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蝎子
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艰难地睁开深深凹陷的眼睛。他想着爬过去靠在墙上,可是居然连抬起胳膊的小小的力气也没有。他痛苦的趴在冰冷且肮脏的地上,努力地抬起沉重的脑袋,映在眼瞳的是高墙上的一扇窗户。窗户并不是玻璃材质的,风吹过时,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啪的响声。再向外看,一轮银白的大圆月亮把自己所有的光照射进这扇窗户,让人觉得窗户就是整片天空!
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吃一口饭了。其实食物就在眼前,但在他看来犹如隔着一个太平洋。他身上被扎的千疮百孔,尤其是手背上和胳膊上。那些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红色的痂,倘若稍一用力,血液便喷薄欲出。因为,他每用一分劲,都是对身体的折磨,犹如千千万万只毒蝎子一齐用尾巴上的芒刺扎他,还没爬几步又疼的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他的脑袋再次从痛苦的挣扎中醒来。
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阵子。他太累了,累的连眼睛也懒得去睁一下,累的连胳膊也抬不起来。他害怕被毒蝎子刺一下,害怕自己的命白白葬送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毒蝎子手中。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对自己说。可是他仅仅感觉到嘴唇动了几下,耳朵并没有进入工作。他知道如果再不吃到东西就会饿死,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虚弱的超出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因为两三天后,毒蝎子就在他原本结好痂的地方再一次无情的索取里面的血液。他真就不能这么算了,毅然的睁开了双眼。
于是,他不得不再一次踏上与死神夺命的征程。 而此时此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一束束寒气逼人的月光。照他那死人般的脸颊上,照在他那宽的可以容纳两个他这样身体的衣服上,照在他脚后面那一条条黑红黑红的血液铺成的“地毯”上。他知道只有吃到食物才能有力气站起来,才有力气逃出去,才能与亲爱的家人团聚。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久违的坚毅的神色,狠下心开始在胳膊上使劲儿,身体里的毒蝎子突然睡醒,在他那双几乎残废的手臂和手背上无情的吞噬着肉体。血管快要裂开一样的膨胀,可他大脑里面全然没有接到神经传来的信息,里面所有的空间都被那一碗面占据着。
月光越发显得诡异……
他忽然竖起耳朵,听到了“脚步声”。他屏住呼吸,明显感到心脏把整个房间震的晃动不安。脑袋里的那一碗面这时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是那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来了吧?
那一碗面——四天前放在那儿的一碗面,到现在,还未送到自己的嘴里,而现在它摆在那里,如同一个花瓶,形如虚设。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他拉长耳朵,几乎把全身所剩无几的血液都调动到这里。
是乌鸦在叫?是乌鸦在叫,是乌鸦在叫!
那碗面再一次回到他的脑海里,全然不顾毒蝎子的芒刺,蜗牛般的速度艰难地向那碗面匍匐着。他的双眼充满血丝却死死的盯着那一碗没有一口汤的面,那一碗黑的发白的面,那一碗狗见了都恶心的面。可确是他心中的美味,为了它,他不顾毒蝎子的的芒刺,而身后的鲜血铺成的“地毯”已经被他拖了有一段距离了。
他的手指间可以勉强碰到那碗面了。
再加把劲儿……
终于,他的手可以握住那碗面了!
整个过程就像经历了不止一个世纪。
当然,月光不会因为他得到了一碗面就会去祝福他,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那儿傻傻的发笑。
就在他拨掉了筷子,开始像狗一样狼吞虎咽的嚼着第一口面时,窗户上的塑料纸发出啪啪的响声……
乌鸦的叫声却再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