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逆命书》（13）
前所未有的威能从启示之君的身体中呼啸而出，狂风吹过，地面骤然裂开一道道的鸿沟，如同一朵黑色的铁线菊猛然绽放，宗主们脚下的土地在剧烈的震动中不断崩塌下陷，但他们的身躯依然坚定地屹立着，没有丝毫动摇。
不逊于启示之君的力量在七位宗主组成的君临之阵中激荡着，将启示之君的双脚死死盯在地面上，不能移动分毫。与此同时，最远处的大宗主破军，高高举起双臂，强力的气流在他身边围绕盘旋，如同龙卷一样，大宗主双手交握，仿佛举起一把无形的重剑。
“北辰为剑，裂天崩地！”
随着大宗主的怒吼，狂风，地裂，威能，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一切归于静谧。
在这诡异的静谧之中，启示之君维持着双手平举的动作，丝毫未改。
打破静谧的，是一点微弱的震动。
那是极为微弱的震动，如同蝴蝶在拍打翅膀，却偏偏向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入每个人的心里。
在这诡异的静谧之中，北辰破军也微微晃动了起来，渐渐地，破军之星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耀眼的光芒在黑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铁青色的光线，光线，猛地从破军射出，如同有人用笔画线一般，将破军和廉贞连在一起。
光线继续从廉贞出发，依次联结。最后，破军，廉贞，武曲，寰枢，玄庚，贪狼，天极，七颗北辰连为一体，在黑暗的天空中闪耀，组成了一把锋利而光芒耀眼的巨剑。
在七颗北辰连为一体组成巨剑的同时，震动也越来越剧烈，最初如同蝴蝶拍打翅膀般微弱，在巨剑形成之时，已经变为令大地也不住晃动的巨震。
不，晃动的不只是大地，就连天空，也在这北辰组成的巨剑之下颤动不已！
“杀！”大宗主一声断喝，高高举起的双臂猛然挥下。
北辰之剑缓缓地移动着，划过天空时，从天空中传来阵阵闷雷的声音，如同巨大的石碾慢慢地滚过，剑锋带着铁青色的光芒，在天空中留下灰色的痕迹，久久不能消散。
痕迹非但未能消散，反而越扩越大，仔细看时，原来那灰色的痕迹并不是剑锋划过时光芒留下的残影，而是……
被这北辰之剑斩开的天空！
随着剑锋划过，闷雷的响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最后竟变得如同裂帛一般。原本移动缓慢的剑锋，此时也迅如雷霆地劈了下来。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七位天驱宗主按照北辰的排列屹然挺立着，身上的战甲也随之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各自之间隐隐有电光流转，在大地上划出古老而复杂的图腾，将启示之君牢牢束缚在阵形之中。
启示之君抬头仰望着迎面劈下的巨剑，原本平伸的双臂缓缓举起，双手手掌正对着那斩裂天宇的北辰之剑，竟做出了一副抵挡的架势。
巨剑斩下，撞上了启示之君双手前一层无形的障壁，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巨龙嘶吼，每个人的耳朵里像是被灌满了沙子一般，启示之君双肩处的铁甲裂开几道缝隙，但这即使天空也能够斩裂的北辰之剑，却被他挡了片刻。
“第七星！天极！灭！”启示之君猛然大吼，声如雷霆。
在吼声中，他双手猛地交错，将北辰之剑的剑锋夹在双腕之间，火星迸射，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般，紧接着，启示之君挥动右臂，右拳狠狠地砸在了北辰之剑的剑锋上。
巨大的轰鸣声中，天极宗主被无形的巨力撞得飞出二十步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北辰之剑的剑尖，也随之破碎黯淡了下去。
启示之君右臂的盔甲已经破裂，露出了焦黑的手臂，手臂上隐隐有几道裂痕般的伤口，火红色的液体从伤口中流出，落在地上，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君临之阵也因天极的负伤而变得残缺不全，束缚的作用大为减弱，启示之君趁机踏上一步，继续挥动左拳砸向北辰之剑。
“第六星！贪狼！灭！”
与天极宗主如出一辙，贪狼宗主也在巨力的撞击之下倒飞出去，碎片从他身上掉落，想来贪狼宗主身上穿着的铁皇战甲，已经被这巨力打碎。
在这一击之中，启示之君左臂的盔甲也尽数碎裂，更多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落在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第五星！玄庚！灭！”
“第四星！寰枢！灭！”
“第三星！武曲！灭！”
玄庚、寰枢、武曲三位宗主在启示之君的吼声中接连飞了出去，倒地不起。而此时启示之君身上的铁甲也碎裂的所剩无几，裸露出的焦黑的躯体上，如同裂纹般的伤口纵横交错，鲜血化作的火焰在他脚下熊熊燃烧。
“第二星！廉贞！”
“灭”字尚未出口，启示之君便感觉有人重重地撞在自己的胸口，他抬头看去，却正是廉贞宗主——岳明怀。
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启示之君迟疑了一下，面前廉贞宗主的面孔似乎触动他的记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究竟之前在哪里见过。
但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残余的北辰之剑已经劈面而至。
“灭！”启示之君挥了挥手，廉贞宗主便被巨力推举着飞了出去，启示之君双手抱拳，直直地向北辰之剑的剑锋顶了上去。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眩目的闪光过后，火焰四散着飞去，战场上，只留下依然站立的启示之君，和手握北辰之剑剑柄的大宗主——破军。
