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四

青山傍云，太阳倦的厉害，几只鱼鹰擦过青绿的水面，擦过楼阁，在悠长的哨声中落回渔人的孤舟。

楼阁中的少女似被哨声吹断了思绪，素手捋了捋鬓角青丝，抬眼望了望窗外与连绵云雾纠葛的青山。

恰如她的思绪。

少女歪着头，贝齿咬了咬笔头，虽秀发掩额，仍可见黛眉轻蹙，如灵雀般水汪汪的眼睛忽的一炯，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抽出一张诗笺，玄墨倾流，在纸上晕开一串清丽的字迹。随后搁笔，将诗笺叠好，端正的放进信封中，又仔细的粘好，一对玉手轻轻捂在信口，用体温将余下的潮湿烘干。

门被倏的推开，来人带起的风猝不及防拍在她的脸上，惊的碎发向后闪躲，少女却顾不及头发，拿着信笺的手飞快的背了过去，这才抬头顾得及来人。

“小师妹~我要走啦~”

只见进来的是个男子，一身素白衣衫，头发高高的束起，左手提着一把剑，素洁的脸庞对着她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看清楚是他，这才把惊雀一样的心安抚下来，理了理发丝，恼怒道:

“进别人房间不会敲门吗！下次再这样我就给你头都打掉！”

少女有点炸毛，但是好在没忘了正事，把信从身后拿出来，放在案几上，手指按在信上，有些迟疑，但还是推到了对面。

“那，我拿走啦？”

男子故意随手抓起信件，眼睛倒是一直在少女身上。

少女看到他要把信随手塞起来，果然，又炸毛了……

“徐长卿！你想死就直说！”

男子嘴角的笑意终究是没能收住，一发不可收拾的扩散开来，这才把信好好的揣进怀里，转身，出门，顺着廊桥栈道像山下走去。

少女叹了口气，起身，关好房门，顿了下脚步脚步，又走到了窗前，目光落在了那竹筏孤舟上，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徐长卿下了山，向远处的竹筏挥了挥手，那孤舟老翁便向岸边靠来。

“老人家，麻烦你了”

他拱了拱手，老人却是没有在意，坐在船头，徐徐撑着船，拨开清绿水面，向岸边行去。悠长的哨声响起，似是在呼唤远处的鱼鹰。

不远处的山上，小阁倚山而建，窗口处，二人正在对弈。山中无林，哨声也传的远。

下棋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鹤发童颜，少的雅人深致。老者抬头，看了看孤舟上的身影，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旋又收回目光。看了看对面的少年，一袭青衣，长发飘然，俊美的出尘，正把玩着一枚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

“出发了”

老者道。

“嗯”

啪，黑子落下，白子旋即接招。

“余杭的茶？”

“不错，这次生物部的人总算是把经费花到正地方了。你不尝尝？”

“不喝，这些年天下的茶都品遍了，没意思，还是酒来的痛快。”

少年换了个姿势，左手拄着头，露出白皙的手腕，抬头看了看老者。

一副少年的脸，却说出了耄耋都不一定敢说的话。

啪，白子在棋盘上划了片疆域，却被黑子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老者撇了撇嘴，看得出，倒是有点怨气。

“你说这话也不害臊，你才是年轻人好吗…”

门外，一只信鸽模样的鸟落在栏杆上，门旁的童子快步上前，取下了鸟腿上的存储器，那个硬币大小的东西，竟然有着一种奇怪的光泽，就好像…一个玉石薄片？

“先生，信来了”

童子谨慎的敲了敲门，屋内少年抬了抬眼皮。

“进。”

童子轻轻推开门，低头，双手呈上了那个玉片，随后行礼，退了出去，转身关好了门。

少年模样的那个人依旧用手拄着头斜倚着，将那枚玉片捏在手指间打量着，然后握在了掌中，微微闭目。再睁眼，掌中的玉片已经失去了光泽，变成了石头，手指一捻，就全变成了粉末。

这个过程中，对面老者并未说话。

啪，黑子落下，白子在手中辗转，却终究随着一声长叹，扔回了棋篓里。

二人同时起身，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江风顺着山壁，打着旋翻进了窗户里，啜饮这那玉盏里不再温热的茶汤，激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