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引子.长夜
糜烂、腐烂、溃败。
疼痛侵蚀神经,我看着眼前陌生的银狼挪动身体,绝望地闭上眼睛。
视线渐渐模糊,连他在我耳边说些什么都听不清。
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夜还长着呢。
而我呢。只能蜷缩在黑夜里。
“你这就走吗?很晚了,这一片也不安全。”银狼叼着烟斗,许久后,从烟斗吐出一团烟圈,“不在这里过一晚再走吗。”
“不了。”我套上衣服,回绝了他的话,“我从不奢求这世上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再说,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不是这样吗。先生。”
“···确实是这样。”他没法反驳,只能一直盯着我的身体,“之后还能用这个联系你吗?”
“我会删了它。”
“那好吧。再见。”目送我离开房间,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他拿下嘴里的烟斗,若有所思。
“嗯。这样啊。这次选的烟草还不赖。不是吗?”把手伸到风衣口袋翻了翻,他拿出一个稍有磨损的吊牌。
“巴启。”
歌舞伎町。花街。
小狼独自站在桥头,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哈····”
走不动。感觉一步都走不下去了。双腿都很麻,头也被冷风吹得发痛。滑动手机,视线又不自觉停留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
狼爹。
疤狼。
骗子。
早知道还不如答应那头银狼。现在倒好,已经走到街头,也不指望回去了。
可他又能去哪呢。
又回到无家可归的时候,四处流浪,四处奔波。可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不知不觉,眼泪就留下来,吧嗒落在手机上。视线一点点模糊,花街的阑珊灯火就像交错的光圈,恍惚而又刺眼。
很难受。本来就被糟蹋的没了样子,自己还像个白痴一样,把第一次给了素不相识的家伙。真是蠢到家了。
之后呢。总得给自己找个去处,不可能一直露宿街头吧。
胡乱用手抹掉屏幕上的泪珠,他扶着栏杆继续向前走。
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应该是刚才手滑按到了,道个歉就挂了吧。
只是这个想法,在他听到对面的声音后就放弃了。
“喂?”
沉声。
“喂。说话啊。”
沉声。
“巴启。你不说话我就挂了。”声音开始急躁,“打电话也要钱的。”
“风暴··学长。”他咽了口口水,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实际上,他认为自己和风暴的关系算不上多好。甚至在校日祭演出上还因为琐事闹了矛盾。虽然之后交换了号码,但他只当做一个摆设,甚至连备注都没有。
偏偏手滑拨通了他的号码。可自己也没别的人可以求助了。
不如抱着侥幸心理去问一下吧。
至少···
“所以,有事吗。”风暴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风暴学长。今晚能到你宿舍借住一下吗。”
又是一段沉默。
可能是没想好怎么拒绝我吧。
毕竟,谁能接受和自己关系紧张的家伙共处一室呢。
早知道还不如把电话挂了,现在这样真够丢脸啊。他咬牙攥紧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抱歉,果然太麻烦学长了,我还是—”
“可以。你到宿舍南门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简短利落的回答。巴启怎么都想不到他会答应自己,震惊之余,风暴挂断了电话。
他答应我了?
他答应我了。
看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心情有些复杂。在备注上轻轻敲打上“学长”两个字,他关掉手机,向歌舞伎町的出口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歌舞伎町的招牌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静僻的路口。
两堵蜿蜒的高墙一直蔓延到远处,他放慢脚步,依稀听到几声蝉鸣。周围很安静,静的可以听到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也对,毕竟到了初夏。
他停下来,抬头看向天空。月色肆意倾洒,让一切都笼上一层淡黄的微光。
“似乎在这里走着,也不错。”
“那你可真有闲心啊。”视线转到正前方,一只黑豹不耐烦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发冲。
“风暴学长···”
“别愣在原地站着,往宿舍走啊!”黑豹皱着眉大喊。
果然把他惹烦了。他这么想,快速的跟上去。
一路沉默。
“喂。”风暴突然开口说。
“嗯?”小狼歪着头,看黑豹发出疑惑。
“你身···你来的很慢,我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风暴依旧皱着眉,“拖沓并不值得成为习惯。”
“嗯。”他淡淡的回应。
“你要知道,这半小时够我从设计图里找多少灵感。”
“嗯。”依旧是简短的回答。气氛一下就降到冰点,两兽就此闭口不言,各顾各的走着。就这样,很快就到了宿舍楼门口。
“校牌带了吗。”风暴回头问道。他点了点头,把手伸向口袋。
空空如也。
无论怎么翻找,得到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没有。
难道是在路上搞丢了吗,还是在宾馆的时候。他咬紧牙关,依旧重复着翻找的动作。
“喂,你们这群小鬼还要在门口磨蹭到什么时候,鬼鬼祟祟的。”听到保安催促的声音,风暴叹了口气,向门卫室走去。
“他的校牌搞丢了,现在正在补办。按照校规,有人证明也可以进去。”把校牌递到保安手里,他拉着巴启的手踏进校门。
“慢着。你这校牌怎么还镀了个金边?”
“这是校方为了表彰优秀学生专门制作的校牌。”风暴沉声道,“如果没事了就放我们进去。”
“就你们这种半夜鬼混的小鬼还优秀学生,你可骗不了我。”保安依旧不缠不休地拦在门口,他看风暴恼怒的样子,便也凑上去解释:
“先生,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联系学校确认一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半夜衣衫不整,才多大就干这种龌龊的事情。真让人恶心!”
真让人恶心。
真让人恶心。
又是这句话。
那些人嘲笑的声音不停徘徊在脑海里。心跳声逐渐清晰,额头上滴落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眼前的景象变得错乱、扭曲,最后变成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
“你让我恶心。”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把他一直以来的伪装击个粉碎,然后毫不留情的,完全的摧毁,让那个可怜卑微的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强烈的自我厌恶侵蚀大脑,面前争吵不休的两兽化作嗡嗡的响声,恍惚间失去重心。
“算了吧。”
“算了吧,学长。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我还是不麻烦你,先走了···”他顿了顿,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他哭了?
风暴看向巴启的侧脸,那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顺着脸颊,经过那道通红的泪痕一涌而下。
“呵。就你们这样不务正业的小鬼还想糊弄我,就活该—”
啪。
不知道哪来的恼怒涌上心头,让他做出这样粗俗的举动。眼前的保安捂着下巴,那颗脱落的牙齿带着血掉在地上,他收回手,留下一道寒冷的目光后悻悻离开。
高墙包围的路口,小狼孤零零的走着,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蝉鸣配着微风,还有树叶的沙沙声,但此时的月光已经被黑云覆盖,那些暖曦与柔和已然消失,留下一片冷清。
“我真是个蠢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偏偏要自找麻烦。之前也是,现在也是。早知道还不如在街头流落一晚。”
是啊。流浪一晚又如何。他真的没经历过吗。
明明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擅长,偏喜欢逞强。到最后也是自找麻烦。
脑子里,尽是那时候的幻影。
“你让我···”
啪。
肩膀被陌生的手掌按住,他回头,风暴就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风暴学长,你没回去吗?”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风暴问。
“没进去。”风暴回答。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他低下头,用仅能两兽听见的声量说。
“巴启,你只是今天晚上要借住吧。”
“也许吧。”他含糊地回答道。
只有一晚。难道我明天就有见他的勇气了吗?
