！”
这之后，林晴敏锐地察觉出狱了的优尼芙丝在跟申缀勾结私吞银行财产，通过不断的举报将两人都拉下水。因为墨执不想担任银行行长，林晴又没法获得多数票，所以行长由场外玩家哮天犬担任。墨执很担心这条狗会不会把钱吞嘴里。
因为行长跟林晴比较熟，所以特别喜欢玩林晴的钱。最后，林晴莫名破产，墨执获得了最终胜利。
（20）
胜利之后优尼芙丝说要给墨执奖品，给了他一张空白的机会卡。
“写什么都可以，不过只是机会，不是命运哦。”优尼芙丝说。
墨执想了想，问：“我可以先问林晴一些问题吗？”
林晴用手指自己：“啊？”
优尼芙丝“哦呵呵”地笑起来，说着回避一下就钻出了林晴房间。
林晴眨巴眼睛，不知道墨执要问什么。
墨执说：“我有一个喜欢的对象，那个对象不是人类……”
“这种说法已经把‘对方是申缀’完全暴露出来了啊！”
墨执点头：“是这样，但是总觉得直接说出来不太好意思……”
“如果真的很不好意思，应该用‘我有一个朋友’起手！”
“可是我没有朋友啊？”
林晴用手指指自己，墨执不明白她的意思。林晴再次用手指了指自己，这次是双手并用地指。墨执问：“你在干嘛？”
“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墨执思考了一下，“如果从关系和见面次数上你觉得算朋友的话或许算，但你说自己是申缀的敌人，那我们就不能当朋友了。我不能和我喜欢的外神的敌人交朋友。”
林晴吃惊：“我并不是她的敌人啊！”
“她让我看清她，我看清了，所以我没想真的消灭她。我只是为了确认她确实一直没有害人，才反复邀请她来决斗。因为我用的招数都只对害人的妖怪有效。”
“桌游也是对害人的妖怪有效的？”
林晴拼命眨眼，然后回答：“是……是的哦。”
接受了林晴自认为是他们朋友的事实，墨执询问：“我喜欢申缀，我应该表白吗？”
“嗯……首先你表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和她交往，还是单纯为了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我不觉得她会同意跟我交往，我还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毕竟她是外神嘛——不过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想要表白呢？就只是一种心情、一种冲动吗？”
“……感觉这样才能更接近一些东西。我想要的东西。”
墨执一直感到自己的内心缺少什么。
他活在空虚之中，尽管身体健康，所见却是一片模糊的虚无。他记不住身边人的名字和脸，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关心。
这份“想要的东西”，能让他的生命具有意义。
但是，他的父母却无法给予他这样东西。
……那么优尼芙丝能给予吗？与优尼芙丝贴近的日子，眼前的景色都好像更鲜亮明艳。但这还远远不够。
“你是单恋着申缀吧。”面目模糊的林晴问。
墨执点头。
“你在向她索取着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关系的详细，但就我所见，她是你的教练，而且有着十分强大的能力，对吧？”
“对……”
“你喜欢的是她本身，还是仅仅喜欢她比你更加成熟、强大，可以让你依靠的那一面？”
墨执愣住了。
“她给了你很多吧。虽然还是那句话，我不清楚详细。但是你直到现在也在向她索取着所谓你想要的东西，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她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想和一个非人的存在建立一种联系……不管是恋爱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我觉得你都需要考虑对方的需求。”
林晴的面庞好像逐渐清晰起来，抱着黄狗的女生认真地帮他分析。
“先不说寿命论的事情，你确定你了解她的种族吗？她所喜欢的是什么、渴求的是什么，在这里想要达成什么，以后的规划是什么，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跟她继续保持联系呢？然后，她对于你的情感是怎么样的，她们种族是如何处理亲密关系的，你都需要了解。如果她作为外神的处理方式你接受不了，你就不适合和她在一起。”
林晴说着说着，想到一个很重要的点：“对了！不如你挑个礼物送她吧？送个她想要的东西，然后把你需要了解的事情都问清楚。”
墨执点头，感谢了林晴的建议。
他在机会卡上写下了一行话。
（21）
