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ex Heroine - 相遇到相识不过是一晚上
黄灯,白房门,白墙壁,还有瞥一眼就让我血压拉满的圆弧形90度大白书桌(向右跟枪需要给手腕施加的力是不均匀的)。上面堆叠着一堆一看就知道是好几百年没有翻过的书,诸如《红与黑》《我与地坛》云云。那一撮撮书旁边蜷缩着一台一看就知道是买亏了的“女生自用型”笔记本。鼠标线,电源线,插座线凌乱的交叉在一起,就像好几条蛇缠绕蠕动,让我不禁联想到禁忌森林的那些蛇怪。
算了,将视线移开那张惨不忍睹的桌子吧。我打量起这张床。软软的触感,睡起来应该很舒服。上面披着青色床单,黄被子。床头摆着一个黄枕头,旁边坐着一大一小两只傻fufu,坐姿活像现在的我和她。
嗯?好像有点不对劲。现在的情况是——
我,加藤祐贵,在隔壁的女生,川成止雪的房间里,而且,和她靠的很近,一起坐在她的床上。
等下,为什么我会在川成的家里?我记得刚才(其实是好几个星期前)我给她还帽子来着。还完帽子,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啊!才发现我忘记带自家门的钥匙了。
那会背后好像有窃笑声传来。鬼知道当时川成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大概是目睹了我那个慌张的,冷汗直流的,颤抖着身子的,手在裤子上东摸西摸不知道在摸什么的,深情地凝望着家门和自由的傻样的全过程了吧。
好一会我才鼓起滔天的勇气,缓慢地扭曲着我的身子把头拧过去。
川成倚靠在门上,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右手捂着嘴巴,从手指的缝隙里不断传来“嘿,嘿嘿,欸嘿嘿嘿。。。”的古怪笑声,大概是介于嘲笑和傻笑之间的类型吧。
可恶!我竟然沦落至此等窘境!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崩塌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的发展,大概就是我羞红了脸对着川成鞠躬然后毕恭毕敬地,用极度虔诚的,仿佛对着神明大人祈祷般的语气喊出:“那个,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忘记带自己家门的钥匙了!贵舍可否容鄙人小住一晚!”
欸,这话的内容也丝毫不虔诚啊,反而很慌张突然啊。
没办法了,只能豁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
“那个——”
“那个——”
我和川成再一次同时开口了。
我抬头看向川成。她歪头对我微笑着。
“你忘记带钥匙了吧。嘿嘿。”
啊,已经被你猜透了吗,川成止雪。
不过也对,毕竟慌张和痛苦现在都应该写在我的脸上了,猜不到那才叫迟钝吧。
川成眼神游移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然后撩起头发说:
“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在我家吧。“
“万分感谢!“
然后她又捂着嘴巴偷笑。
“嘿嘿,看来你和我一样笨拙冒失呢。”
于是,我就到了川成的房间里。呃,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不太对。大概就是她看我在客厅里不知所措无比尴尬的样子就对我说:“来我房间吧。”随后我就被她扯到了她房间里。
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形容吧。那么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接下来大概会有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比如不经意间身体互相触碰,细小而刺激的诱惑袭来;又或者是不自觉地将身体靠近,感受着对方的吐息和体温,视线渐渐被泪水遮蔽之类的。
我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话又说回来,这难以忍受的沉默已经有将近一分钟了吧,自从我和川成一起坐在这张床上之后。现在她在——
“其实,我喜欢你哦。”
我猛地抬头,才发现川成已经把脸凑到了不能再近的地方,对着我的耳朵细语。
她满面通红,眼角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湿润,眼神好像在诉说着只有我才能知道的秘密,流露出交融在一起的认真和期待。
脸颊正好能感受到她微微的喘息。而且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
脸红了。老实说,现在的川成,相当诱人。
不过,等等,我刚才是被表白了吗?川成对我表白了吗?
欸欸欸?
属于我的春天终于到来了吗?历经如此多的磨难之后,神明大人终于要赐予我幸福了吗?从现在起我就是要有女朋友的人了吗?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不对,冷静下来。
再怎么说也太不对劲了。川成止雪,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对一个才认识三天,不,连认识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见过几次对方的面孔,而且直到刚才才知道对方名字的男生如此轻易的表白。何况她看起来,或者说我自认为她也不是那么轻浮随便的人。
“欸嘿,心动了吧。”
不知何时川成脸上的红晕还有眼角的泪滴就像捉迷藏的孩童一般消失不见了。她侧着头,眼睛闪着诡异的光,不时瞄向我这里。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左侧嘴角翘起,露出半边酒窝。
你是戏精吗?