怎么可能。这个答案就挂在嘴边,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无法开口。
我难道再也不能回去了吗。只能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的四处流浪?
“我···”
“只是一晚的话,不住校舍也无所谓吧。”风暴从口到里掏出一把满是锈迹的钥匙,银灰色的喷漆脱落的所剩无几,散发着一股子铁锈味,“那就到我家住吧。”
“啊···啊?”等他回过神,风暴已经走了很远,甚至喊话都能听到回声。
“答应了就快点跟上来。你还想继续耽误我的时间吗!”
风暴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进耳朵,打断了思绪。不知该带怎样的情绪,他慢慢挪动脚步,向前面的黑豹走去。
滴答。
水滴打在树叶上发出阵阵声响。随着滴答声越来越大,直到雨点从半空中倾泻而下,扑面而来的时候,路面早就被浸湿,不留一篇干余。
轰隆。
夹杂着乌云的天空泛起黄色的雷光,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如此刺眼。大雨、漆黑、雷声。这一切都好像十年前一样,陌生而又熟悉。
“小启。”
听不清。只是一瞬间失神,他开始疯狂向周围找寻。
“我会一直等你的···快回来。”
雨声,雷声,混合着记忆里不知道是谁的呼喊声,这一切交融到一起,无时不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只听见远处有谁在叫喊,但步伐就像灌了铅水,无法向前迈进。
“巴启!快跟上来啊!”黑豹在不远处呼喊着。雨越下越大,视野在一片漆黑中不断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前方小狼的轮廓,他拽紧拳头,向小狼的方向跨步。
轰隆。
残缺的片段在脑海里不断闪现,他只觉得大脑像气球一样膨胀、膨胀,膨胀到他无法忍受,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撕扯他的身体。痛楚、煎熬,再次睁开眼的一瞬间,瞳孔中倒影的是在骤雨中交杂的雷光。
轰隆。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的本能反应,他猛地抱头蹲在原地蜷缩身体。一旁被雷电击中的枝丫压垮树干,渐渐向正中心崩塌。
“巴启—”
是谁?
支离破碎的回忆构成一幅画面,一个孩子蜷缩在破烂堆的纸箱里,浑身潮湿,面无表情,在埋没的大雨里环抱身体,嘴里似乎在重复什么话语。
终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想自己跑来的黑豹伸出手:
“别丢下我。”
眼上带疤的灰狼趟过雨水,挨家挨户询问同一个问题,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旧相片。
暴雨持续不断的宣泄自己的愤怒,带着他那咆哮似的雷电,掩盖了一切声音。狂风呼啸着,像在宣告着一切还没彻底结束。
通往学宿舍的道路彻底被雨水埋没,扯断的树木横跨在中央,而它一旁拉着小狼的黑豹粗重的喘息着,对眼前的状况心有余悸。
“你想死吗!不知道躲开!”他双手掐着巴启的肩膀用力摇晃,语气攒惨杂着怒意。可巴启就像没听见似的,没做出任何回应。
“啧。不管了。”风暴收回手,巴启的表现无疑是在他愤怒的情绪上火上浇油,光短短一两个小时他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
一想到后天就要上交的设计图,因为今晚的耽搁完全没有进展,他就更没心思去管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巴启了。
“你自己跟上来。”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向前走去。
虽然是这么说了,但他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巴启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正视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喂。你真打算在雨里待一晚吗。”他又回到巴启旁边,稍微缓和了一点语气。
“手···”
“嗯?”
雨完完全全掩盖住巴启蚊子般的声音,他只看见巴启微微动了动嘴,至于内容,他完全没听清。似乎意识到风暴的困惑,他拽着风暴的衣角,又重复了一遍:
“手。”
“····”
他把手伸过去,很快就被巴启握住。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他紧紧扣住风暴的手,感受来着他身上的温度,连指甲深陷进他的皮毛都没发觉。但比起被指甲划烂皮肤的的疼痛,他更在意眼前狼人的状况。
他在发抖。被握住的手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巴启的颤抖。
巴启,你在害怕什么?
轰隆。
雷声再次响起,撕裂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伴随落雷刮起的狂风也怒号起来,把本该平静的夜晚搅得不得安宁。
“呜。”本来握住的手缠上手臂,巴启躲到他身后不停地呜咽,畏缩着身体。
他在害怕打雷声吗?看巴启他在身后发抖的模样,他握紧那双不属于的他的手,继续向前。
狂风大雨中,黑豹拉着狼人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在穿越了数个街巷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面前的是一座小房子,在周围庭院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到了。上去吧。”风暴回头说着,松开他的手现行走上台阶。巴启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木讷的跟了上去。
也许是年份久远的原因,铁制的扶梯上满是锈迹,甚至一些地方都长出杂草和苔藓,每走上一步台阶,都会因为整体松动而造成响声。风暴掏出钥匙,缓缓插入锁孔。
巴启在扶梯上看着风暴,手撑向一旁的栏杆。
咔嚓。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碰撞的声响,随着声音消失,门被缓缓打开。
“门开了。你可以进来了,巴——”
“启—”
扶梯的钢筋在经历了数年风霜后被腐蚀的仅剩下一副框架,根本无法承受一只兽的重量,只剩下铁架的扶杆在承重后挤压变形,从楼梯上脱落。
就在那一刻,因为自身重力而坠落下去的身体和入侵意识的失重感让大脑在瞬间清醒过来,强烈的求胜欲望让他下意识寻找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就在这时,一双漆黑的手臂拉住他的身体,让他停止坠落。
“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在我没看着你的时候,给我,惹这么多,麻烦!”风暴咬着牙断断续续说着,额头的青筋暴露出来。他用力拽住巴启,呼吸开始絮乱。
滴答。
雨水混着什么滴在巴启的脸上,他抬头看向风暴,他头上像雨一样流淌下来的汗水和雨水混淆在一起,顺着手臂洒在自己的毛发上。
十几分钟后。雨中的台阶上,跪坐的狼人大口喘息着,看向一旁的黑豹。
“啊···抱歉。”
“···道什么歉,快进屋啊。你难道真想在雨里待一晚吗?”
“哦。”
“进来啊!”
咔嚓。门关上了。
把鞋胡乱脱在一边,风暴贴上墙,摸索着吊灯的开关,终于在吧嗒声后,吊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可没持续一段时间,吊灯闪了两下又彻底熄灭。
看来因为太久没回来,连电路都老化了。风暴这样想着,继续在黑暗中摸索起来。
“啊,找到了。”
话音刚落,柔和的灯光就照亮了客厅,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心感。原来是台灯啊。巴启站在靠门的位置看的有些入迷。直到台灯打开的那一刻,他才看清这个房子的构造。
“发什么呆呢。洗澡去。”风暴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间,在几乎要摞到天花板的稿纸和箱子里,一张沾满灰尘的毛毯覆盖在中央,而风暴正坐在上面,用手不停拍打那些灰尘。
“看我干什么?洗澡去啊。”
“额,嗯···我还是不洗了吧。”
“不洗。你想用这潮的挺透的样子睡地铺?”他环抱双臂盯着巴启,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
“可我也没衣服可以··”
“喏。”从后面的行李箱翻出几件衣服递给巴启,他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下可以了吗?”
