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愿13(羡忘)慢热温柔羡×追夫小可爱机破镜重圆ABO生子避雷
因为汛期反应的事,蓝湛到底是病了两日,一直断断续续的烧着,人还算清醒,但是容易困倦,这是坤泽身体的本能机制,在得不到乾元安抚的时候,就不得不需要大量的睡眠来保护自己。
魏婴尽量回避了和他的接触,把蓝湛交给了阿箐照顾。
汛期慢慢过去了,蓝湛退了烧,才从阿箐口中得知了潭州城外有着大片的山林,那天鬼面人带着玄武兽消失后,便一直蜗居在山里,正是个布阵化世,消灭玄武的好机会,如果顺利,也可一探那鬼面人的身份,但金光善已经不可信,因而魏婴联络了江澄,希望能获得云梦江氏的支持。
阿箐是个坤泽,当年只是被魏婴捡回来留了一口气,实际没什么修炼的天赋,虽说也叫魏婴一声师傅,但并未启蒙,只是跟在魏婴身边做些杂事,最多的就是把魏婴从抱山散人处带出的诡道修炼的资料进行整理,这些天守着他也没松懈,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尽数摊在案上誊写。
蓝湛闲来无事,随手抄起一本来看,这是一本魏婴当年的手稿,零碎而又详细的记录了关于阴虎符的很多事。
他想起了当年的魏婴,一天要来往好几处地方干活儿谋生,要陪伴自己,要照顾父亲,他很难想象在那段艰辛的岁月里,他竟还日积月累的写下了这样丰富的手稿。
“惊讶吧,别看我师傅那么个高大的乾元,字写得却这么秀气,他从前拿给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这字太像是坤泽的手笔了。”阿箐凑过来打趣:“我当年说这字不像他写的,他说是因为从前没好好学,字一直都不好看,都二十几岁了才遇上合格的师傅,可惜是个坤泽,教着教着就把他的字教成了坤泽的一派清秀。”
“那怎么还算得是个合格的师傅呢。”蓝湛轻轻的笑了笑。
当年他没少嘲笑魏婴的字写的不好,因为那时一点诡异的好胜心作祟,他在旁的总是比不上魏婴,所以只好把这件事挂在嘴上,但魏婴脾气好的不得了,不仅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将他拉进怀里,柔声哄着,说叫他教自己写字。
他原以为魏婴只是随意一提,只是一时的调情,但没想到他后来是真的认真起来,有清闲便老老实实的练,没有一个月,就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后来魏婴的字和他越来越像,分开的时候,几乎已经难以分辨。
兄长过去常说他的字大有坤泽的清秀柔美,但是少了些硬度,对乾元来说未免力道太弱了些,但当时他只对做了魏婴的师傅而沾沾自喜,却从没为他想过,其实这样的字对魏婴来说并不合适。
他把这本手稿一页一页的翻着看,好像穿越了时光,看见那年的魏婴,在破旧的小屋里,顶着一盏昏黄的烛灯,不知疲倦的写下这些。
他知道当年,魏婴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为诡道正名。
魏婴手稿里记录的阴虎符的情况,显然比当年他在云深不知处看到的要详细的多,最后一页记录了一种回魂法,正是自己当年看到的,所谓阴虎符活死人的真相。
世间原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法,所谓回魂,也不过是阴虎符宿主以毕生修为为代价将未散去的魂魄强行困在身体里延长生命罢了,实际上已经是把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保持着一定自我意识的傀儡,也会出现肌肉退化,行动能力下降等问题。
这些魏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就算是最后,他要面临修为尽失,要面临因身上的怨煞之气无法掩藏而招致的杀意,甚至最后要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这些他都只字未提,就那样坦然的交出了阴虎符。
他那时,该是对他有多失望。
“蓝湛你轻些,这手稿就一份,我还没抄完呢。”阿箐见他忽然像丢了魂一般死死攥住书页,吓的连忙扑上来,细细的把弄皱的书页抚平:“你怎么了?”