“当,当然了!此等甜言蜜语,配合上如此俊俏煽情的面容,如此悦耳动听的天使般的嗓音,恰好对象又是我这种未曾品尝过恋爱的芬芳的处男死宅,根本抗拒不了啊!”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谢谢咯。”
你原来是个不良少女吗。
“别这么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啊。我就是看气氛太尴尬才这么说的嘛。哼。”
她甩过头,撅着嘴嘟哝着。
“不是,我其实真的很想夸你的。你真的很可爱。”
川成身子震了一下,嘴唇不住地颤抖,两团红晕又从脸颊上升起。
“啊啊,不要突然说出这种肉麻,恶心,让人想吐的话啊。”
“我才是要这么说的吧。你刚才的那句,呃,‘我喜欢你,哦~’才是肉麻,恶心,让人想吐的话啊。”
“亏你还说的出来啊。明明我都说了就是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才说的。”
“是是,那还真是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哼,知道就好。”
她扬起头,闭着眼,一脸骄傲得意的表情。
然后她慢慢转过头,吃力地睁开眼睛直视着我。视线时不时往下和左右飘,再次脸红。
“呜。。。但是,还是要谢谢你。说我可,可爱什么的。。。我很开心。”
稍稍扭动着身子,更增添了几分可爱。
这让我更加按捺不住想要戏弄她的想法了。
“欸嘿,心动了吧。”
所谓的梅开二度,历史重演,角色互换。
她身子又震了一下。嘴巴逐渐张大,突然又被她紧紧闭上。眉头紧皱,眼睛稍稍睁大。不时眨着眼,让眼中缠绕着的两条银河闪烁。在光线的照射下,眼角的那两滴泪显得格外光亮,脸也显得更加通红。
“才,才没有!”
挣扎了好一会才从嘴巴里吐出这三个字。
“欸,可是你脸上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哦。”
“呜呜,你好坏!说人家可爱什么的,女生肯定都会开心的吧,何况还是我这种。。。算了不对你说了,哼。”
何况还是我这种死宅处女?我隐约猜到了她想说的话。该说是我的直觉吗。
毕竟,我也渐渐察觉到了,她的房间的布置还有气氛,都和我的房间差不多。
“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嘛。”
我对川成微笑着。
“可恶,你还真是个麻烦人物。”
川成撅着嘴嘟哝着,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欸,别这么说嘛。好歹我还是把你的帽子给还回来的。”
“好歹我也是改变了你今晚无家可归,露宿街头,自以为邀明月星辰共度一宿,请树影婆娑共舞一曲,放荡而浪漫,实则脏了板凳坏了风情,换得一片鄙夷骂声,连乞丐都不忍看你一眼的悲惨,可怜,落魄结局的。”
你这描写过于夸张了吧。。。能随口说出这一段看似富有文采实则意思重复,说得好听点叫反复凸显强调,难听点叫浪费口舌笔墨的话,大概你的文字功底也不差吧。莫非你也是个无聊透顶到会借笔消愁的人?
或许我和她还真的很相似。因此我也有种感觉——
“那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能被刚认识的女生主动请到家里,还被拉到她房间里,更要命的是还被表白,这样的事情我做梦也想不到啊。”
没错,这样的剧情,根本就是二次元的吧。
瞬时来袭的沉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川成血流成河般的红脸则让我心中的顾虑全都烟消云散了,甚至觉得愉悦。因为接下来她肯定要——
“哪有表白啊!都说了我是在演的啊!恶心死了,你这死宅处男。。。话说你就不该表示点什么吗?”
