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难归的故土
与此同时。
闻讯赶来的蛮荒猎人们正在与土匪进行战斗。土匪洗劫村子的时候,专门错开了时间,赤狐野上最大的猎人团体每月会在此处修整三天,而今天是他们离开的第一天。
在击败贾三儿之后,萌兰二人兵分两路,兰洋捆着贾三儿寻找土匪队伍,而杨萌则顺着猎人们的固定路线追赶刚刚离开不久的猎手们 —— 凭经验,杨萌知道他们并不会走太远,下一站就是边境的黑市了,猎人们通常会在那里进行交易,没有五天根本走不了,满载的猎手们此刻并不着急,而且最后这段路程也相对安全,没有急行军的必要。杨萌很快就见到了自己曾经的猎人领袖,说明来意之后,除了少量猎人留下安营扎寨原地防御物资,剩余人等全部轻装简从骑马回援,杨萌记挂着故土和兰洋的安危,便一骑当先,刚好赶上了兰洋和布里吉的决斗,随后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群龙无首的土匪很快就被数量和战斗力都更胜一筹的蛮荒猎人们击退,一部分人被控制了起来,成为了俘虏,强制进行生产劳动改造。
杨萌来到了村长夫人面前,替母女二人解开了绑绳,“姨,没事了。”
“是你?!” 村长夫人看到了杨萌,突然暴起,对着杨萌又撕又打,“小贱人,丧门星,你为什么要回来?是不是你把土匪招来的?都是你,都是你!没有你我丈夫也不会死!你给我滚!扫把星,我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
杨萌低着头,任由她在随意打骂,弱弱地应道,“姨,我只想 ...... 给爷爷上柱香。”
“我呸!你也配,给我滚,赶紧滚!那老不死的当年给你捡回来,就是个错误!现在你还想去我们家坟头作妖?” 妇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一旁的少女试图阻挡,但完全拦不住已经有些失心疯的母亲,“姐姐,你先走吧。”
另一边,随猎人们协同作战得胜而归的兰洋,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住手!住手,喂,别打了。” 兰洋一把分开了二人,把杨萌护在了身后,“这位大嫂,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啊?”
“你是谁啊?你管得着吗?我们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妇人仍旧不依不饶。
“大嫂,您这话就有失公允了,若非在下出手相助,您此刻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当然,身为武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是本分,可 ......”
“你多余救我!还不如让我去阴间陪着我那苦命的丈夫,呜呜呜 ......” 妇人自己躺在地上,嚎啕不止。
“姨,你 ...... 我,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不知何时,杨萌已是泪流满面,她别过头,不想让人看见,转身便走。
“诶?萌萌,等等!” 兰洋赶忙追了上去。
......
放下村里如何整顿暂且不提,单说我们的小猎人疾行如风,一路跑到了村外,兰洋在后面紧追不舍 —— 一个蛮荒女猎手挂着泪水在前面疯跑,一个华夏公子哥满脸无奈地在后面追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怎么了呢。
“我说,萌萌,你等等我!” 兰洋感觉自己最近是忙于各种事务有点缺乏锻炼,身为华夏武学宗师,耐力跑水平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姑娘(虽然这个定位有待商榷)。其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而且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未曾饮食了(那口犀甲兽肉不算)。
边哭边跑的杨萌也已是强弩之末,她渐渐停了下来,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似乎不想在兰洋面前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
兰洋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调匀了呼吸,看了看四周,竟然发现了一条河,想必就是所谓的 “柳杨河” 了,他伸手把杨萌拉到了河畔,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面巾,在河中打湿后递给了杨萌。
“谢谢。” 杨萌接过面巾,表达了感激。
“不必了,你要谢我的地方多了,不差这么一块小东西。” 兰洋打趣道。
“也是。” 杨萌笑了笑,“不过,我可没钱能还给你。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攒钱回报你的,连同小钰的一起。”
“你还我的东西,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兰洋抚了抚腰间的韶明剑,“再说了,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是啊,你是天朝上邦未来的神力王,而我 ...... 只是一个走到哪里就把灾祸带到哪里的丧门星而已。没见过爸爸妈妈,村里的大人们也不喜欢我,从小就怪疾缠身,脾气也不好,发怒还会失去理智,到处搞破坏。爷爷那么好的人,就因为我 ...... 连七十岁都没能活到 ...... 小钰跟着我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现在还连累你 ......果然,我就是个灾星呢。” 杨萌说到最后,又有些哽咽,显得语无伦次。
“无关的论据,标准的零分。” 兰洋摇了摇头,顿了顿,走到杨萌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谢谢你。”
“少 ...... 少爷谢我什么?” 杨萌别过头错开了眼神
“从昨晚到现在,你已经救我两次了,飞镖一次,那什么不吉利的拳头一次,两次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要没有你 ‘连累’ 我,我的尸体现在已经被这荒野上的毒虫吸干了吧?”
“可你是因为我才来到 ......”
