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大擂台超短篇对战《猎风》
猎风
晚风萧瑟。
在一天的工作之后,射命丸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独自在魔法森林之中飞行。人类以这种状态在魔法森林行动无疑是十分危险的,但射命丸文身为鸦天狗,自然不会担心有妖怪袭击。而就算现在的她也并不是会让动物们下意识回避的状态,在离地半米的情况下再被袭击也并不怎么现实。
然而,文感到了些许不安。这并不是身为新闻工作者会感受到的那种遇上麻烦的不安,而是身为妖怪,或者说是在身为妖怪之前的、身为动物所出于本能地感受到的忐忑。
晚风萧瑟。
文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妖怪自然是可以夜视的,但也不能让她在突然飞入森林阴影的情况下仍然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就好像人类会在灯光突然熄灭的情况下失明一样。
此时,文的又失去了另一种感觉。
腹部传来了穿刺的痛感,虽不至于贯穿她身为妖怪的身体,但硬是将她快速飞行的身体给刺停。与此同时,脚踝传来了另一种粗糙的触感,气流飞速抚过文的身体,在发根处被头发阻挡,而后又自发丝间溜走,文的半规管也因失重而不再工作。
文一时失神,下意识地拍打双臂与双翼挣扎,却很快被人一击打中手肘,又被按住了手腕,稍一相持便被按在了地上。然而,也正是这一点让她冷静了下来。即便是慌乱挣扎的力道,对方也仍需与自己相持。
可再一用力,文却没法把对方挣开了。对方比自己更加冷静,那自然也更快地意识到了刚刚的问题,才会把自己按在地上。如此一来,自己那份只要不胡乱使用便能胜过对方的力量便被体重压平了。只是力量相当而陷入僵持的话,正按着自己双腕的对方也做不了什么——
“咕呜”文没想这么出声。只是气体被从胸中挤出的感觉让她不自控地发出了这种声音。
对方坐在了她的身上,或者,考虑到先前压着她时还弓着的姿态,说是跳到她身上也不为过。冲击力让文透过对方的身体感觉到了对方的盆骨,也感觉到了自己被盆骨砸中的位置也正是肋骨最下端朝着两端分叉的位置。
很疼。这是文的第一反应。
这人看得见。这是文在意识到对方是故意命中这个范围极小的要害时的第二反应。
自文的腹部受击不会超过十秒,具体的时间由于先前失神的片刻变得不好估计,但即便文身为妖怪也没法在进入阴影中如此片刻的情况下完全恢复视觉。而在这样的相持状态下,文只感觉对方的体重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文明白了,这是想把她压死。
文大声地喘息着,听起来却完全不像是人喘气的声音了。这和她身为妖怪无关,只是肺在被压迫在极小范围内起伏时自然便会如此而已。视野开始发白,对方却又松开了右手,转而拿起了先前被丢在一边的矛枪。
在那能在黑暗中泛出寒光的枪尖悬在自己眼前不远处的上空之时,文无力地用被松开的左腕拍打向了对方的腰际。
随后,双方的动作都僵住了。
人影迅速地朝后跳去。
“对不起!”文听见了这样一声大喊。随后看着面前土下座的人影陷入了混乱之中。
晚风萧瑟。
我在黑暗中等候着我的客人。风声倏忽,我立于影中。魔法森林边界,我就找到这一个地方合适。树木无端突然茂密,厚重的阴影突然压在了这小小一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都会短暂地失明片刻,就如同宵暗妖怪的小小天地一般。
因此,我仅仅只是持握着手中的矛枪站立着便已算是做好了隐藏。
晚风萧瑟,风声却不再稀落,倏地密集了起来。有客人来了。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却还是看不清那个东西。无关黑暗,只是它太快了。
听觉先于没能跟上的视觉,驱使我的本能命令身体刺出了矛枪。巨大的冲力让我双臂颤抖,但是一刺到底的触感给了我奖励——确实刺到了实处,而且把那畜生刺停了。
然而,危机感也一同袭来——这样的一击没能刺入血肉之中。下意识地,我握住了那东西被击飞时离地的下肢,将它直直帅向了身后的地面。它起身了,还在动。快速的舞动声告诉我它正在挣扎,但那快到没法捕捉具体轮廓的影子让我无法确认猎物的大小。
那东西很危险,也不像有着怎样金贵的毛皮或者肉。然而,某种本能驱使着本该因理智退却的我继续行动。
