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档案同人/清澄晶)画
实验性质的作品,也许有人能看出故事的原型吧(
基沃托斯从来不缺故事。这片土地早已尝惯了女孩们日常娱乐后遗下的火药硝烟,见识了太多古怪机械与猫狗熊狼的匆忙生活,正常运转不过数小时便会被炸翻的电车系统曾无数次倚着它的胸脯低声哭诉,而各城各区只会默默地遭着普罗米修斯受刑的痛苦而一言不发......土地不会说话,它只会忍受。
但你会。你在这儿的时间不短了,你感觉你似乎摸懂了基沃托斯居民的脾气——一个被视为近乎万能的“老师”,致力于解决学生们难以解决的一切的人,在被工作塞满的日子中炼出了条万能的法则:“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见怪不怪,只要出手解决就好。”
话虽如此,基沃托斯若真难不倒你,那就叫不得“基沃托斯”了。当瓦尔基里警备队某一辖区的负责人慌慌张张地打来电话,向你一五一十地转达她们遭遇的怪事,而你注意到身边可爱的会计小姐不自主地手发起了抖,似乎对这新情况有所了解时。你终于发现,你遇到了一个全新的麻烦。
在摸了摸会计小姐的脑袋,好好地安抚了她一番后,结合了她的小道消息与基沃托斯的警情通报,你知道了这样一桩奇案:
一间矗立在几大校区交界处的废弃老屋被几个闲得发慌而组织探险的学生推开了积灰的大门,在那空荡荡的大堂中,她们发现了一个架着白纸的、一尘不染的奇怪画架。受到好奇心的驱使,倒霉的孩子们开始了对它的调查。所有人都声称自己在画架后藏着的几张牛皮纸上读到了内容截然不同的故事(明明是在同一时间看的),并在恰好看完故事后便如遭重击一般昏迷了过去,而事后醒来时,所有人都会完好无损地齐整躺在屋外,并且身上都多了一封邀请函样式的“警告信”:
“你不是画的客人,冒失的小松鼠;失落的女主人只会在月正凌空时款待绅士的灵魂。”
是的,当事人没有一个人受到实际的人身损害,但她们却一致认为那张空荡荡的画纸就是由可怕的恶灵化身而成的,目的就是要吸尽每一个冒失闯入者的灵魂,用以“款待”这个所谓的女主人与客人。
随着好事的探索者越来越多,昏迷者也在不断增加,瓦尔基里在该辖区的电话几乎每天都要被附近的居民和求助者打爆,然而派出的搜查队几乎将那老屋翻了个底朝天,不要说人影了,就连那个所谓的“画架与画纸”都没见到半点影子。“幽灵说”由此大受欢迎,似乎除了这样的说法,再也没有其它更具说服力的解释了。
你觉得这通求助还是来得挺有价值的,因为由此你第一次知道,身边这位可爱的蓝发姑娘竟然会害怕灵异故事,看来平日里捉弄她的把戏可以更丰富了。至于案件本身......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或许是有些头绪的,然而实际情况还得亲自走上一遭才能判断。
关键是什么?是老屋?是画架?还是受害者?噢......受害者很重要,看看她们都得到了什么:不明原因的昏厥,不明人士的搬运,以及......颇具威胁的“警告信”。哼......你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所以你提前看好了天气预报,确定这将是个无云的夜晚,在满月高挂苍穹之时,一个人来到了破旧的老屋,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它的大门。
老屋里有什么?诚如先前所知的,除了探险者与搜查队凌乱的脚印和遗留下的一些痕迹,这大堂空无一物,除了......