敲门声恰起,来的是祁夫人派来的丫鬟,来通报说江小宗主到了,阿箐应了一声,低头看蓝湛似乎已经恢复了状态,便松了口气,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前厅招待江澄。
蓝湛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江澄坐在前厅喝茶,看见跟在阿箐身后的蓝湛,不由得微微挑眉,而后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没想到魏大哥会把你带来。”
上次在云梦初见,他原也没觉得蓝湛有什么特别,性子腼腆,不爱说话,乖巧安静,要说有,大概是魏婴对他多少矛盾了些,冷淡,又细心,多少有刻意回避了些,就连他悄悄告知他这个小坤泽大半夜偷偷往外跑,他也并不多在意。
直到后来魏婴一行人走了,家里收拾他们住过的厢房,他无意瞧见了蓝湛闲来无事写的字。
一笔一画,像极了他的魏大哥。
或者说,简直分不出是谁像谁。
忽而忆起当年他刚和温情成亲时,初尝有夫人的甜头,总想着给他这位大哥找个贴心的夫人,好一阵子折腾魏婴,但最后也没什么结果,两人把酒言欢,他抱怨,魏大哥未免也太挑剔了些。
魏婴只是笑,叫他不要白费功夫了。
他笑叹:“有些罪遭一回还不够吗?”
他的伤至今没有好全。
后来江澄在温情的劝告下不再总折腾这事,但总想着,那个让他的魏大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坤泽究竟是何方神圣。
魏婴是个对待正事很公私分明,甚至很执拗的性格,如果不是分量非同小可,他根本不可能在诛杀屠戮玄武这么重要的时候带着一个完全没有能力自保,还要分心照顾的人来,遑论这个人还是魏婴心存怀疑的金光善点来联姻的人。
除非这个人对于魏大哥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不敢强迫他成为魏夫人,但却要时刻放在身边,想再多看一眼。
快中午了,江澄预备下午出发,沿着魏婴留下来的记号赶过去,因而阿箐去做准备,蓝湛去厨房准备中饭,顺便也准备这几日要用的干粮和水。
他隐约感觉似乎有人看他,一回头,见是江澄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着他。
“蓝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说两句话吗?”
江澄进来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瞧着蓝湛在灶火边上熟练的样子,什么活都做得,看起来很不像娇生惯养的模样,不由得笑:“我觉得,你和五年前魏大哥说的不大一样。”
蓝湛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起似乎魏婴和江澄真正相识也差不多就是在他们分开之后的半年,魏婴没有对阿箐回避他们的过去,大抵也和江澄提过他,也没什么惊讶的,便松下肩膀,轻声应:“他和你提过我?”
“不算提过,他只说他喜欢过一个人,是个金尊玉贵的孩子。”江澄凝视着他的眼睛:“他说你们相处时间不长,是他误会了,白白给人你添了一桩麻烦。”
江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他告诉过你,你们分开之后的事吗?
蓝湛抬起脸,轻轻摇了摇头。
关于当年他离开云梦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不得而知,也几次想开口问一问,但始终没有勇气开口,所以至今也只有魏婴敷衍的一句,我一直很好。
“当年云梦江氏收到了线报,说诡道后人在云梦现身了,因而江氏派出了大批人力来缉捕此人,一路追杀此人到城外停步崖,此人身上怨气冲天,伤了我们几个人之后,到底走到了穷途末路选择跳崖自尽,那崖下是条水流湍急的江,我们搜寻了两天,也没找到他的尸体,所以对外宣布诡道后人已死。“
“事情了结了两日,我总觉得蹊跷,便和阿姐一起再上停步崖,在崖上的林子里的一处野坟坑里找到了他,他被人施了定身符,身上的伤多的数不清,躺在棺材上,被薄土埋的只剩脸在外面,我们把他拖出来时,他虽清醒着,但却像是死了一般,浑噩的吓人。”江澄的声音缓慢而又沉重。
“我五年前被一个鬼面人袭击过,后来被人救了,但我那时意识很模糊,只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是火烤松木的味道,和他一模一样,所以我没杀他,把他带了回去,原本对他身上的怨气很忌惮,但没几日,他身上怨气竟然散了,我父亲一瞧,才发现他的修为竟然全废了。”
”他在莲花坞被关了十日,我此生头一次见到活的傀儡。”
江澄用了傀儡来形容魏婴。
起初他们用缚仙索捆着他,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必要,这个人根本不会挣扎,他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几乎任人摆布,夜里靠他们灌安神的药物入睡,清醒时就蜷缩在牢狱的一角,一双空洞的眼睛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后来他们尝试放开了他,但没有用,他仍在那个角落里坐着,不言不语,江澄觉得他奇怪,一条命就这样耗着,不求生也不求死像是在等什么。
他唯一的动作,就是在江枫眠说他已经修为尽失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呆到了第五天。
江厌离蹲下身替他简略的擦了擦脸,问道:“你还能说话吗?你是何人啊?不久前,你可有在酒楼与一鬼面人交过手,救过我弟弟?怎么会被埋在停步崖的野坟里?”
