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仁:雪山酒香
见到汽车团团长姬成录非常偶然。从此,我们便有了来往,我敢肯定地说,在我认识的所有高原军人中他那粗犷、豪放的性格最令我难忘。
夏日某天,在西藏境内唐古拉山下安多兵站的车场上,姬团长没佩戴他的上校军衔,壮实的躯体紧绷着一套工作服,在一辆汽车的保险杠前正帮几个战士修理汽车机件。他是带领两个汽车连队从拉萨执勤返回格尔木的途中,与我不期而遇。
我说:“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相见恨晚!”
他爽声一笑:“粗人姬成录,除了生就的翻越唐古拉山的野劲外,别无本事。”
我很喜欢他的直率,质朴,便细细地打量起他来。这是一个典型的高原汉子,微胖而瓷实的身躯像扎地挺立的石柱或铁桩。他步行在世界屋脊上,你会觉得昆仑山和雪水河都会随着他的脚步颤动。尤其让人注目的是他那黑乎乎的一脸络腮胡子,除了一双可以望透雪山的眼睛以外,面部的所有器官几乎都在这浓而黑的胡须遮掩之中了。这样使他的眼睛就显得更加有神。老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个习惯,遇着不顺心的事而要发怒时总要先摸摸胡子。团里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团长摸下巴。”其实,老姬是不轻易摸胡子的,更多的时候部属们看到他的每一根胡梢上都挂着亲切的笑。
姬成录有个雅号:“巴顿将军”。战士们说,姬团长浑身都是故事。
我纳闷,曾问过一个战士:他何以得了这么个尊称?
战士回答:他这个团长当得够格,像个团长。巴顿将军像他,而不是他像巴顿将军。
这话说得极为到位,让我思忖良久。还是战士了解自己的团长,我想。
在青藏线上,只要提起姬成录,大家都会说到他喝酒的故事。似乎不把酒与他连在一起就不足以说明他是个够格的团长。人们戏称他的“酒瓶像他当团长的水平一样高。”可是,我问他时,他却只字不提酒,只说:
“在青藏高原所有汽车部队的团长中,我这个人毛病比较多,抗上,考虑问题有时欠周全,碰碰磕磕的事时有发生,假如还有点长处的话,那就是关中冷娃的秉性改不了,在工作上操的心多,猛干,干好。”
我仍然不离酒的话题,问他,你的酒量有多少?他说:“这很难说,收敛一点,一杯就将就了。真要放开干,一瓶说不定还欠些。”
酒注入了他的血液,也注入了高原的山脉冰河。没有酒,哪有青藏山水间这条刚烈的汉子?他和兵们的故事无一例外地是那么凝重,那么悲壮。
这当然都是因为了酒……
摘自《昆仑山的雪》
青海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