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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客丛书》 宋 王楙 (十七)

2023-09-21 20:35 作者:三步一颠  | 我要投稿

萱堂桑梓 现代人称自己的母亲为北堂萱,这源自《毛诗 伯兮》的诗,说“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按照注解,谖草,能让人忘记忧愁。背,北堂。这意思是说君子为国家在前线驱逐来犯的敌人,很久没有回家,家人非常想念他,于是便种植谖草在北堂,来忘记忧愁。因为北堂属于幽阴之地,可以种萱草,最初并没有代表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代表母亲,相传到现在。 可能北堂的位置处在幽阴之地,也就是说所有的妇人都可以称为北堂,为何单独只代表母亲呢?这些经传的注解,很多已经背离先王三百篇的旨趣,这北堂萱的说法正好与将乡里称为桑梓的谬误相同。 《诗》的意思是讲人依赖桑梓来生活,因而不敢毁坏或伤到桑梓,借以表达尊敬之意,就如父子之间相互依靠,不是说桑梓代表乡里。可从东汉开始,便将桑梓代表乡里了。 韩信之幸 韩信准备讨伐魏国,他率领军队出发前问郦生“魏国是有没任用周叔为大将呢?”郦生说“是柏直”,韩信说“那是个没用的东西。”于是放心率大军攻击魏国,韩信采用疑兵之策,他将船停泊在离晋国很近的地方,派士兵埋伏在夏阳,利用木罂渡军袭击安邑,虏获魏王豹。 这位周叔,韩信向来很怕他,他的才华必定在韩信之上,否则韩信不会畏忌他。假设魏国任用周叔为大将,那么韩信一听到这消息便不敢轻举妄动,怎可能想出木罂渡军之计呢?就是因为魏国不任命周叔为大将,这才让韩信侥幸大破魏国。 韩信继续讨伐赵国,广武君向成安君请兵,计划在半途截了韩信的军粮,并劝成安君挖深沟、将城墙筑高,不要和韩信、张耳正面交战,不出十天我可将这两位大将头拿下来给你。广武君料敌如此了然,绝对不是那种没有把握的计策。假设成安君听从广武君,那么韩信、张耳的头颅未必能保住。因为当时韩信很小心翼翼收缩兵力在试探对方用什么方法抵抗。有人来向他汇报成安君不用诈谋奇计,否决了广武君的计策,韩信听了汇报欣然大喜,放心率领大军向赵国前进,大军委蛇曲折,暗派轻骑进入赵国内,竖立汉朝的旗帜,扰乱赵国的军队,之后韩信在泜水上斩了成安君。这回韩信破了赵国,也属于侥幸。 那个时候韩信刚被汉朝任用,打下这二国,在当时功劳最大,但都是因为对方没任用贤才导致的,难道这就是天意?后来他带军攻取燕国,之后攻下齐国,皆迎刃而解势如破竹,这些归功于投靠韩信广武君所出的计策。 读到韩信解开广武君身上的绳索,请广武君面东而坐拜他为师,虚心向广武君请教行军进取方法,可知广武君料敌制胜的谋略,比世人所传的还高深莫测,足以让韩信心服。如此,魏国没任用周叔,赵国不肯使用光武君的计策,反而是韩信使用了光武君的计策,这就是韩信为何能战胜一切敌人的诀窍,不愧是汉朝人杰啊! 名字相沿 有前辈说,前汉的郦食其、审食其,名字相沿,不知何义。 我个人以为肯定是仰慕对方的为人,好比如司马相如仰慕蔺相如的为人,所以也取名为相如。而且名食其的人,不只郦、审二位,他们之前有司马食其,可见《战国策》记载,之后还有赵食其,西汉人。我觉得应该是郦生仰慕司马食其的为人,而后取名为食其,后来的赵食其想必也是如此。大家以为食其这个名字,是从郦、审二人开始,不知道郦、审之前已经有人取这个名字。又如前汉有金日磾,后汉有马日磾,晋朝有段匹磾,魏朝有于粟磾。 太上皇名 懒真子说,汉朝刚建立时,离古代还不是很久,当时的风俗崇尚简略,所以太上皇无名,母媪无姓。