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番外篇 星之眼

如果说在那残酷的20年战争里，近乎被完全毁灭的美洲大陆上能有什么地方能够保留文明的灯火，那大概也只有长时间保持着中立，但是一直以来都在遭受着北方的大西洋联合从军事，经济，政治等多方面的残酷重压的中美洲诸国了，而身处地峡的巴拿马城，市区更是从大西洋一直延伸到了大陆另一头的太平洋，也因此更是成为了极为重要的四战之地，不过，虽然在长时间的抗争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但是绝大多数值得保护的重要建筑，幸运地在战争中免于毁灭。

如今，当战争的硝烟已经被这座古城的运河的再度繁荣所掩盖后，似乎曾经的那场杀害了数十亿人的浩劫，也已经似乎伴随着海边上繁忙的货船的远去，变成了再也不愿提及的过往，而对于佩德罗这样的在战后出生的小孩来说，所谓的战争，更像是大人们用来给自己破坏环境的行为找借口的方式罢了，在秘鲁出生的他，从来就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还不如在运河南岸，被联邦政府进行生态保护，免于城市开发建设和光污染的原始海岸上的澄澈星空有意思。

“果然还是星空好看啊……”佩德罗一边拿着从街边小店里拿来的劣质朗姆酒，一边沿着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武装残骸的海滩前行，“要是什么时候能自己到天上去就好了，哪怕是看一看地球在脚下的样子，也好。”

从海面上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在巴拿马城生活的这几年，佩德罗听到它的次数，恐怕要比这个地方下雨的次数还要多，就在远处的被建设为太空轨道港的地方，在此刻，又有一架航行于地月之间的太空梭从发射架上喷射出了明亮的尾焰，并且升入群星之间，一般在这些民用设施内起航的太空船，都不具备行星际的飞行能力，也只是在地球和月球的范围内做一些短途的运送任务罢了。

“唉，什么时候才能坐着它上天呢？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想的，死活就放不下这些……”

佩德罗抬起了左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此时已近午夜，大概和爷爷约自己出来的时间点差不多了，以停在海边上的悬浮摩托的速度，大概差不多就能到，这似乎也是父母在离世之前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遗产，虽然几年过去了，但是多少能够用，核裂变电池的稳定输出，让它至少可以再坚持十年左右，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处理呢。

他从海边的岩石上起身，朝着停靠的摩托车走去，遗留在这片城郊海滩上，曾经的大西洋联合部队尝试进行登陆作战时留下的堆积成山的机械残片和弹壳，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响，虽然世界大战的参与方之一在当时差点占据了这座象征着自由和平等的城市，但是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恐怕，再过个一百年，这些废金属也最终会消失，彻底将那场战争的痕迹抹去吧。

“佩德罗，你跑哪去了，差不多是时间了。”手机里传来了爷爷的声音，他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或许因为是见证过了太多生命的逝去，大概才会是现在这样对自己极度的担忧，生怕自己出了任何的闪失，以至于让佩德罗自己都有些厌烦了吧。

“您老先生就别担心了，好吧，现在就过来，保证绝对不超过任何一秒钟。”

佩德罗回答完，便直接挂断，随后抓住车把向上一跃骑了上去，哪怕是两百年的时间，也没有让这种类型的载具发生任何彻底的变化，也就是动力更强，可以利用推进器脱离地面悬浮罢了，他转动了油门，下方的喷射推进器就立即释放出了强劲的高温射流，掀起一阵尘土后，带着他冲上了海面，朝着远方的城市灯光快速前进。

待接近岸边后，佩德罗立即拉高车头，直接飞越了港口的护栏，并且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这里曾经是城市最老也最繁忙的地方，在远处的太空港建立起来之前，海运带来的商业和捕鱼就是这座城市的一切，哪怕到现在，也只是因为来往的人被分流，变得少许冷清了一点罢了，爷爷既然选择了这里，那自然会有他的原因在里头。

23时58分，就和自己所确定的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的差错，佩德罗再次看了下手表，随后下了车，爷爷曾是中美洲诸国联军的一名海军炮手，最为接近海洋的地方，自然也应该是他最喜欢去的位置，他在码头上四处寻找了一会，随后在一个正朝着远处的太空港的平台尽头看到了他，身着着已经不复存在的联军制服，卸除了那代表着曾经的身份的海军徽章，在如今的年轻人眼里，满头白发的他，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