优尼芙丝跟墨执回家。离生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家里已经没有了血腥的味道。
“我们出去逛街吧。”墨执决定按照林晴的建议主动出击。
触手怪挪到他头上：“怎么了？有想要的东西？”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是平常的优尼芙丝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立马蹬鼻子上脸让墨执给她吃吃，现在的优尼芙丝却只是蹲在他头上问：“你今天怎么了？我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哦，待在你身边就够了。”
待在自己身边就够补充能量了，优尼芙丝之前是这么说的。
墨执问：“补充能量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不是哦。这只是我待在这个世界维系形态必要的储备而已……”优尼芙丝开始跟他解释，“我做梦梦到了这里，然后一部分的我就映射到了这个梦里。对于这一部分的我——也就是你所看见的优尼芙丝而言，这里就是现实。但对于在另一侧做着梦的我来说，这里是梦境。为了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我才需要补充一些正向的精神能量。”
墨执本想要给她捧个梗问问“正向的精神能量是什么呀”，但优尼芙丝完全不需要他的回应，自己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正向的精神能量就是积极的情绪产生的，负向的精神能量则是消极的情绪产生的。无论哪种精神能量都能用于补充，但正向的能量能让我与这世界产生正向的联系，减少毁灭的要素。”
“毁灭的要素就是，我是通过梦境看到这个世界的，梦一般是无序的、不受控的，但对你们来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越多，越容易将梦境引导向毁灭。”
“那只要有足够的正向的能量，世界就不会毁灭，你也不会离开，对吧？”墨执问。
优尼芙丝的触手覆上了他的脸颊：“不一定，因为梦是没有逻辑的。不过，我应该会和你完成约定后再走吧。”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吗？”
“这只是一场梦啊，你也要从这梦境里醒来的。”
“如果你把我吃掉，我就能跟你一起醒来了吧？”
“要看我们的约定有没有实现了。你希望的话，我在离开之前会告诉你。”
“嗯。”
天空逐渐黯淡下去，在雾霭朦胧的夜空下，星星点点亮起的街道灯火代替了星光，照耀在一人一外神前方。
走进商业街，墨执将自己的机会卡递给优尼芙丝。
“给我最喜欢的优尼芙丝送一件定情信物。”
优尼芙丝看到机会卡上写的话之后在他头上蹦了起来：“好肉麻，受不了受不了。”
感受着头上的重量，墨执笑了起来：“所以，你真的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哦。”
“我让你大吃特吃好不好？”
“不用哦。”
“那你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二选一的话是喜欢。”
“不……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有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
“并不讨厌，很喜欢，但无法测量或比较。如果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来看，你想开启这段感情的话，你需要跨越的阻碍肯定比我要多，因此你要承担的东西更加沉重。”
沉重吗？可是，优尼芙丝的重量正是让他安心的东西。
即使在挥洒汗水的篮球场上，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充实、安心的感觉。那不是一时的亢奋或者冲动，是一种很难形容的……长期的……他很喜欢的感觉。
啊。
他想要的东西，原来就在优尼芙丝这里。
墨执没有说出来。因为即使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依然想要被优尼芙丝吃掉。
如果他与优尼芙丝的记忆是有形状的，那应该是圆形吧。
就像他们相遇的篮球场上的篮球一样——圆满的，没有任何缺憾的，同时又像一颗肥皂泡，飘飘然地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景，却可能马上就会破裂。