但《唐 宰相表》记录的刘氏时,说太公名煓,字执嘉,生了四个儿子分别是伯、仲、邦、交,刘邦即是汉高帝。汉高帝的父亲,汉朝史籍没记载名字,唐史却记载了,这也太搞笑了。 我个人认为太上皇的名字在《后汉 章帝纪》的注解有说到,所以《唐书》提到很正常,《后汉 章帝纪》注解说,太上皇名煓,另一名为执嘉,和《唐书》所说稍微有些差别,但没说是从哪个注解而来的,我仔细考究后,原来出自皇甫谧的《帝王世纪》。不止这些,比如惠帝张后、文帝薄后,以至蒲父这些人,名字也都有记载,《史记》、《汉书》本传的确没见到。在《汉书》没见到太上皇的名字、母媪的姓,是司马迁没记载。马永卿说汉朝的风俗崇尚简略,所以太上皇无名,母媪无姓,这说法有过失。 文王之囿 《后汉 杨赐传》里乐松说“文王有百里园林,当时的人以为是小园林;齐宣王的园林是五里,当时的人以为这园林太大了。”章怀太子注解这么说,《孟子》里齐宣王问说“文王的园林面积七十里,寡人的园林面积是四十里。”这里说的百里、五里,与《孟子》的说法不同。 我个人读《世说》里面有乐松这句话,《世说》是说齐宣王是五十里,才知不是五里。当时的史书在五字下漏写了一个十字。因为七十里和百里较为接近,四十里接近五十里,乐松所说的面积数也是个大概。扬雄也说“文王有百里园林,齐宣王有四十里园林。”也是说文王有百里园林,难道文王的园林真的是百里。章怀太子没有仔细考究啊! 晋元帝 《随笔》说,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楚幽王是黄歇的儿子,也就是说嬴、芈的祖先,享受的应该不是同族类人供奉的祭品。 我个人通过考究,发现晋元帝是牛金(此牛金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牛金,而是琅琊王府小吏牛金。)的儿子,不是司马家的孩子。西晋在怀、愍二帝时灭亡,后来元帝在江左建立东晋,算起来也有二百多年时间。司马氏的种也就五十多年,但牛金的种传了一百四十多年。虽然司马家庙里的祖先享受的应该不是同族类人供奉的祭品,但却因为他们而延续了国家的命脉,这是上天安排牛金来帮忙司马家的江山延续下去,绝对不是偶然,所以当时有流传“牛马之谶”的说法。 (补充“牛马之谶”说法:当时有一本流传很广的谶书叫《玄石图》,上面记有“牛继马后”的预言,司马懿暗中请管辂帮忙占卜子孙运势,管辂占卜的结果与《玄石图》不差毫厘。司马懿想不透是什么意思。司马懿有位大将叫牛金,某天他想到“牛继马后”的预言,于是司马懿心中有了这个坎,怎么都觉得牛金将来会对他的子孙不利,便派人请他赴宴,酒中下毒,牛金因此稀里糊涂地送了命。之后司马懿的孙子司马觐袭封琅琊王,他的妃子夏侯氏与王府小吏牛金勾搭成奸,后夏侯氏生下了司马睿,司马睿也就是后来的晋元帝,也是小吏牛金的种。) 青州从事 《徐彭年家范》记载,他的儿子问“人们所说的酒为青州从事,是什么意思?”徐彭年回答说“《湘江野录》说以前青州从事擅长酿造酒,所以这么说。” 我个人考究《世说》,发现和这个说法不一样,《世说》说桓公有位主簿,他擅长分别出酒的好劣,好酒的话他称酒为青州从事,劣酒的话他称酒为平原督邮。因为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他用地名来说好酒能下脐,而劣酒只能在膈上住。从事是美差,督邮贱职。取地名与官职二者结合作比喻酒的好劣。 夜雨对床 人们以“夜雨对床”来形容兄弟间的事。比如苏东坡的《与子由诗》引用到这句,苏东坡的灵感是来自韦苏州的《示元真元常诗》里的这句“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但韦苏州的另一首诗《赠令狐士曹》说“秋檐滴滴对床寝,山路迢迢联骑行。”从这句可以了知“对床夜雨”,不一定特指兄弟,形容朋友也可以。后来白乐天的《招张司业诗》说“能来同宿者,听雨对床眠。”