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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以烛为星

2023-07-17 16:44 作者:闻冻的切饭团  | 我要投稿

元旦的前夕,便是“除夜”。府邸上下已是打点好所有,摆出松竹,拉起注连绳,将近戌时,忙声才息。时辰已晚,本该是歇息或等候元旦钟声之时,家主却仍沉于书房挑灯夜读。前几日刚入源府颇为年幼的小侍女,应着为府内打理杂物的姐姐,替她穿过走廊捡拾不知落在何处的手绢,被家主灯火通明的房间吸引了注意。她好奇地将小脸探进木棂中,烛影晃动,源赖光丝毫不知疲乏,翻动着书卷。视线模糊不清,小侍女愈发用力靠在窗格上,几乎把脸压到变形。侍女虽有6、7年岁,但只是孩童,朦胧光影下看到的家主正脸,更是震惊。世上竟有如此俊美锐气之人,她不禁捂住嘴,却仍没堵住那声感叹。才入府几日,她只是跟随姐姐做些闲杂事,并没有机会见到源氏家主,但她却能从姐姐口中得知家主是大气威严的人。这么晚,为何家主大人还不休息,侍女想。突然,她听见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自走廊传来,便慌忙找寻草丛藏躲。来者是身着武士装银发束辫样貌清秀的青年,他未敲门便径直踏入了源赖光的书房。

源赖光,你认为趴在这桌前读一宿书就能把所有知识都装进脑袋中么?鬼切问。刀影闪过,火烛断为两节砸在了桌前,火焰翻滚抖颤一阵便熄灭了。你可别对身体过分自信,鬼切收起刀。你何时能换个劝说方式呢?源赖光道,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太粗暴了吗?不粗暴点对你恐怕难以见效,鬼切回答,他抓起了摊放在桌上的一本书,究竟是什么书值得你看这么久?鬼切愤愤道。很快,他的眼眸随着书卷的名称而睁大,光线昏暗,但他清楚看见了猫一字。

你在看猫?鬼切的声音抬高了,但仍难掩些许颤抖。源赖光微偏着头,语气上扬轻快,何不仔细看看这书究竟写些什么呢?桌上摆了这么些书,你便确信我是在看这本?太暗了我看不见。鬼切没好气回答。是么。源赖光垂眼笑道,他从桌上的木箱中取出蜡烛,安在烛台上点燃,柔和的光重新充满了内室。这样便能看清了,他起身将手前的书塞回书架,这本书看完了,那就看下你手中这本吧。鬼切一愣,你刚才看得不是这本书么?他扬起猫书问。当然,但也是我接下来要看的书之一,既然鬼切为我挑选了这本书,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源赖光将手压在了质地厚实的书面上,神情中添了几分兴致。

但他并没有成功从鬼切手中抽出这本书,书几乎已被对方捏到失去了形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没必要看这本书,我没收了,鬼切卷起书,快步离开了书室。

鬼切虽出了门,却立于长廊半步未走,借着月光,他看了眼手中的书,才发觉并不是单讲猫类的书籍,而是一部如何调教犬猫的闲杂书。鬼切轻声一哼,那家伙以为在上面加个犬字我便能理解他么,改日定叫他安心与我切磋,让他断了那心思。他心中暗自发想,虽如此想,怒火却已消失殆尽。

他收起了书,正要离开,但眼前隐于暗处的草丛却传出一点怪声,鬼切顺即按住了刀柄,侧身挡在了房前,谁?他发问。想着若是府邸的随从不至于鬼鬼祟祟。瘦小的身影从黑夜中挤了出来。

这小侍女敛声屏息,但终究是年龄太小,竟在不觉之中打了个呵欠。鬼切大人!打扰了!她慌忙鞠躬,因初入府邸,她的行礼并不熟练。不必行礼,鬼切见侍女年幼,便放松下来。你看起来面生,转到这里是迷路了吗?他问。她当然不是迷路,于是老实交代了自己来此处的原因。鬼切大人,您是来劝家主大人休息的吧?侍女不大好意思说自己在草丛窥探多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转移话题。不是劝,他说,对于那家伙根本劝不动。那鬼切大人和家主大人是什么关系呢?小侍女睁大双眼,姐姐说您是唯一和家主大人说话而不用讲敬语的大人。

鬼切愣住,他的头脑在翻滚,尽可能思考出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回答这个女童的问题。磨刀石,他挤出词,对,他是我的磨刀石。回答完他便松了口气,没错,为什么会有人问他与源赖光的关系,抛开过去,鬼切认为磨刀石是极度完美的形容,他还想说什么,但如鲠在喉。于是他决定尽早离开这里,必须想着法子支开小侍女。

鬼切大人是家主大人的夫人吗?稚嫩的声音突然发问。

哎?