他想要向优尼芙丝献出自己的一切。肉体也好，灵魂也好，全部由她吞噬，这样，二人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林晴说外神爱的方式或许跟人类不同。
但是，他爱的方式应该也跟普通人不同吧。
这就是他爱优尼芙丝的方式。
（22）
“恋人……不，不是人的话，情侣，怎么样？”墨执在一家礼品店前停下来问。
“你怎么就有一种默认我会同意的感觉了！”
“可是你可以拒绝的啊。”
“我还没有跟你说完利害呢。首先，我可接受不了一点不考虑以后未来就擅自想建立关系的人类！”
墨执点头：“我已经考虑好了。”
“你没有考虑好吧？你想恋爱的话，未来作何打算呢？不考虑以后的情况的话，就只是以分手为目标在开启恋情，那样的我绝对无法接受。但是，我也不可能像一般人类那样被恋爱关系所束缚，因为我的寿命比你要长得多。而我所要求的是永远。”
“永远永远在一起。”墨执自己说。
优尼芙丝从他脑袋上下来，稍微展开了一点身躯，变得与他等高，暗红的眼珠盯着他：“我的永远，与你们人类的永远，可不是一个概念。”
“你们人类会说什么，白头偕老、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之类的话，但对我来说，不存在所谓的衰老或者死亡。在我的灵魂破灭之前，我都会一直存在下去，人类的生命于我而言就像闪光一样短暂——”
“像肥皂泡一样易碎。”墨执补充。
“美丽又易碎。虽然很新奇，但却不想触碰或投入太多。而且，你们人类所承诺的永远都很短暂。在几年、几月、几天之内就能轻易地违背承诺，打破这种所谓的永远。人类唯一保存的永远就是永远在变化的想法。将一件事情、一份感情、一种观点坚持到永远限度的人并不多见，更多的是永远随波逐流消极怠慢的人，以及出尔反尔口是心非的人。”
墨执没有作任何反驳。因为她讲的都是事实，而优尼芙丝则用触手缠住他的手腕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样的你只会得到更不幸的结果，因为我无法对这个世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的灵魂却只存在于这个世界里。对我而言，直到这个世界毁灭都不再回来都是有可能的事。你只能获得短暂的幸福，这之后全都会是痛苦。”
痛苦。对他来说，没有优尼芙丝的生活确实会变得痛苦。在尝到幸福的滋味之前，他深陷于麻木的不幸之中；在遇到优尼芙丝之后，在她为他着想这么多的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揪住心脏一般的疼痛。
好痛苦，是因为她在拒绝他，还是因为她是思考得如此清楚、他却如此幼稚地只想着和她在一起？眼眶深处变得酸胀。在他的眼角逐渐泛红的时候，他努力克制住这种情绪，从未有过的清醒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满全身。
优尼芙丝切换成人形，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没事吧？”
墨执摇头。其实按照人形优尼芙丝的身高，只要他仰起头估计不会被她直接看见表情。但就像她肯定知道他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东西却依然想被吃掉一样，她肯定也会明白自己想哭。
今天明明是他给优尼芙丝送定情信物的日子才对。
优尼芙丝的触手悄悄缠住了他，跟他小声说：“就算我跟你不能交往，你也不能懈怠练习哦。篮球社的大家跟你一起努力到现在了。不要留下后悔的回忆，好好努力吧！”
不要留下后悔的回忆。
逐渐记住的名字，林晴友善的建议，从未接触过的情感，优尼芙丝那光彩照人的月下一幕。
他第一次有活着的实感。
心脏好痛。哪怕被优尼芙丝拍拍背也无法克制的疼痛，让他鲜明地感受到自己还在活着。
墨执对优尼芙丝说：“我喜欢你给我带来的一切，包括痛苦。只要是你给我的这些感情，都会让我觉得宝贵得无以复加。请让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相附。”
“……即使我不是人类也可以？即使漫长的岁月中只剩下痛苦也可以？即使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我也可以？”
“是的，只要你也喜欢我，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殷切期待。你觉得人类承诺的永远太过短暂了，那我们就立下约定：直到我们其中一方的存在彻底破灭为止，没有什么会把我们分开。”