“···”巴启接过衣服,愣在原地,“那个,浴室···”
“拐角前面。”
“谢谢。”
浴室。
和房间内落灰的旧物相同,浴室内的设施看上去也有了一段年限,甚至在瓷砖交接的地方因为常年没有清洗留下一堆泛黄的污垢,连裸露在外的管道也留下很多缝隙。
确认门窗关紧后,巴启脱下身上的衣服。
“哈···”
对带有裂痕的镜子摸索脖颈,上面依旧残留银狼留下的咬痕。直到指尖顺着脖子划过身体,在触碰到尾巴那一刻停了下来。
慢慢推开淋浴的开关,温热的水流从喷头涌出,浸湿了毛发。软管因为长期没护理,留下许多漏洞,从漏洞喷射出的水流呲到墙壁的瓷砖上,让浴室狭小的空间变得湿润。
流淌的水散发着热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红,发烫。热水从头顶流到脚跟,经过每一寸肌肤,仅留下几滴水珠附着在毛发上。
屋外。雨依旧下的很大,硕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夹杂着雷声,窗外攀附在边缘的爬墙虎在雨点的敲击下显得岌岌可危。
轰隆。
雷声比之前更明显了些。在雷声响起的瞬间,熟悉的窒息感让身体失去平衡,他挣扎着,在迷糊中抓向墙壁,不料那东西却从手中滑落,重重摔向地面。
从头尖涌出的热水就这样喷洒在大腿上,而重物摔在地面的声音盖过了雷声,他努力摇晃脑袋,看地上摔落的喷头,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在热水底下站太久,有点缺氧吧。”他把喷头拾起来,重新安回墙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内心隐约有些不安。
“算了。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吧。”拉开镜子下面的抽屉,里面仅有几支未拆封的牙刷。半晌,他想起这里是风暴的家。
是啊。这里是风暴的家。
我怎么可能回去呢。我不可能回去了。
擦掉镜子上的水雾,他看着镜子里疲倦的自己,自嘲的笑出声。
“真是的。我在做什么啊···”抬起头,任由热水打在脸上,神情却很失落。
吱呀。
门随着声音被打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能隐约看到一个弯曲的阴影在黑暗中摆动,发出飒飒的声响。
“奇怪。我不是把门关上了吗。”巴启扶上门把,准备关上这扇磨损不堪的木门。就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抵在门框上停止了他的动作。
“别关死。”风暴靠在门口,声音却闯到巴启的耳朵。
“风暴··学长?”巴启诧异的问道。
“是我。”
“你一直在屋外?”
“嗯。别把门关死。”风暴又重复一遍他的话。
“可我在洗澡。”几乎使用牙缝把这些字挤出来,一想到风暴从自己进浴室开始就一直在屋外,不知道是因为浴室内的热气还是廉价的羞耻心,耳根的稍红不一会就蔓延到全身。
“我知道。”风暴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不值得在意的事情,“但你今晚的一系列表现让我没法放心你单独待着。还有,我不是变态,不会偷看你的。”
“····”
两只手分别抵着门框僵持不下,巴启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凸起的青筋配合几近扭曲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格外恐怖。
明明听到这句话应该安心才对,但自己还是有些莫名的不爽。深吸一口气,他慢慢松开手。
“我知道了。谢谢学长。”嘴上这么说着,他走到水下加快了冲洗的动作,不一会就走到淋浴旁的栏杆上拽下毛巾。
“这是?”擦到一半感觉不对劲,他把毛巾抖开,看到粘在中心的几撮犬科毛发。
叩叩。敲门声。
“你好了吗?”
“好了。”他把毛巾搭回去,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套在身上。大小刚合适,虽然放了很久时间,但还是有股洗衣液洗涤的花香味。内裤也和自己平时穿的一样,是贴合身形平角内裤。
“还蛮合适的。就给你穿了。”
不知觉的时候,浴室的门已经被推开。风暴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说。
“谢谢学长。但我觉得我还不至于到洗澡也能出事的地步,不用特意关心我。”巴启扣上衬衫的纽扣,转头对风暴说。
“你这句话应该在你快被树干砸到时还蹲在原地的时候说。”
“啊?有这件事吗。”
看他疑惑的样子,风暴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地铺铺好了,你去那坐会吧。”
“哦。”看风暴的样子,他也不多问什么,走出了浴室。
等他走了一段时间后,风暴反锁上木门。雷声很大,他打开窗户,狂风席卷而来,顺着风的轨迹,暴雨也疯狂的砸进屋内。闪电在暴风中心,把天空撕扯得四分五裂。
“创伤后应激障碍···”
“巴启。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轰隆。雷声又响起来。
客厅。
巴启坐在地铺上环抱双腿,思考起风暴之前的话。可他无论怎样都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只有接连不断的雷声,还有一张快要模糊的脸庞。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这算一种病症吗?
又思考了一会,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说不是风暴在开玩笑呢。”
毛发上附着的水珠随着手臂摆动滴落在毛毯上,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看身下那一块略微潮湿的地方挠了挠头。
“还好没彻底潮掉,不然又要挨骂了。站一会吧。”看着自己湿漉的毛发有些无奈,但很快他就把视线转移到客厅。准确点说,是厨房和客厅。
厨房在客厅靠右的位置,上面是一个摆放物品的橱柜,底下的灶台上还放了几个简单的厨具,凑近点还能看到灰尘下的锈斑。拉开橱柜,几瓶没开封的水果罐头放在角落。出于好奇,他随便够下一罐。
把手指对准包装纸上的日期,上面的生产日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五年,果然不能吃了。他又小心翼翼把罐头放回去,合上了柜门。
当啷。
天花板的吊灯连接处疑似因底盘不了牢固而产生裂缝,摇摇欲坠。他咽了口口水,等到吊灯没了动静才快步走过去。
“啊,这里是他刚刚待过的房间。”他停在房间门口,视线被堆摞的稿纸吸引。
紧接着,进入房间的下一秒,他后悔了。
胡乱堆放的箱子和散落一地的稿纸让他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索性就坐在原地,随手拾起地上的稿纸看起来。
“唔,这屋有没有灯啊··”摸索着墙壁,终于够到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
咔哒。
灯泡在闪了几下后发出微弱的亮光,因为蒙上灰尘的缘故,本就微弱的光芒变得更加昏暗,只能眯着眼才略微分辨出稿纸上的内容。
一件衣服。
准确说,是一张关于衣服的设计草图。旁边还用中性笔标出许多记号,而最下面有一行模糊的小字。
“唯···之舞?”几乎快把眼睛贴到纸上才勉强认出几个字,他又拿起旁边的稿纸试图找出线索,但可惜的是,每张稿纸的设计图都完全不同。在这间放满稿纸的屋子里,找出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啊—放弃了。”失落的栽进纸堆,积攒的灰尘顺着他倒下的地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一会,他浑身的毛发就沾满灰尘。
“咳、咳。待在这还真是倒霉。我还是回客厅好了。”抖掉身上的灰,他起身返回客厅。
客厅因为厨房的关系,占的地方很小,尤其是被书架占了位置后,就显得更加拥挤。
方格式的书柜上,堆放的都是一些服装设计和搭配的书籍,偶尔夹带的一两本模特杂刊也都是陈年旧账。唯一不同的,就是比起那些落满灰的杂物,书柜有明显擦拭的痕迹。
仔细看的话,客厅和厨房有着高低差,处于客厅部分的地面都铺上一层简易凉席,典型的榻榻米风格。