你注意到这老屋窗户的花纹是如此花哨繁复,月色的映入把它的暗影涂抹在屋内的地面与墙壁上,与老屋内外一些破败悬坠的部件一并构成了一副古怪的图案——这就是老屋的大堂实际拥有的东西。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感谢你那位文雅的书记,她是如此地怀念着过去之人的艺术创作,日常偶然的背诵今日竟成为了你破局的关键。
老屋里当然看不到什么“藻荇”,但目击者提到的“画架”却神奇地出现在了眼前。在本来错乱无章的影子中,你成功辨认出了一处神似画架的暗影,顺着它长长的三腿影子,在“画框”与老屋墙壁上框住的空白区域边缘,你用手轻轻搓去灰尘,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赫然现身。
“画纸”——这就是你要找的画纸,你短暂地思考了会儿,将手掌放在“画纸”中央,用力一推,这块区域果然成功陷了下去。
墙中的机关沉闷地吼叫着,仿佛一头从酣睡中惊醒的巨龙。于地板上裂开的暗门是如此厚实,以至于匆忙搜查的警员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脚下有这样一块空心的区域,你看到那暗影中的阶梯幽深难测,道路的尽头一片漆黑。
新情况,这是情报中从未提过的新区域。你打开手机的手电,一步一步朝阶梯下走去,但很快你就发现这纯属多余——密室的主人“贴心”地在行进之路上设置了感应的灯光,虽然依旧昏暗,却也足以探明前路了。
阶梯很深,还呈现出螺旋向下的趋势,在看到道路尽头的小门时,你感觉自己已在这黑暗之中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然而手机的时间告诉你时间不过才过了区区五分钟。
黑暗是如此难熬,是吧?你喃喃说道。
那未加封闭便门户大开的房间迎入了你,以及在它正中摆放着的,诚如传闻那样描述的崭新洁净的画架,一尘不染的洁白画纸,以及.....
噢,学生们可没提到这些——一整套完整的水彩颜料,稀奇罕见的色泽暗示了它们非同寻常的身份。你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瓦尔基里失物通告处前十榜的一位:这是相传在圣三一校区的大教堂初次建成时,用以绘制其中绚烂纷呈的宗教壁画而余下的,最终被奉为圣物的颜料。而其在供奉了至今不知多少个年岁后忽然失窃,并再也没有现世。
你并不打算再多评价这样的行为,现在怪事的构成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那些读完后便能致人昏厥的故事。你小心地在画纸的背后探找着,果然摸出了好几张发黄发轫的牛皮纸,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丝毫不像是古人所著之物。
怀着巨大的好奇心,你开始认真起阅读牛皮纸上的故事:
......据说曾有这样一位小姐,一位神秘至极的贵族小姐,总是一副精致优雅的扮相,也许头戴配着轻纱的小帽,一身简洁大方、只在衣领与袖口间绣有花纹的连衣裙;也许双手一副透色的丝绸手套,腰身上束着皮制的束带,搭上褶皱层层的荷叶边罩裙......然而她的现身实在难得,人们对于她长相的记忆时常模糊——不过,用“美人”以概括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的神秘是从内至外的,感染到了身边的一切:虽然人们从不可追溯的来源中继承了对她“贵族”的称呼,却从未见过她拥有任何田产与土地,征收任何赋税或得到任何赏赐。云雾缭绕的山林中,一座鲜有人至的古堡便是这位贵族小姐的住处,常年云雾缭绕的气候更使它谜团重重。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强烈的好奇心刺激着人们不断去探索关于她的一切,一位闲居在村中的乡绅就这样走入了大家的视野。他是所知的唯一一个能经常收到山中小姐邀请函,且总会亲自动身拜访的人。同时他又与那高贵神秘的小姐截然相反,总是以一副乐于解决他人问题的面孔出现在人群之中,并以惊人的智慧和巧妙的方法处理妥当所有的矛盾与争端。
不过这次人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关于山中小姐的一切,这位绅士都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仿佛这之于世界就该是个永远深藏的秘密,任何轻易泄露之举都是大逆不道。
然而乡绅与小姐的传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人从他久不生烟的宅邸中发现他的失踪,多嘴多舌的流浪汉们宣称他们曾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看到乡绅持着邀请函匆匆离去,踏上了前往山中古堡的道路。可一知道这位好好先生的失踪与那古怪的女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心急如焚的大伙们竟即刻作鸟兽散,毕竟,谁愿意去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打上一番可能要命的交道呢?
