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981·无价浮屠
文《许此世间：成人之美》
“你还真跟我上山啊。”
“不然呢？上都上来了！”
李同乡没好气地盯着前面的大山，就当自己已经走在了上面。
许成努力憋笑：“你走平地和走山路没有区别的是吧？”
李同乡不耐道：“你就当我勤奋好学，想跟你们探讨问题。”
“什么问题？怎么教妙花同学社交？”
“......你这么能猜，不如猜猜下次的考题？我也不用头疼了。”李同乡停下来瞪他。
许成闻言一笑，也停下来道。
“她不用教，也没有问题。”
“我不理解。”
李同乡踢了下脚边的石头。
“有几次我看她都张口了，但等半天也没听到声音。”
“我也不太理解，但能感觉到，她已经在慢慢改变了。”
许成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后，浅叹一声。
“只要有心，慢慢来吧。”
对他，也对妙花。
李同乡看向许成，挑眉调侃。
“你不是有手帕吗？当时怎么不给她？”
许成皱了皱眉。
“贴身物品为什么要给别人？”
李同乡追问。
“欸！那学校里那么多文采斐然的情书你都不理会，为什么单给她送东西？”
许成无奈。
“那你收到的情书，怎么也不见你理会？人家是需要帮助好吧。”
“啧！”
李同乡撇过脸，不置可否。
“所以你这几天，不会还要找时间学习吧？”
“看情况，有时间就学。”
许成拍了拍手掌和袖口，有灰没灰不知道，反正拍一拍再回家肯定没错。
李同乡佩服道。
“所以你可以提前透露一点，到底打算报哪个学校吗？”
“反正考前可以报三个志愿，就尽量考好一点，底线是农校。欸？”
许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向李同乡笑问。
“你家不是在做米酿吗？这要是没人帮忙，你岂不是能忙到开学？”
李同乡愣了一下。
这是回到了他们遇到妙花之前，“家里的大佬选手会不会回来”的话题？
李同乡随即呲牙：“我乐意！”
许为回不回来对许成影响不大。
但他油盐不进、好话不听、坏话不理的亲哥——李同升要是回来，肯定要抓他补课！
李同乡想想就头大。
“有空再玩吧。”
许成又整理了一下书包肩带和发型。
“你现在上山，待会出来的时候，我肯定也得被叫出来，再送你一趟。”
“行吧行吧。”李同乡无语又干脆地转身挥手。
许成笑着摇了摇头，也转身上山。
其实干活这事，许成就算有人帮忙也能忙到开学。
因为过年的时间段加上丽娘的讲究，再加上他又是一学期没回家，放假也只有几天时间，肯定要趁回家多做点事。
但他现在的学习目标和原来不同，两年的高中时间要学的东西又太多，他还得抽空朝着新目标去努力。
许成以前的想法是，尽力考个好专业就行。
思路简单但并不清晰，考试前要填报的志愿，也不会往太难的学校考虑。
可之前班主任讲题时对他说：“数学学得精，你可以从事很多行业，比如搞经济，经济搞得好，你可以解决这世上很多问题！好，那我们来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许成听的时候就想，那他能让机会更多一点吗？
机会多一点，不再让那么多努力的人，与梦想咫尺天涯。
可是他现在不懂的东西太多，所以他把明年的志愿定得更难——他要考省级银行、或者财商学校。
这是两所在他可选择的范围里，唯二与数学比较挂钩的学校。
但这个想法也很疯狂，他不知道要跟全国多少大神去竞争。
可是如果能参与几年专业学习与研究，或许能为他的最终目标铺出一条更明朗的道路，也能让他走得更坚定，更自信。
三月万物醒，风景恰怡情。
又到了春季开学报名的时候。
宿常苔在家忙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才前往县中学报名。
下午三点报名截止，丽娘帮她喊了一辆单程顺路的牛车，才让她正好掐点到达学校。
要是没赶上，她就只能明天再来了。
然而报完名，她又在校门口硬生生暂停了脚步，对着面前的一个人小脸满是愠怒。
“你又来干嘛！”
文礼尴尬地挠了挠头，但还是尝试理直气壮道：“我们上学期不是说好开学见的嘛，而且你教得特别好！我听了之后做题速度都变快了！”
“装！接着装！”宿常苔懒得看他，抬脚就走。
周围有路过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看得宿常苔越来越生气！
“哎？”文礼看着她的身影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之前好不容易说好，他可以来找她的呀，难道他这么快就暴露了？
“宿老师！我是真心想跟你学习的！”
文礼在她身后真诚地喊，但宿常苔只觉得烦躁！
她上次就是被他喊的一声“宿老师”迷惑了心智，然后就傻傻教了一下午市级第一初中年级前二十的人！现在她再也不想理他了！
“宿老师！你等等我！”
“闭嘴！不准再喊我老师！”宿常苔忍无可忍，直接把文礼吼闭了嘴。
文礼看着她生气的背影，简直想蹲下来画圈。
哎！他姐难搞，这个也难搞，要是为哥上了高中就好了！
文礼内心叹气，但还是委委屈屈跟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而且，我是真的觉得你讲得很好！不像我只会做，不会说。老师叫我组学习小组，同学说我讲得一点都听不懂，还不如......”