翻来覆去的老问题,他这些天已经问过很多遍了,这人从没有张口答过。
江澄有些泄气的跺了跺脚。
但这次,坐在地上的人拉住了江厌离的衣角,他张了张口,喑哑的声音迟缓的飘荡出来,却是在问,你们找到跳崖的人了吗?
江枫眠与江澄面面相觑。
江厌离性子温柔和顺,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温声道:“那下面江水湍急,实在是难寻尸骨,你认识那个人吗?”
魏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抱着膝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是我父亲。
蓝湛骤然握紧了刀柄,险些切到了手。
五年前他失去了兄长,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原来那时,魏婴竟和他一样吗?
被过去重重的美好回忆包围,被失去这一切的悲哀,被无望的未来吞食的片甲不留。
“他没有和我真正提过你,也许是仍旧想保护你。”江澄不错眼珠的看着他:“第六天之后,他才重新活过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才是真正的诡道后人,问我们要不要杀他。”
“他救过我一命,且已经废了修为,我们最终决定不杀他。他听后也没有很喜悦,只是问我们他能不能洗个澡换一件衣服,就像其实他还是死过一次,然后活了过来,最终决定放下过去往前走一样。”
“到第十天,有人找来了莲花坞,便是那位隐世已久的抱山散人,仙师也并不说别的,只问他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他说,只是错爱一场,拿来偿了一错罢了。他跟着仙师走了,我们最初的交集也就这么多,但我一辈子都记得他那个眼神,就像从一场焚身的火里走出来,还清心无恨的走下去,我扪心自问做不到如此,因而敬佩他。”
江澄叹了口气,道:“我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魏大哥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若还有当年情分,便诚心待他,若没有,看在他当年一片痴心的份上,不要再伤了他,哪怕他再坚强大方的一个人,归根结底也是会疼的。”
蓝湛把脸埋在一片光阴影里,没有说话。直熬到江澄走了,才把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快速拭净。
他知道自己来寻他的晚了,却没想到其实只差了一天,或许他早来一天,就能留住他了,魏婴不会在绝望里离开,自己也不必抱着不确定的希望漂泊,他们相拥取暖,或可躲过那五年岁月蹉跎。
他守着咕嘟咕嘟响的汤锅,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了眼睛,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不住的滚落,他的灵魂似乎被拽回了五年前的初春,他怀抱着最后的希望回到云梦,得到的只是一个诡道后人已经被诛杀的消息,他站在云梦的热闹的街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却只是想,他生辰都过了,盼了好久魏婴给自己备的礼物,却终究没有见到。
他想了很久,有什么能证明魏婴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证据,最终也只有挂在脖子里的银铃铛,他和魏婴以此为媒,可以与彼此的呼吸声相拥,度过了很多寂静的长夜。
他把铃铛摇的叮铃作响,却再也没有人应答。
而现在,他有的依然只有这个铃铛,延伸他无穷无尽的想念。
银铃声在风里散开,混合着他轻微的抽泣,响了又响,最后静了下来。
耳畔响起了魏婴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蓝湛?”
太久没有寄希望于能听到应答,骤然听见魏婴的声音,着实是叫人愣了片刻。
魏婴又耐着性子唤了一句:蓝湛?