哪怕今年已经要有85岁高龄，身体却依然十分健康，无论是日常出门还是进行一些精细的操作，他依然可以胜任，实在是难以想象，联邦究竟对这些一直保持了中立，并且做了所谓“维护世界和平统一”的事迹的老兵们究竟做了什么，不过，此时也不需要在意了，因为现在的他，倒仍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哪怕是见到自己之后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不过，这次叫他出来的内容，倒是不同以往。

“所以说，你还是要坚持着想要去宇宙吗？”那副饱经沧桑的脸庞转向了佩德罗，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打算如实相待。

“虽然感觉确实让你不太放心，但是，我还是觉得要是不上天去看看的话，作为地球人就未免有些太养尊处优了，况且那么大的地方，要是不去的话，还是有点可惜……”

佩德罗刚说到一半，原本脸上还是一片祥和的爷爷，如同突然冻结的水面一般，变得十分严肃，以至于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咳咳！”爷爷抽了一口雪茄之后，咳嗽了几声说道：“我不是要责备你，毕竟你从小到现在，一直坚持了20年，既然能够一直到你这个年纪，那我觉得，也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去阻止你了。”

“我有些不明白，难道说是要让我放手去做了吗？还是什么？”佩德罗依然有些不太明白。

“不，只是有一件事情，被大战所耽误了之后，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人，大概现在，也只有你可以去完成它了。”

爷爷从口袋里打开了一个如同丝绸一样柔软，卷曲在一起的透明薄膜，并且展开在了桌面上，没过多久，这薄膜就变成了一个发光的荧幕，上面投射出了一大群环绕地球轨道运行的卫星群体，并且基本上都处于同步轨道的高度，应该是某种大型天文观测卫星的阵列，但是只是计划设定，因为实际的进度，被停滞在了一个大型空间站上，大概也是被废弃的下场。

“卫星阵列吗？看起来有点像是许多天文观测卫星，和哈勃差不多的类型，据说以前的人就是用这种观测卫星去拍摄非常遥远的深空的图像，然后看到了好多奇妙的画面。”

佩德罗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十分绚丽的图像，有在大型恒星的夺目光辉之下，如同流动的光之河流一样五光十色的星云尘埃，也有形态各异，但是每个基本上都和银河系差不太多的各种河外星系，甚至一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超新星死亡爆炸的残骸，也是来自于它的拍摄结果，不过最后的一次大型深空观测活动，也是大战前的事情。

“星之眼计划，是在大战之前，地球各国所联合起来进行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联合天文观测任务，由于单个天文观测卫星因为轨道和设备处理能力的限制，如果遇到了极为苛刻的观测条件，或者是需要进行一些极高质量的照片处理的话，都会显得力不从心，但是地球表面上大量的各种观测设备，又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大气环境的影响，要改变这一点，只能以在地球轨道上大量的协同处理卫星个体作为框架，随后通过同步进行的做法，实现高质量和快速的观测手段。”爷爷看向了远方又一艘升入空中的太空船回答道。

“等会，爷爷，你不会真的要告诉我那是真的吧？都已经剑拔弩张的两个国家联盟还能做出这种事？”佩德罗一时间的惊愕，甚至让他拿着酒瓶的右手不禁松脱，直接将半满的瓶子砸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亲自参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战争全面爆发前15年，我和我的父亲，你的曾祖父一同上到了那个空间站里，原本所有的参数和计划都已经设定完成，但是突如其来的戒严令，只能迫使我们撤出，回到地球上，我亲眼看到过了所有的事情，”爷爷从自己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芯片，直接塞到了佩德罗的手里，“这里面是那一代人全部打算执行的程序和研究记录，包含着一个差点就要完成，但是半途而废的伟大计划的所有信息，在当时，观测天幕得到的宁静，或许是能够缓解战争狂热的唯一解药，同样，这个解药，我希望有人能去将其延续下去。”

“可是，爷爷，我还不太明白你们究竟具体要做什么，太突然了……”

“你不需要一下子就搞清楚全部，只是能够在以后的有一天，完成那件事就好了，这片星空……”爷爷停顿了一会，“是我们所有人类共同的财产，不应该被任何一个政府，任何一个国家所瓜分和占据，太阳系也好，太阳系外无数的世界也好，都是如此。”

就在佩德罗还在一头雾水中时，码头连接着陆地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步枪的开火声，而原本在码头上悠闲放松的人群，也突然陷入了恐慌中，是大西洋联合的残党，正在朝着无辜的平民开火，就在两人立即反应过来，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后，几发步枪弹立刻打中了他们先前所在的木桩上。