“你不要跟着我！”
宿常苔不耐烦地回头。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你讲得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文礼着急道：“因为......因为我想考师范！”
宿常苔愣了一下，随即狐疑地看着他：“那又怎么样？你根本就不用我教！”
文礼在内心飞速思考，嘴上却不敢停。
“我一直都很喜欢老师的职业，但是会做和会讲不一样，你能讲得十分有趣，而我讲得干巴巴的，但考师范又要笔试又有面试讲课，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说的很真诚，就跟上次一样。
但宿常苔更生气了！
“你不要把人当傻子，你分明就是为你姐姐来的！”
文礼十分震惊，这就是传说中女生的直觉吗？
眼看宿常苔又气愤地转了身，十多岁的少年急得焦头烂额。
“我是听为哥说你想考师范......”
“我哥才不会理你们呢！”
“是真的，不信你写信问问他嘛，他之前还教过我呢！”
宿常苔脚步一顿，又郑重地回过头，一字一句道：“我会问的！如果你还骗我，我就要告诉你们学校老师！”
“绝对没有骗你！我保证！那我，我半个月后再来找你吧。”
文礼说完，又在原地愣了许久。
自从为了“姐姐的幸福”，他就做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奇怪事情......
什么装病请假找为哥代班，什么接近别人套消息......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学习的心思，但他的青春也不想过得这么黑暗啊！
站在春季的微风中，文礼叹了口气。
算了，要是能成全姐姐，也是好的。
两小时后。
宿常苔慢慢走在一条乡间大路上。
她刚才因为生气和赶路耗费了太多力气，现在的步伐有点疲惫。
眼看离松道坡边的小镇越来越近，她却冷不丁被绊了一下。
眼看离松道坡边的小镇越来越近，她却冷不丁被绊了一下。
“哎呦——”
宿常苔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然后疑惑回头，只见路边上有一根和土地一样颜色的细绳，绳子两端却都伸进了草从里。
她好奇地上前拉了拉绳子，又扒开草丛，原来是一个拿细绳当带子的旧书包。
洗得发白的绿色书包鼓鼓囊囊，像是一个被遗失的嘟嘴小孩。
宿常苔提了一下书包，果然有点重量。
她又打开看了看，顿时十分吃惊！
这丢东西的人，真是心大啊！
三月的傍晚春寒料峭。
离小镇门口几百米的一条路上，一个男孩正拿着棍子四处翻找。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人，在路边更仔细的寻找，但速度明显比男孩慢了很多。
“宝宝，你不要跑得那么快。”
男孩身后的一个妇人疲惫地嘱咐他，但男孩明显不买账，正想再走快一点，一抬头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里有人！”
小男孩飞速上前，跑到正在搓手跺脚的宿常苔面前，扬起他天真无邪但由于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的脸问。
“姐姐，你有看到一个书包嘛？”
之后松道坡的坡顶就变得十分热闹。
“死鬼！”
一个妇人在丽娘面前一边擦眼泪，一边狠狠戳着旁边男人的肩头骂。
“哪有比你更丢人的老师！就是在路边洗个果子，重要的包都能忘！”
丽娘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没事，找回来就好。”
妇人依然哭得泣不成声，但更多是喜极而泣。
宿常苔听到她的话倒是想起来了，那边的草丛里有个尚且能用的压水井，时常会有路过的人停下来洗把脸什么的，但是忘东西的事情倒也少见。
“小姑娘，真的谢谢你！就是我们出门没带什么东西......”
