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碧树花开并蒂莲（上）【羡忘】
我不是太阳，不做天上的云，只是一缕，愿近在你咫尺，触手你可及的清风啊。
“王爷可太狠了。”
马车上，魏王妃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若她不喊停，那不长眼的剑再深入一点，岂不是见血啊？不由向一旁闭目养神的魏王哀怨地瞪了好几眼。
“心疼了？”魏王轻笑一声，“那等会儿他们进门，你可要帮着本王，好好哄哄啊～”
一车之隔，魏婴和他的小木兰，紧紧依偎着。
“羡哥哥，”蓝湛靠在魏婴肩头，咬着指甲，小脑袋好像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些刺客……是王爷派来的吗？”
“嗯。”
“王爷和羡哥哥是在演戏吗？”
“嗯，”魏婴将蓝湛的手从他嘴巴上拿开，送到自己嘴边，低头落下一吻，“对不起啊小木兰，吓着你了。”
蓝湛摇摇头，双手圈在魏婴的腰上：“羡哥哥在，没有怕。”
“逞强。还没有怕，小木兰刚刚都……”魏婴嗔怪着在蓝湛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看着人委屈巴巴地揉着，又止住了话头，垂下眼睛，很是愧疚，“小木兰不怪羡哥哥瞒着你吗？刚刚那把剑……”
“羡哥哥有告诉我，有惊无险对不对？”
蓝湛俏皮地一笑，好像刚刚，他真的也只是陪着演了一场戏一般，大大落落恬不为意。
魏婴看着眼前的可人儿，白皙的皮肤放着微粉的透亮，午后的阳光从帘子里偷偷溜进来，洒在他细软的头发，清澈明亮的眼睛，只为他一人闪烁着光芒。
心里温温热热，醉人的风香一点点蔓延，魏婴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拽，将人带到自己大腿上，俯下身，扣着小人儿的后脑勺，柔软碰上柔软。
蓝湛的睫毛在魏婴脸上扑棱了两下，安静地垂下，【拉灯】。
【拉灯】
“哎呀…” “唔…”
马车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剧烈颠簸，牙齿相碰发出咯噔的响声，两个人吃痛，分别捂住了自己被擦破的嘴唇。
魏婴这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撒开，看着小人儿润润的眼睛，好似柔柔春水，潋滟盈盈，又忍不住凑近，鼻尖相抵，亲昵地蹭了蹭。
忽然金光一闪，魏婴这才想起蓝湛里间穿着的金丝软甲……还是换到自己身上吧，万一被他母妃见着了误会，那今日又白折腾了。
蓝湛见魏婴眼里沾染着些许情欲，又来扯自己的衣带，慌忙按住了他的手。只是与魏婴的眼神相交了一瞬后，又默默松开，妥协般地垂在身侧，任凭他动作：罢了，马车上又如何，被人撞破了又如何？羡哥哥想要，他就会给。
“小木兰都闷出汗了，”魏婴褪去蓝湛的外袍，解开繁琐的金丝软甲，换到自己身上，“这份礼物羡哥哥先给你保管着，一会儿小木兰记着跟父王母妃也讨份生辰礼呀。”
拢好自己的外袍，在蓝湛的脸蛋儿上轻轻拧了一把，魏婴看着还在发愣的小人儿这才反应过来，“腾”得羞红了脸，低着头胡乱地给自己扣上衣扣。他越是要去看他的眼睛，他越是躲闪，连耳垂都红的要滴血。
不至于吧？要个生辰礼而已，也让小木兰羞成这样？嗨哟喂，真是他的小娇妻。
魏婴笑着摇摇头，又坐近了些，将小木兰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自己也偏着头在他的发顶轻轻磨蹭。
下了车，原本做足了准备想要温柔些给个好脸色的魏王妃看见他二人衣袍拧巴地跟打了一架似的，在心里默默试炼了几十遍的话又哽在了喉咙里，只剩了一句……
“去屋里给本宫换身新的再来。”
“开年卯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求嗣诸事皆宜，你二人便那日完婚如何？”
“为什么要来年？那都还有…五六七八个月了快！不行父王，我要尽尽尽快。”
魏婴嘟着嘴，那架势显然又要开始撒泼打滚。