“都2180年了，怎么还有这些人？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佩德罗有些惊慌地四下查看，果不其然，有四名全副武装的敌人，正在朝着各个方向肆无忌惮的扫射，毫无疑问的恐怖主义行为，然而，自己和爷爷此时都只是手无寸铁。

“你大爷的，阴魂不散还对平民动手……”曾经的敌人此时的作为，也让爷爷怒目圆睁，原本已经沉寂的怒火，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大脑。

“爷爷！快逃吧！我的摩托车还能用……”佩德罗看向位于前方的悬浮摩托。

“不，你快走，这些小兔崽子我还有账没得算。”

“手无寸铁的拿什么和人家打？”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问题！给我下去！”

爷爷说完，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佩德罗朝着平台边缘之外的方向用力一推，让他掉进了海水中，而这就是他最后看到自己的爷爷的一眼，因为就在落入水中之后的数秒，水面上的空气，就瞬间被核电池过载产生的巨大光焰所覆盖，恐怕任何不比岩石坚硬的事物，都早已在翻腾的热浪中化为了灰，上层的海水也为此而沸腾，最终，直到他被联邦地球海岸警卫队救起来之前，大概也不会记得任何其他的事情。

 

“别打瞌睡了，老哥，也不知道昨天你干什么看星之眼的信息这么晚，这么感兴趣吗？

虽然隔着厚重的航天服，早已经挣脱了地球的引力，在周围弯曲的时空中回旋着，佩德罗竟然还能够在这种周围数千公里都看不到人烟的地方睡着，要不是被连接着飞船外侧的系带所连接，它大概早就已经成为了这片比火山口还要威胁的战争残骸带的一部分，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去。

不过，映入眼帘的湛蓝色星球，多多少少还是缓解了长时间工作的疲惫，在这里，也总算是可以看见了它由蓝色的含氧大气，以及流动的白色云朵所包裹的表面，根据相对位置来看，自己在收到待命指示后，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飞船的系带时刻保证着氧气的供应，避免了窒息的危险。

“既然是爷爷生前想要了结的愿望，那总得是有必要完成的，”佩德罗翻到了这个废弃的无人轨道器被切开的裂口上，随后钻入仔细观察，“干，看起来是被流弹打中了，里面所有搭载的卫星也都没法使用，不过，其余的身份识别和定位系统看起来是正常的。”

“不幸中的万幸……”王霜叹了口气，“这场大战中，亚太联盟和大西洋联合的宇宙战争产生了数以万计的流弹和破片，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着，打仗打了一波都没了，但是这些烂摊子还在给我们制造麻烦。”

“现在我们和主要碎片带的时差是多少？”佩德罗继续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内部深入，寻找着任何可能错过的信息。

“0.35个周期，非常安全，但是，我们需要知道主站的精确位置，否则这么大块地方就是抓瞎。”

“等等， 为什么周围的事物，好像在产生加速度，这不是稳定的重力环境吗？”

“佩德罗，赶快回来！”

王霜才刚说完话，强烈的重力波纹，就开始将原本松散的钛骨架变得弯曲，同时，一阵传遍了全身筋骨的剧痛如同地震引发的海啸一般，砸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有导致严重内伤，但是这也几乎将他肺里的空气强行全部挤了出去，四肢立即伴随着缺氧症状失去了控制，变成了冰冷的石头。

不过，迅速回收的系带，保住了他的性命，在稍微恢复了点气力后，佩德罗努力重整态势，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个轨道器残骸，像是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一般，直接被像面团一样被压成了一个饼状的聚合物，他并没有看到是什么在生成这种奇怪的力场，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空虚一片的地方，竟然还有强烈的能量作用，能够隐匿自身于宇宙中，而且不产生任何其他能量辐射的，难不成，是黑洞？

“那是什么东西？外星人的黑洞熔炉？别告诉我真有那种东西……”他有些不安地说。

“不太清楚，不过……在大战爆发前夕，有许多进入太空的民间组织似乎动用了一些不为政府所知的技术，直接导致了一系列神秘的被称为‘神隐’的事件发生，如果说是这样的话……”王霜接通了和地球表面的通话热线，“天河，这里是赫尔墨斯，我们现在已经到达目标位置。”

“你怎么就这样确定了？”佩德罗抄起了一块碎片丢了过去。

“相信我，那场大战里，人类在科技上走的路要比我们认为的更远，很多超出现代科学认知的事物，都被刻意抹去了。”王霜回答。

 