优尼芙丝听着，侧过头笑了：“在你们人类的语境里这叫做求婚吧？”
墨执有点难为情，他拉着优尼芙丝到礼品店旁边的另一家店——一家卖钻戒的店门口，说：“对不起，我没有准备好足够的东西。”
他想了想，说：“总有一天我会买这个戒指给你——”
优尼芙丝将他的头按下来，贴近她的脸，长发沙沙地拂过他的脸：“不用这种东西了，你还没到能结婚的年龄呢。”
“还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请你再这样待一会。”
墨执弓着背，手撑在膝盖上。
优尼芙丝在他耳边说：“只有你表白过的话就太不公平了。你将永远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在我的梦中无数次与我重逢。你永远都是我的现实。”
这是优尼芙丝最真切的告白。
在她匆然一瞥、当做梦境的这个世界中，墨执是她的现实。
优尼芙丝让墨执重新站直，脸上有了活泼的笑容：“再说你们人类的婚姻对我来说又没意义！你们人类的法律和秩序什么的，对我又没有约束力……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人类结婚肯定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吧，更重要的是结婚的时候肯定是人类最开心的时候吧，所以我有去过几个婚宴现场，结果那里几乎都是负面情绪啊——哎呀，真可怕真可怕。尤其是作为主角的新郎新娘，简直像在坐牢……”
“坐牢”这个词让墨执想起了什么。
优尼芙丝还在继续说：“而且戒指什么的，不就是两个银色的小圆环吗，戴上之后就觉得一辈子将对方束缚住什么的也不可能，你们人类的戒指又没有那个效力，所以你就算不买戒指也可以。”
银色的圆环，束缚住，效力……嗯，他明白了。
墨执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那副手铐。
优尼芙丝说要保证预言会实现，所以她要随身带着这副手铐。但她没带多久就扔给了墨执，墨执十分心大地将它收进了口袋。
“请你与我一起被束缚吧。”他将手铐一头拷上自己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握住手铐向优尼芙丝请求。
优尼芙丝立刻施展了一些幻术，才让路人没有纷纷侧目。
墨执觉得自己的请求还不够标准，单膝下跪又问了一次。
优尼芙丝先是捂着嘴笑，而后克制不住地大笑出声，身后触手乱舞：“你……你简直是天才！就这样一直被拷在一起，确实跟你们人类的结婚一样呢！”
“对吧？”墨执也被她感染笑了起来，“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受到这永远的约定的束缚，直到我们其中一方彻底破灭为止吗？”
“我愿意。”优尼芙丝伸出手，“直到我们其中一方彻底破灭为止。”
在这样比“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更加漫长的誓言下，墨执给优尼芙丝戴上了手铐。
他站起来，优尼芙丝的手腕稍微被向前拉起，夜晚的街灯光打在银色的手铐上，使这份束缚闪闪发亮。
优尼芙丝对他笑着。
这个夜晚是如此鲜明、如此清晰，夏夜凉爽的空气吹进他的发间，优尼芙丝的头发和衣料也随之轻轻摆动。机会卡悄然无声地消失，取代那鲜艳的红色卡片的是两人手上的银色圆环。他的手腕被勒得有些痛，而优尼芙丝被拷了才一会就悄悄将那只手化成触手，伸得长长地穿过圆环来勾他的手指，触手尖的三角贴在他的指尖，凉凉的又有吸附力，像在吻他的指尖。
他的微不足道的麻木的生命，终于彻底苏醒过来，开始明白何为幸福。此刻的幸福便足以支撑他以后漫长的时光。
（23）
篮球大赛进入决赛阶段。
墨执练习强度加大，优尼芙丝则喊来了林晴担任她的副手。
优尼芙丝教给林晴一些参加大赛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现在的训练方针，让她先来帮忙。墨执明白这也是在为申缀的离开做准备。
申缀宣布了在他们取得冠军之后就离开。
优尼芙丝没了这层身份之后，应该能更自由地与自己待在一起吧。墨执幻想着开始傻笑。
篮球社的队友投来惊恐的目光。
优尼芙丝将手铐改造了一番，做成能套在手指上的小款，一人一外神各一个圆环，贴近的时候则会锁住，将他们拷在一起。
篮球大赛最终战是跟著名名校对决，即使是受过申缀训练的队伍也不由得感到不安。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优胜的。”墨执说。
他并不是为了气氛才安慰别人，而是真心这么想。他相信优尼芙丝所相信的东西。
优尼芙丝对他笑。边上围观的八卦群众发出嗑到了的声音。
距离大赛最终战还有一周。