童言无忌,却不亚于刀枪炮火,不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但他的反应却不及这样冷静的回答,或者说,他完全没法冷静。鬼切感到自己的脸几乎膨胀十倍,需要吹几时辰的朔风才得以消退。不是!他重复道,将头撇开。

小侍女惊讶地望着鬼切,她并不懂夫人的词义,她只听说鬼切与家主天作之合,这样身份的人应该被称为夫人。姐姐说过午夜时分,钟声初诣后,所有烦恼都会清除,或许家主大人是因烦恼才不能入睡的,鬼切大人不如了解下家主大人的烦恼,便可易劝。小侍女慌忙道。

鬼切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下意识间,他将目光移向了源赖光的书房,隔着木棂,屋内仍跳动着橘红的烛光。鬼切陡然想起自己要来此处的目的,因为被书转移了注意,竟让源赖光重新点起了烛火。那个混账!他想道,但终于是保持住了沉着冷静的神色,虽然那股锐气将近从眼瞳中溢出。谢谢,鬼切双膝交错蹲下,与小侍女目光齐平,你的主意非常好。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烁银色的光穿过半透的火焰,刺在了近源赖光脸颊几毫米的桌上。

睡觉。鬼切说。

源赖光嗯了一声,他微侧身借着光凝视着鬼切的眼眸,居然如此主动?鬼切握住刀柄的手腕一震。源赖光从容地将手中书籍合拢,还是说另有急事?

刀刃从桌面抽出。不是那个睡觉。鬼切撇过了脸,交叉着手臂,你有什么烦恼睡不着?他问。源赖光懵然看着前话不搭后语的鬼切。突然,他明白了什么似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鬼切扭过了头,

鬼切,我只是白日歇息过头,想在午夜读些兵书罢了。源赖光回答,你若想让我睡觉,那就说服这盏烛灯熄灭吧。

既然是精力过剩不能入睡,晚上读再多兵书又有何用,不如切磋一番。鬼切道。我听说初诣能消除烦恼,但对于你而言,刀剑交锋消除烦恼应该更为适合。源赖光的书本轻轻落在了书堆中,压平了下端书本褶皱的封皮。

不愧是我的鬼切。源赖光起身微笑道,我从不信虚无之事。他将烛台端起,那么,一同去道场吧。

午夜时刻的道场,寂静出奇,只有屋外挤过窗缝聒噪的风。赤红的眼眸中映过了刀锋交错,然后,鬼切烁银的刀刃便随源赖光的刀尖划向了一侧,引出电闪似的弧光。鬼切瞟着向他挥来的利刃,翻身躲过,将刀直立没入了榻榻米,平稳起身。

夜半风渐紧,似乎有雨滴落在杂叶之上,乱而密。

被源赖光带来的小巧烛灯,安稳立于道场中央,晃出两位武士墨色的身影。我一直想问,鬼切蹙眉,为何不熄灭这火烛去点更亮的光?朦胧的橙光带出了源赖光的笑容:正因如此,才不失乐趣,这就是今夜我们决斗的规则。源赖光屈身将手围住那跳动的火焰,若要我睡,就先说服烛灯熄灭。当然,你我二人的剑气都不可伤它一分一毫。鬼切望着源赖光,那么如何判定输赢?当然是熄灭。源赖光笑道。

有意思!鬼切半张脸在灯光间晃动,眼里填满兴奋。

火光的巡视下,影配合着一次剑光。锐气自眼眸移上剑锋,两把刀不断咬紧分离,刀剑铮鸣声盖过彼此的喘息,他们仍畅快着,随风动的烛光似乎在为意气奋发的二人计数他们的每段往事。接着,鬼切再次用刀刃对住了源赖光的刀刃,锃亮的刃面似明镜样,映照出了自己身后那只烛灯。