“只在网上看过榻榻米的介绍,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自体验一下呢。”他用脚轻轻踩着榻榻米,用草茎编织的凉席蓬松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味。
地铺的前方,一台有线电视方式在低矮的储物柜上。他靠近去摆弄电视的天线,看到了在电视机后面的按钮。
“反正也闲得无聊,瞅瞅有没有什么好看的频道吧。”他按下按钮,坐会地铺等待。
呲、呲。
在呈现了一会花屏后,电视机终于有了画面。显示屏上黑白的画面跳转,没有任何声音。只能从字幕上看出来,这是一场正在转播的球赛。
“果然不能抱太大希望吗。”无奈的叹口气,他盯着转播的画面,比赛似乎进行的格外激烈,但没有声音的黑白画属实让他提不起兴趣。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决定把电视关上。
吧嗒。什么东西从柜子上掉落,他低下头,看到掉在脚边的黑色耳机。
把耳机拾起来,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无论是高端的设计还是视觉冲击感都和这间房子里陈旧的设施格格不入。
“真好啊。我一直都没舍得买这种大耳机。用这个听音乐也不会听到别人的吵闹声了。”自言自语着,他似乎想起什么。自己在进浴室前似乎把手机放到了客厅,四处张望一圈,他在书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
嗡嗡。
手机在开机的瞬间震动起来,锁屏的画面被一条有一条未接来电占据,邮箱也仿佛受到轰炸一般,被数不清的信息覆盖。
这些邮箱和电话几乎是来自同一个人。那个熟悉的名字。
疤狼。
只是看着他,想到之前的事情,神情复杂。像是意识到他终于开机,数条消息又接踵而至,虽然信息的发件人变成刻力余。也许有些不耐烦,巴启再次关上手机。
“···”
沉默。他拿起耳机戴到头上,就如同他想的一样,一切杂音都被隔绝到外面,终于让他享受到半刻安宁。
嗞。电流声。
他又皱眉摘下耳机,一颗小黑球顺着耳机内测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把小黑球靠近耳边,他才确认杂音的来源,“不会是刚才摔一下摔坏了吧···”
“你在干嘛?”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耳机甩出去,回头才看到洗好澡的风暴站在自己身后,用毛巾擦拭没干的毛发。
“风暴学长···”他赶忙把手背到身后,视线聚集在风暴身上。
“怎么了。”
“嗯··啊···”巴启刚想解释,声音却逐渐微弱。风暴只穿一件白衬衫和裤衩就走出来,身上还再散发热器,因为没擦干的缘故,被热水浸湿的衬衫贴合在身上,能看见他结实的身材。
没扣好的领口刚好停留在胸前,还能看到胸前那撮毛发上坠着的水珠。从突起的喉结往上,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对暗金色的瞳孔比往日更加迷人,身后带着白尖的尾巴耸拉在脚踝,露出一些不太明显的豹斑。
咕噜。他咽了口口水,脸颊有些发烫。
“学长身材真好啊。”
没有回答。短暂又尴尬的沉默后,风暴缓缓开口:
“你在调侃我吗。”
“没有,我是认真的!”
微妙的停顿,风暴避开巴启的眼神,一瞬间恢复如初。
“那你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一针见血。他摩擦半天才把手里的耳机递给风暴,用余光瞥向风暴。
“那个,就是,我可能把他搞坏了。”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能感受到风暴的不悦。索性一直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风暴也不说什么,仔细查看了耳机的关节,又拿手机放了一遍英文听力,在确认耳机传出的声音没有任何问题后松了口气。
“没坏。”他淡淡的回答。
“没坏吗。那这是什么。”他把另一只手里的黑球递给风暴。
只是在看到小黑球的那一刻,风暴的脸色变了。
窃听器。
他举起耳机,把罩棉掰开后在连接骨的夹缝发现一撮毛发。犬科的毛发。
不屑,恼怒。巴启看着风暴,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是吓人。
“我真蠢。”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他把黑色小球丢到地上用力碾碎。
“呓—”
“风暴学长。”
“瑱—”
“风暴学长?”
“哮—”
“风暴学长!”
香气。
诡异的,奇妙的香气。这股香气顺着鼻腔涌进大脑,扩散着,扩散着,麻痹了他的神经。香气充斥大脑,他闭上双眼,陶醉着,沉迷在这愉悦的快感里。
很快,香气消失了。身体始于本能的驱使下让他去接近,去找寻香气的源头。
向前触摸、触摸。引诱他的香甜气息,温润的、柔软的···
“风暴学长!”
身体如负坠般沉重,大脑被麻醉,意识有些混乱。在一声声陌生的呼喊中,透过朦胧的双眼,恍惚间看到一双手支撑在自己肩上,而他的手拖着狼人的下颚,指尖挑向他的尖牙。
“醒醒!”
四目相对,他和巴启的脸只有咫尺之距。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他立刻松开停留在巴启身上的手,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你··没事吧?”巴启有些担心风暴的情况,把手放到他额头上摸了摸。
“腹部才是感受体温最好的位置。”他拿开巴启的手,顿了顿,“况且我刚从浴室出来,浑身都在发烫,你也测不出来什么。另外,帮我拿一下书柜第二排最拐角的小盒子。”
“哦··好。”巴启走到书柜前翻找起来,趁他转身的空隙,风暴掐住自己的脖子,用书捂住喘息的声音。
“该死,又来了···”
在牙齿上下磨动的咯吱声中,是不是有几滴口水落向手心,粘稠着,混合在嘴边的毛发上。他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目光移到书柜前的巴启。
尾巴。耸拉在双腿间,蓬松的尾巴。
咕咚。
巴启一手扶着墙,踮着脚尖摸索书柜里面,终于在靠角落的位置摸索到一个小盒子。
“是这个吗?”他把小盒子递给风暴,看风暴扣开盖子,倒出几粒药片样的东西放进嘴里,在嚼碎后咽入喉咙。
呼吸。很快,他注意到来自巴启的视线。
“这个是压片糖。”他把盒子上的标签对上巴启的目光,标签右下角有着压缩糖果的字样,“我习惯—”
“嘴角,湿哒哒的。”巴启指着他的嘴角说。
吸入口腔的凉气刺进每一根神经,大脑飞速运转也没得到答案,只能沉默。
“啊,对了。我可以吃吗?”巴启突然把手伸向糖盒的位置,但在触碰到标签的瞬间,他把糖盒收回衬衫口袋。
“不行!”风暴突然说着,瞳孔急剧收缩。
“好吧。”企图要糖失败后,他沮丧地躺回地铺上。
“十二点了,我关灯了。”风暴关掉柜子上的台灯,背对巴启躺倒地铺另一侧。
“晚安。”巴启轻声说。
“···嗯。”
“晚安。”
咔嚓。
手铐被拷在两只鼻青脸肿的兽手上,而他们正前方,叼着烟斗的银狼正应付警官的问话。半晌,在歌舞伎町的灯红酒绿中,警笛的鸣音渐渐消失,一切又回到喧闹的样子。
几个小时前。
花街旁的酒楼里,走出一只浑身酒气的狐兽人,他的身后,一只猫兽人慌忙跟了上去。
“喂,我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难得能混上一顿好的,全被你搅混了!”猫兽人拦在狐兽人面前,语气带着怒火。
“得了吧。”狐兽人闷了口酒,“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那贱种明显就是在显摆自己。瞧瞧他身边那群附和的蠢货,一个个谄媚的吊样。咕——哈。”
直到最后一滴酒落入嘴中,狐兽人仍有些不舍得看着瓶底。
“废话,我他妈当然知道!我宁可到隔壁翻云覆雨也不想在这破店里听那嘚瑟的蠢货说些不入流的废话。”他抢过狐兽人的酒瓶,试图倒出一丁点酒精,“如果手头有这么点子儿我们都不用当那蠢货的听众。”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连住的窝都没有,甚至连续几天一口热乎的都没吃上,要去到苍蝇乱飞的垃圾里找带着口水的剩饭。唯一的钱还被你他妈摸去买了酒!”