天空变得阴沉，飘下了细密连绵的雨丝。
墨执好久没觉得肩膀沉重了。优尼芙丝在篮球社里嘱咐队员们都要注意身体，他便想着给自己和优尼芙丝做点吃的。
优尼芙丝没在他面前吃过人类的食物，不过他还是做了一整桌菜。想了想，他给自己的手臂上绑了一条买蛋糕时候剩下的礼物盒丝带。
优尼芙丝在大赛决赛阶段没怎么粘着他，在他做菜的时候一个外神在楼上房间待着，下到餐厅之后很惊讶。
“欢迎回家。”墨执决定模仿林晴借给他的恋爱漫画里面的台词，“请问要吃饭、喝茶还是吃、吃……”
“我才不吃你呢！”优尼芙丝火速用触手堵嘴。
墨执伸出手臂说：“不是吃肉层面的吃，给你吃吃精神能量。”
触手怪摇头。
“那你趴到我手臂上也行，好像好久没有趴到我手臂上了。”
触手怪异议：“也就不到一个月吧。”
“怎么了？害怕影响我比赛时候的状态吗？其实你也没那么重……”
优尼芙丝再次堵嘴：“原来你有觉得我有那么一点点重啊！”
她堵完嘴之后，挪到窗前看天气。
“雨会越下越大吗？”
墨执不知道她怎么了，说：“你不是能预知到吗？”
“这个我无法预知。”
那一天到最后优尼芙丝没吃任何东西。
距离大赛最终战还有四天。
雨一直没停，反而越下越大。根据预报，之后可能会发生洪水。天气预报说这是夏季的梅雨集中期，墨执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在他的央求下优尼芙丝终于趴了一次他的头。他感受到优尼芙丝变轻了。
优尼芙丝在墨执询问之前先开口，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我没有补充任何能量，因此快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什么？”
“我如果不消失的话，你们的世界就会被洪水吞没，而后迎来末日。整个宇宙都会毁灭。”优尼芙丝说着，并没有用触手逗他，“别担心，对我来说只是从梦中醒来、回到我的现实而已。我这次在你们这个世界的投影算是特别小型的，以后还有机会再来——”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获得大赛的冠军，你跟我约定好了要看到大赛的结果吧？”
优尼芙丝沉默了一会。
“我不告诉你大赛的结果，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幸福。我尽量在大赛结束后离开，但我也不能保证。我不能在这里再久待了。”
“另外，能请你把林晴喊来与我见面吗？”
墨执意识到了什么。优尼芙丝最近都没有去篮球社露面，而如果不是他载着她，她都不会从房间出来。
优尼芙丝已经失去移动的体力了。
距离大赛最终战还有三天。
墨执昨天就冒着大雨赶到林晴家告诉了她这个消息，但林晴没有马上来，因为她的家长不放心她在这样的雨夜出门。
所以她迟了一天才来，到墨执家的时候整条裤子的下摆都被雨水打湿了。
林晴背着包走进优尼芙丝的房间，也是墨执的房间。优尼芙丝让墨执先回避。
优尼芙丝躺在床上，尽量不表现得奄奄一息：“你带符咒来了吗？”
林晴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克制着难过：“带了，我不是说过会研发更厉害的符咒吗，最近终于研发出来了，正好让你看看。”
“是对我用用才对吧。”优尼芙丝说。
林晴没有接过话茬，而是问：“最近的大雨，跟你有关系吗？”
“嗯，是我导致的，再这样下去整个星球都会被水淹没，然后世界毁灭。”
优尼芙丝说着，还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微弱的笑声：“照这样，我就真的成害人的妖怪了。你可一定要消灭我啊。”
优尼芙丝为了让林晴看着好受点，没有用已经虚弱瘪下去的黑色物质形态，而是拟态出脸色红润的申缀躺在那里。
林晴沉默了很久，从背包里一件件翻出符咒，大部分都被水打湿，只有一张完好无损。
她握着那张符咒，手指开始颤抖：“你来找我，是找死啊？”
“才不是死呢，我们外神没有死这个概念。只是，我再不从这个世界醒来就糟糕了。所以林晴，麻烦你让天空放晴吧。”优尼芙丝握住了她的手。
“申缀！”林晴忍不住大喊，泪水从脸颊上滚落，“我不要！我才不要消灭你！我们不能想想办法吗？你走了，我怎么办，墨同学又怎么办？”
“你们都会幸福的……你会忘记我，墨执还有机会跟我重逢，我只是不想破坏这个世界，我要克制住所有可能导致这个世界毁灭的的要素……”
林晴一直在哭，手紧紧握着那张符咒。她说：“这个符咒能确保将毁灭要素彻底消灭。可是申缀，我不想忘记你。”
优尼芙丝望向窗外的大雨：“这也没有办法……”
林晴从房间出来后，将那张符咒塞给墨执，说：“申缀让我给你。”
墨执知道这是什么。他太明白优尼芙丝想做什么了。