妇人有些疲惫地拉着宿常苔表示感谢。
宿常苔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妇人旁边的男人，不知道是哪个中学的老师，也拉着宿常苔连声道谢。
“我们，虽然没什么东西，但是我会写封感谢信，送到你们学校去......”
他看起来哭得没有妇人厉害，但眼睛却是肿得不行，声音又小又愧疚。
他这书包里可有上百人的报名费！要是找不回来，他怎么面对报名的学生，怎么面对学校的人，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宿常苔好声地安慰他们。
“真的不用！到时候人人见我都要提这件事，那就太烦了！没事的没事的......”
屋里的氛围看起来十分感人，但屋外还有两个不知情的人，正在愉快地玩堆沙子。
“你爸爸妈妈怎么啦？”宿常开问旁边的男孩。
“不知道。”男孩拉着脸捧了一把沙，他也不知道找个书包有什么好哭的，他爸妈却仿佛天塌了一样。
宿常开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接着问。
“你刚才说你叫孟楠，那你今年读几年级呀？你今天报名了吗？”
孟楠看了他一眼：“我读初一，我的学校明天才报名。”
宿常开有点惊讶：“你跳级了吗？”
孟楠：“没有。”
宿常开：“可是我读四年级，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跟我一样小？一样高？”
孟楠瞬间黑了脸，甩了甩手就去拉他爸妈回家。
宿常开疑惑地站了一会，又跑去屋里问丽娘发生了什么事。
丽娘简短道：“你姐姐拾金不昧，别人上门感谢她。”
宿常开却张大了嘴，惊讶了好一会才磕巴道：“原，原来，姐姐，是个好人啊！”
一句话把刚在门口送完人的宿常苔气得不行：“怎么？那在你眼里我是个坏人？”
宿常开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撇了撇嘴：“整天凶巴巴的，哪里像个好人......”
话音未落他就喜提一颗丽娘牌爆栗，痛得他抱头落泪！
丽娘严肃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快向姐姐道歉！”
“对不起......”宿常开泪眼婆娑地抱头道歉。
宿常苔哼了一声，赌气地说：“没关系，反正坏人做的饭你肯定也吃不下，明天早上你就自己做吧！”
丽娘帮腔道：“也好，姐姐明年都要初中毕业了，你也该学做饭了。”
“我......”宿常开有点委屈，他除了不会做饭，每天也在承包其他家务，她们说得好像他什么都不会干一样！
“自己做就自己做！”宿常开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进了房间。
看孩子生气总是让人有种莫名其妙地欢乐感。
丽娘乐不可支地笑完，又对宿常苔道。
“厨房里的姜汤应该熬好了，你快去喝一碗。话说回来你也真是的，捡到东西怎么不交给镇公所呢？用他们的喇叭一喊，整个乡镇都听到了，你怎么还自己等？”
“可他们是外乡的，我刚才就想着万一是外乡的听不到，我又把东西拿走了，岂不是害了人家。”
宿常苔皱眉叹气，又接着道。
“不过我也是看着天色的，再暗一点我也就那么做了。”
丽娘听了也无话可说，大家一夜好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
宿常苔天稍亮就去了田里，剩丽娘在家浅眠，却被厨房里“啪”地一声吵得浑身一激灵......
“呼！呼！”
宿常开拼命往灶洞里吹气。
木柴、煤炭，再用火引子来点，他都做了呀！为什么还是燃不起来？
眼看天色渐亮，灶洞里依然毫无动静，宿常开堵着一口气挠头挠脸......
他第一次点火，没想到生火有这么难。
快燃啊！快燃啊！
开哥急得用铁钳拍地！
“啪——”
生火怎么能这么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