“收到，空间站内部废弃已久，很可能已经不再适合生命形式，进入后请务必保持警戒。”

“别看玩笑，这玩意是现实中的东西？”

“我有说是现实中的东西了吗。”

佩德罗被这莫名其妙的回答给镇住，曾经的确经常听爷爷讲过，联通梦境的人，可以将幻想创造之物投影与现实的能力的故事，但是原以为那只是新时代的童话，想不到自己的搭档还对待的如此认真了。

“人做梦就能实现的事情，还需要我们来干嘛？”

“没有了载体，梦就只是它的维度内毫无意义的缥缈虚影罢了，协议解除。”

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突然开始进行难以置信的伸展，程度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它后方的星空发射的光都因此而扭曲，产生了荒谬的弯曲幻象，最后更是在最中间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球体，不过，也就是极短的时间，那个球体又立即缩小消失，而一座大战前时代风格的人类空间站，这才从被封印的空间中解脱了出来，虽然空间的折叠，本应该导致分子结构的完全崩坏才是。

“害，那我还真没有办法说什么了，神奇的梦之类的东西……”

“还没完呢，空间站本身是彻底停转了，但是我还能够在里面探查到能量读数，至少有一个，保持戒备。”

“你说什么？”

“我又没骗你。”

的确，透过光谱扫描，的确能够在头盔的抬头显示上看到一个微弱的能量源，哪怕是这座设施的反应堆已经停止了数十年，仍然还在运转，这不太可能是人类，更有可能是搭载了某种强大能源的机器，但只有一人高，正在基地内缓慢游荡。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怀念大战里面使用的叫做ms的人形兵器了，爷爷把他们描绘得跟动画片一样精彩，但是听起来就不像是真的。”佩德罗解除了连接的系带，运用喷射推进器朝着空间站的入口前进。

 

“没电了的话，气阀应该是没法用了，看来得使用暴力来……耶？”

还没等动手，气阀的外门倒是自动弹开了，这是无电力状态下的机械传动结构，证明内部应该是没有气压的，他抓住了边缘，将自己送了进去，不过没过多久，内部的电力就突然恢复，从漆黑一片变成了异常的明亮，着实让佩德罗给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倒是能够通过其成功进入内部，即使对于为何能让已经被完全抛弃的设施自动复活，他仍然不太明白。

“小心点，这里面应该还有残余的活物，虽然很难相信，但是数据的确如此……”

“啧……”

佩德罗警惕地通过抬头显示上的信号，观察着前方任何可疑的事物，太空作战环境，并不适合独立的枪械模组，所以安装在军用宇航服上的内置武器变成了更好的选择，哪怕是突然出现什么失控的机器人，或者失去理智疯掉的人类，也能及时开火处理掉，当然，还是希望这不要发生。

作为一个永久性居留设施而言，这里的确不能算得上很大，也就是一百多米的大小，一个环形居住模块和位于主转轴上的一系列重要部件罢了，控制收容的轨道器的地方位于主控制室，差不多可以被认为是顶部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是真的没见到任何一个活人，虽然佩德罗能够察觉到那些异常的能量信号就在厚重的合金墙体隔壁，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的通路，也只好暂时放弃探查，不过在主控室倒是找到了许多早已经被冻结的人类遗骸，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先因为大脑出现了难以理解的电流直接损坏了神经中枢，身体才随后死去的。

“有什么发现吗？”王霜的话打破了弥漫在空间站里的死寂，也让佩德罗涣散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很多的死人……尸体完整，没有看到任何的外伤，而且也没有内部大出血的症状，他们看起来是被某种方式直接破坏了脑补死去的，哦，还有……”佩德罗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稍微划了几下，就成功唤醒了屏幕，“所有的轨道器，都在这里了。”

不过就在佩德罗打算继续进行操作的时候，从后方的舱门里，突然传来了沉重的机械传动声，像是某种人形的双足步行机器正在接近，他转身看去时，这才发现一个人形的白色机器人，已经跳上了天花板，并且在能够躲闪的速度内就撞了过来，将其牢牢按在了控制台上。

“哇老哥别吧，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不然的话，没法保证你还能被完整的报废掉。”

武器系统装载于双手的小臂上，无需从身上拔枪，只需要对着目标就可以射击，佩德罗弹出了速射离子枪，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不过，这机器人看起来似乎也不只是简单的经过程序所驱动的机器，在看到了他身下的控制台的内容后，就松开了手，由白色金属外壳所覆盖的头部，也随即滑动展开，变成了一个模仿人脸的外形，无论是眼睛，鼻子，嘴，还是其他的部分，都还原得十分到位，若不是表面的材质依然是这种抗腐蚀的乳胶材质，几乎可以和真人以假乱真了。