（24）
大赛最终战当天。
尽管持续一周的暴雨已经让城市的排水系统彻底瘫痪，街上已经积起了齐腰深的水，篮球大赛还是如期举办了。
这可能是优尼芙丝给世界带来的影响之一。墨执淌过到他髋部的雨水，赶来参加比赛。
几乎所有队友都是落汤鸡的样子，对手却表现良好。定睛一看，是他们教练携带了快速烘干机。
林晴不停地打着喷嚏，还是为他们鼓气：“加油啊，申缀也在应援你们！”
她拿出手机播放优尼芙丝提供的录像。
墨执想尽快回去看优尼芙丝。
这两天，她的身躯已经接近透明，隐隐闪烁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她不停安慰他，自己只是从一个梦中醒来。
墨执克制住所有负面的情绪，将额头贴在她冰冷的身躯：“拜托了，再在这里多留一会吧。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呢。”
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完成。
我一定会拿到冠军给你看。
比赛十分胶着，对面不仅是强校还身体状况良好，墨执队伍就没有那么乐观，不少队友都因淋湿而发抖，林晴到处递毛巾也没改善。
在连失两球之后，队伍转为防守策略，防住对方进球的前提下，伺机让墨执抢球发起快速进攻。
还有一分钟，墨执队伍被甩开三分，林晴嘱咐他们以加时为目标。墨执终于抢到一球。前锋数量减少到两个，传球机会减少，另一个前锋虽然示意传球，但他不擅长投三分，他与对方防守队员的位置也导致他很难自己去到三分线上或者回传给墨执，墨执只能靠自己突破对方防守然后进球。
运球，侧身，胯下运球，交替运球，墨执过掉两个对手，还剩一个对手阻碍在面前，此时投篮大概率会被挡下。
优尼芙丝的动作浮现在他脑海，那是人类很难复刻的精妙的假动作加花式运球。
墨执做了要往前运球的假动作，在最后一个防守试图拦球而倾斜重心的瞬间，他一个尖锐的转向，再次交替运球，快得令后方防守者无法反应，自己就站在了斜后方最适合在此刻投进三分的位置。
他还没有站稳。他不能等待自己站稳。立刻起跳，凭借身高优势让篮球不会被挡，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还需要时间缓冲的时候，起跳，射篮！
墨执用力跳了起来，脚踝都因此有些发痛。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分钟之内，现在他只要投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让球进篮——
裁判吹哨宣布这节比赛结束之前的一秒，墨执队伍加了三分。
加时赛，墨执队伍重新鼓起士气，而对方不知是热风吹多了还是心急，竟在加时赛最后推搡了墨执队友，墨执队伍获得一个罚球机会。
罚球投进，墨执队伍以一分之差获胜。
队伍取得了大赛的优胜，奖杯由墨执去拿。
跟奖杯合完影，大家都高兴地抱在一起，然后要将墨执举起来抛。墨执说：“我这么重你们抛不动的，我要去见教练了。”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其他队友都一脸羡慕，只有林晴露出了隐晦的难过神情。
这时候负责拍照的队员喊她：“林晴，我们给申教练留了个空位置，你看这里能不能把她P上去？”
林晴看着那张照片，表情变扭地笑了。
（25）
墨执赶回家。
雨势已经发展成灾难，即使是他也被雨水淹没了胸口，参加大赛的人都在场馆内等待灾情过去。
优尼芙丝几近透明，看见湿漉漉的他还是贴上来，想帮他处理雨水。
墨执抱住了优尼芙丝。
“在我夺得冠军那一天，如果我还没获得想要的东西，你就吃了我。我拿到冠军了哦，优尼芙丝。”
优尼芙丝摸摸他的脑袋：“嗯，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那你获得想要的东西了吗？”
墨执不想哭泣。
可是痛苦却使他的声音颤抖：“我获得了，但是马上又要失去了。”
“啊。”优尼芙丝轻声说，“对不起……原来是这样啊。你想要的，是真正被爱着的感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也在发着光。
陪我一起做个梦吧。
这是优尼芙丝在脑海中对墨执说的话。
墨执闭上双眼。优尼芙丝以人类的形态出现，拉住了他的双手。
两人之间被手铐拷住，困在被洪水淹没的房屋中，终于水漫过了他的头顶。
优尼芙丝飞了起来。
他被带着飞到了高空，飞到洪水无法涉及的地方。在飞去高空的过程中，他看到城市逐渐被水淹没，即使是最高的高楼也无法幸免，所有的防灾措施宣告失效，人们试图躲进船和潜水艇中。
优尼芙丝脚底的云层摩擦着释放出雷电，轰隆的雷鸣声响彻整个星球。