如我所期待,渴望的一样,将傲娇和抓狂写在脸上,手舞足蹈地想要掩饰内心的羞耻,却无意间让自己颤抖的双手和声音暴露在空气中,任我无死角地欣赏。
妙不可言。
看来又得施展一番经典套路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经典套路,只是有种直觉,如果是川成的话大概这样就可行吧。
“此番搭救之恩情,鄙人必当涌泉相报。日后做牛做马,任君差遣。”
“哼,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还有,你这态度一点也不恭敬啊。”
“欸?我可是满心的感激与赞美啊。”
“就说你这个态度还有语气就让我非常不爽了。算了,以后我肯定要你好受的。”
“饶了我吧。”
大概是苦中带甜地笑着说的吧,我也分不清现在自己的脸上究竟是无奈还是期待了。
“唉——”
川成仰天长叹一声,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神仿佛说着“真拿你没办法”。
我也仰起头,打量着上面的黄顶灯。
位于刺眼和耀眼之间的平衡点,温和地散发着光。周围渐渐变暗,淡淡的影子附在天花板上,将其染上一层墨黑。黄与黑的交界处,静谧和温馨扩散开来。
印象里上一次这样仰着头对着某样东西发呆是在某个夏天的夜晚。坐在院子里的老旧的椅子上,旁边有一簇簇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依然叫不出名字的花无言地绽放着,也有一只只就算到了现在也依然说不出名字只能笼统的叫做蝉的小虫子不辞辛劳地鸣叫着。在这廉价的虫鸣和花香里,抬头观赏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星星犹如反射着月光的泪滴,不时划过的流星犹如它们的思念,等待着这些思念的结局却是一次次的与明月擦肩而过,流向世人所寄望的远方和异星。对着流星雨许愿,也许是那个年代的特权吧。那会的我却从来没有什么许愿的想法,只是听着驻在他人口中的对于爱情和事业的向往,幼稚地慨叹其平庸,世俗,枯燥,乏味。
而现在的我,或许已经变成了当年自认为的平庸,世俗,枯燥,乏味之辈了。完不成,得不到,做不到的东西变成愿望缠绕在心头。可惜流星雨已经隐去,没了许愿的机会和浪漫。
而且这些天又多出来一两个愿望。真是拿自己没办法,明明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的。
不过,欣赏自己的落魄或许也是一种乐趣所在吧。
“那个,”
川成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脸上似乎也有和我一样的,苦笑,无奈的神情。
这让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我俩很相似呢。”
“比如说?”
“比如说都是那种丢三落四的笨拙冒失的类型。。。”
她一脸苦笑地看着我,那些尴尬的回忆立刻浮现在脑海里。
“喂,那些羞耻的黑历史就不要提了吧。”
“啊,抱歉抱歉。其实提起这些回忆我也挺尴尬的,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尬笑充斥着无奈和嘲讽的意味吧。”
“真亏你看得出来啊。不愧是你。”
“哼。算了,不说这个了。另一点让我觉得我们很相似的地方就是,也许我们都是那种害羞怕生的类型。”
说到这个我就想起了她撞到自己家门时那个情景,捂着额头说着痛,还不忘回头瞥我一眼,突然顿悟此情此景被我欣赏得一丝不漏,便脸红而扭头。
“深有同感,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个样子真的是娇羞可爱得恰到好处,让我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你这个变态死宅处男!恶心死了!怕不是脑子里装满了非分之想吧。”
“欸,这明明是在夸你可爱啊。”
“口水都流出来了,禽兽。小心我赶你出去哦。”
她突然挤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非常抱歉!吾辈罪该万死,还望您网开一面,容我改过自新!”
“唉,你脸皮是真的厚啊。那次也是,明明都被我察觉到目光了还一脸痴汉的表情瞅着我。”
那似乎是沐浴着月光的“深情对视”,可惜现在只觉得尴尬无比,甚至丢人。最后还互相微笑什么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去形容了。不过——
“你不也是啊,一个劲地往我这偷瞄,我可是全都注意到了。
“我,我只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心里过意不去!”
她现在的脸红得和那会如出一辙。
“所以说我觉得你娇羞可爱啊。”
“啊啊,真受不了你了。你那会的心动还有花痴也都写在脸上了吧,现在想想真是恶心。”
“可你最后不还是对着我笑了嘛。”
好像是突然触动了什么,川成欲言又止地呜了几声,然后立刻甩过头去,刻意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那,那都是因为我看你一个人那么傻站着太过尴尬,实在不好意思才勉强笑出来的。我大可直接走开,留你一个人在阳台,在月光晚风美人相伴,无比浪漫的妄想中,被冷风吹成感冒还遭人嘲笑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对你道谢一次?”
“随,随你便。”
“那我还是不道谢了。”
“为什么?”
川成突然回头看着我。
“因为,我和你那会其实都挺开心的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而且,一下子我们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让对话继续下去。
背对着背,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川成才开口:
“你的脸现在很红啊。”
“你也一样啊。”
“呜。。。”
“怎么了?”