“世子娶正妃，哪能马虎，要置备采办的东西很多，”魏王妃拿着账本考较完府里的库存，款款走到上首落座吃茶，“还是你想就委屈一下……”
魏王妃眼皮轻挑，有些不自然地瞥了蓝湛一眼，又赶忙装作若无其事。
“可今年还有很长呢……母妃～母妃最厉害了肯定有主意的～年前，年前真的不行吗？儿臣想和湛儿一起过新年，父王先前不还说王府冷清了些嘛。”魏婴一手拉着蓝湛凑到魏王妃跟前，一手扯着他母妃的袖口，荡来荡去。
“这会儿知道好好说话了，”魏王妃总是禁不住宝贝儿子撒娇的，可还记着那日魏婴冷面怒容朝她放狠话的事儿，“先前怎么……”
魏王妃余光瞅见一旁蓝湛还有些怯怯地站在魏婴身后，耸拉着脑袋只敢可怜兮兮地偷偷瞄着自己，也自知自己理亏，清咳了一声，不再提当日的事：“最快也要三四月，蓝…忘机还什么都不懂，很多规矩也要他慢慢学，届时人来客往，万一有什么纰漏，丢的可是魏王府的脸。”
“母妃你可别小看人哟，”魏婴看清他母妃的神色，赶忙拉过蓝湛，悄悄在他手背上点了两下，将他推到魏王妃面前，“母妃试试就知道了，湛儿很聪明的～”
“我…我会好好学……”蓝湛知道魏婴的意图，虽然有些畏惧，还是攥着衣角，乖巧地站在王妃面前，像小猫嘤咛。
“那就腊月初八，还有四月有余，忘机也别太紧张，”魏王摆了摆手，看着魏王妃明明松动了却又有些别扭的神色，赶忙递了个台阶，“名师出高徒，不如爱妃亲自来教，本王也能放心些。”
“那……那本宫就…勉为其难吧，”魏王妃微微直了直腰板，瞅了一眼跟前的蓝湛，朝着在一旁窃笑的父子俩啧了一声，“先说好了，本宫可是很严厉的，到时被罚哭了人跑去跟你们告状，你们可别来怨我。”
“不…不会的，不会。”蓝湛连连摆手，又急又羞，真诚又率真。
就…看顺眼了其实……也还挺可爱的。
魏王妃忍不住也用手帕掩着微微笑了一瞬，再抬头刚巧撞见魏婴跟魏王挤眉弄眼，正无声地学着她刚才的训话，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这第一条规矩，成婚前你们就不许再碰面。”
蓝湛有些慌了神，魏婴更是立马垮了脸：“啊……母妃，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这你母妃倒没故意唬你，”魏王也忽然想起这茬，朝魏婴正经起来，“既已昭告了你们的婚事，成婚前确实不宜碰面，落人口舌。不过…若你能同先前一样暗中将人接进府里不走露风声，倒也无妨。要是被人发现了，反正也只有你自己处理，本王可不会收拾你的烂摊子。”
魏婴闻言，朝蓝湛得意地眨了眨眼，又教人羞得红了耳根。
“届时…忘机就从寻音阁出嫁吧，那个…晓星尘和薛洋是吧，还有你的那些学生便都叫了来作为你的娘家人吧，添些热闹，”魏王在桌上一下一下叩着手指，似乎在想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对了，苏涉一事忘机也有功劳，想要本王赏些什么？”
蓝湛被点名，猛然抬起头，又偏过头看了看魏婴。
不是……已经赏了吗？嫁给羡哥哥啊，最好的赏赐。
“赐婚，是给无羡的奖赏，”魏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浅浅抿了口茶，“忘机的，还没有给。”
“没…没有了……没有别的了，”蓝湛抿着嘴，一双手在身侧踌躇着，“嫁给羡哥哥，够了。”
“傻不傻，”蓝湛话音刚落，魏婴就凑到他耳前，“赶紧捞一笔呀小木兰！”
“那个父王，湛儿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儿臣…儿臣替他说，就…就要父王早前得的那颗夜明珠，就是那个鸡蛋大的那个！还有呢还有呢，今儿还是湛儿生辰，父王母妃还没给生辰礼呢，母妃那个莲花玉坠，串着莲子的那个，还有那个小匣子里的那对金铃，我就觉得挺好～”魏婴笑得眼睛弯弯，贱兮兮地向他父王母妃摊着手。
魏婴不是乱要的。他早听他乳娘絮叨过，那莲花玉坠，是魏王府祖传的，多子多福；那对金铃，是他母妃出嫁时戴在脚踝的，都宝贝得很。