把空瓶对花桥下任下去,他抱怨的踢了几脚栏杆。
“唉,靠,我还想再舔几下瓶口呢!”狐兽人伸着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酒瓶掉进水里,顺着水流被慢慢冲走。
“卧槽,我说这么多你屁都没听?”猫兽人似乎到了愤怒的边缘,他拉扯狐兽人胸前的红毛,情绪激动,“你他妈就是个白痴,就是个白痴!住处的事情,吃喝的事情都不考虑!”
“你知道我多久没发泄了吗!”他贴上狐兽人的鼻尖,眼睛收缩成一条竖线,咧开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老子现在只想随便找个家伙玩一把大的,懂?”
没回应他的话,狐兽人把头扭到一边,看向花街对岸。
“喂,看那边!”四处扫了一圈,他把手指向对面,“那个怎么样。”
“我管他是谁,我只想随便找个家伙玩,现在,立刻,马上!”猫兽人松开他,手抓狂的挠着脑袋,“我快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变成只吃清斋在寺庙里敲木鱼的戒欲和尚···”
“给我看那边。”狐兽人托着他的下巴,把目光集中在对面桥头的小狼身上。
“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说那个狼崽子?”猫兽人抵着岸边的栏杆,舌头舔了下手指,“看起来是个雏,一想到能在这种家伙身上发泄怒火就兴奋啊。”
“老变态。”狐兽人略带嘲讽的骂一声,脸上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知道吗。这可是歌舞伎町,那些个警察可管不来这里的闲事。再加上,你看他的外貌,十有八九是个落单的学生,吓得还在哭呢····”他把手里擦得蹭亮的硬币抛向空中,目光狡黠。
“靠。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留了后手。”猫兽人伸手去抢硬币,被他先一步拿到手里,缓缓放到嘴边。
咯嘣。牙齿在硬币的表面摩擦发出声响。把边缘咬了个遍,他又把硬币放回口袋。
“抢钱,抢人。还是说都干了。大不了玩完了再卖掉,剩下的钱也够我们逍遥一阵了。”狐兽人舔着嘴唇,看猫兽人犹豫的样子,摇了摇头,“傻逼。老规矩,谁先抢到算谁的,这么好的货色,我可不想随便拱手让人。”
“可去你妈的吧,老阴比。”猫兽人冲上前,笑容狰狞。
穿过桥头,又在大大小小的巷口不知转悠多久,终于在能见到光的路口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再不动手这小狼崽可就跑了啊,老变态。”狐兽人嗤笑着说。
“切,轮不到你讲我。”猫兽人干脆丢掉不知道哪来的伪装,一路冲到前面。
咚。
身体晃晃悠悠的差点摔倒,在稳定了身形后,他有些恼怒地看向眼前挡路的家伙。
“喂,你挡路了!”抢走他手里的报纸,猫兽人大喊道。
“吝啬。”
“哈?”猫兽人攥紧拳头停在他面前,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和他纠缠,那小子真的要跑了!”狐兽人催促他,摇摇头。
“艹!”迫于无奈,猫兽人收回手,对墙壁吐了口痰,“算你走运。”
“从你穿着的鞋子看,上面被反复擦拭所留下的刮痕最近一次应该是半个月前,鞋跟磨损的程度也算很严重了。至少有过两次,不,三次。鞋头因为经常踢破的关系,用细砂纸打磨了很多次,但很明显,没有翻新成功,还有掉漆。嗯。”
“再看看你的裤子。磨破的裤脚应该是你自己用剪刀重新锁过很多次边吧。再加上膝盖部分的磨损,你就索性剪掉做成了破洞裤。哦···心灵手巧。
“没猜错的话,你裤子上潮湿的部分应该是啤酒。至于颜色嘛,色泽发暗,没有泡沫的痕迹,还附带微小的沉淀。是花街那家酒楼勾兑的劣质生啤没错。”
“你的衬衫呢,上面虽然没有堆积很多褶皱,但有很多地方有没干的水痕。很显然,这是为了消除褶皱最省事的做法。不过没能彻底干透,在反复洒水后衬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绕道猫兽人前面,取下嘴里的烟斗,鼻子贴上那件衬衫上仔细嗅了嗅:
“果然。你领口的油渍有那家酒楼后面堆放的垃圾味,毕竟那刺鼻的味道闻一次就难以忘记。这样看,你的吃住近半个月里都是在那儿解决的。”
“嗯,我说什么来着?吝啬。与其说是吝啬,不如说是窘迫”
似乎被戳到痛处,猫兽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额头青筋暴起。
“你—”刚挥出去的手被狐兽人抓住,猫兽人破口大骂,但他没有理会,看向眼前这个包裹严实的兽人。
“兄弟,我们没惹你吧。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狐兽人皱着眉,比气恼更多的,是对眼前兽人身份的怀疑,“能给我们个解释么。”
“还和他废什么——”
咯吱。
指甲摩擦硬币发出不规则的声响,猫兽人安静下来,仔细听着这微小的声音。
“喔,解释。”兽人托着下巴思考几秒,慢慢贴近狐兽人,“你手臂内测那里因为被尖锐的物体反复刺破已经分辨不出皮肉了。不过根据你手臂外侧的抓痕来判断,你习惯用左手勒住目标限制其行动,因此我推断那些刺破的皮肉是目标反抗时留下的咬痕。”
“当然,对你来说,勒索可不仅仅是限制行动。毕竟不是所有兽用言语威胁就能乖乖交出自己的财务,所以你会随身携带匕首。”
“对。就是别在你腰间的那把。看起来你的匕首每次见血都不会清理呢。刀剑的血已经把裤子染红了噢。虽然被皮夹克遮着也不是很明显。”
“说道皮夹克,你领子那里有几根白毛,应该是你那位猫兽人同伴的吧。你们应该在一起生活挺久了,而且你那位同伴还很嫌弃你身上的气味。所以你用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香水每天都喷一遍身体。”
“抱歉插一句,你的香水恐怕也是劣质的,长期使用的结果就是混着你的汗味让你身上的味道更糟糕了。”
说罢,他又嗅了下狐兽人的身体,缓缓开口道:
“再看你下巴的毛发,看着还没湿多久,还有股酸酵味,应该刚喝过劣质生啤没多久,而且是和你的同伴一起。”
他理了理风衣领口,压低了猎鹿帽的帽檐。
“对我的解释满意吗?现在去自首,我可以对接下来的事闭口不言。”
“兄弟,没证据就说我们是惯犯,不大好吧。”狐兽人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手放到腰间鼓起的地方蠢蠢欲动。
“证据?从你们不久前喝过酒来说,现在应该在那家酒楼附近才对,不可能会到这拐弯抹角的胡同里来。当然不排除你们真的喝糊涂了,但就你现在的样子来说,肯定很清醒。”
“所以现在就只剩一种可能,你们找到了下手的目标。况且,我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你们是惯犯啊。不过拿你的匕首去化验对比血液样本的话,应该就有答案了。”
“对了,还有一点。你刚刚搓硬币发出的声响是有规律的,算是你们的暗号吧。不然他是不可能立刻冷静下来,又绕到我身后围堵的。我说的没错吧,猫兽人先生。”
他瞄了一眼身后,猫兽人亮出爪子,虎视眈眈。