时间的沙砾逐渐流去,正当人们快要将这桩怪事抛之脑后时,忽然从山中飞来一只会说人话的乌鸦,它落在村头的枝条上,叫嚣着要把自己看到的最惊奇的一切公之于众,而代价是从每个村民的手中都获得一截肥得流油的猪肠。闲得发慌的好事者们终于等到了揭晓秘密的时刻,他们毕恭毕敬地献上自己的贡品(会说人话的乌鸦以足以让他们相信这非同寻常),搬来木桩与板凳,在乌鸦嘶哑的讲述声中进入了乡绅消失的那一夜。
原来那夜并非暴雨滂沱,反而圆月皎洁,万里无云,我们的绅士甚至不需探路的火把,也能看清密林中的崎岖山道。他走到古堡厚重衰朽的木门前,稍微提了提领子,轻轻叩动了木门上的铁门环,还未等声音消去,那披着头发的小姐便神色匆匆地从吱呀推开的门缝中探出头来,对乡绅报以歉意的微笑:
“您真好,真的......这样的时间还愿意接受我的无礼邀请,登门拜访为我排忧解难。快请进门,别在外面站着了......显得我多不礼貌!”
“......如果这些行为真的能做到‘帮助’你,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乡绅叹了口气,踏上木门后绵软细密的地毯——他依旧如此小心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步伐,因为这地毯本该是大漠中因商而富的帝国最贵重的皇家用品之一。乡绅的眼神在古堡金碧辉煌的内饰中哀愁又怜惜地流连而动:鎏金镀银的古老烛台、雕着史前传说的楠木方桌、青蓝黛染的细口瓷瓶、凶神恶煞的神像摆件、泛着银光静静矗立的骑士板甲......甚至面前的小姐,她所披着的薄如蝉翼的轻纱睡衣、灰白发丝下吊着的祖母绿松石挂坠、细嫩手腕上沁着血痕的白玉手镯——
它们本该在世界各地的藏品柜中静置,或是在废墟里腐朽,灵魂被岁月虏获,烙上衰败的印迹。如今却“不合时宜”地齐聚一堂,以它们最完美、最漂亮的姿态共处一室,仿佛它们原就诞生于此,从未离去,也不会再离去。
“我们要去哪儿?”绅士疑惑地问她。
“到塔楼里,”贵族小姐的步子急促却不慌乱,“您看......今天的月亮多好,阁楼的那扇小窗恰好能承纳它最温柔的一缕。我喜欢这样的意境,难道您不喜欢吗?”
绅士不再发问,他沉默地跟随着,踏上通往古堡最高塔楼的螺旋阶梯,四周黝黑而砌得紧密的石砖气氛凝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若不是前面还走着位明珠般的女孩,不明所以的男人还以为自己正在地狱的监牢中拖着镣铐无休无止地行进着。
古堡的主人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金光灿灿的钥匙,熟练地打开塔楼顶层的最后一道木门的锁头。门后那间完全称不上宽敞的居室中赫然立着副纯木的画架,一盘外部漆着皇家纹章的各色颜料静静地躺在画纸前,它的颜色刺眼又绚烂,看得真令人心慌,仿佛它真是只被魔法赋予了生命的活物,跃跃欲试着大显身手的时刻。
绅士倒吸一口冷气,他摇摇头,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般看向身前的小姐:
“我早该想到是这件事!国王陛下的寻物令刚传到我这儿时,我还没太过在意......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这太疯狂了,无论之前你窃回了多少宝物,它们都与这件事无关,在近卫军搜到这边之前,赶紧把它送回去吧!”
“为什么?”
“为什么?王后仿佛着了魔,爱这盘颜料爱得发了疯!她禁止除了她以外,甚至国王在内的任何人接近颜料,并计划发出通告在全国范围内筛选最厉害的画师,用它创作出一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杰作......现在它失窃了,几乎整个宫里都乱套了,不把全国上下翻个底朝天,皇室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是的,它真的有魔力,但也只有我能让它展示本来的光彩,因为只有我明白,它这可怕的魔力究竟该为何而用!它绝不该落入那种庸俗的妇人之手,它必须要得以实现自己的价值!”
