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代,当一次母老虎吧...

我发现我有些不喜欢能代了。
尽管她唇红齿白的模样依旧令我生情,尽管她温柔贤惠的性格仍然使我如获至宝,但她好像对谁都如此这般。
世人常说孤独可怕,因为它会期待着他人的偏爱,那不仅是对于自身感情上的慰藉,也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安全感。
如今的我也沦落至此,不被所爱之人依靠,不被交心之人叨扰,像是若有若无的可怜虫。
我承认我是恋爱脑,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能代,每时每刻都想把遇见的趣事和突生的奇思妙想讲与能代听,逗她开心。
但能代从不这样,自立的她仿佛没有我也能独善其身。
有时候下班回家,看着她在因为家务而忙东忙西,伸手想去帮忙却被制止,还因此被说教了一番。
“指挥官,你工作赚钱已经很辛苦了,家务就交给我来做吧。”
“能代因为自身的原因不能去工作,家庭的重担就全压在了指挥官的身上。若是不能帮指挥官打理好这个家,能代是会自责的。”
正因如此,能代不会让我参与家里一针一线的生活琐事,否则就会怀疑我在暗示她游手好闲,能力不够,随后自顾自地黯然神伤好一会儿。
可家庭明明是一个温暖的地方,需要二人携手去拥护,为什么会落得这样分工明确、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呢。
我不明白...
如果说在恋爱这段情谊中,独立是一件好事,不会麻烦到对方,可没有个度则会适得其反。
不仅会加深双方的隔阂,还会扯薄二人的羁绊,至此走向分离的十字路口。
如今的我好似正上演着这段剧情。
我讨厌能代过于独立的样子,就像我得知能代抱着重约四十斤的桶装水去给饮水机换水的时候,我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刺痛。
一般男生都会因此累得气喘吁吁,更别提能代这样身形瘦弱的女生了。
百斤不到的她用那双医生都难以寻见血管的纤细手臂环抱着水桶,宁愿铆足劲儿憋红了脸,也不愿等我下班回来做这件事。
“能代,你抱着不重吗?”
“还好吧。”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呢?”
“能代可不是好吃懒做的人,而且这种小事没有问题。”
“我...”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知道我若是再深究下去,她又要拿出她那套“我上班很辛苦”、“不想麻烦我”之类的说辞。
“其实就只是换个水,并不会麻烦到我什么。”
“也没有麻烦到我什么,指挥官。”
我讨厌能代这样。
其实不只是换水,还有通下水道。
长发及腰的她也会掉头发,进而极易堵住那洗手间内的下水道。
本想在能代面前展现一下我作为男朋友的可靠之处,但当我打开那下水管道时,一股恶臭伴随着酸味刹那间涌入鼻腔,令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断呜咽着:“天呐,这是什么味道...太臭了吧...”
就在我抱怨之时,能代已然戴着一次性手套,从管道内将那团造成堵塞的黑发和其他分不清是什么的恶臭物品捞了出来。
一脸平静,没有片刻的狰狞之态。
“对不起啊,指挥官,我的头发把下水道堵住了,下次我会注意一点的。”
笑死,能代这是完全不给我出场的机会。
我作为男生,在家里就好似一个摆设,浑然没有顶梁柱的感觉。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叫能代‘老公’了。
能代不单单是生活上的独立,经济上也是如此。
在爱情中,男方普遍都会将工资上交给女方。一方面是想证明对于女方的爱,另一方面是因为男方对金钱不太敏感,会大手大脚也是常事。
可能代是丝毫不找我要钱。
别的男生是想方设法地存私房钱,我是绞尽脑汁地想给能代塞钱。
我尤其记得自己第一次领工资的时候,我眉飞色舞地想如世俗一般展示自己对于能代的爱。
“能代~我今天发工资啦~来,这是我的工资卡,全部都给你哦。”
“不用了,谢谢。”
“诶?你不要吗?”
“这本来就是指挥官你挣的钱,也该由你自己掌控。”能代眨着疑惑的眸子,将手中的工资卡还给了我,“因此我没有理由去平白无故地要你的钱。”
“但,你不担心我乱花吗?”
我大失所望,因为我浓烈的爱意竟然被拒绝了!这对于恋爱脑的我来说简直是地狱!
她抿嘴一笑,“指挥官,这是你的钱,你有它的全部支配权,无需顾虑我的意见。”
“那,那你不怕我拿着钱去找情人吗?”
我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开了个玩笑想引起能代对于管钱方面的重视,但能代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朝我甜甜地wink了一下,“我相信指挥官的为人。”
她是真的相信我...
就算我夜不归宿,她也丝毫不会怀疑我在外面出轨;就算我骗她说我加班,实则是跟同事去网吧玩,她也没有丝毫追问的迹象;只是会叮嘱我一句:“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我分不清能代是否爱我,到底是她太爱我了,给足了我自由?还是她根本就不爱我,所以从不过问我的任何想法和行踪,从而美其名曰“信任”?