佩德罗很显然被这种精致的做工所震慑了，他并不是没有看过对于人形机器人的描述，但是无论是商业展览会，还是一般家庭所使用的，都是不太对人体表面注重还原的类型，重心完全放在了实用性上，但是他现在看到的，几乎是一个用金属和乳胶材质，以及应该是使用的燃料电池作为能源，堆砌出的一个十分近似于真人的存在，当然，大量暴露于体表的金属骨架，以及纯白色的半透明皮肤还是没法改变它的真实身份的。

“咳，咳咳！”借着这短暂的对峙，佩德罗尽快恢复了气息，但是仍然保持着戒备，“要是你有人工智能的话，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机器人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则是走到了其中的一个冻僵的遗体面前，看上去是一个白种人的样貌，但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又冻结了太久，已经很难看出还有什么能够辨认出身份的细节，它停留了一会，随后在遗体的衣服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个能够辨别身份的卡片，上方显示着：查尔斯-莫里森，2110年建设星之眼网络时，构筑中控空间站的第一批进驻人员，也就是说，这个遗体至少已经在这里有六十年以上的历史。

机器人似乎对这副已经死去了很久的遗体有着某种特别的情感，虽然佩德罗不太确定在当时能不能制造出具备如此能力的感官系统，但是它表现出来的特征，确实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在观察着这遗体，甚至连脸部肌肉的运动，都透露出了一种忧郁的感觉，不过，这相比于突然自主开口说话，还算是正常的多的行为。

“这就是我……或者说，曾经是我的躯体，现在就躺在这里，毫无生气了。”

“你？等等，怕不是个意识备份到了机器人里面的转生人吧？”佩德罗压制住了情绪，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到了对于这个事物的定义。

“不……事情比这个还要复杂……你可以看到的是，我曾经的躯体的大脑曾经遭受到了极大强度电流的冲击，人体根本不可能产生如此的强度，因此，我就是他，查尔斯-莫里森，只不过将灵魂转移到了这里面，才成功把自己保存了下来。”机器人回答。

“嚯……算了，懒得扯这种唯心主义的概念，所以说，你现在就是莫里森，对吧？我过来不是要搞什么破坏，也就是帮忙把你们这里的卫星发射出去，把你们要做的事情做完罢了，这不是更好，多个当事人。”佩德罗直接拿过了认证芯片，放在了控制台上以解锁功能。

“说起来，年轻人，虽然我知道为了避免大西洋联合的报复性打击，我们被迫采取了神隐手段，通过跨次元的力量来逃离了战争，但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熟悉你身上的航天服的制式。”机器人来到了控制台的另一面，协助着佩德罗进行操作。

“如果说你们是大战前的天文学家的话，那距离现在少说也有60年以上了，所有的国家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地球联邦，负责统治太阳系所有的人类世界，我来这里也是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来检查情报的。”佩德罗回答。

“所以说……是成功保留下来了吗，至少这一切还没有失败。”查尔斯机械构成的脸部，此时也表现出了长出了口气的模样。

“看起来都还能用……不过你们当初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明明都要打起来了，还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去建设这个巨型观测阵列，还有其他人活着吗？我指的是，用机械的身体来延续存在的方式。”佩德罗抬头看着远处的宇宙，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那你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喜欢宇宙的吧？”查尔斯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把控制按钮拖到了佩德罗的面前。

“一直都是如此……只是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上来……”

整个主控室采用了独特的180度半球体的穹顶式天花板，并且以弯曲的屏幕覆盖，站立在最中间的控制台上，可以轻松的看到整个天顶中几乎每一颗恒星，以及平行于轨道公转面运动的地球和月球，这毫无疑问是专门为天文观测设计的，对于有军事用途或者其他追求更高效率的空间站，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陈设。

 

以自身所在位置，向周围的所有方向扩大视野，会将极限变成一个以自身为中心的球形极坐标系统，而根据三维空间的六个轴向，更可以区分成多个象限，随后以基准的平面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观测结果，不过进入了宇宙中，已经可以在行星之间活动的人类，最常用的还是以黄道作为基准，而这样几乎在整个太阳系内环境间通用的坐标系，自然也就是所谓的黄道坐标系，也就是这个显示出了半个天球的显示屏想要表示的事物，包括此时成功发射出去的多个轨道器，正在搭载组网卫星进入轨道。