至于那夜明珠……嘿嘿，日后用得上。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魏王妃嗔怪着有些犹豫，又看了眼魏王，终归还是吩咐身边的嬷嬷都去取了来，“给，都给！臭小子！”
怀里揣满宝贝，手上牵着宝贝，王府留了晚饭，魏婴心满意足地同蓝湛一道出了王府，装模作样的将人送回寻音阁。
刚踏进门内，就听薛洋气急败坏地冲过来：“魏无羡！你！恩将仇报！”
“什么玩意儿？”魏婴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将吓了一跳的蓝湛拉到身后。
“还什么玩意儿，我也想问问你什么玩意儿，”薛洋指着角落里那几个刚被送来的家仆，气得都要跳起，“你老子到底是赏我还是罚我？送些下人就好好送成不成？揣一个那么…那什么…的坤泽过来……膈应谁呢？”
魏婴顺着他的手瞧过去，两个中庸小厮，老实巴交；一个中庸姑娘，也老实巴交；一个坤泽姑娘，看着还是…老实巴交。就是……嗯…身材真的挺好哈。
“这不…挺好的吗？”魏婴先招呼了蓝湛进屋去同晓星尘报个平安，然后贼笑着凑到薛洋耳边，“手感应该不错，回头我跟我母妃说说，父王他…还挺会挑。”
“挑你妹啊，星尘这段日子本就脾气大的很，这下更是气得饭都不吃了，偏说是我厌了他。你可给我去哄，哄不好你信不信我当场让你的小木兰也跟你翻脸？”
“哎你…怎么这么缺德呢……你可别给我挑拨离间啊，好不容易才给我搞定的。”
魏婴紧张兮兮地抱着胸，又好整以暇地走到那少妇模样的坤泽面前：“我父王安排你来做什么的？”
“不…不是王爷，”刚来就见着两个主子因她闹了不愉快，那坤泽也有些惊慌，“是王妃…王妃说星尘公子即将临盆，叫奴婢来照看小主子的。”
“那姑娘不行吗？你也受不得累吧？”
“不…不行……就…就是……乳娘……”
结结巴巴地说完，那坤泽已是面红耳赤。再一瞧魏婴和薛洋，一个挠了挠鼻子，一个舔了舔嘴唇，互相尬笑着，招呼四个家仆都去忙自己的。
“自己心里有鬼，还不识好人心。”
魏婴朝薛洋胸前撺掇了一拳，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进屋去找他的小木兰。
看着薛洋将蓝湛悄咪咪从暗道送出门，魏婴也从寻音阁大摇大摆地回到世子府。
“小木兰？”
“羡哥哥。”
“湛儿？”
“羡哥哥。”
那天的床榻似乎都格外香软。魏婴抱着蓝湛，一声声唤着，身边人的回应，实在动听。只是后来……后来就没声儿了。
“娘子？”
“……”
“夫人？”
“……”
“爱妃？”
“……”
“小木兰睡着了？”
“没…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呢？”魏婴欠起身，双手撑在蓝湛两侧，“害羞了？”
“羡哥哥…”蓝湛的手搭拉在自己的小腹，一下一下地掐着掌心，“我…我是真的可以……可以嫁给你了吗？是…是真的要和羡哥哥成婚了吗？”
“小傻瓜，是真的，”魏婴微微侧了身，一手托住自己的头，一手将蓝湛暗戳戳在下边不安分的手握住按至心口，“还有四个多月，小木兰就是羡哥哥的妻，羡哥哥唯一的妻。小木兰此生，就要一直和羡哥哥绑在一起了。羡哥哥最后问一次，以后可就再也不给你机会了……小木兰，真的愿意吗？”
“愿意。湛儿喜欢羡哥哥，愿意嫁给羡哥哥，想要嫁给羡哥哥。”
愿意跟他走，想要跟他走，愿意呆在他身边，想要呆在他身边，愿意做他的心上人，想要做他的心上人。
那些在心里翻腾、挣扎、忍耐，不敢想、理不顺，暗自神伤、卑微奢求的贪念终于有胆量说了出来。
没有了，没有嘲弄和讥讽了，没有哄堂的笑声，没有风言风语，没有训斥，没有责罚。
静悄悄的夜，只有他和他的羡哥哥，砰砰的心跳。
他的羡哥哥，纵容着他的胆小，怜惜着他的卑微，一步步向他跋涉。
他听见他最熟悉的声线，重复着他好像听过很多遍，却又好像是第一遍的，“羡哥哥也喜欢你”。
温暖踏实的怀抱，令他安心的信香，甜蜜深情的亲吻，轻柔爱怜的抚摸。
还有不知是谁，先落的泪。
“小木兰，生辰快乐。”
入梦前他能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爱人的祝福。
恭喜恭喜ヾ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