蓝湛连忙应了一声,抹了把脸,迅速站起身来,捧着小铃铛仓皇答道:“我是蓝湛。”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蠢的不行。
好在魏婴并不追究他犯傻,只问:“有事?”
蓝湛哽了一下,瞬间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打了一个长长的哭嗝,才有些局促的说:“我,我是想告诉你,江小宗主到了。”
魏婴轻轻的嗯了一声,他们一行人尚在山里,正好在休息,铃铛响起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它好多年没有响过了,他想了想,怕真是有什么急事,还是避开了温宁他们给出了回应:“你在哭吗?汛期过了没?是身体不舒服?”
他没接触过其他坤泽,其实也不是很懂房地里之事,但他知道自己可能是粗暴了一些,虽然把蓝湛交给了阿箐,但阿箐到底是没那么细心, 说不准也没把人照顾好。
“没,没不舒服,汛期已经过了。”
他嘱咐: “不舒服要和阿箐说,你才出汛期,就不要跟着江澄进山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魏婴沉默了一下,准备结束这段其实没什么意义的对话:“那先这样。”
“我有话想跟你说。”蓝湛喊。
魏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想正式的,严肃的因为五年前的事情跟你道歉,我为了救兄长有目的的接近你,诓骗你的阴虎符,对不起。”
这道歉自重逢起,他已经听过了许多遍了,不管他怎么说,蓝湛似乎始终不明白,他已经不再怨恨。
“你道过歉了,我也接受了,你也不用再耿耿于怀。”
“但我……我不知道阴虎符对你有那么重要,也……不知道那样使用它会废掉你的修为……我如果知道会把你害成那样我不会那么做的。”蓝湛感觉自己的眼睛又模糊了:“魏哥哥,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没有骗你。”
尽管这话他其实已经说过一遍了,在宿醉的那天晚上,但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在他平静如水的心里,掀起了巨大风浪。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
“所以我能不能补偿你?”对方的语气小心翼翼又满怀希望:“我现在长大了,不会任性,不会很需要照顾,我也什么都不要,就算你现在不怎么相信我也可以,如果……你觉得我在身边不是难以忍受,我能不能留下,把亏欠你的关心,体贴都补上啊。”
蓝湛的语气又快又急:“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出去跟任何人说,我也不用你一定要娶我,你可以当看不见我,如果你实在烦了再让我走,这样可以吗?”
回应他的,只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魏婴疲倦的把铃铛攥紧手心里,努力的调整了呼吸的节奏,让它不再打颤。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修炼的刚强如铁一般的心搅的乱七八糟,那这个人只能是蓝湛。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成两半,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再回首,不该再去耽于一份已经晾晒了五年的感情,他一直信奉有些亏只能吃一次的理念,应该早早远离他,避免重蹈覆辙,尽管他知道自己对蓝湛大概永远也恨不起来,可他始料未及自己仍旧见不得他哭,见不得他受苦,见不得他低三下四任人摆布,他已依旧在意他是不是那个养尊处优,张扬任性的小公子。
他已是而立之年,未曾想还是败在少年手上。
蓝湛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他尽量让自己不胡思乱想,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了魏婴。
“师傅,前面有人,说是要见您。”
温宁的突兀到来,打断了无形的紧张氛围。
魏婴顺着温宁手指的方向,见不远处真的有人立着,显然在等他。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有点感激现在的情况给他的解脱,他稳了稳神,叫了蓝湛一声。
“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谈。”
蓝湛听见了温宁的话,知道他现在该是有要事做的,虽然失望,但好在魏婴没有完全拒绝,他也可以当他暂时默认,于是乖巧的说了声好,而后问道:“那我可以先回夷陵等你吗?”
他没有忘记前两天汛期的事,他后来仔细查看了随身的药物,发现那些药根本不是他准备好的,但是那些药是他在离开夷陵前备好的,离开夷陵后就一直贴身带着,如果有人换了他的药,最大可能就是在夷陵。
“可以。”魏婴听他已经不哭了,便松了一口气。
“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