“切。”狐兽人熟练地掏出腰间的匕首,冷哼一声,“喂,老变态。谁都可以对吧。”
“还他妈费什么话!我只想打断他的腿把他弄到抽搐。”猫兽人咬着牙,逐渐朝他逼近。
“啊···看来不太妙呢。”他一步步后退,直到自己被堵进死角,他蹲下去,提了提长靴。
“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提鞋,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猫兽人对准他的脖颈刺过去。
呼——
他摊开手心,把手里一堆粉末状的东西对猫兽人吹去。
“这可是上等的古巴烟草,就当是便宜你了,好好享受吧。”他一面应付狐兽人的袭击,把实现从猫兽人身上移开。
因为被烟草吹进眼里的缘故,他的眼睛被熏得生疼,烟草的呛味也引得他不停咳嗽,他用力揉着眼眶,在眼泪带掉一部分烟草后终于能看清一点轮廓。
“喂,老变态!”狐兽人看着猫兽人的状况,情绪有些激动。
“你可没空去关心他。”他再次摊开手心,这个动作让狐兽人下意识闭上双眼。
吧唧。
没有预想中烟草扑面而来的呛味,只是脸颊边的毛发上多了两个方形的贴片。
“尼古丁贴···”他撕下贴片喃喃自语,而眼前的兽人早就失去踪迹。
“我去你妈的!”喉咙含糊发出低吼,捏着匕首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连割破表皮也全然不知。
侮辱。这是他这辈子受过最大的侮辱。被耍的团团转,甚至看着他从眼皮底下跑走,就像滑稽戏的丑角。
嘶-嘶。从牙缝挤出来的热气徐徐升到上空,随风飘散。
轰隆。
雷声响起,几粒雨点率先落了下来。他撑着猫兽人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
“趁着雨还没把他的脚印和气息搞混,继续去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
“我也这样想。”
雨滴逐渐边打,打到帽檐上发出吧嗒声。他停下脚步,伸手接了几滴雨洗掉手上的烟草。挽起风衣的袖口,在胳膊内侧的毛发上留下几块方形的印记。
“呼。看来回去得在备一些尼古丁贴了。”
把袖子放下,他又看向自己的裤脚。没经过翻修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再加上前不久积攒的雨水,在长靴踏进去后零星的泥点溅到裤子上。他皱着眉,对一旁伸出手:
“华,伞你带了···”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在猛地收缩后恢复原状。
“真是,糟糕的天气。”他拽紧披风,往巷子深处走去。
乌云很快遍布了整个歌舞伎町的上空,在偶尔响起几声雷电过后,原本灯火通明的街道一下陷入黑暗,像迎来了久违的休眠一般。一切都在倾泄的大雨中寂静无声。
他放慢脚步在大雨中前行着,把手里揉捏的皱乱不堪的纸团丢到了角落。原本就很窄的巷子因为各种广告招牌和随处耸拉的电线显得更加拥挤,四处还能看见丢放在外的杂物,杂物的中间,放着一把被折断的透明雨伞。
他拿起雨伞撑开,雨水顺着边缘留下,带走了伞面积攒的灰尘。透过附着雨水的塑料伞面,他隐约看到巷子尽头站着一个兽人的身影。
他收回伞,把手背到身后慢慢向前面靠近。
落雷一次比一次激烈,雨声也更加吵闹,屋檐下昏暗的灯光在路面上晕开,反射出骤雨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歌舞伎町外的商业区也因为大雨显得有些冷清,偶尔会有几个兽人拿公文包遮住头顶快速走过。街边的停车站上,除了避雨的行人外,还有一些焦躁的乘客在等待末班的巴士。
广场中央,举着伞的犬兽人迫切看向拨出的号码,等待答复。
叮铃铃。
墙壁上悬挂的风铃在狂风经过后发出清脆的响声,带着窟窿的破布被风挂起,飘荡在两兽中间。他停下脚步,看眼前熟悉的面孔保持沉默。
“终于等到了。”猫兽人压了压肩,一步步逼近,“我可在这恭候多时了!”
从指间伸出的利爪对着喉咙的位置迸发,他立刻侧身躲避,顺手把飘扬的破布往猫兽人身上甩去。
“同样的方法别用第二次啊!”猫兽人掀开破布,转身一脚往他小腹上踹去。他用拿着伞的手扫向猫兽人腿部,借助伞把把他的腿掀起来。
噗通。没了支撑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趁着这个空隙,他回头往箱子的出口跑去。
“可恶···”猫兽人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后背被雨水完全浸湿,和身体的毛发黏在一起,“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妈的。”
指节划过咬紧的尖牙,他吐了口血痰,追了上去。
铛、铛。
大雨打在掉了漆的顶棚发出沉重的响声,顶棚下挂着的长串灯笼经不住狂风吹打,咣一下砸到道路中央。
“呼、呼。”他踢开灯笼,在确认身后的猫兽人没追近后稍微放慢了脚步。
淅-嗦。
虽然被雨声覆盖,的但还是能在前面听到一些微弱的的声响,他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上唯一能够防身的雨伞。
沙沙。细小的砖块从墙缝里脱落,他抬起头,本不应该放置在墙头堆积的旧纸箱被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推动,往他的位置砸下。
砰。箱子砸到撑开的伞面上,在压断了一根伞骨后倒向路边。从箱子落下的那一刻,锋利的匕首划破伞面,对着双眼刺去。
“此路不通—”
眼上带疤的灰狼看着面前禁止图标的告示牌,握紧了手中的相片。耸拉着的境界线内,低矮的危樯,裸露在外的电线,破烂的纸箱和散架的雨伞,一切都和十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如出一辙。
他用抓向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抬起头,让雨水肆意流淌在他的脸庞。一旁运作的电箱嗡嗡的响着,在被雨水笼罩的路灯下,手里泛黄的旧相片上,笑容带着一丝迷茫。
轰隆、轰隆。
雷光印照在他的脸上,而他钳住握着匕首的手臂,和狐兽人僵持不下。
“找到了!”猫兽人也赶上来,他立刻撒开手,向前面冲过去。
“别想跑!”狐兽人反拽住他的身体,把他押到一旁生锈的卷帘门上。被压住的身体使劲挣扎,贴在卷帘门上的脸也因此黏上雨水和锈斑。在刀尖快要刺进肩膀时,他猛地后提,利用卷帘门的弹性从狐兽人手里挣扎出去。
“啧。草!”顺手抓起一旁的塑料牌丢了出去,猫兽人也跟着扛起散架的自行车砸过去,他被堵在中间停下来,眼睛迅速巡视四周。
“有了。”他把墙壁上断裂的管道扯下来,再弓腰闪开砸过来的自行车后用手里的水管砸到招牌上,只见塑料招牌哗的碎成小块,落在地面。
“还没完呢!”,猫兽人又拿起堆放在锈铁架上枯死的盆栽,接连丢了过来。
哗啦。枯死的绿植离开花盆,被大雨冲打在路面,看他挡掉所有的攻击后,猫兽人干脆搬起铁架丢了过来。
“巷子太窄,而且堆满了植物,身后也有人守着,没法躲开——等等,身后?”