“打住!我是因为沈沈和宛姐这两个坑货才来到这里的,咱俩都是,回去一定要找他们算账啊,我们不在,小钰估计要被这两个实验狂魔欺负了。”
“也是哦。” 杨萌挠了挠脑袋,“那少爷 ......”
“还有!我叫你萌萌,你叫我少爷,不合适吧?咱们现在可是生死之交的伙伴啊。”
“那我叫你什么啊?” 杨萌的思绪已经被兰洋带偏,完全忘记了悲伤。
“我有名字啊,家大人给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嘛你。” 兰洋在河岸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不会没记住我的名字吧?虽然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好歹也曾经管过你们姐妹俩几顿饭呢,不至于连个名号都落不下吧?而且我的名字也不难记啊。”
“我 ...... 我当然记得!”
“既然记得,那就别叫我少爷了。而且在这荒野之上,咱俩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啊,全副家当就是你身上这一套犀甲兽皮和骨头了,现在你可是我的饭东啊,我会不会饿死,可全仰仗着你呢。”
“好,阿 ...... 阿兰。”
“嘶 ...... 也行,听着比少爷顺耳多了,哈哈。”
“放心吧,等我给爷爷磕完头,咱们就跟着猎人团去边境黑市。” 杨萌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在这荒野之上,她仍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顶级猎手。
“一直想问你,你说的爷爷是谁啊?”
“柳杨河镇的老村长,收养我,教我狩猎的恩人,曾经给了我依靠的人。”
......
以下是「逻辑与创造之神」留在「宇宙编译器」中的记录。
十六年前,柳杨河畔。
一位长者在河岸上捡到了还是婴儿的她,老人是当时的村长,膝下没有子女,见这女娃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带回了家,逢人便说是自己的孙女。
「时间」没能记录老人的名字,吾等也不能武断地推定老人姓杨,尽管这个村落中的命名传统在极大程度上受到了华夏帝国的影响,但统计表明,他们更愿意使用所谓的 “位置命名法”,而杨萌被发现的位置,在柳杨河畔,因此杨萌本身名字的概率,服从一个柳、杨间的参数为 0.5 的两点分布,这也是杨氏概率论的基础。
尽管柳杨河镇中,没有任何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奴隶,但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以及其组织架构的角度分析,其处于原始社会 - 奴隶制社会的过渡状态,私有制刚刚起步,没有封建领主,也没有律法,更没有科学,对自然事件的解释权,归族中的巫医所有。而当日,正是日全食,对天体运行规律没有任何概念的巫医,理所应当地得出了荒谬的结论:这女娃是不祥之兆,应该立刻烧死。
老人是个善良的人,但受困于自己的阶级局限性,他也无法反驳巫医的结论,但身为村长,在当时的条件下,还是具有一个酋长 / 奴隶主级别的话语权的,凭借人类最原始的朴素道德,他认为烧死婴儿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提出要亲自抚养,如果真的生出祸端,便等她能够自立后,将其放逐荒野。「死亡与毁灭之神」的批注:“如果这群刁民选择焚烧,我也必在烈火中焚烧他们,他们必在烈焰中炙烤,却总不得死亡,也必不得死亡,却单要受皮肉之苦,受烧伤之痛,永生永世不离不灭,我是 ███ 你的 ██。”(批注的最后被 “猫爪” 遮挡了)
愚昧之所以是一种罪恶,就在于其总是倒向死亡与毁灭的一面而不自知。在即定的偏见下,村中的所有不幸,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疾病、瘟疫、减产、物品丢失、强盗洗劫、生死离别 ...... 或者哪怕只是一场孩童间游戏的胜负,一切与 “运气” 有关的事件,都被归结在她头上。
杨萌十岁那年,体内被灌注的力量终于显现,孩童们出于大人们钉下的思想烙印,总是孤立她、欺负她、用一切恶意揣度她。事实证明,孩童的恶意足以导致毁灭性的后果,当猩红的血瞳取代了她隐忍的双眸,仇恨的种子便结出了苦涩的果实。那些孩童险些丧命,长者最终还是迫于压力,宣布放逐了她。
如果这个故事到此结束,之后的浮轮利亚联合体必将得到一位以仇恨为名的统领,但历史总是伴随着偶然。长者宣布放逐她的同时,也放逐了自己,带着她一起开始了荒野求生,并用自己高超的狩猎技巧,带领她进入了一个新的群体。
蛮荒猎人们的文化程度也并不高,但与普通人相比,他们更能懂得 “团结”、“公平”、“诚信”、“坚强”、“帮助”、“报答”、“协作”、“共赢” 这些人性中美好的品行。老人没有办法告诉她什么高深的哲理,只是用自己的经验与技巧,身体力行地诠释着难以言说的道理,直到生命的尽头。
就这样,「死亡」的力量偏离了它原来的轨道,但「死亡」并不会就此放弃,「情欲」也已经在路上备好了陷阱,「进化」赋予了她最初的形体,而「时间」会谱写关于她的诗篇。至于我 ...... 还在计算她未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