“2080年，在太平洋冷战刚刚结束，地球上的所有人都以为好时代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这些天文学家自然也就提出了通过多国协力，共同建设一个巨大的环地球轨道观测卫星矩阵的想法，这一概念初步提出后，经过了十年左右的技术论证，终于在2090年，和人类正式在月球上建立起永久性殖民地的时候，通过协约正式上马。”

“轨道器已经启动姿态调整，状态良好……但是，查尔斯，难道那个时代的人，真的会把几千甚至几百万光年之外的东西，当做自己精神的慰藉吗？纵使它们现在早就不在那个位置了。”坐在飞船上的王霜，看起来并不对这片宇宙有太多的兴趣，或许也只是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来看待罢了。

“地球本身都已经被严重过度开发，自然环境即将崩溃，气候剧烈恶化，但是又不能具备足够的实力去轻松在其他星球上站稳脚跟缓解压力的时代，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查尔斯使用的电子合成声音，虽然是根据使用者肉体的特点进行了还原，但还是会让人感到心里发毛，本身一个高度模仿人类外表的机器人就有些恐怖谷，更不用说是这种半人半极其的声音，不过即使如此，佩德罗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些，只是在半球形的显示屏上到处翻看，又或者不时游荡到了旁边的强化玻璃上，看着这些真实的繁星。

“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直到现在，地球都还是一副乌烟瘴气，虽然生态环境是修复了，但还是有因为以前的战争去杀人的事情发生……要相互理解，恐怕除非是能够通过你所说的梦来彼此相连，否则大概也真的就只是痴心妄想了吧。”他喃喃自语着。

“或许梦本身，也有可能会是充满着负面的事物，进行着无休止的破坏和伤害呢？”查尔斯回答。

“你一个天文学家，对这种东西还挺懂的哦？”佩德罗又从玻璃旁边走了回来。

“宇宙深空里的东西看多了，确实很容易对思维产生一些影响，无论是星系之间的剧烈碰撞，导致无数个潜在具有生命的恒星系，可能就此被拋进了数十万光年尺度的虚空里，又或者是一个巨大恒星在死亡时，所释放出的数百万倍于太阳的光。这种完全超越我们尺度的事物，纵使什么时候发生了，我们也毫无办法，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们想要把这些事物看的更多和更清楚，记录下每一个可能错过的瞬间，不过，那种激动的情绪，或许在这个躯体里面，是感受不到的。”

查尔斯手中的图像快速变化着，佩德罗在网络上都看过，是至少数千光年之外的景象，和太阳系没有半点关系，但是总能够散发出一种无法理解，也无法拒绝的魅力。

“那你觉得当时这计划要是成功了，能够改变那场大战的结果吗？”佩德罗问。

“或许会暂缓一会，但是结果大概是不可能改变的，”查尔斯摇头，“甚至，未来的时光里，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无论是在地球，还是火星，还是宇宙里的别的地方，我们当初真的是一批对现实彻底失望，而把精力全部丢到了这个计划上的人，如果其他人复活了，或许还是会坚持原来的做法。”

 

“轨道器发来了信号，所有的卫星已经就位，量子协同信息处理也完成连接。”王霜又发来了通讯。

“差不多要好了吗……看看无延时的量子信息的状态……那你对做这个事情有过后悔吗？”

佩德罗通过控制台，能够清楚地看到来自所有的组网卫星的实时数据，不得不说，那个时代的人，还真是在这个计划上投入了一切，先进的全波段天文观测卫星，光是其中一台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这种，用大量的个体组成阵列，以获得近乎最大化的图像质量的效果的做法了，哪怕是粗略估算，这都几乎是一个发达的西欧小国一半的2120年生产总值的体量，就算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为疯狂的举动，也不为过。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以整个地球作为镜面，去将目光伸向仍然保持着神秘和未知的深空的终极观测方式，在21世纪，人类就有把地面上的所有观测数据结合起来进行分析的做法，但是因为大气散射，天气等诸多因素，效果都不尽人意，以现在的机会，光是稍微想象，恐怕都会产生从未有过的画面。

“如果当时知道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的要开始的话，我的确不会把它们送到这里，但是……”查尔斯停顿了一会，“而是更远的地方，比如说月球，甚至是远离地月圈之外的部分，任何能够足够远离战争的地方，都好。”