所有的火山都在水底喷发，被水覆盖的星球除了蓝色之外还呈现出黄色、红色、黑色的色泽，就像被倒入错误的颜料。
墨执与优尼芙丝到了星球的外部，在宇宙中观望着他曾生活过的星球的毁灭。
星球从中央开始崩裂，表面的色泽迅速变为毁灭的红黑色，而后从中央泄露出强烈的光线，旁边的卫星、空间站与伴星都一齐被吸引向这颗星球，无声地炸裂出无比绚烂的火花。
墨执的身体却很轻，他知道是因为优尼芙丝的身体也很轻。在真空中，二人无声，却早已说明白了一切。
恒星开始崩坏，不稳定的表面出现大量的黑色斑点。优尼芙丝笑了起来，像个孩子。
她带着墨执飞越这个星系，带他穿过行星环，穿过星球的内核，穿过正在化为黑洞的超新星，穿过那转瞬即逝的射线与彗星。
宇宙中，点点星光装点着黑暗。在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那光点一瞬无比明亮，而后全都黯淡下来。
类似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发生，优尼芙丝笑着，带着他穿过所有他不认识的星球，在她身后这些星球依次爆炸。
在墨执与优尼芙丝身侧，一颗行星撞上另一颗行星，与此同时，优尼芙丝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行星交融然后毁灭的明亮背景中，两个人形的存在仿佛摇摇欲坠。优尼芙丝无声地、温柔地为世界的毁灭献上一吻。
所有的光都黯淡下去。无尽的黑暗中，唯有优尼芙丝散发着光亮。
她说：真是个糟糕的梦，但还好有你在。你是我美好的现实。
在她无声的话语落幕那一刻，整个宇宙撕裂开来，世界回归奇点，被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球，墨执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包括自己和优尼芙丝。而后，这个无限小的球也消失了。在那遥远的外部的宇宙，外神睁开了眼睛。
墨执也睁开了眼睛。
优尼芙丝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你觉得如何？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世界毁灭了也无所谓。”
不行哦。刚刚的只是假设你能和我一起，但你是熬不过这些灾难的。
“……那，我会失去自己想要的东西，请你吃了我吧。”
优尼芙丝爱怜地抚着他的脸颊，目光中满是温柔：你并不是没有得到，这样的情况，应该适用特别的处理方法——我会吃掉你的一半。人类有两个部分，精神和肉体。我会吃掉你的梦。不要害怕，在我吃掉你之后，你的梦就会变成我，你的精神将永远与我相连。
墨执说：“嗯，好。”
麻烦你贴上那个符咒吧。
林晴给的那一张符咒被墨执贴在优尼芙丝的手背，她缓缓地贴近墨执。
她吃掉了墨执的一半。
优尼芙丝消失了。
外面的雨停了下来，待在场馆中的队员问林晴：“经理，我们能回去了吗？”
刚刚一直拿着照片的林晴猛然抬头，说：“再等一会，积水还没消失呢。”
她再次低头看照片，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张照片要空一个位置？
林晴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诶？好奇怪啊……”
优尼芙丝消失了，申缀也从未存在过。
（26）
篮球社的社团经理林晴今天也在忙碌。
她有研究志怪的爱好，在社团里设置了几个盐罐，但更衣室前面的老是不见。虽然不能偷看别人换衣服，但她一定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万一世上真的有妖怪呢！
林晴摸到更衣室门口，果然盐罐又不见了。她往更衣室里面瞧，发现他们的王牌正站在那里——赶紧缩回了头。
可不能偷看别人换衣服啊。虽然他好像没在换衣服，才刚刚打开自己的更衣柜。不过，这小子明明之前那么孤僻，这学期却跟大家都处得很好，可真稀奇。等等，他不会被幽灵附身了吧？
林晴想着，又偷偷伸头去看。
身材高大、头发偏长的少年失神地盯着手上的一副方形眼镜。他紧紧地握着这副眼镜，又像不想把它捏碎一样松开手，逐渐弯下腰。
夕阳西下，更衣室里没有别人，黄昏惨淡的光照在少年后脑的头发上。他抱着眼镜，将自己蜷成一团，失声痛哭。
——正文完——
碎碎念：看了下自己的记录发现这篇是去年11月时候的灵感。有种古早感。
说起来一开始是邪神，感觉不符合才改了一个字变成外神的，但查了一下发现是克苏鲁。
我对这篇的结局挺满意的，因为首尾呼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