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软糖
在生产软糖的工厂,通常都有一部叫做注模机的设备,是用来把糖浆注入粉模的空洞,待冷却干燥以后,就成了我们在超市看到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软糖。糖块随着空洞的形状而成,有草莓,葡萄,橙子各种样式的,口味随着香精和浓缩果汁,颜色么当然随着各种色素咯,不过都在法规添加范围内,属于正常食品添加罢了。
这台机器,从十年前进厂以来,除了在春节人员回家过年会停机,以及必要的年度检修以外,其他时候只要人在就绝无停机可能,每天轰隆隆的,一板又一板,成千上万颗的糖就像印钞一样的,从它机身中穿行而过被叠架起来,随着铲车被推送到风干仓室,那里也像金库一样,有厚重的双层隔绝门,四面八方都吹了二十五的冷气,叠架满库的时候,不容一个人侧身的空间。
而这几日,这台机器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像一个长久劳役的人,终究还是倒下了——它的操作屏幕死机了,要说缘由可能还是和车间的空调这些日不稳定有关系,本该三十度以内的环境,现在却远远不止,就连班组人员都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闷热。即使连轴工作了十年,这还是一台老实的没有脾气的精密造币机,倒下也是为着特殊情况。

在这台机器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不知疲倦的加班加点,那时的车间人员对他以及软糖本身制造工艺的方方面面都不熟悉,大家都在彼此摸索和试探的道路上增进了解,那时的双方都是年轻耐心,谦虚谨慎,积极向上的,就像公园草坪上把着孩子走路的年轻的三口之家,野餐垫上妈妈逗引着对面而来的孩子,父亲则在后面托着孩子的肩膊,一家人笑意盈盈,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而不知不觉的忽略了时光荏苒,今日过后今日不再重来。
现在的机器,经过了十年日日夜夜的磨耗,即使还是一样的芯片和程序,配件坏了换新,一副老灵魂窝在半新半旧的钢铁身架里呻吟着残喘着,就像老年后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情不情愿都要继续走这余下的使命之路,我想这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也好。
未来,若是机器被注入了人类情感,起了爱憎喜恶的意识,任谁不为他忧伤难过呢。人有来处去处,机器也有出厂报废,彼此都有从簇新到老朽的过程,这一点竟是酸楚的雷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