“都怪你,把气氛弄得那么尴尬。”
“我只是说出心里话嘛。”
“这样的心里话叫我怎么接啊。”
“抱歉抱歉。”
“道歉也不管用吧。”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什么嘛。”
“还是都怪你啊,真亏你说得出来这么害臊的话的。人家心里现在一团乱,根本没办法回答啊。”
“那要不要换个话题?”
“随你喜欢。”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羞红的侧脸。
“但是,稍微保持现在这样一会就好。”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微微的雨声。我低下头,才发现两团黑影已经交融在了一起。
这幅情景如果要写在小说里的话,大概。。。
啊,对了,突然想起来——
“我说,你平时喜欢写作吗?”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脱口而出的那写描写,和我平时写的文章的风格很像。”
“那还真是遗憾,竟然会跟你这个恶心的死宅处男是一个风格。”
“可你不也说了,也许我们真的很相似呢。”
“笨蛋,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一样恶心吗?”
“没有,我是指我们的文笔风格很像啦。虽说我也很想这么反驳的。”
“蛤?杀了你哦。。。你怎么了?”
川成猛地瞪了我一眼,虽然依旧像小猫对着大狗喵喵示威。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到了。川成止雪竟然会说‘杀了你哦’这样的话什么的。。。”
“与你脑海里妄想的傲娇害羞好搞定的形象有出入了吗。所以我才说啊,变态死宅处男的妄想真是恶心。”
好像是快速翻过了我的脑子,看尽了我脑海中对她的一切,好的,坏的,纯洁的,邪恶的妄想,川成的脸上快速闪过了如期待,嘲笑,害羞,失望,鄙夷,嫌弃之类的好几种表情。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川成止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只是恰好是我的女主角而已。
所以,
“要说出入的话确实有一些。不过,我觉得其实这样更好。”
川成突然绷紧的脸上流淌着红河,就像朱红的颜料全部泼在白画布上。她撇过头,撅着嘴嘟哝着:
“你是想说‘无论真实的川成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一直会喜欢的’吗,笨蛋,变态。”
我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啊,可恶,原来这个川成直觉这么敏锐的吗?难道你是恋爱脑极度发达,每天都在妄想着打情骂俏的片段的的死宅处女作家吗?
这次换我羞红了脸了。
“才,才不是!”
“欸,可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哦。”
她突然把脸凑过来。温润的吐息湿润了我的眼睛和脸颊,耳朵被她的细语占据,这个距离近的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心跳猛地加快。
澄澈透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摸样。粉嫩水润的双唇就在眼前,伴随着微小,稍显急促的喘息声轻微的上下浮动。
忍住,忍住。
“随你怎么想吧。”
我扭过头,以防川成察觉到我随着每一声心跳逐渐溃败的防线。
“你说的哦,那我下次就在小说里写加藤祐贵是个痴汉,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尾行,偷窥,视奸,干了一堆不是人干的事情。啊,真是不折不扣的变态啊。嘿,嘿嘿,嘿嘿嘿嘿。”
川成转过身子,嘴角疯狂上扬,摩拳擦掌,傻笑着。
我知道的,这是灵感迸发时的傻样。
也是让我平复心动,转而反击的号角。
“亏你想变态的事情还能这么兴奋啊。你也是个变态吧。”
“就算我是变态,也没有你那么变态吧。”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变态了?”
“你好烦啊。”
可你也不讨厌这么烦的我吧。
“抱歉抱歉。”
“这么轻浮的道歉我可是不会接受的哦。”
“那加个赔礼,我给你瞅瞅我写的东西?”
“倒也可以。”
“前提是我得能回到我的家。”
我尴尬地苦笑两声。
“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我肯定要百般挖苦让你生不如死。”
意思是我在你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吗?你还真是。。。
“那到时候也请你赏脸,让我拜读您的大作。”
“那是自然,我要让你见识到世界的残酷。”
“约好了哦?”
“一言为定。”
她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饱含了骄傲,好胜心和期待的笑容。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您的大作现在就可以拜读的吧。”
“哼,才不给你看呢。”
“哈,把自己正在写的东西拿给别人看会害羞对吧。”
“啰嗦。”
“我也一样啦。”
“你知道还这么说。”
“因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和我一样平时喜欢写点东西消遣的人啊,总会感到兴奋好奇的吧。”
“这么说的话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平时肆意浪费笔墨描写你的羞耻肮脏的妄想的人。。。要给你看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不准做任何评价。”
“不要随意贬低我啊。。。算了,我不看了。”
“啊啊,犹豫不决的很讨厌啊!为什么又不想看了啊?”