我开始害怕回家,害怕面对一个不爱我的人,那不是我所期望的生活。
压倒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我很明白。
那天工作下班后,有两位同事邀请我陪他们去喝一杯,窃喜地在我耳旁说老婆给他们发零花钱了。
“终于可以潇洒一个晚上了!”
他们看上去很开心,即使我手里能自由支配的钱财比他们多得多,可我却怎么都无法感同身受。
我不喜喝酒,听着早已微醺的二人唠叨着他们各自的伴侣。
甲说他老婆严格管理着家里的财政,每个月就给他两百块钱开销,都不够买烟。每次回家他老婆都会闻他的手,一有烟味就赶他出去。
虽然听着有些心寒,但据我所知,甲因为有着多年的烟龄导致肺功能不好,也曾因为这个问题滋生了其他的病因,住院了许久。他老婆虽然总是责怪他骂他,但没有一刻想要离开他的想法,甚至愿意为了给甲治病而卖掉房子,过上居无定所的生活。
乙说他老婆是名副其实的母老虎,控制欲极强。不仅要他按时回家,还不准和他和其余的女性有过多的联系。上次以公司加班的名义而去上网的事情,乙的老婆一通电话打到公司去问明了情况,拆穿了乙的谎言。最后乙跪了很久的搓衣板才得以平息。
光听这些或许觉得乙的老婆很麻烦,连基础的信任都不给乙,但事实的真相呢?
乙曾经出轨过一次,要不是他及时醒悟在他老婆面前承认错误并恳求原谅,如今的他就是单身了。
即使他老婆在他嘴里有多么凶神恶煞,但还是为他怀了第二个宝宝。
刀子嘴豆腐心,我想这也是乙他老婆用所谓母老虎的形式来伪装自己的不安吧。
最后甲和乙都将话题指向了我,说我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方面的困扰。
不仅财政自由,时间也自由,不被人唠叨,不被人催促。
“感觉你不像是在谈恋爱,而是请了个保姆呢哈哈哈~”
这是甲的无心之语,但我却深深感受到了一股挫败。的确,我的这段感情比起甲和乙来说,已经输了太多太多了。
偶然想起来一段话:“不爱你的人不会管你,但爱你的人一定不会不管你。”
我独自呆坐至很晚,甲和乙早已被他们各自的老婆督促回家了。
离别之际,虽然他们嘴上唠叨个没完,说着女人就是麻烦,连给他们喝酒的时间都没有,到家一定要收拾她们一顿。尽管我知道这二人在逞强好面子,但他们那扬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我很羡慕,羡慕有人还挂念着他们,那是他们幸福的证明。
人们常说,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挂念你的时候,那你就是真正的死了。如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一样,仅仅是存在,但不被人记得。
打开手机一看,我和能代的聊天记录就定格在了这两句话:
“能代,我一会儿不回来吃饭了。”
“嗯。”
不问地点,不问人物,不问归期,仅仅只是一句“嗯”,诠释着她所谓的信任。
我想着是时候跟能代摊牌了。
深夜,有一盏明灯仍亮着,在万籁俱静的黑夜中为我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能代仍醒着,嗅到我身上缠绕着的酒气,便为我呈上一碗蜂蜜水解酒,但解不了我心头的委屈。
“指挥官,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能代,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她稍稍瞪大了眼眸震惊着,微微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指挥官,你怎么了...?”
“我发现你从来都不管我,家务不让我参与,出门也不过问我去哪里,我好像对你若有若无一样。”
“啊?指挥官哪方面需要我管吗?”能代不解,“指挥官是一位很优秀的人,与塞壬的胜利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我没有那个能力或者条件去管理指挥官。”
“可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在打仗!”
我有些赌气,因为酒精麻痹了正常的思绪,突然的呵斥让能代吓了一跳,双手紧张地放在胸前,“指挥官...”
“在你身边我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我的脸颊有些温热,甚至能察觉到皮下血液的热度,“你从来不依靠我,从来不需要我。”
“换水是,通下水道是,家务是,做饭是,晾衣服是,买菜也是!你做什么事都不需要我帮忙,你自己就能全部完成,你是我请来的保姆吗?”
能代沉默着,低下头,听着我的醉言醉语。
“既然生活上不需要我的存在,那我跟你谈恋爱是为了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在这种小事情上麻烦指挥官,怕指挥官嫌我懒,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事情会麻烦我吗?”
“因为指挥官曾经说过喜欢我的独立自主,理性思考,所以我也一直这样保持着...”
能代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后又快速垂下去,“我只是希望指挥官工作回来以后惬意地享受我精心打理好的小窝就好了,而不是被我拜托做一些我努力就能做好的事...”
“那外出呢?我夜不归宿你也毫不担心?”
“我,我没有不担心...!”能代的眼眸里显露着慌张,语气略显仓促,“我比谁都要担心指挥官,但,但我怕指挥官觉得我烦。”
“情侣之间应该有充足的信任,如果我再胡思乱想去约束指挥官的自由,想必指挥官也会觉得我太惹人嫌了吧...”