此时启示之君全身已经伤痕累累，失去了铁甲的保护，那副焦黑的身躯看上去竟有些瘦弱，不复先前的威严。但他的脚下没有迟疑，径直走到了大宗主的面前。
“第一星！破军，”他伸手握住了大宗主紧握的双手。
“灭！”
强劲的威能同时从启示之君和大宗主的体内涌出，两股无形但强横的力量互相撞击推挤着，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在这两股力量的挤压下变得扭曲，仿佛两只透明的怪兽在互相撕咬。
结束撕咬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竟能掌握这种程度的力量，难怪北辰也对你表示了认同。你并不是我的叛徒，我承认你是我的敌人。”
启示之君缓缓地松开了握住大宗主的手腕，大宗主依然沉默地保持着双手紧握的姿势。
“谢谢！”这是破军说出的最后两个字。
一阵微风吹过，大宗主竟蓦地随风飘散了。
他身上的铁甲，他的躯体，全都化作粉末，在风中飘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北辰之剑，也随之消失不见。
启示之君回头审视着战场，接着抬起头，看着头顶被北辰之剑斩成两半的天空。
天空之中，七颗北辰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牵动了启示之君的神经。
廉贞再次闪耀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极度的惊讶之中，启示之君将目光收回，扭头寻找刚才那个觉得有些熟悉的面孔。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刺目的剑光。
那是北辰之剑的碎片，脱离了剑柄之后竟依然存在着，依然锋利，深深地插入了启示之君的心脏。
启示之君低下头，岳明怀的脸庞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怎么……可能？”力量从他的身体里迅速流逝，启示之君挣扎着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岳明怀松开手里握着的北辰之剑的碎片，伸手扯下了胸前的战甲。
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他胸前。
两端狭细如线，中央宽阔，如同被什么从中间撕裂一样。
“你，你是最初的……”启示之君的声音中透着震惊。
“不，从此以后，我是最后的。”岳明怀舔去了嘴角的血渍，他的额头上也绽开一道裂痕，鲜血覆盖了面孔之后，形成了另一副青铜面具。
“失败了啊。”启示之君长叹一声，仰起头，分裂为二的天空此时正缓缓地收拢。
“我的使者啊，”启示之君向着陆宗吾昏倒的方向看去，“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启示。”
话音刚落，启示之君的身体猛地变得通红如烧透的钢铁，他的躯体缓缓升上天空，直直地飞向天空中那道灰色的裂缝，鲜红的火焰不住地从他身上飘落下来，飞向四方。
到达裂缝之后，一道红光从启示之君的体内射出，贯穿了灰色的裂缝。
原本缓缓靠拢的两片天空忽然静止了下来，气流沿着灰色的裂缝缠绕，使其变得浑浊，一片混沌之中，似乎有一丝银光闪过。
岳明怀扭头看去，原本昏迷倒地的陆宗吾此时也已连同苍云古齿剑一起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一副青铜面具。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异象，许久，无声地笑了，俯身将面具拾起，用力地向圣堂的城墙掷去，一声脆响，青铜面具牢牢地嵌在白石城墙之中。
“无用的启示。”他大步走向北辰之门，“我会向你证明，从今天起，圣堂或是九州，我都将立于巅峰。”
他的话音刚落下，战场上原本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冲天而起，仿佛向天宇中的众神示威的刀剑。
尾声
其一
陆宗吾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件阴暗的小屋之中，他坐起身来，原本伤痕累累的躯体，竟已没有了一丝伤痛。
接着，他就看见了放在一旁桌上的一双刀剑。
长刀影月，重剑苍云古齿。
他拿起这一双刀剑，推门走向屋外。
屋外面，七百七十名武士正跪在门前。
“您是神的使者！”为首的一人朗声说道，“请带领我们一起，贯彻神的意志!”
“贯彻神的意志！”其余的武士齐声喊道。
陆宗吾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许久，面对着眼前的这七百七十名武士，肃然挺立，左手切向右腕。
“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
七百七十一人，神在世间最后的武士。
其二
月上枝头，毕止城郊的小酒肆里依然欢闹不止。
酒肆的门忽然打开，喝得醉醺醺的小军官从酒肆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边走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
“老子就是去撒个尿，你们几个等着，回来灌不死你们。”
说着，他扶着墙走到角落里，顺手解开裤腰带就要撒尿。
可能是喝的太多，这泡尿的时间格外漫长，他无聊地抬起头，天空中有一道灰色的裂隙，裂隙里一道银光照亮了他的双眼。
“我操，”他骂了一声，“谁把镜子挂的这么高，照得还挺亮。”
正絮叨着，只听酒肆里有人在喊。
“白胤你个缩头乌龟，躲酒淹死在茅房里了吗？”
“催什么催，就来，就来！”名为白胤的浪荡军官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裤腰带也来不及系上，提着裤子一路小跑这回了酒肆。
与此同时，天启皇城之内，衣着华贵的公子也仰头望着天空中那道灰色裂隙，沉默不语。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