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詟学糖】运气只能用一次（一篇完）

  又是一年恩科时，皇榜从国都一直贴到偏远乡村的公告栏。

  乐正父砍了几根细竹，乐正母裁下布料，乐正小妹把它们做成书背，手无缚鸡之力的乐正龙牙便收拾了几卷残破书籍，几身破旧衣裳，准备上京赶考了。

  乐正父卖了家中最后的值钱物什，凑够了乐正龙牙的路费。

  乐正母抹着泪，拉着乐正龙牙的手说，“儿啊，咱们家不求连中三元，只要你能拿个进士回来，咱们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乐正小妹偷偷拉过乐正龙牙，把她攒的嫁妆钱全部塞进哥哥手里，“哥，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安全，这钱拿着防身，一定要去县城里的人牙行买个书童。”

  乐正龙牙郑重地对着一家子的期盼点头，转身，孤身一人上了路。

  小妹的嫁妆钱都是她一捆柴一捆柴攒出来的，乐正龙牙捏了捏手心里的那把碎银子，那银两重得他始终踏不进人牙行的门。

  他们家太穷，先天体弱的他花光了家中积蓄，痊愈后的他做不了农活，只能读书，童生不值钱，案首不值钱，解元也不值钱，只要这次会试他乐正龙牙能拿到名次，殿试成绩如何都无所谓，进士加身才有官职，官职在身才有底气可言。

  要是能拿到状元，那不知得有多幸运。

  会试结束，到了放榜的那一天，乐正龙牙在人群里努力往前挤，朝着那名单接近。

  “各位公子姓甚名谁？我们可以帮忙看名单。”

  许是看人太多挤得太艰难，名单前的灰衣仆人大喊着可以帮忙。

  乐正龙牙赶紧道谢报上大名，眼中期盼又焦急。

  听到“乐正龙牙”四个字，灰衣仆人在名单上找了找，笑起来。

  人群外又涌来一群灰衣仆人，快手快脚抬起乐正龙牙，带着他挤出人群便跑。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

  乐正龙牙的声音一如他的反抗，软弱无力，几下子便消弭于无形。

  懂行的路人嬉笑一声，习以为常。

  乐正龙牙拼命挣扎，对于被带走一事猜测了许多，却摸不着头绪，满脑子都是“总不可能为了我的功名把我替换了吧？”再想不到其他，对于没有用小妹的嫁妆买个身强体壮的书童这件事，终于感到些许悔意。

  但再一想，这些灰衣仆人人多势众，他就算买了书童，也不见得能躲过一劫。

  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乐正龙牙叹息一声，本就无力的手脚不再挣扎。

  灰衣仆人扛着乐正龙牙一路穿过几个巷子，弯弯绕绕，在一户四合院门前停下，待得门开，扛着乐正龙牙便进，行动上颇有些轻车熟路。

  乐正龙牙恍惚间听见有人喊“姑爷姑爷”，一时间更加迷惑。

  仆人们的脚步最终在花厅里停下，透明的琉璃做窗，窗外艳阳鲜花，厅里阴风阵阵。

  动作迅速，放下乐正龙牙就出去了的仆人们“咔嗒”一声落了锁，独留乐正龙牙一人在厅中。

  乐正龙牙瑟瑟发抖，推了推门确定打不开，绕着空空的花厅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窗外有女子笑声，乐正龙牙缩着脖子，走过去。

  是一位白发小姐，长长的白发不含杂质，盘着未出嫁的少女发髻，镶着蓝宝石的簪子与她水蓝的眼睛相映生辉，在艳阳照耀下，宛如仙子临世。

  这可真真是乐正龙牙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

  比他认为最美的家中妹妹还美。

  一时间便看得痴了。

  白发小姐眉眼弯弯，笑意未褪，以丝帕掩口，暂遮贝齿，婷婷袅袅行至窗前，轻声问询，“你就是家中为我看的相公吗？”

  “公子生得真俊，换身衣服定是朗朗君子。”

  乐正龙牙立时红了脸。

  待得白发小姐的双亲赶到花厅，向乐正龙牙赔罪讲明情况，乐正龙牙早已非她不娶。

  彼时商贾之户为了给家中女儿寻个有文采的好夫婿，在放榜之日便会派出家中仆人，盯到身边只有一两书童，一看就是破落户出身的上榜秀才，二话不说掳至家中，与家中姑娘见面，若是两看生厌便赔罪奉礼，若是情投意合便良缘可成。

  言府养女儿十六载，养得女儿天真不知事，及笄后就开始忧虑女儿出嫁一事，思来想去只有出此下策。

  对乐正龙牙来说，这恐怕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殿试后进入三甲，拿到进士功名的乐正龙牙在岳父岳母的活动下，顺利拿到了京中小官的职位，顺利接双亲胞妹赴京定居，顺利成亲。

  洞房花烛夜，言家小姐眨着清澈的水蓝眸子，欢欣轻唤，“相公。”

  仿佛用中状元的运气换了这么一个娘子，乐正龙牙只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一般，不由自主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