“你真的这么想?”我被能代的措辞气到发笑,“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
“是真的!如果指挥官不跟我说去哪里了,我会吃不下饭的。”能代委屈地向我凑近了脸庞,眼神里写满了认真,因为她常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指挥官会晚归,那么我会给指挥官留一盏灯,就像曾经指挥官不管多晚也会在港区的灯塔处等我靠岸一样。因为你常说有人等的家是最想回去的。”
“就像,就像今晚一样...”能代转过头看了看客厅内橘黄色的灯,又害羞地看了看我,“所以,我并不是不喜欢指挥官...”
即使没听见她那后半句的告白,但我大抵才猜测到了能代的心意,那是名为害羞的爱。
“那你以后做母老虎好不好?”我摸了摸能代的头,痴痴地笑着。
“母,母老虎?”能代向后退了退,一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我也想要有人催我回家,我也想要人管我的钱而不是让我乱花,我也想要别人知道我家有一位让我听话的存在。”
“但是,当母老虎的话...”能代紧张地搓起小手,“会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我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会过问很多事情,然后指挥官就不会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我不怕!”我拍了拍胸膛,一脸期待,“我就喜欢这样!”
“这...”能代捂着小嘴偷笑着,“指挥官你是抖M吗?这么喜欢被我管。”
“对,我就是喜欢被你管。”我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近怀里,“你不管我的话,我会浑身不自在的。”
“噗...你确定吗?”能代嘟了嘟嘴,像是在卖萌,也像是乐在其中,“女孩子当起母老虎来,又啰唆又麻烦,像个八婆,到时候你埋汰我怎么办?”
“那我就负荆请罪,顺带掌嘴。男人说出去的话驷马难追,如若违反,该打该打。”
“贫嘴,呵呵呵。”
那晚月上眉梢,我觉得能代应该采纳了我的意见。
我想要她放下过于独立的架子,多多依赖我,多多依靠我,也多多念叨我。而不是自己鼓足了劲儿地去换水桶,而不是自己强撑着吐意去通下水道,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某个地方没有我的陪伴。
后来过了一两天,我和能代之间的相处好像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再加上那晚酒醒后的我也忘记了一部分有关让能代扮演母老虎的内容。
我开始觉得我不该强迫能代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要不就这样当作无事发生吧,毕竟能代的性格比较要强,眼下的生活也十分美满,没必要去做太多的变化。
别人的生活终归是别人的,我和能代应该脱俗才对。
可无论我怎么劝自己不用去模仿别人的生活方式,内心却仍留有羡慕的余地,我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口不一。
某晚工作后,我又和同事们去喝点小酒,唠唠嗑。
除了工作上的事我能插嘴一两句,生活上,我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跟能代的生活过于平淡,没有些许起伏的经过来做文章。
有人说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我觉得,爱情本就是双方互相插足对方的生活。没有海风就吹不出璀璨的浪花,没有地裂就成不了幽美的山谷。
爱情不也是这样吗?有时候拌嘴和打闹不一定是坏事,还可能是感情的升温剂,但能代却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哎我跟你说,我藏了三个月的私房钱被她找到了,好家伙,那给我一顿批的!”
“你别说了,我昨天发的工资今天也没了,就给我留了今晚这顿酒钱。”
耳朵接收着他们的絮絮叨叨,这一刻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鲁迅曾说过的话:“楼下的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如果自己耳聋就好了...我讪讪地笑着。
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电话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个让我瞬间心头一颤,全身发热的名字:能代。
她很少在这种时刻给我打电话,因为我汇报了我的行踪,她不应该担心才对。
可是...
“指挥官,嗯...已经十点了哦。”
电话那头传来了温婉的女声,尽管听得出来能代的声线有些颤抖,毕竟第一次催我回家,技能不太熟练,但我仍然开心到模糊了双眼。
就是那一刻,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事情终于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种释然和极度喜悦的感情令我无法不感动,无法不噙满着泪水。
“嗯...所以呢...”
“所以,是时候回来了,吧...”能代好似红了脸,导致断句也奇奇怪怪的,但我觉得这时候的她好可爱。
“今天的夜比平常更黑,你不回来的话...我会有些怕...”
“撒谎...”我破涕为笑,拆穿她的害羞伪装,“明明每晚都一样黑的...”
“哼...那,那你要早点回来陪我睡觉喔,不然就把你锁在门外不让你进来了...”
“听,听见了嘛...”
有些奇怪,明明要求能代扮演我的母老虎,但这奶凶奶凶的语气很难让人有紧张感,唯有那股娇嗔的柔弱让我心生保护欲。
我的能代,终于开窍了,终于要插手我的人生了...!
“嘿,打个电话你咋还哭了捏?哭啥啊?”
“咋了啊?你去哪儿?”
面对同事的询问,我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激动地收拾着公文包和衣裳,直奔家中。
“我家老婆大人叫我回家了,钱晚点转给你们~”
我的能代,终于当了一次“母老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