川成挠着头问。
“因为会破坏作品的完整度啊。虽然你嘴上说了不准我做任何评价,但事实上还是会很在意我的各种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的吧。一个未完成的作品交给别人阅读的时候,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作品了,会受到其他人的思想,评论的影响,甚至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虽然说别人的指导有时候可以挽救一部拙作,但是别人永远无法窥探到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到后来,可能就分不清这是为自己而写还是为读者而写的了。”
川成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我,又好像在看着远方。
“我说,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吧。”
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了几个如蛀虫般侵蚀着记忆的片段。大抵都是白纸黑字红批注,还有永远都无法企及到的分数。
同时回忆起来的还有所谓的规则,框架,模板,以及越看越觉得恶心无聊的范本。
“都是些无聊的高中回忆啦。”
“我懂。失去了写法,思路,字数上的自由,只能按照别人制定的规则去写,还说要有感而发,其实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才能正好有些想法,大多数时候就是无中生感,对着无辜的白纸强行倾倒数不尽的黑色垃圾。所谓的情感,不过是事先积累好的素材罢了,重复的套来套去,让人心中有一种罪恶感,厌恶着如此恶心的自己,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制度。每一次下笔都在质问自己这算什么东西,很痛苦的。”
川成低着头,语气平静地诉说着。这大概也是她的经历吧。
那我和她算是同病相怜了。一种欣慰感突然涌了上来。
在那个几乎所有人都在分数和纯粹中选择了分数的时期,也有人和我一样痛苦地挣扎着。而这个人正是我的可爱的邻居。
“哈,哈哈。”
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你突然笑什么啊。
“因为发现了和我同病相怜的人啊”
“哼,就这一点我们确实算是同病相怜了吧。”
不过,我早已心知肚明,这样的挣扎是不可理喻的,毫无意义的。结局必然,也确实是悲惨的。
要说为什么还要如此挣扎的话,大概就是源于某种坚守吧。
谁叫我那该死的,可爱的某个语文老师让我见识到了文学的美,真实和激情,也给了我创作的自由。
谁叫我从那时起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写作。
“唔——”
川成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脸凑到我旁边,将我从个人思想世界里拉了出来。
“刚才你一脸傻笑的样子很可爱哦。”
同时还不忘挖苦我。
“我说,你就一点不感到羞耻吗?那么多次把脸凑那么近。还是说你——”
“你想多了!如此完美的样本放在面前,我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细细观察研究啊。我已经打算好要全部写进小说里了。”
“那我也要把你那些害羞扭捏花痴的样子往小说里面写,怎么让你尴尬就怎么写。”
川成上扬的嘴角立刻被她的想象磨平,两颗红色炸弹也在她脸颊上爆炸,瞪大的眼睛写满了羞耻二字。
“不准!”
“其实我已经在写了哦。”
“删掉!统统删掉!”
“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哦。顺带一提,你现在的表情就是绝佳的素材啊。”
“你这混账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被骂了还能笑出来。”
“因为真的很开心嘛。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而且你骂得不痛不痒,反而更让我觉得你可爱了啊。”
或许这是自从考试结束的那一天起,笑得最放肆的一次了吧。
“哼,不管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
。。。。。。。
×××××××××××××××××××××××××
这羞耻的,重复的,毫无意义的对白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某个时间点,又不知是谁首先注意到了时间,以及随之而来的数不尽的问题:
“啊,怎么都这么晚了啊!”
“啊,我还没洗澡啊!”
“啊,今晚要睡在哪里啊!”
“啊,衣服怎么办啊!”
诸如此类的麻烦,等到解决(应付和敷衍)的时候,已是凌晨2:35了。
那个随意地往地上一铺的毯子,还有一条充满了褶皱的被子,就是我今晚的狗窝了。
不过,川成竟然让我睡在她的房间里。
我问起原因时,她像是敷衍,又像是在狡辩地说:
“电费啊电费!很贵的啊!如果你要睡在其他地方就得额外开空调啊空调。啊,好像你这个混账变态也不配享受空调吧。总之,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睡在这里了。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吧!”