“所有卫星校准完成，大概是可以进行拍摄了，不过我不太清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目标。”

“现在联邦的人都这么没点天文常识吗……王霜你就先在一边等着，定位的事情，就交给我了，那么，查尔斯，有什么心仪的选项不？”

虽然是运行在同步轨道高度上的卫星，也并非全都是完美地在赤道表面上运行的类型，有些因为考虑到高纬度地区通讯不良的影响，同样还有其他一部分布置在了略有不同的轨道，构成了笼罩着表面的一张巨大的网，所以无论是地球表面的任何位置都可以轻松地实现直接通信，此刻的地球，已经变成了一颗凝视着宇宙的巨大眼珠，等待着需要捕捉的目标。

“参宿四。”查尔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并且通过滑动虚拟摇杆，定位到了这颗公认的将死的恒星上。

“那个随时都要爆炸的恒星吗？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虽然……”

佩德罗刚才还在和查尔斯进行着闲谈，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感知到了从另一个舱门里传来的运动，不过这时是顺带着几发高速飞来的手枪子弹，他立刻向后翻身躲避，随后张开了收缩在手臂上的便携护盾，这种旧时代的实弹武器，要进行阻挡还算是绰绰有余。

攻击者是另一个和查尔斯类似的机器人，只不过从行为和声音上，带有女性的特征，哪怕是自己已经明确不想要还手了，还是没停下，直到打光了弹匣为止。

“你疯了吗奥莉薇？停火！”查尔斯立即冲了上去，把她手中的武器打落，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很难控制住其激动的情绪。

“那是敌人啊！都冲进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敌人的？”

“怎么，也是个把意识上传的人吗？”佩德罗确认了已经结束威胁后，才从地上起来。

“这是我的同事，奥莉薇，同样也是在这空间站工作的，看起来是因为突然的迁移措施和休眠，搞的精神有点激动了。”查尔斯松开了奥莉薇，借助一个女性的机体，佩德罗意识到这些机械的身躯，应该是具备着一一对应的关系。

 

虽然可供使用的观测卫星看起来都已经实现了同步，并且统一自转朝向了参宿四的位置，但是曝光时间依然比佩德罗想象的要久，如果是一个将死的巨大恒星，其发光的程度应该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曝光才是……话说，它曾经的亮度应该要比现在高很多才是，甚至于在夜空中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媲美月光的巨大亮点，但是现在，逐渐变得暗淡了，难不成……

“抱歉，下士，时间过得太久了，甚至都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当初选择神隐的时候，大西洋联合的人差点就要冲进来了，我还以为……”

“还真是麻烦……算了，大概要是这时候钻牛角尖的话，也不可能得出什么结果的。”

佩德罗叹了口气，从体内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宇航服的面罩上产生了一层凝结的水雾，进度条差不多也要走完了，虽然以前总是听说天文观测是个极为复杂的技术，但是现在被电脑代理了很多操作的时刻，也不如当时那么麻烦。

“各位，貌似有结果了……”

查尔斯的声音引来了其余两人的注意，他们立刻回到了控制台旁，此时，观测的图像已经开始显示出初步解析产生的纹理，不过还比较模糊，正在逐步的重新渲染，一开始只是大致的光谱图像，随着第一次再渲染完成，稍微细致些的气体云结构开始呈现，不过，等到第五次和第六次的再渲染结束后，一张横跨整个画面，如同洋葱一样层层从中心抛射出去的巨大死亡恒星的残骸的画面就展现在了三人面前。

佩德罗知道早在2150年左右的时间点，参宿四就以一颗极为明亮的超新星的形式，向周围至少上千光年的空间宣告了自己正式的死亡，这个过程并非是一蹴而就，早在战争结束后的几天，差不多是2149年初的时候，天文学家就已经检测到了极大的亮度波动，巨大天体的死亡对于人类这种尺度的生物而言，那还是能有一定时间去预测的，当初它几乎变得和半个满月一样亮，甚至连白天都能看得到它，而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爆炸的余晖也已经逐渐暗淡，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蟹状星云的事物。

爆炸产生的壳体内，是如同神经网络般，从中心延伸出的千丝万缕的气体云带，在中心所遗留的明亮事物的光照下显现出五光十色的纹理，当然，如此明亮的色彩，也证明了他们仍然处于至少数万度的高温，得亏至少和地球间隔数百光年的距离，这才让人类免于一难，在多个组网卫星阵列的观测下，三人所得到的，是一张由数万亿个像素点所构成的图片，而每一个像素点又能够表现出上千万种颜色，甚至将图片放大百倍，将目光聚焦于这颗恒星在爆炸后所遗留下的明亮内核时，也能够看到许多曾经未能注意到的事物，甚至是那大小仅仅比地球稍大的中子星本身。