这句最理解韦苏州诗意的,所以“夜雨对床”不只形容兄弟。 我个人读郑谷的《访元秀上人诗》,有句说“且共高僧对榻眠”,《思圆防上人诗》说“每思闻净话,夜雨对绳床。”夜雨对床也可以形容与僧人的关系,也不是没有根据,所以不只单独形容兄弟。 现代人只知道这句“夜雨对床”是用来形容兄弟关系,而不知道还能形容其他关系,那是因为苏东坡用它来形容兄弟关系的缘故。白乐天也不是没用“夜雨对床”来形容别的,但时间过去太久了。人所写的文章,不论写的怎么样,凡是有当代名人、贤人推荐,即便那文章确实不怎么样,也会被世人看得很重。如果没获得名人、贤人的推荐,即便文章写得再好,也不被世人注意,韦苏州的诗很好,苏东坡引用了他的诗,这就说明为什么韦苏州的诗句在现在这么流行,并把“夜雨对床”专指兄弟关系。 员贡二书 员半千上书说“臣家中的存款不到一千钱,但有田地三十亩,五十石谷子,听说陛下要封神岳,举豪英,所以卖了田地谷子带着钱来到京师。”等等。这是效仿贡禹,贡禹上书,说“臣贡禹不但年纪大还贫穷,家中存款不到一万,老婆、孩子以及普通低劣食物,都没有,生活贫困,但有田地三十亩,若陛下看重微臣,我愿将那三十亩田地卖了,以共车马。”这二书说的是同一意思,而且所说也都是事实,不是什么矫情饰词。后世学人读了,可以想象那当时的纯实之风。而现在的人都在求外补(地方官),把看重名誉的人当成异类。呜呼!天下撒谎作伪风气流行,这二人是极为特别的事例。 千里莼羹 《晋书》记载陆机去拜访王武子,武子在陆机面前放羊酪,指示陆机说“卿吴中何以敌此?”陆机说“千里莼羹,末下盐豉。”有人说千里、末下都是地名,这两个地方出产莼、豉。但《世说》记载这句是这样说的“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读《世说》,看着不像是说地名。苏东坡的诗句说“每怜莼菜下盐豉”,又说“未肯将盐下莼菜”,苏东坡的意思和《世说》一样。可杜子美有诗句说“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莼。”张钜山的诗句说“一出修门道,重尝末下莼。”这二位所说的,千里、末下是地名了,看来前辈诸公的看法各自不同。 我个人读湖人陈和之的说法,他说千里是地名,在建康管辖区内,千里这地方所产的莼菜非常好吃,那么依此末下也应该是地名。《缃素杂记》、《渔隐丛话》都是顺《世说》的说法,认为末下应该是未下,但《渔隐丛话》认为千里是湖名,而且引用《酉阳杂俎》记载的酒食里有千里之莼。我个人认为末下很少人说出处,说千里莼倒是很多,比如《南北史》记载沈文季说崔祖思说“千里莼羹,非关鲁、卫。”梁太子说“吴愧千里之莼,蜀惭七菜之赋。”吴均移“千里莼羹,万丈名脍。”千里之莼,说的人特别多。 明妃琵琶事 傅玄的《琵琶赋 序》说“故老言汉送乌孙公主嫁昆弥,念其行道思慕,使知音者于马上奏之。”石崇的《明君词》也说“匈奴请婚于汉,元帝以后宫良家子配焉。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尉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从中可以了知弹琵琶的人是随从,不是人坐在马上边走边弹。 现代人画的《明妃出塞图》,都是明妃面带愁容坐在马上弹琵琶,而且很多赋词也都描述明妃自鼓琵琶。黄鲁直的《竹枝词》,注解引用傅玄的序,说马上奏琵琶,是乌孙公主,认为明妃也是马上奏琵琶的,是沿袭前人的错误。我个人以为黄鲁直的这个注解,说明他不知道石崇的《明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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