贵族小姐紧紧抓住绅士的双臂,她不停地摇晃着,动作大到身上松垮的睡衣都从肩上震落下去,于是她白雪般的香肩便兀地沐浴在月光中,诱惑的魔力在霜雪的肌肤上流淌。
“您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否则我早被您举报了去,还能逍遥自在这么久吗?您看......过去我们一同在这,不受打扰地照顾这些举世无双的奇珍异宝,多么值得令人流泪的回忆......您是如此地热爱艺术品!如此地爱它们——”
她忽然失声了,停顿了一下,才小声地继续道,
“我也爱,您听到了吗?我也爱......”
绅士盯着她诚恳的双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推开她紧抓的双手后,无言地坐在了画架背后的椅子上。
“那么,你打算怎么展示这盘颜料的魔力呢?”
小姐的眼睛忽地张得明亮,在她硕亮如珠的瞳孔前,幸福的泪水不住地盘滚着。
“请您坐好,就在那儿......随意一些就好,不要太拘束......这一过程耗时不会很长,因为我已经练习了太久太久,为了这一刻,为了您......”
小姐在画架前置了张板凳,从画纸背后抽出作画的工具,便开始专心地作起画来。
起初她如此优雅,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刻意不修的指甲在画纸上轻轻地勾刻出人像的草图来,铅笔快速地就着大致的走向绘出简易的人脸。正所谓“画人先画骨”,而仅是这张简略的草稿,就已精细而准确地展现出了面前之人的肌肉特点与骨骼走向。她的手工多么精巧,观察多么细致,准备得又是多么处心积虑。
后来她秀眉微蹙,手背上微微涔出汗滴。她感受到了颜料不会轻易听从差遣的意志,在她调和颜色、在她用珍藏中最顶级的笔刷沾上颜料时,她发现那颜料如被镣铐与枷锁禁锢得太久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笔刷的毛头,在调色盘中发出愤怒的咕噜声。画家把底色铺上白纸,却发现这顽劣的色彩所呈现的一切已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本该是个读得懂艺术的人,此刻却迷茫地盯着初稿不知所措。
当绅士那忧愁而复杂的神情渐渐现身于画中时,小姐感觉自己如坠业火,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的额上冒出。她的秀发一通凌乱,与摊在身上的睡衣搅成一团;她纤长的手指因颜料的飞溅与笔杆融成一处,黏在其中无法自拔;她绝不认可这样的东西是自己亲手创作出来的,可绘画的过程与往常又没有任何区别,她实在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无助的画家在凳子上蜷成一团,月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长,拉到了阁楼的角落,那暗影小得可怜,看起来竟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嘿?发生什么事了?”默然不语的绅士终于开口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
“创作过程中遇到瓶颈总是正常的,就算是你也不例外......我知道你的天资卓越,你也不是第一次为我作画。知道吗,你为我画的那些画,我还全都......”
“够了!”
小姐失去了最后的矜持,她猛地大吼了起来,眼球里的血丝几乎要膨胀得炸了出来。
“世界上没有我窃不走的东西!就算是你......就算是你!”
