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38)【花怜】
说来群鬼办事效率甚是高超,只十余日,原本崩塌破败的源杨村便被拾掇得整整齐齐。谢怜至今仍无法忘记,被抓来的闹事的野鬼跪在花城面前求爷爷告奶奶,大声忏悔“城主老人家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的凄惨模样。
事发过去已一月有余,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若只身着薄衫在外晃荡,指不定要冻得瑟瑟发抖。
谢怜一早便开了窗,往外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白雾在风中消散,喃喃道:“会下雪吗?”
下一刻便周身一暖,头顶有声音道:“应该是快了,再过几天。”花城替他披上一件大氅,柔声道,“到那时,哥哥便能外出玩雪了。”
他双手伸向谢怜领口处,将带子系好了:“不过,在那之前,要做好保暖措施。”
谢怜的小心思向来瞒不过花城,是以一句喃喃自语都能猜透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怎么说也都是成年人了,玩雪这种事,也只有小孩子喜欢干。心思被戳破,谢怜耳朵红了一瞬,随即转移话题,双手握住花城苍白的手,温声道:“冷不冷?”
吸血鬼和人类不同,一年四季双手都是微凉的,到了冬天这种感觉就更是明显。谢怜双手包住花城微大的手,轻轻摩擦,可惜片刻的热意在动作缓下后便迅速消失殆尽。
花城轻轻一笑,随即,谢怜明显感觉到握着的双手发暖发热了——是花城在调动法力控制体温。花城眯眼笑道:“如何,哥哥,这样就不冷了吧?”
谢怜没想到法力还可以用来做这种事,惊喜地不断抚摸着花城的双手,简直把这双手当成了暖手炉,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动作已经过于亲密了。
等谢怜摸够了,赞叹够了,双手也变得暖融融后,花城才道:“几日前,一位故人给了我一张邀请函,让我替他参加一场聚会。如何?哥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谢怜把视线从相握的双手转移到花城的眸光中,道:“好啊,什么聚会?”
花城耸了耸肩:“打着神祇名号的一场舞会而已,传闻在落雪之时为其献舞一曲,便能得到他的祝福,来年可保平安顺遂。”他笑了笑,又道,“我是无所谓,不过,若是哥哥,三郎倒不介意让这祝福越多越好。”
谢怜心底一暖,随即疑惑道:“不过,既然是如此阵仗的一场舞会,为何三郎没有收到邀请函呢?”
花城不言,挑眉一笑,谢怜便明白了——吸血鬼王是何等人物,旁人又哪里敢给这尊佛送上一封邀请函?也不知若他亲身驾临,这场舞会最后膜拜的到底是哪位神。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在近乎所有高层吸血鬼齐聚一堂,共同迎接神祇的祝福时,只花城一人在庄园独坐,看着天际的绚烂星河,日升日落——那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这样想着,谢怜便不觉有些心疼了。他捧着花城的手,郑重道:“我参加,而且……我希望这份祝福也能作用在三郎身上。”他歪头笑道,“不过,祝福是一回事,让这祝福真正实现,就由我来担起职责吧。”
花城微怔,随即满眼含柔,道:“哥哥莫要抢我的话。”
两人说笑一阵,随即,花城牵着谢怜的手到了一片宽敞处:“所以,在舞会到来之前,还请哥哥和三郎学习一下如何跳这交际舞。”
交际舞隶属于鬼界舞种,谢怜虽是人类,此前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亲自来跳倒是第一次,颇感新鲜。两人面对面站定,花城一手与谢怜十指相扣,一手环住谢怜的腰,谢怜脸红了一瞬,便也顺势抚上他厚实的背脊。一只银蝶自袖间翩翩飞出,须臾,室内便流淌起柔和的音乐。
贴心的是,花城选的这只舞曲节奏舒缓,舞步也不算复杂,对于谢怜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还是很适合的。两人在宽敞的大厅内凭着节奏转过一圈又一圈,红与白的氅衣在空中绽开,摆动,像娇艳的花,流动的水,璀璨的烟火。一室光影交错变换,而一室中央是两个相拥而舞的人。
胸膛并未紧紧相贴,却比互相挨蹭还要炙热暧昧。放在腰间的那只手一直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没有越界触碰,仅仅在节拍间配合着步伐帮着那束纤腰的主人调整姿势。银链在空气中碰撞、晃荡,脆响不断,银链的主人黑发披散,眉眼间带着一派狂情野气,那只冷而深的眸子此刻却是情意款款,注视着眼前那人温润的面容。
谢怜一直盯着脚下,看着一黑一白两双靴子踏过阴影,迈向光明,看着光线在地面上投射出的相拥的两人,几乎是看痴了。他无端喜爱花城的影子,即便因角度问题而稍有变形,也能看出这影子的主人身量修长,身材极佳,实在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哥哥,抬头。”
头顶传来声响,谢怜便顺从地抬眼去看。花城目光深邃,此刻正含笑看着他,或者说,从一开始便一直看着他的眼:“哥哥当真天才,学什么都快。”
谢怜笑了笑,又道:“说起来,三郎,你那位故人让你替他参加,可邀请函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到时候我们进入会场是否会不太方便?”