“嗯……哦……那我可是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久了。”眼前的景象，让佩德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判，参宿四的死亡，导致了猎户座被彻底肢解，甚至在当前的占星学领域都为之震动，当然，相对于已经变得边缘化的学派，它带来的影响要远远比这副宏伟却又悲壮的画卷来的小。

“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怎么会这样……”

确实，命运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选择消失于世界上，并且放弃了肉身去换得几乎永久的存在，结果却在从现实里消失的时刻，错过了他们最应该捕捉到的事情，反而是那些饱受战争摧残的人们，在早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时候，看到了这颗恒星的死亡，这种感觉，哪怕光是想象，大概都不好受。

“啊这……其实我大概也是一样的，参宿四在我出生之前十年就爆炸了，就算是我能够想起的最早的时间，也已经逐渐变得暗淡，看不到了呢，”佩德罗打开了视频信号，不过尽可能避免将两人放入画面，“天河，这里是赫尔墨斯，卫星已经确认运转正常……但是，主控制站看起来已经受到严重损坏，请求主动将其转移到深空以避免爆炸波及地月圈，这上面已经没有别的……别的活人了。”

“收到，允许进行放逐程序。”

“这样就好了，这以后，这个卫星阵列就正式归属联邦管辖，而你们会被发射进入一条前往小行星带的轨迹，在那里，基本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你们，至少是在社会能够接纳你们的存在之前，你们都会是安全的。”佩德罗说完，便切断了所有远程通讯。

“为什么？难道世界已经统一了，还会有彼此敌对的人类吗？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回到地球上去。”奥莉薇显然不太明白佩德罗的做法，但是查尔斯看起来早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个时代的人，敌视一切过去大战里的造物，哪怕是你们，行为举止像人类一样，但是你们是战前的机器，要是被联邦的公民找到，没办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知道你的意思，脱离地球圈进入深空，本来就是我们要计划的一部分，”查尔斯打断了佩德罗的话，“我很抱歉，奥莉薇，但是你应该明白，所有上来这里的人，除了那个孩子以外，都是不可能再回地球了，我们所有人都早已经心知肚明。”

“我也是想给你们保证安全……毕竟你们这些人，如果还有别的存在的话，应该还是想要继续生活下去的，等会，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佩德罗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没什么，我们在一个逃生舱里找到的，他也不肯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我们就把他送回地球了，”查尔斯回答，“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不适合被这个时代接受的事物，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实在难以维护现有的星之眼阵列，我们把主控模块卸下来交给你们，然后随后的事情，就你们自己决定吧。”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空间站自己就走了？”王霜看着点燃了主引擎，开始加速朝脱离地球引力的轨道前进的空间站问。

“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佩德罗用力将这个约有半立方米大的主控模块推进了飞船的货仓，“在这个时代，他们是没法在地球上活下来的，况且看起来也为此准备已久。”

“那也不该就这么让他们走啊，万一还有什么情报没问呢？”

“所有的信息都在这个巨型的数据块上了，相信我，和你一起上天的，就这么不相信搭档吗？”

“那不是不相信，这叫做把事情尽善尽美。”

“管你怎么讲，”佩德罗回到了飞船内，脱下了头盔，“既然你也是机器的话，你应该也能明白这些人变的机器的逻辑，一旦做出了决断，那是没有可能改变的，他们大概已经永远地属于宇宙了。”

也就说话的功夫，那个空间站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微小的光点，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了宇宙中，对于这种大型结构能够达到如此的加速度，确实超出了佩德罗的预期，但是他也没想再说什么，在肉眼已经再也不能看到它之后，也就不紧不慢地坐上了驾驶位置，控制飞船进行转向。

“或许我们应该对这些前辈心怀感激。”他说。

“为什么？”王霜问。

“要是没有他们的话，我们可能直到现在，都只是地面上拿着铁棍群殴的野人，又或者，大概早就已经在纯粹的战争里全部死去了，根本连蓝天的高度，都不会去尝试超越。”

“你这人……真是难以理解。”

“我也不需要谁去彻底理解，只是感觉能够出生在这个时代，不仅单纯是幸运，也应该感谢他们而已。”佩德罗说完，便推下了引擎控制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