虽然没能看穿具体的行动,但我捕捉到了其行动的规律。矛枪被震落,目标被震到了两步开外,我大步向前,击出了冲拳,打向了那活动最快的前肢的末端。有反应了。
猜对了。之前那种惊人的速度还能被我用枪刺停,这东西并不重,没过百五斤,而现在它的前肢被我击开的距离也印证了我的判断。如此一来,出现了失重的它便被我抓住了另一只上肢——看刚才那一击的结果,我命中的位置确实类似手腕,虽然对它来说可能是某种爪或者蹄的上端,现在的触感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虽然我的手满是老茧,但是这用力的方式不会作假。
可这东西的力量吓人过了头。打了趔趄向后仰倒,这个势头还能不被制住,这要是和我正面相遇,我恐怕站不过二十秒。我中止了将它摔到树上再刺穿的意图,转而一冲向地。我借着倒下的势头把膝盖压向了它的躯干,可却没见有任何反应。
也是。之前害怕时就知道了,这没被刺死的东西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即便用上体重也没能压制只是僵持的力量,没被矛枪击中的身体都在告诉我这一点。但我无视了忐忑与恐惧,做到了这一步。
用膝盖大概弄明白了骨骼的分布,我深吸一口气,小跳坐向了那畜生。
要是这一下打偏,或者刚刚用膝盖的判断不够准确,我就会被挣脱,随后就会死。好在这两个假设都没有成立。我将上肢按死,同时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屁股。
如果完全用脚踩地,那体重的压制便不够强;可如果不用脚稳定,我也没法持续保持这个状态。如果坐得太靠上,那就可能会被这怪物般的力量挺腰弹开;如果坐得太靠下,那就没法将对方的呼吸一同压制,我就会被耗死。
我小心地控制着身体,和那怪物一同喘息着,我们两个正在必死其一的边缘挣扎。听着彼此的喘息,感受着彼此身体的起伏,这便是狩猎应有的样子——
等等。还在起伏。
忐忑再度袭来。按理来说,这个状态下它的身体应该只伏不起。如果这怪物强到还能起伏——
那会被耗死的应该是注意力已经快到极限,很快就可能会出现失误的我。要在它到现在都没弹腰的情况下不再提防这个来延长压制时间吗——不对。我找到了比维持现状更危险,但总比减弱防备要安全的选择。我摸起了地上的矛枪,意外地没被攻击松开的右手。
矛枪举起,那畜生的左腕最终在已经够不到我右手的时分击向了腰部。那力道告诉我胜负已分,但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速度很快,韧性惊人,连肺都是能顶着人呼吸的规格,还有刚刚的触感——
草,这不是什么畜生。
我后退一步,迅速下跪。这速度并非出于我的余力,只是我现在本就快要瘫倒罢了。
“对不起!”只有音量搞得我好像还很有力气。但那是因为我觉得不大声就会死罢了。
晚风萧瑟。
文小姐接受了我的说辞,只是仍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听到我一开始把她当成金雕还没什么反应,后来听到大狼什么的开始不对劲,听到最后压上去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妖孽终于绷不住了。
“你这不是猜对了吗?!”“对不起!”怕土下座不够,我又磕了个头。
不过我们的声音也不算多大,毕竟都没什么力气了。文小姐看我也捂着肚子,本来想骂我,但一想最后那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击还把我打成这样,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也动不了,本想我送她回去,但一看我也只剩半个人,也便只得作罢。
半个时辰后,我们才算恢复力气。其间一个本来该是我目标的狼进来摸了一阵,恢复视力以后看见两个贵物盯着它,愣愣地摇了一下尾巴,呜了一声,便回去了。
文小姐问了我为什么不用弓射她,我就直说外界人刚来不让用,她就骂人里蠢。
那狼又回头来看。
就这样,我们一人一妖一狼就这么聊上了,虽然狼好像只是看个稀奇,但我怀疑也是妖怪。
如果不说次日上新闻的尴尬经历——
如此一来,我也算是猎人了吧?
该讨把弓了。
所选题目: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