鬼切胸口一紧,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目标不是源赖光,不知不觉间,他竟与对方交锋入了迷。鬼切反身似猎鹰般俯冲向孤立无援的烛灯,源赖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不错,他低语。烛灯离鬼切愈发接近。不能用剑气,就直接砍断它,他想。本命刀在手心逆转,刀锋朝向前方挥去。

他没有听到蜡烛掉落在榻榻米上的沉闷声,熟悉的金属擦碰声侵入耳中。源赖光!他咬住嘴唇。源赖光的刀抵住了他的刀,将他推倒在地,可不能让你燃着了这地方,源赖光认真道。鬼切感到左眼的血契带来的温度挤压在胸口,他抵着刀勾头,想起身却相当费力。

不能让他再占上风了,鬼切想,他铆足劲甩开了源赖光的刀,刀打着旋插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源赖光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细微的伤痕,显目的血淌了出来。虽是小伤口,却有针扎一般的痛感,顺着血契,鬼切霎时感受到了脸部的疼痛。武士可不能遗弃自己的武器,鬼切嘲讽道,否则武器就会反制于你。

一滴滚烫的血珠滑在了鬼切脸颊,他的唇被熟悉的触感融合了,继而手腕便被抓紧,紧到他松开了刀柄。“我并没有遗弃手中之刃,也没有将其只当做武器。”源赖光声音在耳旁响起,显得那么遥远。口唇收拢了彼此的气息,合并散开。鬼切的衣襟被刀刃划开,参差不齐的缺口仍试图包裹肉体,却在大雨倾盆之下豁然稀碎。仿佛一切声音都被黑暗吞遍,又被光亮吐出,只留几丝喘息。锁骨的一启一合,绽放的火焰领着身影交融。烛灯渐短,滴落的蜡油压住了已沉伏在底部凝结的欲望。唤醒了,再一次。

痛舒并济,再一次侵略了鬼切的思绪。自己的呻吟声似捂着多道隔帘,听不清。他想着抵抗,燥热的身躯却深陷入紧实的躯体中,痛,令他心神恍然,却迷恋。

烛灯虚弱,昏暗包裹微光,继而又包裹了他们。

 

 

大约是很久,又或是一瞬。曙光刺醒了鬼切,被窝内温暖舒适,他发现自己居然倚靠在源赖光身边,贴着柔软的脖颈,而源赖光均匀的呼吸显示了他睡得多么安稳,鬼切慌忙起身,盖住他们的原并非被子,而是源赖光的外衣。通体的酸痛唤醒了他昨夜的记忆,那种如梦的快感……

不行,这并不是他想这么做!他必须马上着衣。

但依然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撇头看向已经燃烧殆尽的烛灯,再看向道场后方的储物柜。终于他明白了,视线变矮了。由于昨日的妖力使用过度,他居然重新变小了。糟糕。他赶忙看向沉睡的源赖光,扯走了外衣,欲披上了身去更衣。然而家主的外衣宽大难行,走路几近崴脚。要我帮忙吗,鬼切?源赖光醒了,他看着磕磕绊绊着衣的鬼切,添了好几分可爱,不觉笑容盈盈了。不用!源赖光!鬼切气恼道,他又拉了一遍衣服,却还是穿着失败,终于还是鼓着脸将衣物递给了源赖光。

为何你又变成少年了?源赖光帮鬼切穿好衣服,奇怪地问。变小只是作为一种磨练,鬼切移开了眼,时候还早,再稍加切磋一把吧?

寂静仍裹藏着清晨的源氏宅邸,云间渗出枝丫般的日光,提亮了昨夜急雨留下的水坑,水面伴着一旁剑道场中若有若无的刀鸣声泛出了富含节奏感的涟漪。

当刀刃相互擦过发出金属的利响,持刀的黑发少年露出笑容,他的刀尖利落划过了源赖光的脸颊,悬在距离榻榻米只差几毫的空中,但他的攻击又一次被源赖光轻松躲过。

力度把控的很好,但反应比前几日慢了不少。不早了,休息吧。源赖光将刀收起。

鬼切蹙眉仰望了源赖光几秒,将本命刀咔声收回刀鞘。看来我的练习仍不太够啊。

源赖光垂眼看着仍紧握刀柄的鬼切,终于笑出了声,你所说的切磋,原是证明这一年来的修炼的成果么,倒也不用将自己逼太紧,偶尔也要让自己的脑袋放松一下啊鬼切。

今日可是元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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