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将至

家居许久，如我这样贯于宅家的人，竟也生出了山水之情。

云南多山多江湖，这些倒被我自幼看了个够，独缺海景从未见过；我常听北海的朋友向我夸耀大海的壮阔，如此想来去海边应也是不错的选择。

作为一个山民总是有要登临山巅一览无遗的情结，故我有些不愿去被北海和海南岛围住的北部湾海域将就，所以我把目光落向了湛江市边上一座名叫硇洲的小岛。

对我一个山民而言非五大洋不能称海，再往东些便可直面太平洋的硇洲岛，正是最称我心意的去处。于是我看好了旅游攻略，第二天一早便开车直奔湛江市的东南码头。

有人说如今出游，大把的时间都耗费在高速上了怪可惜的，便发展出了专挑乡路边走边游的方式，这倒也不失为一种雅趣。

我则更喜欢人在高速上那种不可停留的轻松感，无须选择吃饭的地方，无须流连旁路的景色，雅俗皆忘只是向前。

入百色出南宁已近黄昏时分，天黑得越来越快快得不似夏天，夏季多雨也是常理。果不多时暴雨骤至。

豆大的雨珠连成片，好似倒流的天江冲刷着大地，壮观沉重的同时也扭曲了光线，以致我目所能及的范围越来越少。

我赶紧打开所有的灯光，打起12分精神，并将车速降低至50迈缓缓前进，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这种情况下绝不能停车那只会更加危险。

随后就是一场在朦胧中摸索着前进的无助之旅。

我不知道这条高速上是否会有大货车经过，也没有看清最右侧是否有应急车道，虽然我不止一次的想靠边停下，但本能又告诉我——此时任何尝试都过于危险，你应该保持现状。

我纠结着想要做出选择但我犹豫了太久，久到上帝都已厌烦了我拙劣的表演，于是祂替我做出了选择。

‘嘭’！车辆失控开始打转。

我本能地握住方向盘并踩下刹车，我好像踩的过于用力了？又好像不是。好在我还知道我的脚下不是油门，也或许此刻踩一点儿油门才是最好的做法？我已搞不清楚了。

当车子终于停止摇晃时，我兴奋的叫嚷起来，上帝祂老人家没能如愿看到我倒仰着的肚皮。

冷静下来后我拨打了几通电话，此时冷风已夹杂着冷雨从破损的车尾渗透进来，雨点的噼啪声愈发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撞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没有呼救的声音传来，或许对方也没什么大碍？我希望如此，因为我只想靠着尚存余温的座椅蜷缩在车里；雨仍未停息。

直到我被强光手电发现时，才觉得这场灾难终于要结束了；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想起订好的房间还没有退，才回过神来询问交警撞我的那人怎么样了。

那是一对儿年轻的情侣，雨夜似乎反而激发了他们年轻的野性与冲动，当他们看见我时已来不及停下了。

责备对我向来是无用的，我想要去看看那对情侣，最终也只是在警戒线外围，冲那个女孩点了点头而已。我清楚的看出女孩儿的无助与慌乱，同情此时对他们也已无用了，这无用之物却是我拥有的全部。

我不禁思考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究竟是谁错了？

这似乎只是人生中一场小小的意外，意外的代价是我难得一次的游情，和男孩那条可能再也无法活动了的右腿。

随后拖车拉着我很快离开了高速，这时我才知道我已至北海，离湛江只有不到3个小时的路程了。

当我办好所有手续，从交警队出来时雨仍未停息。

‘阿嚏’我好像有点感冒了，在这样的时期感冒都已不是一件小事，而我却仍在这未知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能返程，不知今夜将宿于何处，还会不时忧虑起那对情侣。

寒风中我一手夹着雨伞，一手用手机打着光；一边搜索最近的住所，一边在雨中找路，我还得不时擦拭手机的屏幕，以抵御被寒风吹进来的那些细雨。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雨夜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我厌倦了去想明天，那个仿佛磨灭了所有希望的明天。

大自然！我既抗拒不了您，顺从总可以了吧。

我低着头顺着水流的方向在雨夜里行走，鞋袜乃至大半条裤子已被浸湿，脚趾也冻得似没了知觉的时候，这场该死的骤雨终于来到了尾声。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前似是一片沙滩，我在哪儿？我走上滩头去寻找答案。

我如愿见到了大海，可早没有了闲情逸致，盘坐在沙地上看着海天不再期待。

而就在这时天边却泛起了红色。

那轮血红的太阳，似是顶着千钧的大海而升起；以万丈的光芒泼洒开无穷无尽的耀红，仿佛宣告着这世上绝没有什么能将它阻挡。

红日再次让我体会到了自身的渺小，但这似乎并不是全部，因为我仍旧迷茫。

我想到了那对情侣，他们的命运难道是早就注定的吗？这场雨真的一定要下吗？我注定不能去湛江而是北海吗？乃至于我到底为何会想走出家门？

只因要让我体会自身的渺小，自然的伟大吗？

我反而站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直视着它；我高喊着那本就当是太阳的名字——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