花城带着他转了个圈,道:“不会。他处事低调,不怎么露面,没几个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即便我以他的身份进入会场,也不会有人怀疑。”
谢怜点点头,又道:“不过,如此盛大的一场聚会,他却要放弃,想想也是怪可惜的。”
“这个嘛……”花城歪了歪头,“他说是因为,舞会上食物太少了,不够吃。”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补充道,“他确实容易暴食。”
如此滑稽的理由,引得谢怜脚下一歪,差点笑倒在花城怀里:“噗、哈哈哈……!咳咳,三郎的朋友当真有趣。”
花城挑了挑眉:“不是朋友,商业合作对象罢了。”
待音乐声渐渐淡去,两人已是再次面对面站定。谢怜原先白皙红润的脸因着才尽的新鲜感和兴奋感而微微发粉——练剑能使人兴奋,跳舞也行。
花城牵起谢怜一只手,在第二指指根处落下一吻,作为这支舞的结束礼,继而笑道:“希望在舞会当晚,三郎也能有幸和殿下共舞一曲。”
谢怜温声道:“荣幸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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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晚。
穿戴好衣饰后,谢怜坐在梳妆镜前,颇感不安,忍不住回头看身后的人:“三郎,不要了吧?”
他想起身,却被花城制住,只得重新坐回椅上。花城挑眉笑道:“要的,哥哥。如此重要的一场舞会,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见谢怜没有再反抗,花城伸手解了他的发带,拿起一边的木梳帮他打理青丝,“三郎想让这场舞会成为毕生难忘的回忆,可以吗?”
他已经拿出了恳求的语气,谢怜也不忍心再做拒绝,况且若是不做打扮直接进入会场,那确实更加引人注目。他长舒一口气,笑了笑:“那便有劳了。”
自此,两人便不再说话,空气中只剩木梳划过发丝的轻微声响。花城以指挑着谢怜的发丝,细细地编了发,继而将发丝盘起,珠玉交错固定,留下几缕散落在颈间。
谢怜脖颈修长白皙,将发盘起后这种感觉便更是明显。从前身为太子,他也是在侍女的服侍下隔几日便换个发型,每个造型还要搭配不同的发簪、衣饰、腰带、靴子,甚至还有剑身的纹样,当真是极其奢华了。而自仙乐国灭,他也便改了这一习惯,几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衣服轮着穿个两三年都不带换的——直至遇见了花城。
花城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继而便含笑道:“头发都打理好了,不如顺便化妆修饰一下吧。”
话音刚落,红帐微动,几只银蝶拖着银盘翩翩飞进,盘中赫然放着各色脂粉水彩。谢怜一惊,赶忙起身:“三郎啊……”
花城又把他按回椅上:“哥哥,试试吧。”
谢怜心道自己又并非女子,化妆做什么?连连摇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花城却是不依他,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
谢怜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坚定道:“不行。”顺带补上一句,“三郎这是戏弄我。”
花城却道:“哥哥,信我,上天入地,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
如此真挚的起誓,让谢怜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见他表情有所松懈,花城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三郎是真心觉得哥哥很适合,哥哥便成全一次三郎,试一试可好?”说完还晃了晃谢怜的手,语调更软了,“哥哥,哥——哥——……”
谢怜拗不过他,只得从了:“好吧,不过,不许笑。”
见他同意,花城伸手拿过盘中瓶罐,答应道:“三郎定当尽力,哥哥一定会满意的。”
待施上一层脂粉,花城拾了墨丹,轻轻扫过谢怜眉尾,同时仿佛漫不经心道:“不过在三郎心里,哥哥即便不加装饰,也是超群出众的。”
谢怜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
画完眉,勾好眼线,花城放下笔,银针挑开装着唇脂的贝盒,一指染上一抹粉色,随后抬起了谢怜的下颌。
“哥哥,张嘴。”
谢怜微微启唇,花城便一指贴上他的唇,细细匀开。
谢怜的双唇精致小巧,唇珠饱满,平日不施脂粉也映着健康的粉色,如今添上一层唇脂便更是锦上添花,水润异常。唇上指尖微凉,扫过唇面微痒,谢怜忍不住偏头想躲,若不是花城捏着他的下颌,只怕是要涂错地方,闹出笑话。
待花城妆点完毕,合上盖,拉过一旁的镜子,轻笑道:“哥哥,如何?”
镜中人施上脂粉,容貌更是精致,却不显女气,反而更衬得他温润如玉,端庄大方。谢怜只看了一会儿便不好意思看了,轻咳了一声:“挺好,挺好,多谢……”
花城撤了镜子,扶着谢怜的肩膀细细看着他略带羞涩的面容,随即便俯下身,两人距离只一寸之隔。
散落的长发盖住了两人的侧脸,从一边看去,两人仿佛在耳鬓厮磨,相贴亲吻。
他凝视着谢怜的眸子,轻声道:“哥哥,你很好看。”
仿佛受到蛊惑,谢怜甚至没想过躲,直到额间的凉意缓缓渡过来,他才回了神:“三郎?”
花城与他额间相贴,缓声道:“借哥哥一点鬼气,以防万一。”
常言都道鬼气冰凉如铁,花城渡过来的鬼气却暖如春风。等花城直起身,谢怜便感觉周身仿佛被雨水沐浴滋润了一番,无端舒坦。再看花城,他不知何时已是换了一副皮相,相比本相稍显青涩,原先闲闲披散的长发被整齐束好。褪去一身红衣,换上玄色衣装,依旧不改风情。衣袖、衣领、腰带上装点着碎玉银铃,随着动作发出脆响。身材本是高挑,此刻更显出挑,谢怜只觉眼前人在发光,又忍不住多看几眼,连连心道:这件不错,好看好看。随即又指向花城右手第二指的缘结:“这个遮一遮吧,别被认出来了。”
花城笑了笑:“哥哥有心了。”他一手捂住那抹缘结,待再次拿开,指根处赫然出现一枚指环。
花城道:“障眼法,哥哥也戴一个吧。”
谢怜伸出了手,花城便同样附上他的手。等再次拿开,谢怜指根处也多了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花城将自己的手和谢怜放在一起,笑道:“是一对的。”
两人出了庄园,道上已是备好了马车。
“殿下,随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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