真的有这么荒唐的理由吗。。。
不管了,反正她都让我在这吹空调了,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种奇妙的尴尬和羞耻始终都笼罩在这个房间里。
话说回来,我也是真的很厚颜无耻了吧,而她也是真的大胆。
这个夜晚大概是不眠的吧。
坚硬的地板,即使隔了层毯子,也弄得我骨头吱吱疼。折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稍显舒适,不至于疼的睡姿。刚想闭上眼睛,旁边又传来莎莎莎的翻身声,还有嘎吱嘎吱的床板摩擦声。
这个时候人往往就会胡乱地开始想各种莫名其妙的心事,然后越想越睡不着。
“那个,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旁边传来川成的声音。
“我们,看上去大概是年龄相仿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
“我刚刚高中毕业,你呢?”
“我也是。”
“那,考的怎么样?”
“别提了,这么伤心难过的事情我不想再回想起来了。”
“啊,抱歉抱歉。其实我也没考好的,分数低的离谱的那种,本来准备要考的大学全部没戏了。”
“那,你志愿填的啥?”
“呜,你别嘲笑我啊,我很笨的。”
“才不会,绝对不会。”
「因为我们都是失败者啊。」
“谢,谢谢。。。我填的琉井木大学。”
我瞪大了眼睛。
这一瞬间的信息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真有这么巧的事?高中结束后的那个落魄的暑假,一个和我有着诸多相似之处的同龄女生搬到了隔壁,甚至还准备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怎么了啊,一直不说话的。我很尴尬的啊。”
“没,没什么。只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填的琉井木大学。”
“欸欸欸?”
“好,好巧啊。。。”
川成现在脸上大概是写满了吃惊吧。早已灭掉的灯所带来的黑暗又不禁让我想象其他的可能性。她会惊喜吗,会期待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吗?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现在我的心就像沐浴在糖和蛋糕的海洋中一样。
“那,分数稳吗?”
“我想是的吧。我的分数太尴尬了,好的达不到门槛,次一点的又高太多。”
“我也是。。。”
“那么,从今往后,还请多多指教,川成同学。”
“我才是。请多多指教,加藤同学。”
容下了两位失败者的房间,此刻却没有散发出一丝后悔。遗憾,自责的气息。
路是自己选的。只是,在选择的时候,谁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也正因为路中间的无数种可能性,生活才会让人有所期待吧。
正如我期待着明天的,后天的,以后的每一天的生活一样。
我,或许是幸运的。
想着,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才怪。
旁边那位小姐,就没停过翻身,每一次都犹如地震一般,床被她蹂躏地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如此不详的震动,借由她的身体和床的接触,床和地板的接触,像瘟疫一般蔓延到了我的皮肤,骨头,神经,大脑。为了平复越发颤抖的大脑,我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在单薄的毯子上滚来滚去。每一次滚动,都让骨头承受了不同一般的压力,它们不断地向我发出喀拉喀拉的抗议。这由喀拉喀拉的节奏和嘎吱嘎吱的旋律构成的诡异,荒诞,不和谐的曲子,时而轻柔,时而振奋,将我们两人困在了名为不眠的监狱中。
“川成小姐,求你快睡吧。”
“烦死了!我本来都要睡着了,被你说了这一句话又醒了。”
“你翻身的声音快将我折磨疯了啊,饶了我吧。”
“我也是啊,你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像跳蛆一样,想想就让我恶心啊。”
“那现在约定,我们谁都不许翻身怎么样?”
“好,谁先翻的身明天就要受到惩罚。”
“好好好。”
。。。
“求求您了,安分点吧。”
“我才要对你这么说啊,咕噜咕噜的很烦啊。”
结果是谁先翻的身根本就说不清了。
重复着这样入睡,惊醒,拌嘴的过程,一直到了天亮。
那一晚,我们验证了人类和熊猫在基因上的相似性,以及物种转变和进化的可能性。
×××××××××××××××××××××××××
「在那片夜空下,两个失败者相见了。」
「月光揭开了伤疤。我惊讶的发现,那位少女和我有着一样的疤痕。」
「晚风诉说着往事,将我的回忆连同她的记忆交织。」
而让我最为惊喜的是,
「同为孤单落魄的失败者的我们,意外的发现,自己选的路并没有那么黑暗。」
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女笑着问我,犹如战场上的虞美人,将一丝芬芳和鲜艳带入荒芜。」
「我也笑着说出了那个让我无比讨厌的,失败者的名字。」
加藤祐贵。
「而她回以微笑和肯定,并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川成止雪。
「从今往后,在被月光和星光染白的夜空下,两个人将一起行走在这望不见头的路上。」
「请多指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