他看着猫兽人脸上诡诈的笑容,转过头。
呲。
匕首穿透风衣,狠狠地刺向腰侧,再拔出来的瞬间,大量鲜血喷洒出来,溅在地面上顺着雨水扩散。铁锈加压断了水管,猛地砸向额头。
滴、滴。血顺着额头流下,遮住了他的右眼,帽子也在刚才被碰掉,露出他银色的毛发。
“呼···”他擦掉右眼附近的血,看着前后逐渐逼近自己的两兽,呼吸絮乱。
“居然是银狼,简直赚大了!”狐兽人抹着刀柄,眼睛紧紧盯着银狼,“玩完了还能卖掉赚酒钱,真是一举两得。”
话音未落,挥刀的手就被死死钳住,被握的关节发出咔吧声,他连忙挣脱,看着松垮的手臂,拉开与银狼的距离。
猫兽人趁机对他伤口挥拳,在拳头快落下时,银狼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托住手肘往上一甩。
咔嚓。关节的连接处明显肿胀起来,紧随其后的疼痛让他不禁咬紧牙关。
“啧,老变态。你没事吧。”狐兽人问。
“关节错位了。短时这只手是不能用了。”猫兽人耸拉左臂说,“你呢?也不比我好哪去吧。”
狐兽人勉强挤出个笑容,叹了口气:“左臂脱臼了,和你一个样。”
“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呼···要是搭只手进去还搞不定那就他妈亏大了。”猫兽人抱怨着,顺手抄起地上被砸弯的水管丢给狐兽人,再次向银狼攻击。
“呵。啰嗦。”狐兽人接住水管,拖在地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银狼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猫兽人的拳头快打到脸上时,他皱着眉,手肘用力挥向猫兽人的鼻尖。噗嗤一声,鲜血从鼻子喷涌而出,强烈的眩晕感充斥大脑,一切都变得天旋地转。
“喂,长—”狐兽人看着猫兽人的方向,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可没空担心他。”银狼握紧拳头,猛地向狐兽人的小腹击打。胃部受到冲击后挤压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甚至连大腿都瘫软下来。狐兽人干呕几声,从喉咙不断冒出酸水。
“咳咳,喂。我说你啊,以前练过近身格斗吧。”狐兽人半跪在地上,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出些危险的人物,总要有点防身的手段。”银狼说着捂住腰侧的伤口。他深知自己现在的情况,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时刻都面临着休克的风险。
“得赶紧找到···离··”
咚!
后脑勺遭到重击,身体不住向前倾倒,他强撑着意识,看着自己身后举着砖头的猫兽人,半张脸沾满了血。
“还没结束呢!”狐兽人把匕首对准银狼的胸口,使出全力。
血液顺着刀柄刺破的伤口一涌而出,几乎是在瞬间把衣服染红。狐兽人拔出匕首,让堵在胸口的血液全部留下。
“哈··啊···哈····”银狼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在血液渐渐流失的情况下,呼吸变得更加困难,瞳孔急剧收缩,在剧烈的咳嗽声后,喷出来的血滴到地面。
“*****再打啊!”猫兽人一脚踹到他的小腹上,看他在地上痛苦的模样骂出声。
银狼蜷缩着身体,小腹每次震荡都伴随剧烈的疼痛侵蚀大脑,仿佛身体要炸裂一般的痛楚无时不刻消磨着仅存的意识,混着血的呕吐物粘附在嘴角,无时不刻都在煎熬。
“切。”猫兽人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怎么样啊,你不是挺能耐吗?你—”
雨水冲洗着银狼身上的血液,本应狼狈的他,映射猫兽人的双眼却充满哀怜。
轰隆。
雷声比之前都要剧烈,就像猫兽人此刻的表情,在脑海闪过几段不堪的回忆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糟糕:
“你他妈!”
他提起银狼,反复撞击在墙壁上,直到听见银狼的脊椎在不断撞击后发出咔吧声才收回手。
“呼,呼···”银狼被松开领口,顺着墙壁滑下去,不再发声。
“差不多得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买酒的钱就泡汤了。”狐兽人在一旁劝阻道。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猫兽人低下头,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想—小心!”狐兽人挡在他前面,原本昏倒的银狼不知什么时候清醒,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把两兽撞倒在地,狐兽人闷哼一声,重重压在猫兽人身上。
“哼···”他被狐兽人压得喘不过去,而银狼也趁这个时候往巷子深处跑去。
“日··”他使劲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狐兽人,半晌,狐兽人终于挪动身体。
“你没事吧?”狐兽人伸出手。
“没事?”猫兽人拍开他的手,用力拉扯潮湿的毛发,“我去你妈个憨批,好不容易逮到的家伙就这么跑了,你告诉我没事?”
拽着狐兽人的汗衫把他拉到自己脸前,鼻息顺着呼吸打到他的脸上。
“他现在身上这么多伤,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这是个死胡同···”
哗啦。
屋檐上积攒的雨水涌进接通的管道,顺着裂口的缝隙溢出,滴在肩膀的伤口上,散发出血腥味。看着面前被封死的道路,他眼神冷静,许久,他迈着缓慢的步伐,靠向墙角那根贴满了小广告的电线杆。
因为这场大雨的缘故,原本印刷的广告喷漆被冲洗得模糊不清,在层层漆印的下方,一张被损毁的通缉令只留下名字前赘述的字母和一串巨额数字。电线杆的顶端,几根破损的电线裸露出电芯,在大雨里不断发出噼啪的电流声。
而另一端的线路被固定在一侧的墙壁,一直延伸到另一个巷子的出口。在接通管道的正下方,细微的裂缝分割了墙壁,透过裂缝照射进来的一丝光线落在脚边,他依稀辨认出在墙缝凸起的地方,把手探了过去。
轰隆。
“这雷声似乎比刚才还要响啊,也没看他劈下来···”狐兽人喃喃道,预期的雷光没有出现,让他有些疑虑。
“还愣着干什么!”猫兽人催促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他只好放下猜忌,跟了上去。
“呼···咳,咳··”银狼按着腰侧的伤口,急促的呼吸着,把后背抵在电线杆上。看向手里握着的半截混着水泥的钢筋,而一旁墙壁上的裂缝被扩大,中心镂空。
沙拉、沙拉。踏着雨水的脚步生=声渐渐接近,他抬起头,丢掉手里的钢筋。
“把唯一能用的武器丢掉,真是个傻逼。”猫兽人堵在银狼的前方,用嗤笑的语气嘲讽道。
“你知道这个钢筋是做什么的吗。”银狼捂着伤口断断续续地说。
“不过是个丢在路边的铁块,这箱子里这样的东西还少吗。”猫兽人不耐烦地逼近,而他身后的狐兽人看着地上的钢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
“带着水泥的钢筋···作用···钢筋混泥土?等等,难道说——”狐兽人看着银狼后面墙壁,镂空的中心证明了他的猜想,“糟了,老变态!”