她的怒吼几乎是全对着眼前的画的,可画后的绅士却再也没有发出声响,仿佛就此以后他就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逐渐蒸发而去。这绝不服输的小姐撕烂了睡衣的袖子,把它们当作废布一般扔在地上。她时而站起,激烈地摆动着笔,在画上大幅删改;时而蹲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小心增减着画的内容,生怕做不到全神贯注就要毁了一生的心血......她画得着了迷,入了魔,她甚至没有再抬起头去看她的模特,甚至只会藏在画架后发出古怪的笑声,像个阴谋得逞的恶魔簌簌地抖落着影子。
她与这会流血的颜料战斗了整整一夜,直到阴寒的月光变成了温和的日晒。终于在晨风的挠拨下恢复了神智的贵族小姐震惊地盯着她的“杰作”,遍体斑驳的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根本不能称之为画,这完全就是一个被框在画中的活人——看着他细致到甚至能看见毛发的脸颊、极具立体感的颧骨、包裹着忧郁眼神的深邃眼眶,小姐情不自禁地朝那略微发白的唇轻轻吻上,也不在意沾上未干的颜料。
心满意足的画家终于想起了她的客人,她抬头看向沉寂得已太久的绅士,却怔怔地僵在了原地——
他已经死了。
站在塔楼窗外的树枝上的乌鸦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它一看到那可怕的女人朝它转过头,便恐慌地惊叫起来,慌忙振动自己发软的双翅,也不管是不是将要坠落到地上,就只是拼命地从枝桠间逃出,拼命往远离古堡的方向飞去。
“她一直在背后盯着我,我感觉得到,我感觉得到!”乌鸦凄厉地对着呆滞的听众大叫起来。
“这不是玩笑,她马上要追过来了,她马上要追过来了!当心身后!当心身后!当心身后!”
有些技巧高超的作家会把真正故事藏在故事之中,让它成为补充内容的绝佳诱饵,当读者还沉沦于貌似悬浮之外的叙述中时,殊不知自己已被这精巧的陷阱俘获,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当然了,你毫无意愿用这种理论去赞美这篇蹩脚的怪异传说,然而直到乌鸦的警告大声得震耳欲聋,冲出纸面的那一刹那,你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与领悟同时而来的是猝不及防的晕厥,但你却没有半分恐惧,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你脑海内的声音告诉你,接下来,只要乖乖地、不加顾虑地沉睡过去就好了......
地下室里照不进阳光,黑夜与白天无从分界。再次苏醒的契机,是裤袋中手机的嗡嗡震动,昏昏沉沉的你摸了摸脑袋,发现并无任何外伤。手机屏幕亮起,小会计的心慌意乱几乎冲破了通讯软件的显示界面——原谅她吧,清晨抵达办公室为你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却发现你不见踪影,大概包括与女学生酒店约会夜不归宿在内的一千种可能在数秒内已在她脑中跑过了一万遍,在这种情况下,连着发了一个多小时的消息其实已经相当克制了。
你简短地回复了她,告诉她自己马上就会回去,接着便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怪谈的结局在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还在地下室里,坐在画架面前的椅子上,身上没有“警告”的信函,除了画架,地下室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珍贵的颜料已经全部用尽,脏乱的画笔洒落在画架周围,画纸的空白已然不再,一位忧伤的访客正端坐其中:
多么令人惆怅的人儿啊!涂满黑色的背景前的半身像,有两只白中透粉的猫耳醒目地背着,在那发亮却同时又灰得杂乱的长发下,一样雪白的眉,一样白皙的脸,戴着一样白的手套的手上拿着一样白的假面,微微遮住她的嘴,就像她尝过了什么不该尝的东西一般,而唯有那双血一般的眼睛,那双交织着哀愁与渴望、疑问与追求、喜悦与绝望的,浑成一滩的眼,它成了这画的灵魂,也成了这故事的绝唱。
你摸了摸嘴唇,试图回味昏迷时的感受,这缄默不语的舌与齿似乎真的经历了非同寻常的一夜,在这爱而难得的疯狂追求中,它们也许是目前唯一心满意足的角色。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基沃托斯再也没有什么老屋的怪画,再也不会有冒失的学生手无寸铁地昏倒在这儿,瓦尔基里的警备队看起来卸下了一个担子,却又担起了更多的责任,失窃的圣三一颜料再也回不到主人的手中。而世上不过就此多了一幅奇妙的画,一段值得成为饭后谈资的传说,以及一只猫——一只大胆得过于鲁莽,即将迈过信以为真的故事的门槛,却又在欢愉之时清猛然清醒,仓皇逃去的小猫罢了。
你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拿起画,将它仔细地包装齐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