“二。”
扑上前的猫兽人听到狐兽人的呼喊,会出去的手臂停在半空。
“一。”
“快逃!”
轰隆。
两侧的墙壁在一瞬间倾塌,往中间倒下。在巨大的轰鸣声后,破碎的砖瓦把巷子掩埋,只留下一片废墟。在大雨的席卷下,一切显得干燥又潮湿。
银狼站在眼前狼藉的废墟上,陷入沉默。荒凉?凄惨?这足以形容眼前这巷子面目全非的模样吗?他摇摇头,微微张开的口中,一缕哈气慢慢升起,在空中消散。
“···该结束了。”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在按下拨号键后,习惯性把手举到头顶。
“啊···帽子。麻烦。”
原本戴在头顶的猎鹿帽在被袭击时碰掉,现在已经掩埋在这片废墟,虽然能凭借记忆找到大概的方位,但在这破碎的瓦楞堆下翻找还是要花费很大功夫。银狼皱着眉头,俯下身直挺挺把手伸进面前的废墟里。
在堆积的缝隙间掺杂着碎石和泥土,触感冰冷潮湿。他正准备继续翻找时,拨通的电话终于有了回应。
“喂。”把手机放到耳边,他低下头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啪。
还没来及说些什么,手机在空中翻转几周后摔向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里。银狼稳了稳被震麻的手臂,余光瞥向身后。不知何时从废墟里爬出的猫兽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模样狼狈。
“那是—”
一旁的废墟里,手机那头传来急促的询问声,听声音是一位三四十来岁的中年兽人。可银狼的视线始终聚焦在他脚下,被踩着的砖块中,露出一条灰蓝色的蝴蝶结。
“···把你的脚拿开。”他沉下声。
猫兽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对着脚下吐了口痰:“真有你的啊,居然能拖着你那副半残不残的身体做到这种地步。”
扣掉下巴上结痂的干血,他露出尖锐的獠牙。
“把你的脚拿开。”银狼重复一遍刚才的话,青筋凸起。
“哈?你搁那逼叨什么呢?想让我送你一程吗。”猫兽人摩擦脚底,在不断踩踏的过程中,堆积的石块被带动,压在废墟下的猎鹿帽彻底暴露在脚下,被混着泥泞的鞋底一次次踩踏后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连帽顶的蝴蝶结都快掉落下来。
“我说,给我把你的脚拿开!”银狼攥紧拳头,直挺挺朝猫兽人走去。
“打就打,谁怕谁—”
咚。
在硬接银狼一拳后,身体狠狠撞向废墟。银狼踩着他的身体,手里的东西对准他的头顶。
暴雨配合怒吼的狂风肆意宣泄着,空气中弥漫着薄雾,带着锯齿的雷电撕裂天空,仅在片刻照亮黑夜。雨水顺着顶在头上冰冷的枪支落下,猫兽人看着眼前本该苟延残喘的银狼,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几近窒息。
恐惧。胆怯。这些还重要吗。他看着银狼冰冷眼神中失败的自己,那种轻蔑的视线和态度让他觉得屈辱,他吞咽口水,颤抖着开口:
“呸,老子才不怕···”
“蠢货。”银狼说。
嗖。子弹从枪管发射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巨大的身躯扑了过来。
子弹贴着脸侧划过,飞向废墟。身体在翻滚几圈后停下,脸测的伤口留下血迹。
“你是白痴吗!”狐兽人瘫倒在他旁边大口喘着气说。
“谁要你管,老子才不怕···”
“喂,老变态。你的腿在抖。”
沉默。
许久,猫兽人用手臂盖住眼睛大笑起来,企图掩饰自己的懦弱。
“唉。”狐兽人翻过身不去看他狼狈的模样,只是他翻身的时候,后背压着的东西露出一角。
“这是···”他看向手里揉皱的纸张,在禁止进入几个大字下,危墙拆迁的字样映入眼底。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他也跟着笑起来,笑够了,他看向银狼的位置,“喂。我还是搞不明白,就算你计划了这一切,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么能坐到这种地步?”
银狼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装袋缓缓走过来。
呲。红色的,带着异味的液体从他手里的袋子比直淌到狐兽人脸上,然后顺着他的颈部流向废墟。
“结果从头到尾都在你的算计里吗···”
暴雨依旧没有停下,直到警笛声彻底消失,他拾起砖瓦上面目全非的猎鹿帽,用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后戴回头顶。
“真是糟糕的天气。”他压低帽檐,烟斗的白气徐徐上升,消散在雨夜。
哗啦。
午夜的街道上,狼人不断徘徊,空挡的房间内,摇曳的烛光被熄灭,一切又回到最初的黑暗。透过阳台的缝隙,雨点漏了进来,打在地面。
哒。哒。钟摆来回敲响,等时钟的指针挪动到二的位置停下。凌晨两点。
风暴躺在榻榻米的一侧,手指揉捏鼻梁。
“呜姆···嗯··”
身后另一侧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巴启蜷缩着身体,牙齿轻轻啃咬它尾巴末端的白尖。
“啊···嘶····”虽说是轻咬,但狼人本就锋利的牙齿还是让他感到一丝疼痛。风暴皱着眉头,想要拽回自己的尾巴。
啪。手掌落在巴启怀抱尾巴的双臂。纹丝不动。
试了很多遍,风暴忍无可忍的转过身。
“巴···”
呼噜、呼噜。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微的鼾声,巴启依赖的抱着尾巴,脸颊轻轻蹭着,不时又发出呜咽。心跳声逐渐清晰,风暴看着巴启紧闭的双眼,疲惫的眼眶愈加沉重。
“呜··”
突然,巴启的表情变得痛苦,他把头埋进尾巴,颤抖的身体不断蜷缩。看他痛苦的样子,风暴摊开一旁的毛毯,盖到他身上。
“没事了。安心睡吧。”他轻轻抚摸巴启的头,神情复杂。
像是听到了风暴的声音,巴启逐渐恢复平静。伴随呼噜声再次响起,口水顺着嘴角滴到尾巴上,黏糊潮湿。
“真是···算了。”看着巴启安睡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折腾一宿,他也没力气去想些别的事了。扭头,看巴启的睡脸,用手指戳了过去。
软软的。
“···睡觉吧。”他转过身,闭上疲倦的双眼。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